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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虹剑


第 一 章 风雷之争



  巢湖边上的白石山,山不甚高,却极峻峭,尤其北首,面临湖水,崖壁百尺,陡削天
成。
  山顶怪石如立,十数老松,围绕着一片不太大的平地,青草如茵,登山游客,可以在这
里歇足,或坐或卧,仰观白云舒卷,俯瞰碧湖烟波,询足使人俗虑顿涤,呼吸清新。
  这是某一天的夜晚,初更时分,一弯蛾眉新月,斜挂在古干拿云的松树梢头,月光淡而
无力。
  这时正有一条人影,从山下起落如飞,登上山颠。
  此人身穿青布长衫、浓眉、朗目,年约四句,生得极为轩昂,他登上山顶,两道目光就
朝四周扫掠了一转,似在寻找什么?但当他看清孤峰寂寂,不见人影,不期而然仰首望了一
眼星斗,心中好像在说:“这时候该是初更了。”
  就在此时,只听一个深沉的声音传了过来:“范大侠来得很准时。
  被称为“范大侠”的青衫人微微一怔,循声看去,只见从一方巨石后面缓步走出一个人
来。这人身材瘦高,脸如淡金,穿着一身黑衣,举止之间,使人有诡异之感!
  青衫人心头暗暗攒了下眉,抱拳道:“在下正是范大成,阁下大概就是邀约在下前来的
令孤楚令狐大侠了?”
  原来他就是名满大江南北的青衫客范大成!
  这就是了,他老人家就住在白石山附近的金牛村。
  “正是,正是!’冷孤楚(黑衣人)大笑道:“不过,兄弟并不是什么大侠,大侠的称
呼,实在愧不敢当。”
  他虽在大笑,但从他的脸上看不到一点笑的表情,双目只有在黑夜之中,闪着炯炯神
光!
  范大成道:“老哥邀约在下,到此相晤,不知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令孤楚依然深沉的道:“兄弟奉邀范大侠,只想请教范大侠一件
事……”
  他故意拖长语气,没往下说。
  范大成道:“老哥请说,在下知无不言。”
  令孤楚深沉一笑道:“兄弟数年前听江湖传说,范大侠和夏大侠(淮南大侠夏云峰)在
皖山一处石窟中,无意得到了一册风雷门的武功秘笈,二位各人分得了‘旋风掌’、‘雷火
指’两种绝艺,不知可有其事?”
  范大成心中暗暗觉得奇怪,此事除了自己和义兄夏云峰之外,连妻子都不知道,他说听
江湖传言,自然不足为信,但他如何知道的呢?一面含笑道:“老哥这是听谁说的?”
  令孤楚道:“听谁说的,这似乎并不重要,范大侠能否告诉兄弟,是否确有其事?”他
深沉一笑,接着道:“范大侠是信人,只要说一句并无其事,只是江湖上人空穴来风,捕风
捉影之言,兄弟立时就告退,决不敢再读清神,范大侠名满大江南北,当然不会对兄弟撒谎
的了。””
  青衫客范大成当然不肯撒谎,微笑道:“如果确有其事,老哥又待如何呢?”
  令孤楚眼睛一亮,豁然笑道:“范大侠放心,兄弟可不是觊觎秘笈而来,在范大侠面
前,兄弟也不敢妄存此心,只是兄弟一生酷爱武功,在武林中九大门派,和十三异派的功
夫,兄弟差不多全都见识过了。只有昔年久已无闻的风雷门武功,和域外密宗神功闻名已
久,未曾见识过,兄弟本来行将前往西域,一究密宗种功,但听到范大侠和夏大侠得到了风
雷门的绝艺,心之所好,故而特地邀约范大侠一晤,并想见识一下范大侠所得的‘旋风
掌’,范大侠总不至于使兄弟失望吧?”
  范大成心中暗道:“此人好大的口气,九大门派和十三异派的功夫,他都见识过了。照
说他令孤楚三字,不是名不见经传之辈,但自己却偏偏从未听人说过!哦,他居然连自己分
得的‘旋风掌’,都打听清楚了!人家既然说得这么清楚,自己自然不好推倭!”
  心念转动,不觉目注令孤楚,缓缓的道:“事无不可对人言者,老哥既然已经提出来
了,在下也毋须隐瞒,在下分得的确是‘旋风掌’,但因年代久远,咱们所发现的只是残缺
不全的手抄本,缺少嫡传心法,练习困难,在下能领悟的实在不多,因此就搁了下来,并未
再练,只怕要使老哥失望了。”
  “这是范大侠客气了!”令孤楚诡笑道:“兄弟只是好奇,范大侠露上一招半式,让兄
弟开开眼界就够了。”
  范大成道:“在下已经坦诚相告,老哥何以不肯见信?”
  令孤楚大笑道:“范大侠此话有谁能信?”
  范大成道:“老哥不肯见信,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在下无可奉告,那就少陪了。”一话
声一落,略一抱拳,转身欲走。
  令孤楚突然冷喝一声道:“站住。”
  这句话,口气相当不善!
