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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游》
作者: 丁剑霞

第十七章
旧侣总难忘 床前低诉
新交成水火 月下鏖兵




  照说他这种秘传大法,不久在汉阳鹦鹉洲,屡试皆验,今日自然毫无问题,不难奏效了。
  可是那知,他喝声甫落,立时厅中突起一阵声震屋宇,宛如龙吟虎啸的呵呵大笑。
  不但长江帮水寇一个未走,且人人掩耳呆若木鸡。
  燕凌云定睛一看,原来笑声乃圣手金刚所作。
  显然这位九华掌门人,乃是因为随来徒众,经不起我们小书生神目一瞥,故发“狮子吼”
绝学抗拒了。
  由此足见林宠果不等闲。
  且燕凌云也神色自如,彼此势均力敌。
  只是却苦了长江帮这十多个水贼,人人心胆皆裂!
  半响,圣手金刚又向燕凌云亮声道:“你这小子既与黑龙帮无关也罢,究竟敢不敢去我
九华山一行呢?”
  他还是这句话。
  不想燕凌云尚未答言,忽听门外有人朋声一笑道:“九华山有什么了不起,我金光亮倒
想去走一走。”
  并随即走进三个人来。
  且燕凌云一入目,便认出正是东流所遇,那位金家寨小天王,披发头陀,和其时掌舵的
壮汉。
  只见金光亮,昂然直入,向双方高拱双手道:“幸会,幸会!原来是二位!”
  更看了燕凌云一眼,点点头,然后又巨目一扫圣手金刚师徒笑道:“贵派劳师动众,前
来此间,连掌门人都亲自出马,所为何来,能否说出,让我金光亮作个鲁仲连如何?”
  他分明目睹双方形势,惟恐燕凌云不敌,所以暗中偏袒,自居调人了。
  试想圣手金刚用心,以又他自认家丑不可外扬之事,又怎能说得出口。
  同时燕凌云,亦不愿与黑道上人为伍,心想九华究竟还不失为名门正派,自己与林英相
交一场,身为晚辈,又何必过份。
  是以即刻插口答道:“小生与林前辈,乃一时误会,谢谢尊骂美意!”
  接着立又改颜向圣手金刚和声道:“九华之行,晚辈此时不便,来年有暇定当趋谒,决
不食言!”
  当然九华掌门林宠,乃何等人物,且对金光亮底细,知之极详,尤其他那身后之人,个
个护犊,非九华单门独派可以招惹,并转觉燕凌云颇是可儿。
  于是马上冷冷的答道:“也罢!但愿你言而有信。”
  随即向金光亮微一点首,便立率徒众,转身大踏步而去。
  此际,反是这位自居调人的金家寨少山主,颇是无趣,不由目送九华师徒,冷哼一声,
然后转面向燕凌云,十分热络的笑道:“这种人,兄弟将来,少不得也要给点颜色他们看
看!”
  并目睹祝灵姑那位随从壮汉,正由内向厅堂探视,顿时便大声道:“吴广,果然你们来
此,快报与我吴大嫂得知,就说金光亮要拜见!”
  而且语音未落,只见祝灵姑一身淡装,惊魂甫定,也从屏后转出,低眉接口笑道:“不
敢当金少山主大驾!”
  敌情他们原是熟人。
  更是她马上妙目又一瞟燕凌云,面带愁颜的娇声道:“云兄弟!你一个读书人,怎的和
这班恶汉结仇,他们是杀人不眨眼的呀!”
  她关切之情,温于言表,也像一副大姊姊模样。
  分明适才她是放心不下,藏在厅后偷窥了。
  且立刻又向小天王金光亮,微微一福道:“刚刚若非金少山主到的恰是时候,惊走那班
凶徒,我这位燕表弟怕不要吃上大亏啊!谢谢你啦!”
  本来也是,适才九华长江两班人马,声势汹汹,虽然目的不同,但对象则一,从表面看,
确然燕凌云人单势孤,危不可言,结局也果因金光亮一来便转。何况她又深知昔年腻友,乃
一介书生,个性倔强,宁死不辱,眼看祸在眉睫哩!
  不想她这几句感谢的话,只听得金光亮眉飞色舞,一面还礼不迭,口中连称:“那里,
那里!小弟不敢当!”
