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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游》
作者: 丁剑霞

第 十 章
伤心弔挚友 二义寻仇
含忿惩强徒 一人解怨




  照说燕凌云,虽然如今尚无正式师承,但一身神奇禀赋,和得之於公孙老人的独门艺业
已极不等闲,这含忿一击,岂同小可。
  可是说也不信,偏偏这怪老头滑溜已极。
  别看他那副惫赖的模样,但任你掌出如山,身形似风车疾转,拳足交加,总是被他东一
幌西一幌,像有意,又像无意的恰好躲过。
  且嘴里还不停的叽咕着道:“我老人家几乎让黄脸婆*得投河上吊,怎的你这小夥子偏
偏还要爱找这种罪受!真是奇哉怪哉!”
  并在左奔右跑当中,两只小眼注定燕凌云招式,一会点头,一会儿摇头道:“小夥子这
几手三脚猫倒还有点意思,只是工夫不到,没什么劲头啊!”
  因此不由逗得燕凌云,一时又急又恼,暗忖:“若不给这老鬼一点厉害,恐怕葛姊姊定
难追回。”
  是以顿时念动功行,双掌“星月交辉”,同时推出阴阳两股劲气,宛如怒潮澎湃,直向
怪老头卷去。
  不但声势极猛,威力奇大,更是六阳劲力,炽热如焚,三阴真气,寒冽砭骨,非人所能
当。
  尤其在他想来,自己这种日前八卦庄两只金狒狒都不能抗拒的神功发出,必能慑服对方
无疑了。
  谁知事实却大谬不然,那怪老头简直如同鬼魅,只听他口中咦了一声,便一闪不见。
  而且立闻身後有人呵呵一笑道:“小夥子且慢!这两手可不是鬼影郎君公孙老儿的家数,
难道我老人家看走眼了不成?快说是谁教的,咱们再玩!”
  同时燕凌云廻转身躯,只见那怪老头气定神闲,正倒背着手侧立目视自己,上下打量,
一脸困惑之色,等待答覆。
  加上对方提起公孙老人之名,立使我们的小书生,不禁心中一动。
  於是急忙暂捺住怒火,摇摇头接口答道:“谁也没教!这是小生自己的禀赋。”
  并随又和颜续道:“老丈既与我公孙大哥相识,量必也是一位风尘奇人,务盼勿再相戏,
推情交还敝同伴是幸!”
  他这种话,本是意在息事宁人,也明知不是对方敌手,所以就动之以情了。
  不想那位怪老头,闻言却不肯信,马上哈哈一笑问道:“我说小夥子!你今年几岁啦?
公孙明老儿已经七老八十了啊,称兄道弟,撒谎欺人,也该有个谱儿呢?”
  原是嘛!他们这一对盟兄弟,本就极不称配,年龄相差五六十岁以上,怎能使人无疑哩!
  且怪老头这样一说,对燕凌云自尊心,大有侵辱。
  因而他,顿时俊眉一扬,朗声答道:“这是我公孙大哥出於自愿,在下是否为欺人谎言,
尊驾将来一问便知,何况小生亦无借他的名头,在外招摇撞骗的必要嘛!”
  当然怪老头,也是一位老江湖,察言观色,见他说来言辞极为自然,亦不由不信。
  是以立刻点点头笑道:“小夥子别急!那女娃是福不是祸,你既和鬼影郎君交游,当必
听说过巫山铁姥姥罗姑婆了,适才便是此人,普天之下,能被她看中,愿意收归门下的,今
天还是第一遭呢?”
  接着又一指自己鼻尖,续道:“我老人家姓纪名灵,人称独行叟,你大概也有过耳闻吧?
怎么样,咱们也交个朋友如何?”
  此言一出,登时燕凌云又惊又喜!
  原来他自经连番遇合,得与公孙老人以及神机妙算诸葛玄过从,对武林前辈和江湖异人,
已所闻甚广。
  深知巫山铁姥姥,与眼前这位怪老头独行叟,都是名列宇内七老之一,满身奇才异能,
功力高不可测。
  尤其独行叟纪灵,癖性古怪,惯常游戏风尘,神龙见首不见尾,居无定所,不常以真面
目示人,常人更难得见。
  加上燕凌云,正当访求明师之中,既然今日有幸得逢这等心仪已久之人,焉能放过如此
机缘。
  且适才使尽所学,都不能沾着对方分毫,已足见人家盛名不虚,决非前此所遇许多欺世
盗名之辈可比。
  故而他,慌不迭就整衣拜倒在地,口称:“小子燕凌云,立志习武,求师江湖,今日何
幸得过你老人家,敬请不弃愚顽,加以收录?”
