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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紫电


第 六 章 烟雨楼梦断天涯 金罗汉偶遇强手



  酒喝完了,菜也吃光,门口站定一人,竟是连莲。
  “姑娘既来了,何不进来坐坐?”
  “不必!”
  “那你来此作啥?”连莲的眼睛都哭肿了。
  “我想教训你一顿。”上次听到小唐掉下绝壁,虽悲伤还没有绝望。但这一次由小唐的
好友亲自说出来,都已经葬了。这怎么会假?
  “姑娘要教训我,这是为了什么?我为小唐料理后事,没得到好处,反而要挨揍!这年
头,好人真是不能做了!”
  “你是好人,世上就没有坏人了!”
  “连姑娘,你说话可要思考一下。”
  “我思考过了!”连莲冷峻地道:“第一,他死了,你为何不在事先通知我们一声,却
在埋了以后才通知我们?”
  “人反正是死了!早通知晚通知还不都是一样?啧啧!我早说过,这件事最后可能是猪
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你本来就不是人,我们幽肠百结,你还耍我们,吊我们的胃口。我相信,唐耕心不会
想出这种点子,八成是你。”
  “我……我怎么哩?”
  “第一,在墓上你的哭声最大,但哭声不哀!”
  “我天天哭,他又不是我的老子,哪会天天悲哀?”
  “其次,唐耕心刚刚下葬,一回来你就喝酒,还一边哼着‘小放牛’曲子。”
  “这……我哼哼曲子也不行哩!”
  连莲道:“‘虾乾’,自上次在集上看到颜凤妮在买男人鞋,你却不告诉我,我当时是
试验你,自那时起,我就看出你是个吃红肉拉白屎(狼)的家伙!”
  这句话伤了“虾乾”的自尊,他虽是华山派逐出门墙的人,却和司徒勤平辈论交,如果
连莲刚才不骂他而问他把小唐藏在何处,虽然“虾乾”未必会立刻把小唐交给她,却绝不会
翻脸。
  现在双方也不算翻脸,只是“虾乾”内心不快而已,道:“人死了就是死人!岂不是多
此一问?”
  连莲大声道:“我说他没有死!”
  “虾乾”道:“没有死?人呢?”
  连莲道:“你把他藏起来了!”
  “虾乾”这时就翻了脸,道:“既然你说我把他藏起来了,你就找找看吧!”
  连莲进屋搜了一遍,没有找到,却相信小唐绝对未死,道:“把人交出来!”
  “我说他死了!你说他没有死,只有请姑娘自己去找了!”
  “‘虾乾’,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动你?”
  “‘一段香’连莲怕过谁来?”
  “不错!你欺人太甚……”“呛”地一声,长剑出鞘,本来“潜龙堡”的人都用镢,由
于一位姑娘用镢不方便,特准她用剑,传她剑法。
  连莲刺出一剑,“虾乾”闪过,知道对方是来真的,急忙把床头上的刀取下迎敌。
  二人只要动上手,连莲想教训他,他也想反教训连莲,双方绝不留情。
  屋内地方小施展不开,二人打到院中。
  “虾乾”先受华山派的刀法训练,以后老叫化子又经常成全他,也非同小可。
  只不过他越是非同小可,连莲就非让他吃点苦头不可,绝招尽了,已打了六、七十招。
  大约在八十招左右,“虾乾”一招用老,回招不及,“嗤”地一声,左腰上衣衫被挑破
一孔,也伤及皮肉。
  “虾乾”疾退五步,道:“连莲,这一剑我会找回来,后会有期!”
  “虾乾”越墙而出,连莲疾追道:“把人交出来!”
  “虾乾”对这小屋四周的地形熟,往玉米田中一钻就找不到了。
  连莲既气又急,找不到“虾乾”,几乎就等于找不到唐耕心,此刻也有点自悔孟浪。
  “虾乾”来到数里外一个小屋中,唐耕心迎上来,道:“‘虾乾’,怎么样了?”
  “不好也不坏,两人都悲伤已极……”
  “‘虾乾’,这办法很不妥,当初我就反对。”
  “虾乾”道:“我现在也改变了主意,当初本想以这方法试她们的忠贞,看来这办法不
怎么灵,我还是带你去吧!”
  唐耕心道:“去见哪一个?”
  “虾乾”道:“到了地头你就会知道的。”
  唐耕心道:“‘虾乾’,去见哪一个?”
  “虾乾”就不出声了,他奔行很快,准备把两人放到一起就走得远远地,再也不管他们
的事了。
  小唐在后面很纳闷,道:“‘虾乾’,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说过,我那办法的确不灵……”
  “不灵又怎么样?”
  “小唐,你别问了,反正不久你就会明白的。”
  唐耕心弄不清“虾乾”为何十分冷淡,走了一会,才发现“虾乾”左腰上有血渍,衣衫
也破了一孔。
  “‘虾乾’,你是不是受了伤?”
  “小唐,到了!就是这儿!”“虾乾”一指一家小民房道:“你进去吧!我还有点
事。”。
  唐耕心更加不解,但近来麻烦人家也不少,不愿再增加人家的烦恼,就走进大门。这大
门是关掩着。
  当他来到厢房门外时,忽听菊嫂激动地呼叫着:“唐少侠……小姐,唐少侠回来了……”
  凤妮出现在正屋门口,一时惊喜交集,呐呐道:“耕心哥……你是人还是鬼?”