  范大成听得不觉微有怒意,转身道:“阁下还有什么见教?”
  令孤楚深沉一笑道:“兄弟好不容易找到范大侠,范大侠岂可轻易言去?”
  范大成道:“老哥意伿何为?”
  令狐梦道:“范大侠成名多年,盛名决非虚致,一身所学,自然不弱,但以兄弟想来,
范大使一身武功之中,最厉害的功夫,当以费时五载,苦练而来的‘旋风掌’了。”
  范大成道:“老哥这是什么意恩?”
  “没有什么!”
  令孤楚双目之中,流露出诡异之色,说道:“兄弟之意,总觉得范大侠既然深藏不露,
不肯施展绝学,但一个人若是到了生死关头,自然非把压箱子的本领施展出来不可了。”
  范大成浓眉微剔,双目之中迸射出两道慑人的精芒,沉声在:“老哥莫非想和在下动手
么?”
  令孤楚嘿然笑道:“读书人和练武的人,虽然文武殊途,但有一个通病,却是十分相
似。”
  范大成只“哦’了一声,没有开口。
  令孤楚续道:“读书人写文章,本是拿手杰作,但非通不可,没有人逼他,是写不出好
文章的。练武的人也是如此,身怀绝艺,偏偏深藏不露,也是非通不可,没有人逼他,是不
肯出手的,因此兄弟为了满足好奇,只好抛砖引玉,逼你范大侠一逼了。”
  话声出口,左手挥手一掌,迎面劈来。
  江湖上有一句行话,叫做:“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令孤楚这一掌只是随手拍
出,便觉劲气如潮,应掌而生,直逼过来!
  范大成心中暗道:“此人身手果然不弱!”一面冷笑道:“老哥一定能把在下逼出来
么?”
  身子突的一转,左手斜拍出去,他这身子一转,正好避开对方掌势,左手斜拍,也只是
把逼近身侧的掌劲推出,故而算不得Z还击。
  青衫客范大成侠名久着,岂肯随便和人动手?令孤楚左手这一掌,只不过是试探性质,
此时眼看范大成只转过身.避开自己掌势,不肯还击,口中嘿然笑道:“所以兄弟口中说的
还算谦虚,但人已随着范大成转了过来,腾身一跃双足悬空,右手一招“五了开山”,直劈
范大成左肩。
  他这一掌才使右手,可见才是真正出手,掌势由上劈落,势如巨斧开山,力逾千斤。
  范大成不禁心中有气,自己和他无怨无仇,他居然在第二招上,就全力扑攻,当下浓眉
微蹩,冷声道:“令孤老哥这又何必?”
  说来从容,人却斜退一步,让开三尺,左手来了一招“天王托塔”,暗中运集内劲,朝
对方劈来的掌式迎会。
  一个下劈,一个上迎,说来较慢,其实双方势道之快,何殊电光石火,但听蓬然一声,
双掌接实,两人身前激起一阵飞卷的旋风!
  令孤楚大笑一声,身子在空中翻了一个筋斗,飘落地上,身形一旋,倏然欺来,沉声
道:“范大侠,再接兄弟几招。”
  话声出口,双掌连环劈击出手,掌影重叠,瞬息之间,连续拍出一十三掌。
  此人功力,果然是非同小可,这一轮急攻,掌挟轻啸,刀如狂风骤雨,几乎使人连喘息
的机会都没有。
  范大成原以为自己硬接他一掌,至少可使对方知难而退,但接下一掌之后,才发现自己
两人,竟然功力悉敌,心中不禁暗暗一凛:“此人究竟是何来历,一身功力,如此高强,岂
会是江湖无名之辈?”
  就在他这一沉思之际,令孤楚业已发动攻势,来势如惊涛骇浪,凶猛无比!
  范大成心知今晚遇上劲敌,对方既然找上自己,只怕无法善了,心念一动,立即一提丹
田真气,身子离地数寸,向后飞退数步,但也只让开了对方三掌,沉笑道:“老哥一定要和
在下见个真章么?”
  令孤楚道:“不错。”第四掌随着劈来。
  范大成道:“好!”
  “好”字出口,力贯双掌,挥手反击,侧身进招,左手封拆对方掌势,右手连发八掌,
想以迅快无比的迫攻之势,看看对方闪避封架的身法,和武功路数。
  范大成一只左手,就封拆了对方十掌。(对方十三掌中,他吸气后退,避开了三掌)令
孤楚脚下连连移动也把范大成反击的八招,完全让避开去。
  范大成八掌,依然无法看出对方武功路数,心中正在犹豫,自己是否应该再次出手?
  令孤楚大笑一声道:“范大侠身手不凡,兄弟今晚倒是找对了人!”
  此人虽在大笑,但脸上依然冷峻如故,一无表情。
  范大成看在眼里,心头突然一动,暗道:“此人莫非戴了面具?”但是他何以要掩去本
来面目呢?不觉心生疑念,没有开口。
  令孤楚看他没有作声,接着道:“范大侠怎不进招了?”