  这本是他由衷之言,态度也表现得十分诚敬。
  不想这位独行叟,见状立刻两只破袖一拂,马上便有一股无形潜力将燕凌云兜起,并细
眼一眯,呵呵大笑道:“小黟子!我老人家常对黄脸婆做这种矮人,可不喜欢这一套啊!收
徒弟我自己也做不得主,快起来,咱们到船上慢慢再说。”
  自是燕凌云,此时对红绫女安危,亦明知有益无损,不再躭忧。
  并心知这些武林奇人,多半不尚俗套,愈是一本真诚,愈能获得青睐。
  於是顿时躬身诺诺连声,肃请同到舟上。
  且“有酒食先生馔”,立命船夫重整酒菜以敬。
  更乘机又将半年来求师习武经过,一一坦陈,再申前请。
  这时独行叟纪灵,已不似适才那副滑稽光景。
  请看他,一面把盏豪饮不已,一面目注对席少年人,静听叙述数月来所经,时兴面呈讶
异,时而点头表示赞许,十分入神。
  最後又不禁侧身摸摸燕凌云周身骨格,慨然长叹答道:“小娃儿!以你这身根骨,和所
得奇绝千古的福缘,武林中人,得徒如斯,夫复何憾!又何处可求?”
  不过他,随又黯然摇摇头道:“只是老朽,因过去传徒不慎,曾有誓言,此生已不能再
收门人了!加上以你禀赋和我路数有异,如不因势利导,勉於削足就履,反有失天意,埋没
良材啊!”
  他说时一脸庄容,并不断嗟叹!显然是事非得已,连他自己也大觉惋惜哩!
  更是燕凌云,失望形之於色!正待再求告时。
  又听独行叟一沉吟续道:“虽然如此,总算咱们相见一场也是缘法。反正老朽风烛残年,
与其任令薄技将来随身长埋黄土,还不如有人流传的好。”
  接着并向燕凌云微微一笑道:“小夥子别着急,这样好了,咱们也照抄公孙明老文章,
结个忘年之交怎样?”
  又是这等事,在燕凌云来说,固然大为有益。
  可是他,总觉彼此年齿悬殊,太是不敬。
  因此立即肃容惶恐的恭答道:“承老前辈厚爱,小子安敢有违,只是自忖年轻识浅,如
此却大大有损你老人家名望啊?尚请……”
  本来他这也是实话,并非故作谦辞。
  但那知独行叟纪灵,却不待他语毕,便呵呵笑道:“小老弟!别再这个那个酸溜溜的了,
年青人心存谦让,固是好事,可是也不能太过妄自菲薄呢!何况以你的资质,只要一心向学,
将来为武林放一异彩,都有可能,安知他年老哥哥这点名头,不在你之下啥?”
  随又满酙了一盏酒,一饮而尽,向燕凌云亮杯道:“今日我们一言为定,杯酒论交,皇
天后土,共鉴此心。”
  他似乎满怀兴奋,断然决然的非如此不可。
  因此我们的小书生,只好亦如言乾了一盏,并重新见礼道:“小弟如命!多谢大哥抬
爱。”
  於是这老少二人,立成知己,马上又相对低酙浅酌,极为欢洽。
  且独行叟,略谈他此来经过。
  原来他与铁姥姥罗姑婆,昔年本是一对爱侣,中道因双方传人互相勾结,所行不正,屡
犯门规,为祸江湖,被他痛下决心,一并清除,以致彼此反目,并且当时,他曾有自己永不
收徒,十年以内,必为对方觅一个心性资质俱佳的门人偿还诺言。
  不过人才难得,乃是一种可遇而不可求之事,许多年来,都一无所获,期限也幌眼将届。
  那知正当他,每以为忧之际,此次有事襄阳,却无意中发现红绫女和燕凌云渡舟南下,
惊为良材美质。
  并数次飞上客船,暗地查察,目睹葛飞琼温婉娴静,秀外慧中,根骨极佳,且孤男寡女
相处,发乎情止乎礼,足证品德也是上乘。
  更是于船上两位男女少年人言谈中,获悉对方乃是东海门下,愈令他深感机不可失,也
极具信心,认为事必有望。