  “我当然是人……”唐耕心很难形容此刻的感受,他不知道“虾乾”为何把他送到这儿
来,也不明白“虾乾”为何落落寡欢?
  当然,他不该也不能在此刻对凤妮冷落,可是。万一连莲知道他在此,会怎么样?
  “哥……”凤妮终于忍不住飞奔出来,投入他的怀中,她紧抱着他,他也搂紧了她。
  无论如何,他没有理由冷落凤妮。
  只不过,如果是连莲该有多好?
  为什么“虾乾”不把他送到连莲处?是找不到连莲?或者他较为偏袒凤妮?
  凤妮喜极而泣,菊嫂躲在厢房中大哭,只不过她也是大高兴而哭泣的。
  尽管唐耕心以为“虾乾”把他送来是对凤妮有点偏心,但平心而论,凤妮对他的恩情比
连莲多出多多。
  这样一个对他无微不至的姑娘,而且也很美,他却不能全心全意,这是为了什么?
  “哥,你回来就好,我也不想找‘虾乾’算帐了!”
  菊嫂在屋中道:“让少侠诈死,一定是‘虾乾’那个小子想出的馊主意!”
  唐耕心道:“他的本意也是为我解困。”
  菊嫂道:“可是那臭小子却没有想到,我们小姐差点上了吊……”
  “菊嫂,你就会多舌!”
  “本来就是这样嘛!那臭小子本意想试验我们小姐和连姑娘的心,可不知这办法太残忍,
万一真的……”
  “好哩,好哩!菊嫂,你还不快去弄几个菜,今天这日子可不同哩!……”
  凤妮是哽咽着说的。
  “是,小姐,今天我会把看家的本领都搬出来,做几道最拿手的菜,庆祝少侠归
来……!”
  “哥,看你的动作和气色,你似乎已经痊愈,甚至功力也完全复原了!”
  “是的!凤妮。”他说了司徒勤和颜君山协助之事。凤妮道:“我爹真好!”
  “他事先没有说这件事?”
  “没有啊!如果我爹说出你的住处,我怎么会走头无路,又怎么会上了‘虾乾’的当,
以为你真的……”
  唐耕心不禁暗忖:“颜君山不告诉女儿有关他的落脚处,却自动去助他恢复武功,正是
给予她和连莲同等的机会。
  只不过,颜君山助他,却也等于为他女儿做了很重要的一件事。
  “现在的连莲该是什么样子?”他不能不想。
  如果不是这样,只有一个凤妮,该多美满?
  当然,如果只有一个连莲,会不会更美满些?
  既然事情已演变到这地步,至少和凤妮相处这段时间,不能苦愁悲脸,精神恍惚。
  “哥,你怎么找到我这儿来?”
  唐耕心不便说谎,道:“是‘虾乾’的指引!”
  “他?”凤妮道:“我倒是不该责备他的。”
  唐耕心想不通,“虾乾”送他来此时的冷漠,以及左腰上的创伤因何而来?
  此刻的连莲的确有如无头苍蝇,她虽感自己有点孟浪,却不能不怪“虾乾”出馊主意。
  聪明反被聪明误这话的确不无道理。
  如果她不到镇上棺材店去问,店家答称这七、八天内未卖出一口棺材,“虾乾”当然也
不可能到十五里外另一个镇上去买。
  如果她不揭穿“虾乾”的哭声不哀,以及埋后才通知和回家就饮酒且哼“小放牛”曲子,
“虾乾”是不是会偏袒她?
  她的答案仍是“未必”。
  像上次在集上,“虾乾”看到凤妮竟不告诉她。
  由此看来,他和颜家的人比较接近。事已如此,后悔无用,她相信“虾乾”
  会把小唐交给凤妮。她不以为“虾乾”有那种涵养,撒手不管,两方面都不帮,所以她
下定决心要找到唐耕心。
  她有一种微妙的感觉,尽管目前的情势对凤妮有利,她却相信唐耕心对她的情感更深些。
  她不停地找,而且相信就在这附近不远处。
  乡村的房子比较简陋,没有深宅大院的房子。
  所以屋中讲话稍大声些,在外面就可以听到。
  而现在,她就听到了熟悉的口音,而且嗓门很大。
  “快出来吃嘛!”至少,现在连莲知道颜凤妮在此,唐耕心是否在此还不知道。
  她此刻心情很矛盾,一方面希望他在此,在此的话,马上可以找到他。另一方面又不希
望他在此,那总是一件没面子的事。
  她先不出现,伏在暗处窥伺。她看到了凤妮偎在唐耕心的怀中,唐揽着她进入厢房。
  这儿有一张迎门的八仙桌子,桌上摆好了杯筷、三个菜和一壶酒。唐耕心坐下,凤妮居
然坐在他的身边。
  这张八仙桌子三面都空着。
  连孩美眸中喷出了火星,她相信唐耕心是被动的,但这想法固然合理,此刻却十分脆弱。
  她看到的都是使她肝肠寸断的情景,例如,凤妮挟菜直接送入唐耕心的口中。
  虽然唐耕心并未挟菜放入凤妮口,看她的表情,似乎是十分愉快的。
  此刻唐耕心每笑一声,就等于用小刀在连莲的心坎上划一刀。
  只不过她不服这口气,她仍然相信唐对她比凤妮的情感更深,所以她要验证一下,她相
信只要她现身向唐耕心招招手,他就会到她身边来。
  她相信这一点,所以她决定现身。她不但要击败风妮,也要给“虾乾”一点颜色看看。