  范大成目光直注,沉喝道:“朋友究是何人?”
  令孤楚道:“兄弟令孤楚,方才不是已经奉告了么?”
  范大成道:“老哥这是真面目么?”
  “嘿!嘿厂今孤楚深沉一笑道:“范大侠好像对兄弟起了疑心?兄弟行不改名,坐不更
姓,令孤楚只是江湖上一个小脚色而已,难道还会有人冒名顶替不成?”
  范大成突然朗笑一声道:“老哥既然不肯说,在下自信也能捍各了,珲。”说到这里,
双眉一皱,凛然叫然:“朋友,小心了。”右手抬处,他一掌,直击过去。
  这一掌乃是他凝聚功力,蓄势而发的一记劈空掌,一股强劲而绝伦的掌风,凌空撞去,
威势十分凌厉。
  令孤楚大笑道:“看来现在是范大侠在逼兄弟了。”
  双手当胸直竖,双臂半弯,朝左推出。
  范大成这一记“劈空掌”,差不多凝聚了七八成功力,志在试探对方究竟有多大功夫?
因为劈空掌隔空伤人,全凭本身功力而发,有一分修为,才能发一分力道,丝毫也假借不
得,正是试探对手功力的最好方法。
 两人掌力很快就接触上了。在范大成的本意想来,这一记“劈空掌”,对方纵能接得下
去,至少也要被自己震退一、二步,哪知双方掌力一合,突觉自己直劈过去的掌力,忽然被
一股极阴柔的暗劲化解,微感反弹之力,就立被消解干无形。心头不觉大为震动,暗道:
“此人莫非是长白一派?”
  念头一转之际,左手抬处,骄指若戟,闪电朝令孤楚“玄机穴”上点去。这回他出手不
再客气,指风出手,嘶然有声,宛若离弦之箭,夹着轻啸,激射过去。
  令孤楚不慌不忙,右手衣袖向上扬起,有如一道帘幕,护住前胸。范大成点去的一指,
果然又被他衣袖挥出的一股阴柔力道,化解开去。
  令孤楚不待范大成出手,阴声道:“范大侠已经连攻两招,这第钢,该由兄弟出手了吧
v”
  范大成道:“老哥只管请。”’令孤楚目注对方,猛地吐气出声,左手由下而上,手掌
翻起,朝前拍了出来。
  他这一记手势,说他拍出,不如说是朝上抬手来得恰当,也极似打练子镖的手法,尤其
是在抬手之际,吐气开声,好像十分威猛,但掌风出手,却又并不凶猛,只是一股轻柔的和
风!
  范大成一掌、一指,俱为他阴柔内劲所化解,已经猜想到对方极可能是关外长白派的
人。长白一派,很少到关内走动,武功更尚奇诡,练的是阴劲功夫。一时自然不敢大意,身
形凝土,气聚丹田,双手缓缓提胸,直待对方那股轻柔和风快到身前,才双掌疾发,往前推
去。
  但听一阵狂啸,两人身前旋风飞卷,两股不同的劲力同时化解开去。
  不!就在双方掌风交接之际,令孤楚右手从侧面闪电般拍出一掌,(他方才吐气开声,
抬手拍出的只是一只左手)朝范大成左肋悄无声息的袭来。
  范大成双掌平胸推出,肋下自然成了空门,此时两股强而坚的掌力,随着旋风狂啸,两
相抵消之际!突党另一股阴柔劲力,袭到了左肋,心头不免大吃一惊,急忙身形斜退,挥手
一掌,斜拍出去,才算避开。
  这下可真把青衫客范大成激怒了,双目精芒电射,洪笑一声道:“在下和令狐老哥无怨
无仇,你这般出手偷袭,不嫌太过份了么?”
  令孤楚嘿然道:“兵不厌诈,动手过招,志在克敌,岂能说是兄弟偷袭呢?”
  范大成怒哼一声道:“好,你老哥敢不敢接范某这一招?”
  双肩一晃,人已直欺过去,右手抬处,一招“独劈华山”,朝对方当头劈去。
  令孤楚大笑道:“兄弟哪有不敢之理?”潜运功力,同样右臂一抬,举掌硬接。但听
“啪”的一声,双掌交击,功力悉敌,这一掌两人都有了一争高下之心,谁也不肯先撤手。
  令孤楚阴森的道:“范大侠,咱们还有左手,也别空着。”
  喊声中左手疾出一掌,当胸印来。
  范大成怒哼道:“很好。”
  同样左手一招,朝前迎出。
  两人四掌交接,各自运起功力,逐渐加重掌上的力道,双方缰持原处,半晌未曾移动,
显然两人功力悉敌,谁也无法胜得了谁!
  就在此时,离两人不远的一方大石后面,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条高大人影!