  因为昔年他曾有恩於东海派,此乃双方有益之事,那还有什么不成之理。
  是以便一面遣人通知罗姑婆,前来潜江,一面暗中相随,今日就来上这一手拦江劫美的
玩笑了。
  尤其燕凌云,听来深为爱侣庆幸不已,自然也不免回忆月来耳鬓厮磨,有暂时劳燕分飞
之感。
  好在他自己也有所遇,彼此颇有渊源,将来不难相见。
  此际,时已过午,风势转顺。
  於是独行叟立促燕凌云,仍按原定途程,命舟子启碇而行。
  并即将自己成名绝学,诸如“六合潜踪步”、“万象归元掌”等,授以口诀,详细解说,
嘱令先以心主形,以形摄气,以气运神,以神於空灵中,驭气修技。
  且言如此久而久之,则心与神会,气与技合,可收事半功倍之效。一旦用时,便意动功
行,御敌自如了。
  其实,他这种方法,亦就是内家派行功练气的秘诀,极为可贵。
  加上燕凌云,慧根夙具,月来又亲炙几位武林高人,大获教益,因而一点就透,不但心
领神会,并能以之与鬼影郎君所授融会贯通,相得益彰。
  是故仅仅数日光阴,船到武汉,他也就一切娴熟於胸,只是功候了。
  请想如此聪穎之人,独行叟安能不老怀大感快慰!
  所以他特别兴奋的,再三向燕凌云谆嘱道:“古云:‘明师出高徒’,此言实含至理。
以小兄弟根骨福缘,务盼切勿自暴自弃,妄投庸俗门中,或误入歧途,以上绝天心,下负友
望,就老哥哥想来,举世滔滔,固不乏高明之士,但足为汝师,而又道路相合者,似乎唯有
昔年领袖武林,望重江湖,人称‘天都仙客归元子’老前辈。
  不过这位奇人,已久绝江湖,仙踪缥缈,可遇而不可求,如小兄弟能有幸得拜斯人,那
就不难大成了。”
  更随又略作沉吟续道:“另外,庐山五老峯飞瀑内,有一座天璇仙府,为数百年前,宇
内第一奇士,‘大×真人’修真之所。相传其中藏有一种武林绝世秘笈,得之可以无敌於天
下,愚兄七日前,便曾往彼处,虽略有收获,但对奇书却仍无缘,看来小兄弟福泽深厚,咱
们不妨一游,或许有望也未可知……”
  不料他正说到这里,忽突地二目一翻,满面苍白,昏倒在地。
  这种事,既来得突然,又绝不是习武之人所应有的现象,更四外又无他人暗算徵候。
  因此只慌得燕凌云,赶忙连声口呼纪老大哥,并掺抱卧於客床之上。
  并且立唤店主请来大夫,一直施救到天明,都无效果。
  尤其当独行叟,于气绝以前,也是像玉观昔白凤仙所述,和江南白死时一般,口中断续
吐出几声
  “逍遥……游”三字,这位一代大侠,才瞑目而逝。
  自然燕凌云,亦直觉的,联想到自己盟兄,也可能是同样为怪书生凌云燕所暗算?以致
伤发身亡。
  是故除悲痛失声外,暗中并念然决心以复仇为己任。
  本来嘛!独行叟丫然一身,後继无人,不论是传艺之德,或者是一拜之义,他都责无旁
贷啊!
  这时他们乃寄寓在武昌一家临江客店。
  一则是店主极为热心,再者也因燕凌云行囊充裕,所以不半日,便将纪老身後,料理停
当,安葬在对江汉阳龟山之麓,莲花湖畔,且勒石大书:“故大侠纪灵之墓,”旁刻“义弟
燕凌云敬立”。
  如此情形,实使我们的小书生兴无穷感慨!深觉江湖上险恶,竟一至於斯,并回溯亡友
数日掬诚相待之情,不禁徘徊坟前,悲从中来。
  此际,适值天将入暮,风萧萧兮江水寒,西方落日余晕,斜映着大地,眼前呈现一片凄
凉景色。
  也就正当燕凌云黯然伤神,最後长揖一拜,拟即离去之时。
  猝然耳听有人一声冷笑道:“猫哭老鼠假慈悲,这小辈倒扮得极像呢!”