  一面急急侧身抢上一把紧握燕凌云右手不住的摇撼,呵呵大笑道:“想不到咱们原是自
己人,太好了,太好了。”
  随又左手大拇指向祝灵姑一翘道:“大嫂!你们姊弟大约是不常通音问的关系!你还不
知道,这位燕兄弟,也是一个有本事的人呢!适才之事,小弟几曾有半分微劳哩!”
  并立又侧面向燕凌云笑道:“咱们也是不打不成交,一见如故,那艘货船,已遵姬老前
辈之命,发还原主,这回当要和老弟深交了。”
  他越说越兴奋,誉扬备至,礼貌有加,且因祝灵姑之故,所以我们的小书生,虽不齿与
他为伍,但在这种情形下,也只有唯唯否否,加以敷衍。
  且经相介得知,那位披发头陀,名叫悟能,人称恶行者,是金家辖下一位寨主,壮汉乃
金光亮从人金福。
  这种局面,他们三方都是意想不到。
  尤其祝灵姑,见状极度困惑,自己童年爱侣,是所深知,别未经年,他那能有什么大本
事?
  因此不禁深锁柳眉,两只乌溜溜大眼,不住向心上人打量,兀自不信?并芳心暗忖:
“这样也好,他既被贼人看重,自己亦可少担一些心事。”
  所以顿时也就不愿说破,强打精神,吩咐从人置酒招待,周旋其间。
  不过燕凌云,在如此场合下,却心头极是沉重。
  一则是,今日林家那一幕,犹在眼前,虽然自与林英相交,并未识破人家乔装行藏,无
肤体之亲,但如今想来,对方以一个女儿家,那种相待之情,乃是何等可贵,更至死不忘友
人清誉,含恨投江,又是何等节义!且抚心自问,确是“我虽未杀伯仁,伯仁乃为我而死”!
这份心伤怀想,安能自己。
  再则是,过去心恋的青梅旧侣,又无意邂逅,虽说是故情依旧,但心上人木已成舟,藤
管所适非人,总算是有夫之妇,且看情形,混江龙吴霸尚颇宠爱,自己情天遗恨,焉可赎贘!
  加上酒人愁肠愁更愁,满怀忧伤交织,说话也不免失态,更不久就酪酊大醉,由金光亮
扶入宿处安寝。
  也不知经过多少时候,他才微微醒转,只觉夜凉如水,月照窗前,身傍有人低声咽哽泣
道:“云弟弟!苦命姊姊,伤透你的心了啊!”
  且立感一阵温香,被一双柔荑抱紧。
  不稍说,这必是祝灵姑,潜来叙诉离情了。
  当然燕凌云也是有千言万语要说,可是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
  并又见灵姑以粉面相偎,热情如火,颤声道:“姊姊虽然为贼子蹂躏,已是残花败柳,
但一颗心,始终在弟弟身上,惟天可表!今天能见到你,死也甘心了!”
  她旧情不断,一味哀哀的哭诉。
  始则燕凌云,亦满怀激动,在软玉温香中,百感交集,热血奔腾。
  但继而又心头一动,暗忖:“事已至此,月缺难圆,且自己与琼姊姊有约,绝不能误人
误己,这段情丝,必需斩断,照前时所计,设法匡正混江龙为是!”
  可是不料恰当他,正拟出言开导祝灵姑之际。
  猝闻窗外一声冷笑,显然乃是有人窃听了。
  因此顿时慌不迭,推开祝灵姑,一挺身便穿窗平射而出。
  幸而他,乃因酒醉,和衣而卧,穿戴齐整,不畏凛列寒气。
  且入目果见一条黑影,向东北飞驰。
  此际,我们的小书生,心头极是不安。
  因为他们适才这种光景,虽是并无不端之行。但若为混江龙党羽所见,则却有口难分。
  是以立刻毫不迟缓,耸身便追,心想:“我非看看究系何人不可?”
  不过他纵得快,对方轻功也兀自不弱。
  双方一前一后,如流星赶月,一直到达里许的江岸附近,才渐渐接近。
  更是在前的夜行人,也突地停步一转身。
  并在星月微光下一看便认出,赫然竟是那位混江龙师弟,小天王金光亮。
  这时他已不像初见时那般热络,岸然而立,寒着一张脸,不待燕凌云走近,就沉声低喝
道:“姓燕的!我吴大哥乃英雄好汉,你们做的好事,还不快快给我从实说来?”