  这人敢情已经隐伏很久了,举动显得鬼祟诡异,头脸蒙着一方黑布,看不清他的面貌,
只有一双熠熠如星的眼神,在两个布孔中射出阴毒而得意的光芒。
  高大人影悄悄的朝两人逼近!
  不!他轻悄无声的掩到范大成的身后,相距还有八尺来远,就停住了步,左手缓缓举
起,觑准范大成后心,振腕就是一指,点了过去。
  范大成和令孤楚正在比拼上乘内力,自然无暇兼顾身后有人施袭,直到这一缕指风快要
及身,他才惊然警觉!一时来不及闪避,百忙之中,功运背脊,硬行扭转了半个身躯,但听
“扑”的一声,指风击在右脚骨上,全身如遭雷击,功力几乎悉被震散!心头又惊又骇,暗
道:“会是雷……”
  左手随着往后挥去,他左手堪堪挥出,一个人已经应指飞起,朝百大悬崖外直摔出去,
但他在中指之后,左手往后这一挥,却是他五年来悉力以赴,勤修苦练的风雷门绝艺“旋风
掌”!
  高大黑影点出一指之后,急急往后掠退。
  今孤楚不知就里,眼看范大成飞摔出去,依然站在原地,口冲发出一声阴森的笑声,说
道:“可惜兄弟还是没有见识到‘旋风拿……
  话声未落,突觉一股劲急掌风,起自身后,这股掌力竟然带着强猛的旋转力道,正朝自
己涌卷过来,要待闪避,已是不及,但觉劲风愈卷愈急,把自己一个人紧紧裹住,任你武功
再高,也无法施展!
  这一阵旋风,扫地而来,呼啸而去,归向崖外,令孤楚随着这阵旋风刮过,失去了踪
影!
  山顶上只剩下那个高大黑影站在原处,低嘿了声:“旋风掌果然厉害!”
        口  口  口
  深夜,金牛村的人,全已入了梦乡。
  古老的农村嘛,作兴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此刻二更已,过,在乡人的感觉上,这时候
已经是半夜里了,乡村风俗淳朴,从没有深夜不归的人。
  金牛村有一条小河,把村子划分为南北两岸。在南岸一个小河湾的边上,围着一排土
垣,三间瓦屋,那正是侠名满大江南北的青衫客范大成的家了。
  青衫客范大成在江湖上虽然是盛名久着,但他家里,可是十分朴素,人口简单,三十亩
薄田,适足糊口。
  今晚夜虽然深了,范家院子里还透出荧荧烛火,范大娘一手拉着花锭,一手摇着纺车,
正在纺花。丈夫没有回来,闲着也是闲着,她是个持家勤俭的人。
  老仆范义独自坐在门口的角落上,抽着旱烟,主人出去还没回来,主母还在纺花,他自
然也要守着。其实范大娘不知多少次要范义先去睡,范义兀自不肯,他宁愿坐在角落上抽
烟,打瞌睡。
  说起范义,可也不简单,当年老主人(范大成的父亲)在金陵开设嫖局的时候,他跟随
老主人走遍南七北六,手中一口单刀,一简袖箭,也着实出过风头。如今年纪老了,背也弯
了,但你若是和识起当年闯关东、走关西的事来,他会口沫横飞,精神极好。
  现在快接近三更了!门外,老远传来一阵犬吠的声音!
  范义快七十岁的人了,耳中依然十分敏锐,尽管嘴唇搭着旱烟管,正在打吨,尽管犬吠
的声音,还远着哩,他却霍然警觉过来,抬头道:“是大爷回来了!”
  范大娘纺棉花的人,心可念着丈夫,听到范义的话,也不觉停住了手。
  犬吠的声音,忽然停住!范义江湖跑多了,已然听出有异,猛地站了起来。
  狗见到生人才会叫,既然叫了,决不会突然停住,除非……F范大娘看的有些奇怪,忍
不住道:“老管家,你怎么了?”
 范义神情一松,笑了笑道:“没什么,老奴在听狗叫的声音,好像突然不叫了。”
 范大娘也笑了,说道:“一犬吠影,百犬吠声,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正因一犬吠影,怎会忽然没了声音?”范义就因想到了这一点,才凝神聆听的,他没说
出口来,拿着旱烟管,吸了口烟,烟斗的火早就熄了,他横着烟管,轻轻在手掌上敲了一
下,磕去烟灰,正待装烟,突然目光一抬,沉喝道:“门外是什么人?”
  “砰!”两扇木门被人踢开了!像一阵旋风,掠进来三个手持钢刀的蒙面黑衣大汉。
  范义本来弯着的腰,忽然挺了起来,手中旱烟管当胸一横,双目灼灼扫过三人,拦在范
大娘前面,沉声道:“三位是哪一条道上的朋友,深更半夜,闯到这里来,想干什么?”。
  三个黑衣汉子闯进屋来之后,左二右一,只是盯着范义,没有作声。
  门口又出现了一个同样黑衣蒙面的汉子,所不同的他手上并没握着刀,这时略一抱拳,
阴恻恻说道:“老管家不用慌张,咱们只想问一声,这里可是青衫客范大侠的府上么?”