  同时一抬眼,却入目七八丈外,一字儿卓立老少三人。
  两位年长的,一是长须过腹,身材削瘦,面形狭长,二目白多黑少的学究模样。一是躯
干修伟,浓眉巨眼,满脸虬须,背插长剑,神态威猛的老者。
  另外有一个矮胖少年,全身劲装,站在下首。
  并且对方三人,一见燕凌云转身相向,立刻其中那位瘦长老儒,一点手喝道:“姓燕的
小子,老夫寻你已不是一日,今天终於被咱们找到了,血债血还,尚有何说?”
  他声势滔滔,张口就直道寻仇,态度十分横蛮无礼。
  此时也适当燕凌云心有积忿,虽然明知又是为人误会,但年青人究竟是年青人,马上俊
眉一扬傲然答道:“尊驾们何人,几时曾识得小生,这等出口不逊,是何道理?”
  照说他这样讲,也并不算过份。
  可是无如对方似乎心有成见,顿时又见那瘦老汉接口一声冷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
己不为。你这小辈再做得诡秘,别人也并非全是三岁儿童,难道你杀害三湘云梦客萧大侠,
便能抵赖得了不成?”
  且随又向独行叟墓碑上一指续道:“那上面不是明明刻着你的真姓名,为武当撒帖追寻
的凶徒,我南岳二义老眼不花,焉能不识?”
  此言一出,登时使燕凌云一切了然。分明那位恶徒怪书生,在三湘所生是非,又被对方
挂在自己名下了。
  因此,迅即朗声笑答道:“各位误会了!小生姓燕名凌云,与怪书生凌云燕,根本凤马
牛不相及,且素未足履三湘,那有无端仇害云梦容萧大侠之理,这可张冠李戴不得啊!”
  加上他对南岳二义、白面无常韦达、梅花剑韦雷,也曾在八卦庄有过耳闻,知道这两兄
弟功力甚高,在江湖上颇有名望,不愿平白树敌,所以便和颜相向了。
  可是不想他虽是如此。
  但那位白面无常韦达,却闻言嘿嘿一笑道:“老夫行年六十,闯荡江湖已数十余年,岂
是你这乳臭未乾的小辈所能蒙混!”
  并边说边一欺身,纵到燕凌云近前,又白眼珠一翻喝道:“废话少说!快快自行就缚,
免得老夫们动手!”
  常言道:“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他这样不可理喻,血口喷人,连辩白都不愿置听。
  请想此际燕凌云,焉能再忍。
  只见他,马上勃然变色,岸然卓立,张目一扫对方三人,冷冷的答道:“既然你们蓄意
诬陷,尚有何说!小生久闻诸位颇有绝学,今日就便见识,也是好事,现已为时不早,请快
划出道来吧!”
  他侃侃而言,分毫不惧,已向非半年前那种吴下阿蒙可比了。
  而且正当他语音甫落,忽然对方矮胖劲装少年,陡地一跃上前。
  环眼圆睁,戟指燕凌云,厉声喝道:“狗小子!我闹湖蛟龚胜,今日不把你挫骨扬灰,
也难消恨!”
  同时并撤出一对精光夺目分水蛾眉刺,双臂一振,就“卞庄刺虎”,像一阵旋风似的扑
出。
  听口气,这位少年,显然必就是三湘云梦客萧渔的门下了。
  但看他,面含悲愤,两只蛾眉刺,招招狠,式式辣,使得呼呼风响,化为一片白光,耀
目生辉,凌厉已极。
  不过尽管他如此。
  可是却一点也沾不到敌人,只觉对方身如一片薄纸,飘飘荡荡,忽前忽俊,忽左忽右,
神出鬼没。
  有时眼觑一刺搠个正着,但定睛一看,依然是空无所有,白用了气力。
  并耳闻对手小书生,高声说道:“盲目寻仇,非智者所为,是非将来自有水落石出之日,
务盼三思,小生念在兄台为师尽义份上,姑且不究,请暂看我,向南岳二位高人要个‘血口
喷人’的公道罢!”