  原来金光亮,久走江湖,事事精明,虽闻天山神乞口中透露,好像燕凌云极有来头,意
欲结纳。
  但从祝灵姑过份对这位姑表兄弟,亲昵看来,又不免动疑,尤其燕凌云酒后呓语,显非
和他们同道。所以便动念午夜窥察,果然被他发现这种暧昧之情。
  请想他与混江龙份属同门,对如此之事,那能等闲视之。
  同时我们的小书生,一见偏偏乃是金光亮,也料知不妙,但他心地光明磊落,毫无愧作。
  故而亦傲然答道:“小生不过病酒,行止无亏。令师嫂舆我中表至亲,前来探视,有何
越礼之处,你这等血口喷人,是何用心?”
  此言一出,顿时金光亮嘿嘿一阵冷笑道:“好个行止无亏!难道我金光亮竟瞎眼了不成,
今晚若不令你这小辈供出奸情,将来有何面目再见我吴大哥呢?”
  并马上立掌当胸,又大声喝道:“看来你这小子不见棺材不流泪,必是自信还有几手,
来,来,来,且先接我几招,死心再说罢!”
  自然燕凌云,近来连遇高人,已对手下有充份自信。且胸中正积忿未消,那甘示弱!
  因而也毫不心怯,暗中凝神运气,淡然一笑答道:“也好!咱们就手底下分曲直,上
吧!”
  本来金光亮,日间对燕凌云在商船上显露,自持艺业,并不放在眼下,此时为了一击而
中,还特别聚集五六成功力,一面嘴里喝声好,顿时便翻腕“五丁开山”,屈指如钩,闪电
般的,手挟五缕阴风寒飙,欺身直向燕凌云抓到,不但招式凌厉,果不等闲,最是他那身形
掌影,仿佛犹如一片乌云,当头盖下,威势极大。
  如照往常,对一般武林人出手看来,仅此一招,便无不奏功了。
  可是在今日,却大大不同。他只觉自己身和掌进,正力将用实时,猝见对方眉头微微一
幌,便从容闪开,且毫看不出有什么奇妙之处。
  是以略一诧异,就立刻掌化“横赶千层浪”,用出七八成力道,继续扑击。
  那知一连三招,全是成空,故而马上心头一懔!暗忖:“这小子倒看不出,果有些门
道。”
  于是迅即展出师门绝学“五鬼阴风掌”,一收轻敌之念。
  但见他,使开解数,立即阴风惨惨,冷焰四溢,一个高大的身躯,星跳丸抛,乍看好像
有几个形影,双掌也宛如无数鬼爪,力逾千钧,四方八面齐袭,好不险恶!
  尤其他练的是一种极阴柔狠毒“僵尸功”可伤人于无形,端的非同小可。
  幸而燕凌云,始则以独步海内的“六合潜踪步”,与“鬼影身法”诱敌,继而因对方寒
气*人,又以“六阳真气”护身,也信手使出日前和丧门神蓝春过招,所娴熟的苗岭艺业,
有攻有守,一点也不逊色,双方直斗得月色无光,沙石纷飞。
  且几十个回合过去,金光亮不由愈战愈心惊!一方面,他深感自己独门阴功,似乎大受
克制,不能发挥威力,反觉敌人掌风寒列砭骨;另一方面,目睹对方招式诡谲,尤其屡带嘶
啸之声,听得心劲神摇,十分奇异。
  多亏池,还不愧久走江湖,见多识广,猛的恍悟这是“摄魂掌”。不禁立刻骇然!登时
喝声:“停!”
  霍地纵出圈外,又大声续道:“姓燕的!原来你是苗岭阙老前辈门下,今天我算是领教
了。”
  随又点点头,念然道:“我金光亮念在双方师门颇有渊源,如今又将结成同一阵线,对
付天都老鬼们。何况女人本来就是祸水,只要从此你姓燕,不再有对不起敝师兄吴大哥之事,
今天这场过节就算揭过了,我也不揭穿守秘如何?”
  照说他见机收手,为大局着想,不再计较,总算十分忍让了。
  可是燕凌云,却不作如斯想,马上接口冷笑道:“谁知你们这班贼徒有什么渊源,我燕
凌云光明正大,又有什么秘密要守?”