  但是,这时她忽然改变了主意,因为唐耕心也挟了一块糖田排骨放在凤妮的碟中。
  只是放在她的碟中,连莲的五脏就像是扭缠在一起,她现在确是十分脆弱。
  当然。连莲此刻绝不承认这一点、她告诉自己;算了!这少女很美,又会勾引男人,还
有人帮忙。此刻看不出他是身在凤妮身边,心却在我的身边。
  人在悲观时,四周景物似乎都能配合这种心态,在乐观时亦然。
  连莲悄悄地走了,由于她的心情太恶劣,连奔行的步伐都不稳定。在暗中窥伺的“虾
乾”。先是一阵快意,稍后却不免若有所失,他以为帮凤妮也没什么不对,因为凤妮对小唐
本就够好,只是他把一个公平竟争的机会破坏了。
  连莲走了,“虾乾”并未去追,他本来已经走了,却又返回偷看一下自己所制造的一个
事实。
  现在,他真的也要走了,再也不管他们的事了。
  对连莲来说,一切都变了。本来她会告诉自己,不要为一个男人失魂落魄,失去唐耕心
太阳还是自东边出来,从西边落下。
  这世上一切的一切,都没有由于失去他而改变。甚至她要证明,失去他,她还能每餐吃
两碗饭。
  只不过,她勉强吃了一碗多,一口也吃不下去。当然,她一定要自已相信,有没有他都
是一样,她要远远地离开他。
  现在,她来到宇内五大名楼之一的嘉兴南湖的烟雨楼。其实她只是信步所之,走到哪里
算哪里。
  所谓五大名楼,其实应该是七大名楼。如黄鹤楼与岳阳楼,自然是雄视江湖,若除去此
二大名楼,应属滇池的大观楼、羊城的镇海楼、嘉兴的烟雨楼、采石矶的谪仙楼和成都锦江
的望江楼。
  这烟雨楼原名风雨楼,五代时建,建炎中,其楼毁圯,嘉定年间重修,清高宗六次南巡,
曾于丁丑驻跸于此,在名烟雨楼。
  南宋诗人吴潜水调歌头一阕云:有客抱独幽,高立万人头,东湖千顷烟雨,占断几春秋,
自有茂林修竹,不用买花沽酒,此乐若为酬,秋到天空阔,浩气与云浮。
  连莲喃喃念着此词,上了石阶,心情略畅。这时身后忽然有人道:“这是姑娘遗落的
吧?”
  连莲回头望去,一个三十以下,二十七、八岁的青年人拎着一块罗帕站在阶下。
  此人颇为英挺,而且衣着考究,面带笑容,予人好感。她下来接过罗帕,果然是她的,
道声“谢谢!”
  “姑娘是特意来此游历的?”
  “不是,只是路经此处……。”
  “姑娘刚才念的可是南宋吴潜的作品?”
  “正是。”
  “原来姑娘雅好此道。”
  “偶尔为之罢了!”
  “宇内七大名楼在下去过五楼,姑娘……”
  “我只去过黄鹤楼、岳阳楼和此楼……”
  “在下莫传芳,不知姑娘的芳名可否见告?”
  “小女子连莲!”
  “噢!原来是名噪一时的‘一段香’连姑娘。失敬失敬!”
  “过誉!”连莲道:“莫大侠是中原哪一派?想必是七大门派之一吧?”
  莫传芳道:“小可不是七大门派中人,家师隐居南荒数十年。”
  二人登楼远眺,果然不愧为七大名楼之一。这工夫梯下有人道:“龙爷,你是说乾隆皇
上来过?”
  “当然,据说还在这楼上住过一夜哩!”
  连莲一听口音,心头一震,前面说话的是冯雷,后者是龙不忘,这口音太熟了。
  但要回避是来不及的,只有面向楼外,故作不见。
  最初,龙、冯二人还没有发现连莲,正好这时莫传芳道:“据在下所知,清高宗皇帝在
此驻跸三夜……”
  这自然是纠正龙不忘的一夜之说。连莲心想:管他一夜三夜,你管这份闲事干什么?真
是多事。
  果然,龙、冯二人注意莫传芳,自然也就注意连莲了。只是冯雷为人粗鲁,还没注意到
连莲,大声道:“我说是一夜。”
  莫传芳道:“据记载是三夜!”
  “一夜!”
  “三夜!”
  “他娘的!三夜和一夜有什么分别。”
  “分别可大了!差了两天。”
  龙不忘可不是那么粗心大意的人,立刻走到连莲身边道:“这不是连姑娘吗?”
  连莲不能失礼,道:“原来是龙大叔,想不到在此遇上。”
  “是啊!太想不到了!这位是……”
  连莲道:“这位莫大侠是刚才在楼下才认识的……。”
  龙不忘显然不信。这工夫冯雷大声道:“你看我这个鸟人!
  连姑娘在这儿,我竟没有看到!“龙不忘道:”老爷子派出很多人找姑娘,我还以为连
姑娘去找唐耕心了呢!“”不要提他了!“龙不忘道:”是啊!已经死了的人,还提他干什
么?我看连姑娘就和我们一起回去吧!“”是啊!“冯雷道:”能找回连姑娘,我这个鸟人
也沾了光哩!“连莲道:”大叔我还不想回去!
  “”连姑娘,一位姑娘在外流浪,实在叫人放心不下。“
  连莲道:“大叔放心!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会照顾自己的!”
  龙不忘道:“这不是强人所难,而是我不把你带回去,我没法交代!”