  尤其刚听到公道二字,便立感有一股奇大的热力,将自己震出丈外。
  分明彼此功力悬殊甚大,拚死也是枉然。
  这种情形,不但闹湖蛟龚胜,顿时目瞪口呆,无可如何。便是一傍观战的韦氏弟兄,也
看得悚然惊心!一改轻敌之念。
  他们那里知道,燕凌云虽是习艺不多,但却无一不是独步海内之学。
  别的不说,就凭“六合潜踪步”,和“鬼影身法”两种奇技,便非一般人所能测其高深,
望其项背。至少临战避敌,可以先立於不败之地了。
  加上燕凌云,在适才龚胜恶狠狠的几十招当中,试出自己所学,果然极为玄妙,信心大
增。
  是以就索兴要拿衡山二义,来印证一番了。
  请看他,面不红,气不涌,神态安详,震退闹湖蛟以後,马上便一指旁立的白面无常韦
达亮声道:“尊驾曾自说闯荡江湖数十年,难道武林中寻仇报怨,也有如你们这等无凭无证,
赤口白舌诬人的嚒?”
  随又双眉一挑,续道:“虽是事出有因,但情理难容!小生只有向二位成名大侠客,领
教一番,来弥补这声誉之污了。”
  本来白面无常韦达弟兄,也是前往金陵,道经此间,因为他们亦恰好寄寓武昌,尤其闹
湖蛟家在洞庭,与武汉相距匪遥,人眼极熟。是故今日午前,便得悉独行叟暴卒之事,以及
燕凌云行踪,心痛师仇,立刻约请南岳二义,寻到汉阳。
  更是白面无常韦达,目睹燕凌云年轻文弱,且又人单势孤,虽有江湖传言成见,但仍自
持艺业,一点不放在眼中。
  并认为这正是自己兄弟良机,苟能生擒对方,携往金陵赴会,则无疑必将获得天下英雄
推崇,为衡山派增添无上光彩。
  唯其如此,所以此际眼看燕凌云,手都不还,就轻描淡写退敌。依然利令智昏,仅略一
震惊,仍不甘放弃如意算盘。
  所以闻言马上嘿嘿一笑答道:“你这小辈惯弄狡猞!纵然舌底翻莲,老夫也决不会轻饶,
也罢!我就让你先开开眼界好了。”
  接着肩头微幌,就欺到场中。
  同时又白眼珠一翻喝道:“来,来,来!有种就硬接老夫一掌试试?”
  说来这位白面无常,确是人如其名,不但素常心狠手黑,且生平极工心计,诡诈多端。
  此刻他分明是对人家适才怪异身法,饶有忌惮,欲图以内功真力取胜,故作此相激之言
了。
  自然燕凌云,江湖经验尚浅,那识得敌人心意,且对本身神功颇有自信。
  因之顿时提气蓄势,傲然答道:“时光已经不早,要上就上,废话少说了!”
  於是白面无常韦达,闻言立即一阵桀桀怪笑,口中喝声:“好!小辈接招!”
  随即身形微矮,双掌陡翻,猛的一招“推山填海”,用十成劲力,挟一股锐不可当的狂
飈,重逾千钧,直向燕凌云当胸袭去。
  在他本意,是惟恐夜长梦多,所以头一招就下杀手。而且也深信凭自己几十年内功火候,
必能克敌。
  可是不想正当他眼觑对方,果然也挥掌硬接硬架,心喜计已获售之时。
  又蓦地身感一股炽热如焚的巨力涌回,并耳听轰然一声大震,连念头都没有来得及转,
就心头一甜,身躯不由自主的,倒飞出丈外,口喷鲜血,昏迷不起。
  如此情形,不止是惊得一旁观战的梅花剑韦雷,和闹湖蛟龚胜,心胆俱裂!慌不迭双双
飞身纵出抢救。
  并且连燕凌云,也不禁大出料外!暗忖:
  “这位白无常韦达,何以见面不如闻名,这等不济?”
  更是又突闻身後一声呵呵大笑道:“孺子可教!这回衡山谷老儿可栽到家了。”
  此际燕凌云,本能的侧身一回顾。
  只见数尺之处,有一位轻裘博带,满身华服,白面微须,二目深陷的中年人,正在那里
悠闲的袖手向自己点头,似乎赞许呢!
  不过我们的小书生,可并不领情,一则是心惊这人来得异常神秘!虽然如今他尚不能眼
观四面,耳听八方,但人家来到身後,近在咫尺,都毫无觉察,实在太也难堪!再则不知何
故,他无形对这位中年人,有一种气味不投的倾向。
  加上梅花剑韦雷,正扶起乃兄韦达,喂了一粒本门疗伤灵药,耳听有人嘲笑师门,登时
抬眼猛张巨目,一见华服中年人,便接口叱道:“何处狂徒!敢来此搅混爷们的事?”