  接着又怒喝道:“你不妨告诉混江龙吴霸那个水寇,年前在怀远强掳民女,胁迫成亲,
*良为盗。少爷不久便要亲到洪泽湖找他算帐了!”
  这等事,听在金光亮耳中,不由一愣!也随即了然。心想:“原来如此,怪不得啊!”
  当然他是局外人,尤其不免要偏向同门。
  因此立刻改颜呵呵一笑道:“想来这位民女,必是令表姊我那吴大嫂祝灵姑了。”
  并微一沉吟,又道:“这也是一件好事,何况我吴大哥对令亲香花供奉,百依百顺,所
待不薄,乃我深知,虽然最初不免相强,但如今已极和谐,事已至此,木已成舟。老弟又何
必因小念而硬要拆散他们美满家庭哩!尚请三思?”
  更趋访一步,二目直视燕凌云续道:“至于对燕兄弟,我金光亮敢担保,将来一定缺情
补情,缺礼补礼,决不食言!”
  本来也是,事到如今,夫复何言。而且人家说的也是道地话,只看祝灵姑那份气派,就
知金光亮果非虚言了。
  因此燕凌云,不禁半响默然!
  同时金光亮,目光锐利,眼见对方已为自己说动。马上又恢复傍晚初见时那种亲切神态,
哈哈一笑拱手道:“我说燕兄弟,咱们武林中人,讲究的是不拘小节。彼此师门又有渊源,
愚兄暂代我吴大哥先陪个不是,这件事就揭过算了!”
  于是我们的小书生,倾时一抬脸正色答道:“不过小生有个条件,请转告令师兄,从此
解散黑龙帮,洗心革面,不再为盗,和我灵姑姊做个安份的良民便无话说!”
  他这番一出口,不由听金光亮十分诧异!心想:“这小子大约是故意出难题?括苍山和
苗岭,还不是一迥同样的行径,有什么安份不安份,良民不良民?”
  但他表面上,却一本正经的答道:“只要老弟有条件,总好商量,话我也一定带得到,
好了,咱们回店吧,说不定令表姊现时大不放心呢!”
  这时,天将破晓,寒风习习,江流滚滚,东方已见鱼肚色。
  燕凌云一想也是。
  不料二人正拟移步欲行之际。
  忽闻江心隐隐传来,有一苍老声音说道:“姓燕的小娃儿,可别要上这小猾贼的当啊!
那可怜的女娃,老身们已为汝携去,只要你心向本门,百日内前来南海,包管尔等全可获得
旷世奇缘。仇可报,如愿以偿,一双两好呢!”
  接着又清晰的续道:“我还要告诉你,苗岭阙是邪魔外道,天都老儿乃假道学,全非武
林正宗,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哩!”
  随即语音寂然,也分明祝灵姑,已是为这发话之人掳去了。
  是以燕凌云,登时又惊又怒,立刻一耸身,便准备飞下长江,踏波循声赶去。
  可是金光亮,却满面惊慌之色,急急喝止道:“燕兄弟且慢!不要涉险!”
  并一把拉住燕凌云袍袖道:“这班老怪不是你我兄弟能惹得起,现时怕不已在数里之外,
千万别送羊入虎口,还是回店看看再说。”
  这种事,可把我们的小书生,弄得没头没脑,也不知金光亮所说的老怪是谁?只从对方
语气中意识到,似乎那传音之人,也是和苗岭老怪一般心意,不知何时看中自己,特藉此相
诱啊!
  故而二人立时就飞奔回店。
  且一迳直扑灵姑之室。
  果然一点不假,不仅祝灵姑,芳踪杏然,只桌上端端正正留下一片形似轻绢的树叶,上
绘八仙过海图。
  而且恶行者悟能、吴广金福等,也全被人点中睡穴,兀自未醒。
  同时金光亮,见状一脸忧容。一面谨慎的藏起那片树叶,一面向困惑惶急的燕凌云亮声
道:“燕老弟大约总曾听说过,南海有八个老不死的,都已年过百岁,自号八仙,人称八怪。
人人皆有一身出神入化的怪异武功,独树一帜,自大自尊,同住在海南黎母山。昔年黄山论
剑,败在天都归藏子之手,也和本门略有过节。此次家师曾派人前往修好,意欲大家结合,
以雪当年失机之恨,那知他们竟不肯释嫌,且狂言南海派为武林正宗,应领袖群伦。不能与
旁门外道同流。不知今日他们如何会在此地现身,又伸手管这些闲帐,这也无异是向敝派找
岔,此事极关重大,兄弟必需马上禀明师门,不能在此多留,咱们金陵再见好了!”