  “大叔为了自己有所交代,就不管别人的自由?”
  龙不忘大声道:“老爷子把你调教成人,他有权利兼顾你的安全,他也有权随时叫你回
去!”
  连莲的心情本就不好,道:“是的,他有这权利,大叔却没有!”
  冯雷道:“连姑娘,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大叔讲话?”
  连莲道:“不这么讲怎么讲?”
  龙不忘“嘿嘿”冷笑道:“既然如此,姑娘可就不能怪我用强了!”
  龙不忘往上一扑,莫传芳一拦,道:“你要干什么?”
  龙不忘厉声道:“我倒要问你,你要干什么?”
  莫传芳道:“打抱不平而已!”
  “要打抱下平还轮不到你这小子。”
  “我不是已经打抱不平了?”
  “小子,你知不知道我是准?你自己又是谁?”
  “我是莫传芳,你嘛!叫龙不忘,不过是‘潜龙堡’主龙潜的奴才!他放个屁你也会说
是香的!”
  这话在龙不忘面前说那还得了!他大喝一声,向莫传芳砸出一掌。连莲和莫传芳虽是初
遇,见他轻易出手,也十分为他耽心。
  因为当今武林中三十以内年轻人,能接下龙不忘三十招的人不多,哪知莫传芳已接了十、
一二掌,居然看不出败象来。
  连莲看出,这人外表颇英挺,也有点书卷气,但性子很爆。
  这工夫不但龙不忘心惊,连莲也大为惊奇。
  冯雷本以为不出十招,这小子八成会四平八稳地躺在地上,可是这会儿看得傻了眼,因
为这小子居然反守为攻。
  这小子外表斯文,却有点楞头楞脑,而武功又这么高,连莲在一边连连摇头,表示不解。
  可以说,七大门派任何一派三十几以内的人,找不出一个能接下龙不忘六、七十招的人,
更不要说攻守自如了。
  八十招以后,龙不忘居然攻少守多了。不但冯雷傻了眼,连莲也傻了眼,甚至她以为龙
不忘熬不过一百招。
  似乎莫传芳也不想让他拖过一百招。
  冯雷一看不妙正要上,龙不忘一字字地道:“你一出手我就要你好看,如我败了,是我
学艺不精。”
  的确,这正是货真价实的龙不忘。
  九十三招时,莫传芳一招看来颇松懈,其实却是诱敌之作,龙不忘这样的经验也未看穿。
  莫传芳退了半步,龙不忘的一掌带着罡风攻到,但莫传芳肘底一翻,另一掌闪电劈到。
  “啪”地一声,这一掌未拍实,只是在龙不忘的左腋下扫了一下,衣衫却也被划破。
  莫传芳一得手就停止不攻。
  龙不忘真是欲哭无泪,这一次真是走了眼,人不可貌相,这小子倒像是一个纨绔子弟。
  连莲知道,莫传芳可能有麻烦了,道:“大叔,绝未想到,这位莫大侠他…
  …“龙不忘道:”连姑娘还是不回去?“
  “是的!”
  “好!冯雷,我们走!”二人匆匆下楼而去。
  连莲望着这个认识不到两个时辰的人,真是身藏绝技,道:“你似乎不以为击败龙不忘
是件大事。”
  “应该这么说!”莫传芳道:“未动手以前,我以为能击败他,也许不太容易……”
  “怎么?事后你以为击败他很容易了?”
  “不,击败他不很容易,却也不大难!”
  连莲撇撇嘴,道:“如果容易,要九十多招?”
  莫传芳道:“在下说过不很容易,却也绝非想像中那么难!
  使一位高手失招,九十招不能算多。“连莲道:”你有此身手,为何藉藉无名?“
  莫传芳道:“第一,我到中原才一年多一点,而且我也很少出手,即使出手也未遇上高
手,反正遇上的都是五流角色。”连莲默然下楼,莫传芳道:“连姑娘是不是不愿与在下同
行?”
  连莲道:“你我初识,要慎防流言!”
  莫传芳道:“想不到连姑娘如此拘谨!”
  “人言可畏!”
  “难道说连姑娘闯荡江湖就不交朋友了?”
  “一回生,两回熟,下次遇上就不妨了!”
  连莲离去,莫传芳并未跟上,却吟着吴潜那阕水调歌头:有客抱独幽,高立万人头,东
湖千顷烟雨,占断几春秋,自有茂林修竹,不用买花沽酒,此乐若为酬,秋到天空阔,浩气
与云浮……。
  连莲已走出很远,在柳丝掩映处,回头望去,莫传芳还站在那里。
  这个人倒也落槛,并没别的男人那种死乞白赖的作风,只不过连莲心灰意冷,绝不接近
其他男人。
  她立刻展开轻功,技巧地迅速离开了烟雨楼,也离开了嘉兴。_她愿意孤独,而莫传芳
的一鸣惊人,也使她心生警惕。易使人误会她要找个有力的靠山或者找个比小唐更有用的情
侣。
  五天后的一个黄昏,她坐在距一镇甸不远的小河边濯足,河水清澈,沁凉舒适,这时忽
然发现水中多出一个影子。
  这是一个中年人负手站在河岸上,显然在看她濯足。连莲也不声张,匆匆穿上鞋袜,双
手叉腰道:“老不修,刚才你在干什么?”
  中年人高大、方脸、微须,似曾相识,冷冷一笑道:“在下在此眺望,一位同伴为何还
没有到来,我们是约在此见面的。”
  这当然是遁词,但在此等人谁也不能干预。
  只不过如是正人君子,怎会窥女子濯足?