  “笑话,老汉当年走南闯北,跑遍南七北六,朋友这点阵仗,老汉还用得着慌张?”
  范义口中说着,心里可起了疙瘩,对方明知这里是范大爷的家,还敢闯进来,分明来者
不善,一面沉着脸道:“没错,朋友找上范家,有什么见教?”
  为首黑衣汉子道:“范大侠不在家么?”
  范义道:“大爷在不在都是一样,有什么话,和老汉说就是了。,为首黑衣汉子沉笑
道:“这么说,范大侠当真不在了?”
  范大娘早已退到有首房门口,她虽然还算镇定,但也变了脸色!‘
  妇道人家咯!不会武功,遇上这样的阵仗,自然难免胆怯!”
  范义两道花白浓眉,掀了一下,沉声道:“朋友究竟有什么事?”
  “没什么。”为首黑衣汉子目光左右转动了一下,轻松的道:“咱们只想在这屋子里瞧
瞧!”
  范义听得大怒,喝道:“你们既知这里是范大爷的家,还敢如此肆无忌惮?”
  为首汉子轻笑道:“老管家哪来这大的火气,咱们只是瞧瞧,决不伤人,老管家最好让
开一点。”
  范义双目之中,几乎要冒出火来,手中旱烟管一掂,沉声一笑道:“那要看老汉的这个
伙计答不答应了?”
  为首黑衣汉子低“哦”一声道:“在下倒是忘了老管家也是会家子,那好办!”
  话声甫出,右手食中二指一骄,朝范义肩头点来。
  范义沉嘿一声道:“来得好!”
 左手化掌护胸,脚下后退半步,右手旱烟管顺势地一记“朱笔点额”,迎面敲去。你别看
他上了年纪,出手功架可不含糊,居然以攻还攻,宝刀未老!
  为首黑衣汉子一击不中,身形一偏,避过范义一记旱烟管,随口嘿然道:“老管家果然
有一手。”
  右手一圈,依然骄指如前,朝范义右手脉门点来。
  范义看得大怒,沉喝道:“老汉岂止一手?”
  当胸左手,突然伸开五指,勾曲似爪,左足随着抢进,施展“大力鹰爪功”,朝对方当
胸抓去。
 为首黑衣人似是没料到一个老苍头竟有这般船功力,急忙后退一步,双手连发三招辣招,
才把范义逼退了一步。
 范义年岁大了,火气却是不小.他被对方逼退一来,竟然拼上了老命,一退即进,左手施
展“鹰爪功”,右手一支旱烟管,连环出手,一连攻了五招,尤其他那支旱烟管,当作点穴
撅用,每一记都指向为首黑衣汉子的要害。
 为首黑衣人空手和他搏斗.竟自占不了使宜,他似是不欲恋战,突然手法一变,双手忽指
忽掌.亦拿亦拍.疾攻而上,一时指影缤纷,掌势如刀,变化繁复,渗杂了各种家数,当真
凌厉无匹!
  范义究竟上了年纪,一时接应不暇,但觉左臂一麻,再待封解,已是不及,身上连中三
指,旱烟管跌落地上,人也随着扑倒下去。
  范大娘吃惊的道:“你把老管家怎么了?”
  为首黑衣人阴森一笑道:“大娘放心,老管家只是被在下点了穴道而已!”
  随着话声,朝范大娘走了过来。
  范大娘畏缩的退到房门口,望着黑衣人道:“你要做什么?”
  为首黑衣人道:“在下说过要在屋子里瞧瞧!”
  范大娘忽然间似乎坚强了许多,身子挡着房门,凛然道:“你们要什么东西,只管拿
去,别惊醒了房里睡着的孩子。”
  天底下只有母亲,在孩子危急的时候,才会表示出这种大无畏的精神来。
  为首黑衣人道:“大娘但请放心,在下说过决不伤人……”
  随手一指,点了过来,范大娘避无可避,自然应指倒地。
  为首黑衣人得意一笑,回身走到门前,举手轻轻击了一掌。
  击掌,自然是暗号无疑。他掌声甫落,果然从大门前像幽灵般的闪进一个高大的人影,
此人脸上同样蒙着一方黑布,身法快捷轻灵,而且似乎对范家的情形极为熟悉,一下就问进
了东厢房,那正是青衫客平日读书和练功的所在,就是范大娘轻易都不进去的。
  高大黑影进来之后,为首黑衣人朝三个持刀汉子挥了挥手,三个持刀汉子立即退出屋
去,迅快在屋前散开。
  客堂上只剩下为首黑衣人一个,他依然站着没动,敢情真正的主子是那个高大人影,没
有他的吩咐,为首黑衣人就不敢擅自行动了。
  高大黑影似是要找什么东西来的,此刻东厢房发出翻箱倒柜、倾筐、翻书、拉抽屉的声
音。
  这样足足忙了半个更次,高大黑影才从东厢退出,朝西厢走去,西厢房是范大娘和孩子
的房间。
  青衫客范大成只有一个孩子,叫做范子云,今年才六岁,这时早已睡熟了。
  高大黑影闪入房中,第一眼就看到范子云,他蒙面黑布的两个瞳孔中,突然射出了阴毒
而凶残的光芒,一个箭步,跨到床前,举起右手,骄指如戟,正待朝范子云眉心点去!但就
在这一瞬间,他目光接触到范子云红薄薄像苹果般的小脸,虽然睡梦之中,依然带着甜蜜的
笑容。
  看来竟然是那么天真!那么可爱!