  随即匆匆一一拍活受制之人穴道,简略相告,并吩咐洪泽湖来人即速回禀主人,自己便
立唤店小二,算清房饭钱,携带恶行者和金福,与燕凌云作别而去。
  如此情形,一时我们的小书生,却顿时六神无主,莫知所措了。
  虽然心想赶救儿时爱侣祝灵姑,但经金光亮如此一说,分明非自己力所能及。何况又孤
掌难鸣,连人家形貌都不得而知,茫茫人海,又如何追寻呢!
  并且一个人到了困难时,往往便想找个最亲近的人拿拿主张,自然他也不会例外,是以
马上暗忖:“反正暂时灵姑姊有惊无险,时间还有三月,不如依旧前往金陵,待和葛姊姊相
会时,打个商量再说。”
  于是用过早餐,便收拾离开池州府不表。
  且说金陵白府,此次联合武当,撒武林帖。主因踏雪无痕白鲲,个性刚愎,心地多疑。
自从于百灵谷被折辱,便愈想愈恨,并认定凌燕云就是燕凌云,立上武当山,拜会飞云子,
大肆渲染。
  也恰好他们二人性格相同,尤其拿鬼影郎君过去所行为证,更越疑越真。
  不过当时双方尚有自知之明,虽公孙老人近在咫尺,仍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彼此商定结
盟,准备广邀同道,然后再行发难。
  加上不多尺久,武当山祖师殿,忽然白日发现署名凌云燕留书,大意是责他们不该到处
寻仇,无的放矢,损人清誉,并说十一月中旬,在金陵钟山相待,届时不妨会合江南白府,
广约能人,彼此一会,以了过节,藉正视听等语。
  因此他们双方,也就明张旗鼓,撒帖黑白两道了。
  惟其如此,且踏雪无痕深知燕凌云艺业,非他们中任何一人可敌。
  于是异想天开,便以侄女玉观音白凤英为号召,比武选婿,广向武林宣传。意欲物色一
位功力极高之人,以为臂助,不致到时堂堂江南白府,处处仰赖别人。
  果然他这种手段极妙,一时信息不踁而走,閧传江湖,尤其玉观音,确也是美若天仙,
才貌双绝。
  请想那位学武的少年郎,不想一亲芳泽哩!
  可是白凤仙自己呢?
  她自从武当与红绫女燕凌云二人邂逅,彷佛便一缕芳心,牢系在我们的小书生身上。虽
然明知斯人已有葛飞琼这位腻友,但脑海中,总是抹不掉,忘不了。越想割舍,印象越深!
  照说燕凌云,品貌仅不过年青英俊,并非绝世美男子,何以值得她,如此一见钟情呢?
  看来可能就是俗称的“缘法”二字。
  他不只对意中人身具绝世秉赋,无限钦羡,尤其燕凌云那份心地诚厚,性情端方,朴实
无华,不骄不矜的品质,以及彬彬有礼,儒雅温文的态度,使她倾心向往。
  所以在那相处不过短短一日当中,便情不自禁,临行暗赠表记了。
  并且因为乃叔个性偏激,自大骄狂,独行其是,经她一再替心上人辩白,不但无效,反
使踏雪无痕成见愈深。
  是以一回金陵,便镇日抑郁寡欢,愁肠百结。
  同时一向钟爱的祖母凌波仙子卓如兰,亲生父母,入云龙白鹏、和赛红线杨槿,都因心
切江南白之仇,性情反常,悉皆深为白馄蛊惑之言所动,也坚信仇人必就是鬼影郎君与燕凌
云。全一意为广邀能手,如何擒获凶徒而忙碌,对她忠告毫不理会。
  更是对比武招亲之事,老祖母卓如兰说得好:“白门乃武学世家,望重江南。凤儿又是
才貌双全,安能嫁凡夫俗子,非如此也不足选出一个人中之龙的佳婿,何况戴天之仇,亦在
此举,这事我第一个赞成!”