  连莲一扭身,道:“老没正经……”
  中年人道:“站住!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个老色狼!”
  中年人脸上挂不住,道:“丫头,你出口伤人,我要教训你……”扑上来就抓。一看这
招就不是正派人,连莲咬咬牙,成心想给他点颜色看。
  她一出手就是极少用的绝招。这老小子颇有经验,一看就知道是龙家绝学,道:“你是
龙潜的什么人?”
  连莲一声不吭,她想给他点苦头再说。
  大约五十招左右时,此人已显不支。连莲心道:就这么点德行,竟也敢出来作恶?手下
一紧,未出七、八招,在此人后腰上踹了一脚。
  中年人栽出五、六步,在后腰上按摩了几下狞笑道:“贱丫头,我可不管你是何入的门
下。”
  连莲道:“你这两手已领教过,还敢吹大气!”
  “贱丫头!你真以为我就只有这么两下子?”
  “本姑娘想看看你坯有什么拿手的……”
  中年人伸手一掏,手上有枚巨镖——三斤镖。
  三斤镖武林中独此一家,别无分号。原来此人是弘法寺主持了尘,是还了俗还是化装而
出?不得而知。
  在空门中人来说,这是犯戒的。
  连莲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弘法寺的了尘老秃!”
  其实了尘这一套俗装是跟门下大空学的。大空生前经常把一套俗装藏在骨灰斋中,他当
然看到,大空死后,他也经常便衣外出。
  一个出家人便衣外出,头上戴有假发,无非是使人看不出他是个和尚,会做出什么好事
来?
  连莲口中这么说着,却一点也不敢大意。武林中地下八般兵刃样样皆通的人,多不会专
精,要想专用一门也是很不容易的。
  了尘的三斤镖是赫赫有名的,显然,他亮出了巨镖,就等于亮出了身分,也就不想留她
的活口。
  双方约距一丈三、四左右,连莲全神戒备。
  了尘手中扣着一支巨镖,嘴角含着势在必得的阴笑,二人缓缓地绕圈游走。
  这河岸上有些树木,但极为稀疏,连莲就是想利用这些约半抱粗的树干挡镖。
  弘法寺是个不起眼的小庙,所以能在武林中博得一点名气,就是靠这三斤镖思。
  镖重,速度快,手法奇,镖无虚发。_就在这时,了尘大喝一声“看镖”!
  但手扬起,镖却未出手,在此情况下,对手多会有闪避的准备,或者已有闪避的动作。
  这闪避的准备或动作都是发镖人取胜的条件,只有极少数不为所动的高手有可能闪过。
  当然,了尘也不敢对七大门派掌门人使用此镖,而次流人物又多难幸免。
  连莲微微一愣时,巨镖的射程已过了五分之三有余。这虽然有点取巧,其速度当真是无
与伦比。
  连莲心头大骇,虽立刻尽量闪避,却也有自知之明,幸免的可能性不大。
  就在这一瞬间,人影一闪,连莲被人影撞出一步,巨锻已在这人手中,只是他也被巨镖
震退了半步。
  了尘大为惊骇,武林中的一个年轻人,居然能接下他的三斤镖。
  连莲呐呐道:“怎么又是你……”
  来人竟是在烟雨楼上见过的莫传芳。
  “连姑娘,你说过,下次遇上就不妨,你是知道,我们这一次可算是巧合奇遇了吧!”
  连莲当然不信这是巧合,不过四、五百里路,而且当时她明明看到他未追来,那时相距
一里路,而她又换了好几个方向,这怎么可能?
  连续除了佩服他,也不能没有感激,因为刚才若非莫传芳,她可能左肩中镖。
  “你……你是何人门下?”了尘色厉内荏,能接下他的镖的人,暗器手法绝不次于他。
  莫传芳道:“你就是知道了我是何人门下又能如何?”
  了尘道:“也许在下和你师门是故交……”
  “呸!就凭你这个空门败类,也配和家师论交?你接我一膘试试看!”
  哪知了尘突然疾退两丈有余,道:“一定是故人门下,在下不能一错再错,算了……”
掉头疾窜而去。
  莫传芳道:“了尘的三斤镖也颇有名气,却想不到此人居然是狼心兔胆!如此不堪……”
  连莲道:“因为他知道,能接下他的三斤镖的人所射出的镖,他可能接不住,所以干脆
仓惶而逃。”
  “连姑娘,这次我们可以同行了吧?我知道,你可能怕我来历不明,心怀叵测。”
  连莲不出声。莫传芳道:“如果我是坏人,我已经有过一次不能再好的机会了……。”
  “什么机会?”
  “姑娘忘了在烟雨楼下,在下拾得姑娘一块罗帕?”
  “不错!”
  “那块罗帕还在吗?”“当然在!”
  “请姑娘拿出那块罗帕仟细看看,是不是姑娘原有的罗帕?”
  连莲一怔,掏出仔细一看呐呐道:“这一块分明不是我的,但几乎完全一样。”
  “对,只是绣的花不一样是不是?通常一个人是很少去注意这些事的。试想,在下如有
恶意。姑娘岂不是危险了?在下不过是想藉机结识姑娘而已!”
  事实的确如此,能有几人去注意这些细微的动作,这人很会运用智慧,却不能说他狡猾。
  为了喜欢人而肯去思考,这应该说是一个很重视感情的人吧?
  连莲道:“你这人可真会利用机会,甚至在那次以前已经有所准备了!”