  并立刻呛啷一声,长剑出匣,左手揑诀,一指燕凌云,厉声喝道:“姓燕的小辈,家兄
不慎失手?快亮兵刃,让二太爷看看你究竟有多大能为!”
  显然他凛於乃兄白面无常,仅仅一招便受重创,已不敢再丝毫轻敌了。
  尤其那位华服中年人,此时不待燕凌云答言,就闪身拦在先头,向梅花剑和闹湖蛟扫了
一眼,然後阴森的亮声道:“今天我老人家要收个好徒儿,破一次例,不和尔等为难。你们
趁早夹着尾巴快滚,回去告诉谷灵光老儿,今天的过节,只要有胆量,不妨去苗岭找场好了,
去罢!”
  说也奇怪!他这里只是看了对方一眼,淡淡的几句话。
  可是韦雷与龚胜二人,却目光微接,便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立刻心头一迷糊,神
色颓然,像闘败的公鷄一样,将兵刃收好,一声不响,扶起白面无常韦达,如言就走。
  这种情形,一时看得燕凌云十分不解?心想:“他们双方,似乎并不相识,何以南岳这
几个家伙,竟如此前倨後恭听话呢?”
  且念头还没有转毕,又见那位华服中年人,转身向自己和颜一笑道:“小娃儿!还不拜
师等待何时?”
  这种话,燕凌云乍听,还只当双耳有误。
  因而马上正色问道:“尊驾何人?谁是令徒?”
  原是嘛!彼此姓名都全无所知,便大刺刺的令人拜师,天下宁有是理?
  可是不料那位中年人,闻言登时面色一沉,缓缓答道:“你这小子,既然到处求师,难
道就没有?一点眼色?何况死鬼独行叟纪老儿,总该也告诉过你,‘一见魂销苗岭阙’这句
词儿啥?”
  敢情这位华服中年人,就是宇内大名鼎鼎,苗岭老魔人称“一见魂销的阙天星”啊!
  是以燕凌云,不禁大吃一惊!暗忖:“原来是这老魔头!难怪梅花剑韦雷,如此服贴
了。”
  随又回心一想自忖道:“不对呀!听说此人年将近百,那能是这等形像哩!”
  於是立刻摇摇头昂然答道:“不错!在下求师访友果如尊驾所说。只是求的是正人,访
的是端正,并非人尽可师。尤其不是台端这种冒充苗岭阙老前辈之人?请勿相戏,谢谢你今
日解纷盛意!”
  接着就转身便欲离去。
  其时那位自称苗岭阙的中年人,本已面呈不快之色,及至耳听最後几句话,又忽然哈哈
一笑;闪身拦住燕凌云去路,点头亮声道:“迂小子!习武之人,岂可以常理而论,我们中
功参造化,技绝天人,老夫驻颜不老,仅其余事,谁人擅敢冒充我名,这又何疑之有?”
  并且立又翘首向天?负手续道:“江湖传言,都说你这娃儿是本门中人,到处寻找中原
武林老鬼晦气,颇是不差,所以老夫特下山访查,今曰一见,果然甚合我意,何况名正言顺
作我传人,则普天之下无人敢於欺侮,便是目前武当江南几处过节,也由本门承担。咱们索
性来个横扫海内正邪各派,领袖江湖,这对你乃是绝大福缘,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弊,常人梦
寐难求呢!”
  说真个的,这种好事,在一般求师习武之人来说,确是千载良机十分难得。
  请看燕凌云,闻言登时淡淡一笑答道:“士各有志,谢谢老前辈美意!别人误传,也是
小子无法之事,是非日後自明,敬请海涵是幸!”
  他断然拒绝,毫不为所动。
  不过这也并非他对苗岭艺业有所不齿,主要徵结,乃是一个读书明理之人,心有主宰,
对正邪分际把持甚严,决不肯因小利而从恶身入歧途之故。
  同时也因独行叟,谆嘱他“不可误入旁门”,言尤在耳。
  可是不想这几句话,听在一见魂销苗岭阙耳中,马上面色骤变,嘿嘿一阵冷笑道:“老
夫言出必践,从来不容有人逆命!不管你这小子愿也罢,不愿也罢,从今以後,你就是本门
中人了。”
  接着二目一张,两道如冷电似的精光,直射燕凌云喝道:“徒儿快凝神接受我心灵传
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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