  请想那年头,凡事以孝为先,有了长辈这一句话,纵然白鹏夫妇心向乃女,又怎能可违
祖训。
  故而月来,各路英豪纷纷前来金陵,他们举家欢腾,大肆安排这场喜庆。
  惟有白凤英,在人前扮成笑脸,暗地以泪洗面,芳心六神无主,胸怀有说不出的忧伤。
  不过她有一个信念,总望上天见怜,能与心上人先期见上一面。
  时间一幌就是多日,直到吉期前夕,她这种希望,仍是杳然。
  这一天,风和日丽,钟山隐贤庄白府,练功广场,高筑起一座擂台。富丽堂皇,方圆十
余丈,坚实轩敞,上悬金字斗额,大书“以武选婿”四字,两旁张挂长联。
  右边是:
  “有女如仙,但愿雀屏中吉士。”
  左边为:
  “群贤似凤,请来虎帐角英雄。”
  前垂黄绫纬幕,灿烂夺目。也不知其中有什么陈设。下方居中和东西,都搭有彩棚,以
供各路英豪及看客起坐憩息。
  只是台前十余丈以内,布置十分特别。
  一条宽约七八尺,长有十丈的甬道,分成三段。前一段高堆浮沙,中段平铺白粉,后一
段乃是一所满诸河水,上浮几茎芦叶的深池。
  并且台口横架一杆儿臂粗细的精铁棒。左右丈许,分插一枝烟火袅袅的长香。
  大约寅卯之交,便已人山人海。群英毕至,少长咸集,十分热闹。
  更是中央正席,到有武当二老,飞云子纪涵修、白云羽士董玄风。嵋眉掌教赤阳子齐元、
少林静一大师、天台派流云剑客钟英、九华圣手金刚林宠、衡山无为居士谷灵光、匡庐四绝、
鄱阳钓叟屠龙、云海真人胡羽、醉如来澄一、白发魔娘解五姑、雁荡笑方朔韩当、唠山孔灵
子、鹰游无名大师、济南四海镖局总镖头皓首神龙于亮,等老一辈人物。
  他们或是一派之尊,或是武林名宿,是来宾,也是比武公证人。
  两旁彩棚中,多半是三山五岳,各路前来逐鹿的少年人,个个兴高彩烈,跃跃欲试。
  不过一待台规张挂,又大多宛如冰水淋头,瞠目无精打彩,窃窃私议。
  原来那上面写的虽然仅仅四条。
  而且头一项限制比武人年岁不能超过四十,以及末条什么刀枪无眼生死不论等老一套还
不打紧。
  最是第二条,规定比武者,第一、必需先通过台前浮沙、白粉,弱水三阵,足无痕迹。
第二、断铁棍,不论是用宝刀宝剑或是无上气功均可。第三、在丈外隔空扑熄长香。
  三事均能通过,才算初步合格。
  读者别以为这三道题目,是轻而易与。
  其实端的十分困难,每一样都非有极高功力,便无法交卷。
  头一关是轻功,也是踏雪无痕白馄想的主意,应试人苟非精通“登萍渡水”、“一苇航
江”绝技,就压根儿别梦想出马。
  第二项乃内功。必需两膀各有千钧神力,才能折断铁棒。自然身有宝刀宝剑者,其人也
必是不凡了,所以也算中式。
  第三道为绝技,一定要练有隔山打牛神拳、一指禅、金刚指等艺业,才能如愿。
  这也绝非白家刁难,试想他们目的何在,假如所选快婿,不具备这些基本条件,又怎能
谈得上对付不日前来的强仇大敌哩!
  这还不算。尤其第三条,也有三项规定。
  一是初步入选之人互相夺魁。
  二是通过武当七星剑阵。
  第三、只不过是虚应故事,要百招以内掌败玉观音白凤英。
  这种台规,是从所未有,亦乃别开生面。
  一时众来客,议论纷纷,且极多千里迢迢赶来,自命不凡之流,此际悉皆望而兴叹,深
深气馁呼负不已。
  更有一些三家村毛头小伙子,大是不忿,满口牢骚,认为如此台规,恐怕一千年也无人
入选,谁能有这大本事。
  不一刻,一阵细乐奏过,擂台上帏幕渐渐开去,顿时观众眼前一亮,也马上掀起一片如
雷的掌声和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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