  高大黑影充满了杀机的目光,忽然间流露出蔼然喜爱之色,正待指向范子云眉心的指
头,也随着改变穴道,点了他睡穴。
  接着他(高大黑影)又在西厢房中,大肆搜索起来。他搜得很仔细,每一只箱笼,每一
只抽屉,和每一件衣服,都不肯放过,就是床上。被褥、枕头,也都要逐一掏摸。明明客堂
里站着一个为首的黑衣人,门外还有三个持刀的汉子,他就是不让他们进来,帮同搜索,每
一件东西,都必须亲手摸过才放心。
  这一阵翻箱倒筐,便已接近五更天了,远处隐隐传来破晓的鸡鸣声。
  高大黑影依然一无所获,抬目望望窗外,正待退出,他又看到了睡熟的范子云。“斩草
除根!’他从心底又升起一缕杀机,右手骄起两个指头,要待戳下!
  耳际忽然好似听到一个亲切带着稚气的呼声:“伯伯……”
  他忽然觉得手软了,心也软了!“孩子是无辜的,就饶了他这条小命吧!”他忽然疾冲
而出,朝门外奔行而去。
  高大黑影这一走,为首的黑衣人带着三个持刀汉子也紧跟着奔行而去。
        口  口  口
  这是一个多么险恶的晚上,但终于过去了。
        口  口  口
  青衫客范大成自从那一晚之后,就一直没有回来过,江湖上也从此没人再看到过青衫客
范大成。
  江湖,不知是谁替江湖上取了这个名字?江湖中人,岂不就像江湖里的水一样,滔滔不
绝,逝者如斯!
  江湖后浪推前浪,有谁会记得已经流过去的水?一晃眼已经十年了!江湖上对青衫客范
大成的名字,也早已淡忘久矣。
        口  口  口
  金牛村,还是老样子。金牛村的人,也依然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并没有丝毫改变。
  范大娘这十年来,身心憔悴,苍老了许多,江湖上虽把青衫客范大成渐渐遗忘,但范大
娘的心里,她丈夫永远活着的,他只是出门没有回来而已!
  老管家范义自然更老了,一头白发,腰背也弯了,但他功夫可一点也没有搁下。
  自从十年前,他被黑衣人点倒,他心里一直不服气,这十年来,他勤练“大力鹰爪
功”,嘴里也经常挂着:“那免崽子如敢再来,老汉非抓碎他那颗贼头不可。”
  真可说是老当益壮,尤其在主人没有回来之前,他不但要担负起保护这个家的责任,而
且也充当了小主人范子云的武术启蒙老师。
  他时常说:“老汉这身武功,并不高明,当年也出之于老主人(范大成之父)的指点,
也可说是范家的家传武功,小主人等年岁大了,可以出外寻求明师,但根基是要从小扎的,
老汉只能说是替小主人扎根基罢了。”
  范子云今年十六岁了,小伙子不但长得俊,也长得很结实,这就得归功于老苍头范义
了。他打从小主人七岁那年起,就教他练武,根基扎得早,扎得好。
  凡是老管家会的单刀、袖箭。点穴撅,他都学会了,就是范义的压箱子本领“大力鹰爪
功”,也练得有了几分火候,山上碗口粗的松树,他一抓下去,已可抓上五个指印。
  老管家自然十分得意,常常在范大娘面前,夸赞小主人天资聪明,只要有名师指点,一
定可以名扬天下。
  说起名师,范子云可早就拜了一位师傅,只是瞒着娘和老苍头而已!
        口  口  口
  那是三年前,范子云才十三岁的时候,那年春天,老苍头刚教了他一套“鹰爪门一百单
八式游身擒拿手”。“游身擒拿”,那是一种近身搏斗的技术,游身,是闪避对方的攻击,
擒拿,是在闪避敌招时擒拿对方。
  老苍头范义教了这套手法,就要他到山上竹林里练习,因为竹林天生就比树林紧密,在
竹林中间练习闪挪身法,自然是最理想了。
  这天,范义到附近伏镇去采办日常用品,范子云就一个人到附近的山上去练“游身擒拿
手”,正当他在绵密的竹林中腾挪移动,手出如风,练到心领神会,意气飞扬之际!
  突听有人轻咳一声,说道:“小哥身手倒是灵活得很!”