  “是的。我知道很难,只不过我也知道,世上任何事物要好的就必然难。当初我入师门
才九岁,师父就这么说过,冬天在雪上打坐,用雪擦身,苦不堪言。
  自那时起,我牢记了师父的话。“”令师一定是位绝世奇人吧?“
  “我想是的。只不过我行走江湖,听人谈起武林几位高人,却没有家师大名在内。”
  “令师的大名是……”
  “朴觉晓!”
  连莲心中一笑,便又暗哼了一声,这哪像是一位大人物的名字,分明是信口说出一个名
字敷衍她。
  莫传芳倒也善解人意,道:“连姑娘,你怎么哩?是不是我说话不检点得罪了你?”
  连莲道:“是不是‘春眠不觉晓’后面三字,只是‘不’字易为卜卦的‘卜’字或木旁
‘朴’字?”
  “是木旁‘朴’字。”
  “一位大人物会有这么一个怪名字吗?况且从未听说过,你这人不老实……”
  连莲掉头就走。
  莫传芳立刻迎面拦住,道:“连姑娘,你以为我说谎?”
  “你少装糊涂!”
  “我……我装糊涂?”莫传芳搔着头皮,茫然地思索,道:“我刚才没有说错什么,莫
非姑娘以为我说家师的名字也是假的?”
  “如果是真的,会藉藉无名?”
  “连姑娘,原来是为了此事,其实我也想不通,是不是家师用了个假名?作徒儿的怎好
去猜忌师父?”
  “你师父是什么来历,他从未说过?”
  “从未说过,就是爱睡。”
  “爱睡?勿怪叫‘不觉晓’了。”
  “而且他老人家往往一睡三月不醒。”
  连莲一愣,道:“一睡三月不醒?”
  “是的。只是被我发现他一睡数月之后,他不再让我看到,但我知道他是找地方睡觉去
了!”
  连莲道:“据说昔年华山老祖陈博(希夷),就是以修睡禅得道的,梁太祖和他在华山
上对弈,把华山输给了他。”
  莫传芳道:“也许家师也在修睡禅吧?”
  连经道:“了尘秃贼真不是东西,莫传芳,你是什么时候到达这里的?”
  莫传芳道:“就是你在溪中濯足,了尘在岸上了望之时,最初我还以为他是你的长辈什
么的,想不到他在偷看你洗脚,你的脚真美……”
  连莲脸一沉,道:“原来你和了尘一样!”
  “不……不!我和他绝对不一样,我是适逢其会看到一双天下至美的玉足。”
  莫传芳无限激赏地道:“天哪!我以前从未想到世上会有这么奇妙的脚……”
  连莲掉头就走。莫传芳又拦住,道:“连姑娘,我知道我不该看你的玉足,可是我敢断
言世上任何一位道学先生看到你的玉足,他就忍不住要看第二眼、第三眼!连姑娘,我是个
凡人……”
  的确,她也是凡人,要不,怎么会为了一个对她不纯的男人付出这么多?
  莫传芳这个凡人一点也不讳言他的平凡,有此身手,却并未自命不凡,也许这正是他的
不凡之处吧?
  “算了!这次饶了你,以后在我身边要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地……。”
  “一定,一定!连姑娘,这世上除了我师父。那只有你对我最好了!”
  “哎唉!莫传芳,我可没有答应你跟在我身边,只准你半个月。”
  “半个月?半个月以后呢?”
  “我要去办一件事,不能有人在我身边。”
  “这样成不成?半个月后我不在你身边,大约相距三、五十步远远保护你!”
  “我不叫你在我身边,你听不懂?”
  “我懂啊!我总是距你三、五十步,怎能算是在你身边?”
  连莲哭笑不得,道:“莫传芳,你这人乍看很精明,有时却很糊涂!”
  “家师常说‘难得糊涂’这句话……。”
  “小姐,再吃半碗吧……”中年人关切地要叫小二添饭,坐在他对面的俊美少年人厌烦
地挥挥手,道:“吃不下,少烦人!”
  “小姐,这可怎么得了!一天吃不了两碗饭,长此下去,你会支持不住的呀!”
  “放心!我支持得住!在找到唐大哥之前,我不会倒下的!”
  “这又何苦?老实说,唐耕心脚踏着两条船,你犯不着。”
  “你回‘一瓢山庄’去吧!”
  “小姐你就会这手杀手锏,动不动就叫我回庄。”
  “你再饶舌,你就回庄纳福去吧!”
  “是,小姐……”菊嫂深深地叹口气,道:“八成你前世欠他的……”
  就在这时,一个中年人自右后侧桌边站起,原来此人一直在偷听二人交谈,尽管菊嫂和
颜凤妮都是男装,明眼人一眼即可看出来。
  这中年人马长脸,一双世故的眼睛一直不停地在凤妮身上扫来扫去。现在,他站在凤妮
桌边,道:“这位可是‘一瓢山庄’的颜姑娘?”
  二人一怔,这人似曾相识,却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菊嫂道:“你认错人哩!”
  “没有认错吧!”
  颜凤妮道:“是又怎么样?”
  中年人道:“是这样的,在下不过是受人之托,代人传言,李天佑之师金罗汉今夜在此
镇西南七里的孝子亭等颜姑娘,说是想了解一下李天佑的死亡经过。”
  颜凤妮道:“你告诉他,就说李天佑死有余辜,知徒莫若师,他是多此一问!”
  中年人道:“依在下之见,姑娘还是去一趟较好!”