  范子云听到有人说话,不觉停下手来,回头望去,只见竹林外站着一个蓬头垢面,鹑衣
百结的老化子,手拄着一支短拐,含笑望着自己。
  范子云只打量了他一眼,也并不在意,依然自顾自的练习起来。
  只听那老化子“唉”了一声,续道:“这是白花力气,就算练会了,也未必管用。”
  说完,拄着那根短拐,回头就走。
 范子云虽然只有十三岁,但平日听老苍头时常称赞自己,说自己根基扎得好,学会了这套
“一百单八式游身擒拿手”,就是四五个大汉也近不了身,如今听老化子说自己白花力气,
练会了也不管用,心里自然是大大的不服,这就一下闪了出去,叫道:“喂,你说什么?”
  老化子回头笑了笑道:“老汉只是说着玩的,小哥莫要认真。”
  范子云哪肯甘休,说道:“不,你方才说的很认真,说我练会了也不管用,对不?”
  老化子点点头道:“这话老汉是说过,因为小哥使的只是蛮力,不是真力,练会了也只
能和牛羊,不能和人动手。”
  范子云哼了一声,心里虽然有气,但看他缺了一条右腿,走路一拐一拐的,不觉挥挥手
道:“你走吧,我不和你计较了。”
  这话大出老化子的意外,重又盯了范子云一眼,暗暗点头,一面回过身来,说道:“小
哥这话的意思,本来是要和老汉计较的了?”
  范子云道:“是啊,本来你说我练的不管用,我想让你试试,但是你是个残废的人,我
不好和你计较。”
  老化子道:“残废的人,为什么不计较呢?”
  范子云道:“我娘说的遇上残废的人,要帮助他,我怎好和你计较?”
  老化子笑道:“没关系,小哥不妨出手试试,就知你练的管不管用了?”
  范子云摇摇头道:“不,我不能试,老管家也时常告诫我,练武志在防身,不能好勇斗
狠,和人家动手。”
  老化子道:“老汉说过没关系,就是没关系,小哥,这样吧,你只要抓得到老汉一点衣
衫,就算你赢了。”
  范子云心中自然不服,自己练了七年武功,还会连你一点衣衫都抓不住?他心里不服,
脸上自然流露出不信之色!
  老化子笑着道:“来,小哥别怕拉破老汉的衣衫,只管出手好了。”
  范子云究竟还是小孩,点点头道:“好,那我就出手了。”
  右手一探,朝老化子肩头抓去。
  “‘太慢了!”老化子嫌他出手太慢,但他却并没躲开。
  范子云眼看自己的五指就快要落到老化子的肩头,就在这一瞬间,明明站在面前的老化
子,忽然不见了,心中不觉一怔,急忙住手。
  只听老化子的声音在身后笑道:“小哥学的不是‘游身擒拿手’么?怎么不转过身来
呢?”
  范子云听他这么说,果然顺手一圈,身形随着一个急旋,朝身后抓去。
  这一手,最为难练,他练了很久,才算练会,出手果然快了很多,但等他转过身去,那
老化子依然没了踪影。
  “还是太慢,这样怎么抓得到老汉?”老化子的声音依然从背后传来。
  范子云这回学乖了,不待他话声说完,身形疾转,再次朝身后抓去,但你快,人家更
快,依然没看到老化子的影子。
  范子云停住了手,说道:“你老是躲在我后面,叫我如何抓得着你?”
  老化子笑道:“看来小哥还不服气哩!”
  范子云只觉眼前一花,那老化子不是拄着短拐,好端端的站在前面,含笑望着自己?
  “老丈好快的身法厂”
  突然出手,朝老化子左手脉腕扣去,也没见老化子闪动,只觉自己抓了一个空,再定睛
看去,老化子.明明就站在原处,心中确实有些不信,左手突出,横肘拿去,这回他看得十
分真切,老化子果然没有闪动,但自己却又拿了个空,好像老化子的身子,就是空的!
  范子云一脸俱是惊异之色,没再出手,就是出手也是抓不到他的了。
  老化子朝他得意的笑了笑,伸出右手,说道:“小哥,咱们再换一种试试,来,你用力
抓住老汉脉门,看看抓得住,抓不住?”
  他横着手臂,让人家抓,还会抓不住?范子云自然不信,偏头问道:“老丈是要我用力
抓紧,你再从我手里挣脱?”
  老化子笑道:“小哥抓住就知道了,老汉用不着挣。”
  用不着挣?范子云觉得好奇,点点头道:“好!”
  五指箕张,一把扣住了老化子的脉门。
  老化子望着他笑了笑道:“小哥,你抓紧了。”
  范子云自然抓紧了,他把全身力气,都使到了手把上,把他右手脉门扣得牢牢的。
  哪知就在此时,突觉老化子手腕上微微一震,这一震,好像有一股无形力道,随着膨
胀。范子云抓得牢牢的手指,再也使不出力道来!
  不,五根手指竟然被这股无形力道弹开,连同手掌,被震起数寸来高。
  范子云大吃一惊,说道:“你会法术?”