  “我看你不像个传信的人,而是他的同伙!”
  “姑娘误解了在下一份善意,以在下的看法,金罗汉身分超然,且和令尊同辈,他绝不
会以大欺小的!”
  颜凤妮冷冷地道:“你以为我怕他?”
  “这……这当然不会……。”
  “告诉他,今夜二更本姑娘就在孝子亭中召见他!”
  “召见”二字当然说得很狂。中年人微愣一下,道:“好!就这么决定,不见不散!”
  此人付帐出了酒楼,菊嫂拍着前额道:“小姐,我敢保证,不多久之前,咱们见过此
人!”
  “有吗?”
  “没错!可是我总是想不出他是何人?”
  凤妮道:“算了!不要想了!也许今夜此人也在现场。”
  “小姐,你为什么要答应他?”
  “因为金罗汉还有他起码的格调,就不会一味护犊,为劣徒找场!”
  菊嫂道:“小姐,你这样粗心大意,早晚会出事的!”
  “闲着太无聊,出点事总比不出事好。”
  菊嫂以为,毛病就出在这种想法上,心中暗骂唐耕心是个害人精。以前的小姐,天真活
泼又不失温柔,哪是这个样子。
  饭后回客栈,已是初更。凤妮想养精蓄锐静一静,这工夫隔壁客房却有人弹铗作歌。
  此人大概不是唱“长铗归来兮食无鱼”,但却听不懂在唱什么。
  也许天生五音不全,就像超载的独轮车轨发出的“吱吱嘎嘎”之声一样。
  菊嫂大怒,在此人门上擂了两下道:“没有人欣赏你的鬼歌!快收起来吧!”
  屋内的人歌声一停道:“在下是唱歌自娱,不是唱给别人听的!”
  “可是你影响别人睡眠!”
  “将就点吧!我说这位大妈,在下失恋,心情凄苦,也只有哼哼歌曲聊以自遣,怎么?
就连这点自由都没有了吗?”
  菊嫂道:“你也失恋了?”
  “是啊!怎么大妈也失恋了?”
  “你烂嚼什么舌头?”
  “不是嚼舌头!大妈,你不知道一个失恋者的心情,一天到晚,闲极无聊,就想找个人
打打架发泄一下,可是又找不到够看的对手……。”
  菊嫂听出,这人的口音很年轻,这等年纪会找不到一个够看的打架对手,吹起牛来可真
是睑不红气不喘哪。
  这人停止唱歌,菊嫂也就回房,道:“小姐,好好休息一下吧!”
  凤妮道:“这么一折腾,到了那里时间也差不多了!”
  “小姐,其实我们可以不去!谁知道他们有什么诡计,尤其那个马脸中年人……”菊嫂
突然失声道:“小姐,我想起来了!”
  “菊嫂,你别大惊小怪成不成?”
  “小姐,你猜那个马脸中年人是谁?”
  “管他是谁?”
  “他就是弘法寺主持,‘三斤镖’了尘贼秃。”
  凤妮点点头,道:“果然是他!他怎么穿俗装?”
  “放心!他绝不是还了俗,和他的徒弟大空一样,常戴假发穿便衣外出鬼混吧!”
  “对!这么说今夜咱们要面对两个。”
  “小姐,我们根本就不必赴约。”
  凤妮收拾停当,道:“我们走吧!”
  金罗汉并不是出家人,只是绰号叫“金罗汉”而已。四十五、七岁,中等身材,就像随
时在路上看到的一个中年人一样地平凡。
  “三斤镖”了尘也许比此人还有点威仪。
  金罗汉坐在亭中石凳上,这时凤妮主仆已来到亭外,金罗汉道:“姑娘要召见我?”
  “也可以这么说!”
  “好大的口气,连颜君山都没有姑娘这份豪气!”
  “废话少说!你是不是要为令徒找场?”
  “不是!他身在空门,行为失检,罪有应得。”
  “看来师父比徒弟懂事些!”
  “只不过本人想了解一件事……。”
  “什么事?”
  “你到底是以什么方式杀死李天佑的?”
  凤妮道:“了尘没有告诉你?”
  “他语焉不详。”
  “李天佐总该告诉你吧?”
  “他也未详说,他说反正人已死了。怎么死的也都是一样!”
  菊嫂道:“是啊!反正怎么死也是死一次。没有死两次!
  “这话只怕不对!死的方式不同,就和死两次或三、五次一样,刑法中的‘磔死’就是
一例!”
  凤妮道:“你非知道不可?”
  “当然!”
  “是用开水把他烫成重伤不治的!”
  “怎么会用开水?”
  “他好色,诱他上钩—一”
  金罗汉道:“天佑自幼聪明,他虽不走正路,但我很喜欢他!”
  “就因为你喜欢他,就不管他的作为是伤天害理?”
  “你的手法太残酷!我相信,在你诱他上钩之后,他身上的衣物不多,那才会烫得严
重!”
  “当然如果不把他骗到大缸内,要用一大盆滚开的水灌中他也不容易。”
  “怎么又在大缸中?”
  “说是外面有人叫门,让他先回避一下呀!”
  “我这就明白了……”金罗汉淡然道:“姑娘太酷了!只不过大空暗袭唐耕心,使之落
下绝壁,生死不明,也太残酷了!”
  本来凤妮要反驳,继而听他责其徒也太残酷,似乎颇有是非之心,就未出声。
  “既然事情已经明白了,我也要走了!”金罗汉站起来,道:“颜姑娘,后会有期。”
  他走出亭外,这一手大出颜凤妮主仆的意外,金罗汉走出十余丈外又回头道:“如果当
时姑娘不采那方式和李天佑动手,姑娘估计能接下他多少招?”
  颜凤妮道:“六十招内击倒他。”
  “六十招?”
  “不错!”
  “姑娘是说就连他的‘轮回刺也不在乎?”
  “在有备之下,可以应付!”
  金罗汉道:“姑娘夸大了些吧?”
  颜凤妮道:“没有夸大!”
  金罗汉道:“如果姑娘能接下本人十招,那就未夸大,反之,就是夸大了!”
  颜凤妮心道:“好厉害的老贼,表面上俨然君子且无意出手,却出言套我、激我,以我
颜凤妮的个性来说,当然会上当。”
  颜凤妮道:“反正你转弯抹角是要诱我动手,为你那狗徒找场就是了!”
  金罗汉正色道:“不是,不是!只要姑娘以为能接下本人十招以内,本人就不以为夸
大!”
  菊嫂道:“差不多要十招以下……”
  “不!”颜凤妮此刻心情恶劣,意气消沉,明知金罗汉想为徒复仇,又不愿落个以大欺
小之恶名,但她就是不愿采低调。
  这当然是由于瞧不起他之故。此人能有这样的徒弟,居然还说很喜欢他,又有了尘那种
荒腔走板的空门败类师弟,她怎会尊敬这种人?
  颜凤妮道:“你凭什么以为十招内能击败我?”
  金罗汉道:“这的确也不敢武断,非比过之后才知道……”
  菊嫂道:“你不必自说自话,你不过是想激我们小姐出手罢了!其实对付你这种人,有
我也足够了!”
  “放肆!”金罗汉道:“姑娘没有把握,本人这就告辞,在下也说过,大空之死,也是
罪有应得的。”
  凤妮冷笑道:“事到如今,我就是采低调自承接不下你的十招,你仍然不会放过我。告
诉你,在来此之前,我已作了最坏的打算!”
  金罗汉走了回来,道:“姑娘多心了!本人实无意为难你,只是以为姑娘在本人手下拖
不过十招,如此而已。”
  颜凤妮一声不响,拔剑攻上。她并不天真地以为她能击败金罗汉,但至少以为能支持二
十招。
  金罗汉似乎未带兵刃,以一双肉掌应付,显然仍绰绰有余,菊嫂在一边直搓手,要不是
她一手奶大了小姐,她早回“一瓢山庄”去了。
  颜凤妮必须拖过十招,甚至十五招以上才行。
  金罗汉绝对不能让她拖过十招,一过十招,几乎就是栽在此女手中了。
  菊嫂知道,除非金罗汉忽然打上两个喷嚏,或者肚子痛得了“绞肠痧”,十招就是个鬼
门关。
  的确金罗汉在第九招上稍一加劲,凤妮的剑就像搅在一桶浓稠的胶中一样。
  她这才知道金罗汉绝非浪得虚名之辈。甚至她相信,第九招半或第十招上她会严重失招,
乃至于失去生命。
  这工夫,忽然有人大声道“停!”
  金罗汉即将得手怎会停手?颜凤妮即使想停也不敢停,就在即将胜负立见时,突然传来
一片破空声。
  “一片”就是很多件暗器射到的意思,金罗汉不能不闪,因为暗器自他脑后射到。
  金罗汉十分震怒,因为他相信这不是正规暗器,必是树叶之类的东西。
  果然,他闪过之后,大袖一甩,又把几片树叶震了回去。这时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年轻
人站在十步左右处。
  菊嫂内心直念阿弥忙佛。
  凤妮知道,这小子可能就是在客栈内弹铗作歌的人。
  这小子接住两片树叶,道:“金罗汉,以前多少还有人以为你和令师弟了尘那秃贼不同,
和令徒大空更不同,今夜一见……”
  金罗汉目光中闪烁着磷火似的厉芒道:“小子,是你找上门对不对?”
  “对!”
  “可不能怪我……”
  “我要是那种人还会来吗?”
  金罗汉心想:知道他就是金罗汉而仍敢招惹他,这小子不是疯了就是活腻了,道:“你
是何人门下?”
  年轻人道:“此刻问我的师承,只怕会影响彼此的情绪,尤其是你这方面,所以还是打
完了再问为佳!”
  金罗汉道:“好!就照你的意思!”
  年轻人向凤妮眨眨眼道:“失恋的滋味,非当事人无法描述,于是总想找点事做做,例
如玩玩狗、斗斗牛等等,以消永寿……”
  金罗汉何等身分,怎能忍受这小子的辱骂?但他表面上还是不动火气,心内却有一把刀。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也不敢说吗?”
  “不说出门派的动机和不说出姓名的动机一样!”“嘿”地一声,居然是“龙爪十三
式”。
  金罗汉心头一动,这是“镇八荒踏雪无痕大罗散人”龙潜的绝学,这小子是他的什么人
呢?
  由于他和龙潜的交情不同,也可以说以龙潜的马首是瞻,他们都是站在唐耕心之师严如
霜的敌对立场上,龙潜的门下最好也别招惹。
  金罗汉疾退五步外,肩不晃衣不飘,不愧为武林一大家,道:“小子你是龙潜兄的门
下!”
  年轻人道:“我可没有抬出家师叔的大名唬人吧?”
  金罗汉微微一怔,此子称龙潜为师叔,八成是“逍遥叟”萧笠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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