  老化子呵呵一笑道:“这不是法术,小哥总还记得老汉方才说过的话,因为小哥使的只
是蛮力,不是真力,老汉只要一使真力,就会把你的手震开了。”
  范子云一时福至心灵,连忙拜了下去,说道:“老丈原来是高人,我时常听老管家说,
他只能给我扎根基,要学好武功,就得另投名师,老支武功这么高,我就拜你做师傅……”
  “好了!好了!”
  老化子伸手把他拉起,目光之中,满是慈爱之色,一面接着道:“小哥资质好,根基也
扎得不错,老汉自然很高兴收你为徒,但是不是现在,此刻老管家也快回来了,你也可以回
家去了。”
  范子云失望的道:“老丈是不肯收我做徒弟了?”
  老化子道:“老汉说过收你,自然要收你为徒了,只是老汉不欲人知,你此时回去,切
不可告诉你母亲和老管家,等到晚上过了初更,一个人悄悄的到这里来,老汉会在这里等
你。”
  范子云道:“拜师傅是正大光明的事,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娘和老管家呢?”
  老化子微喟一声道:“你年纪还小,不知江湖上人心险恶,你拜老汉为师,老汉收你为
徒,本是正大光明之事,自然应该告诉令堂和老管家,但这一来,别的人自然很快也会知
道,所以目前还不能告诉令堂和老管家,你白天也依然和往日一样,跟着老管家练武,不可
露出一点形迹来。”
  范子云偏着头问道:“那是为什么呢?”
  老化子道:“因为老汉是避一个仇家,才到这里来的,如果有人知道了老汉的踪迹,就
有人来找老汉,所以你要守口如瓶,什么人都不能说。”
  范子云听得点点头道:“我知道,我不说就是了”。
  老化子道:“好,你可以回去了,记住,晚上过了初更再来。”
  范子云点头道:“我记住了,师傅,那我走了。”
  说罢,兴匆匆的往山下奔去。
  老化子望着他身形,低低的道:“孺子可教。”
  伸手从地上拾起了一粒石子,隔林弹去。
  竹林那一边,正有一个人伏在草丛里打吨,忽然身子一动,口中“啊”了一声,揉揉眼
睛,然后摇摇头道:“该死,我怎会这么困,今天一个早上,连一担柴都斫所完?”
 这人一身樵子打扮,约摸四十出头,脸型瘦削,被太阳晒得黑黑的,他,正是范家的近邻
王老实。搬到金牛村来,也快有六七个年头了,平日就是靠砍柴过日,是个老光棍。
  每天范子云跟老管家上山来练武,他也肩着一根扁担,几根绳子,上山来研柴,今天不
知怎的会在草堆里打起吨来,这时只好没精打采的肩着扁担回去了。
  初夏时分,范子云悄悄的一个人赶到小山上。
  老化子已经先到了,坐在一方大石上,一手摸着苍须,含笑道:“小哥来了?”
  范子云应了声“是”,走到老化子面前,扑的跪了下去,口中说道:“师傅在上,弟子
范子云给你叩头。”
  说罢,恭恭敬敬的磕了八个头。
  老化子口中说着:‘好,好,徒儿起来!”
  他那双炯炯双目,却隐隐有了泪光。
  范子云站起身,望着老化子,说道:“师傅,弟子已经拜过师了,但是弟子还不知道你
老人家到底是谁呢?”
  老化子点点头道:“徒儿这话问得不错,拜了师傅,自然应该知道师傅是谁?为师姓
屈,江湖上人因为师终年支着一支短拐,就叫为师屈一拐。也有人因为师生性怪僻,就叫我
屈一怪,为师觉得这两个名字,都比为师本来的名字好听。尤其屈一怪,比一拐更爽口,所
以也自称屈一怪了,不过为师虽然告诉了你,你却不可在人前提起,切记切记!”
  范子云道:“弟子记下了。”
  屈一怪道:“好,时间不多了,徒儿,你且坐下来,为师这就传你口诀。”
  范子云依言坐下,问道:“师傅,你教弟子什么呢?”
  屈一怪笑道:“徒儿已经跟老管家练过几年的拳脚,只是没有练过功,为师教你的自然
是练功的口诀了。”
  范子云道:“老管家也教弟子练‘大力鹰爪功’,那不是功么?”
  屈一怪道:“大力鹰爪功,乃是外家功夫,为师教你的是内家功夫,俗话说:‘内练一
口气,外练筋骨皮’。所以外功练的是筋骨皮,纯走阳刚一路,内功却是以气为主,凝气为
功,柔以克刚,从现在起,白天还是跟老管家练,晚上也用不着每天都到这里来,为师传了
你口诀之后,你可每晚依诀练功,为师自会随时指点于你。”
  当下就把如何盘膝,如何纳气,要绮念不生,凝神敛气的诀要,详细解说了一遍,直等
范子云完全领悟,才颔首道:“好,今晚就到此为止,你可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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