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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五台封山



  樊太婆龙头拐一顿,缓缓走出,朝锺二先生笑道:“两位师傅和咱们怀玉山庄有一段梁
子未清,前辈容老身打头阵如何?” 
  独孤握也从身上取下生死笔,迈步道:“老大嫂要以一敌二,未免不公,不如让出一个
来,也叫老朽见识见识枯骨寺的绝艺。” 
  说话声中,已往寒枷尊者迎去。 
  赤伽、寒伽,不知是那一个阴笑了声,两个僵直身躯,大不刺刺僵立当地,纹风不动,
生似对眼前两人,丝毫不在眼里。 
  锺二先生因枯骨如来妄自尊大,只叫两个门人出场,自己身为五大门派之尊,自然不好
动手。 
  此时眼看樊太婆、独孤握迎着走出,自己正好借此落台,暂缓出手,这就含笑点头,后
退几步。 
  樊太婆等锺二先生退下,便立即功运右腕,厉声喝道:“你们请吧!” 
  赤伽尊者只望了她一眼,依然木立如故。 
  寒伽尊者阴恻侧的道:“要是贫衲兄弟先出手,两位岂不立时落败?” 
  “哈哈,那么老朽就占个便宜!” 
  两丈距离,一晃而至,独孤握人随声出,一点笔影,疾如奔雷,奇快无比向寒伽尊者当
胸叩去! 
  他久闻五台枯骨寺二尊者的凶名,是以一经发动,立展绝着,一点笔影,才到中途,便
倏然化作无数笔影,宛似天女散花,缕缕劲气,向寒伽尊者三十六处大穴同时罩落! 
  这一着当真快得出奇,诡异无伦! 
  寒伽尊者发觉对方第一招的声势,便自不凡,倒也不敢硬接,僵直身子连腿也没屈一下,
就向右侧闪出,枯爪一抡,往独孤握肩头抓去!要知凡是练成“僵尸功”的人,别看他上身
僵直,粗看只是直挺挺的,要转个身,都须全身转动,有背武功原则,太以不够灵活,其实
练“僵尸功”的人,首重反应,蹦、腾、跳、跃,讲究身发如风,如影随形。 
  独孤握以一支生死笔,纵横江湖,名列“四恶”,自然深知厉害。 
  他“三十六式天花笔法”,上下翻覆,每一招式,都是奇快无比,同时袭取敌人三十六
穴。 
  是以一见寒伽尊者向右肩抓来,身形一矮,笔随势转,缕缕笔影,有如一阵雨丝,被风
吹起,长短错落,向对方双膝扫去。 
  寒伽尊者没料到独孤握变相会有如此快法,自己一爪落空,对方飘洒笔势,也同时卷到。
“僵尸功”吃亏之处,就是全身僵直,不能下弯。扫攻下盘,正是唯一克制之道。 
  此时即使把对方立毙爪下,自己也非受伤不可!心头一凛,陡地双脚一蹦,引身暴退,
但就在后退之际,口中发出一声厉笑,双爪骤扬,十道奇寒澈骨的尖风,却朝独孤握当头抓
落! 
  独孤握经验老到,出场之后,时时刻刻都深具戒心。此时对方笑声乍起,人已电射而起,
“三十六式天花笔法”洒开漫天笔影,像一蓬急风骤雨,狂卷疾飘,声势倒也并不稍逊。 
  另一边,樊太婆独斗赤伽尊者也动上手了,她走的原是刚猛路子,此时拐势展开,白发
飘动,拐影如山,把一支龙头拐,使得翻江倒海,尽是急攻招术,劲风呼啸,居然把赤伽尊
者“赤伽阳煞”的炙热狂飙,激荡得四外流散! 
  这一场搏斗,不但少林弟子个个屏气凝神,心头紧张,就是锤二先生、瓢浮子等人,也
莫不目注斗场,心中忐忑不定。 
  因为独孤握、樊太婆虽然全力施为,敌住寒伽、赤伽两人,但那只是凭两个人数十年修
为,和各人一套精纯的招法,在人家“寒伽阴煞”和“赤伽阳煞”两种旁门独特功夫之下,
勉强支持,时间一长,绝难持久! 
  锺二先生正在盘算,如何把两人替下? 
  猛听一声大喝,紧接着“嘶”的一声,寒伽尊者右手衣袖,被独孤握铁笔扫过,撕了下
来,同时两人左掌也对个正着! 
  “砰”然轻震,两条人影,倏然一分。 
  独孤握仰天发出一声大笑:“枯骨寺寒伽尊者,原来……” 
  他敢情要说“也不过如此”,但话才说到一半,忽然打了一个寒噤,脸色苍白,脚下接
连踉跄后退。 
  瓢浮子睹状大惊,他身在切近,一时连拔剑都嫌不及,身形飘动,双掌连环劈出,挡得
一挡。樊秋云已闪身把独孤握救转。 
  这瞬息之间,纵横江湖的生死笔独孤握,业已脸如白纸,冷得浑身打战,牙关格格作响。
  飘浮子心切救人,连拔剑都来不及,就和寒伽尊者动上了手,他未尝不知对方“寒伽阴
煞”的厉害,但此时实逼此处,也已无暇顾及。 
  仗着自己数十年潜修的纯阳之体,脚下站椿,运起全身功力,一掌紧接一掌和对方澈骨
奇寒的“寒伽阴煞”硬拚硬打。 
  这时樊太婆也已落了下风,她和飘浮子恰巧相反,打得汗流浃背,重衣尽湿。 
  赤伽尊者一双鬼爪,简直比炭火还红,爪风过处,炙得人奇热难耐,连自己一支龙头拐
都好像快要烧红,握在手上,掌心隐隐发烫! 
  一个疏神,拐头竟然被对方硬生生抓住,两人各执一头,谁也不肯放手!刹那之间,从
力拚百招,进人完全静止,双方同时贯注内力,相持不下。 
  但赤伽尊者火红鬼爪抓到的一头,钢拐逐渐转红,而且烧红的一端,在逐渐延伸,拐上
的热度,当然在积极上升。 
  这种拚战,任何人都可看得出,最后,樊太婆是非放弃不可! 
  樊秋云急得一张粉脸上,已滴出汗珠,紧握着长剑,恨不得一下把赤伽尊者劈成两半。
  钢拐快要烧红到一半了,樊太婆还在竭力苦撑,白发飘动,顶风上直冒着热气,手中钢
拐,还是丝毫不动! 
  “好,老身就送给你吧!” 
  她话声发得较迟,右腕却运起平生之力,手上一抖,使了一招“顺风送帆”,借对方全
力夺拐之势,陡然向赤伽尊者当胸送去! 
  这一下,大出赤伽尊者意料之外,烧得通红的拐头,真要被捣上胸口,确也非同小可。
  樊太婆原是早有准备,钢拐出手,人已倏然后退,顾不得喘息,大喝一声,双手连扬,
但听一片锐啸,九条黑影,已连绵电射飞出! 
  流星拐,樊太婆的成名暗器,悉数出笼,九支精钢短拐,才一出手,声势果然不同小可!
九拐齐发,笔直激射,但一到赤伽尊者身前,立时散开,有直钻前胸,也有左右横打,有的
明明从他身前掠出,却反打后心。 
  赤伽尊者一声阴笑,右爪一松,通体火红的龙头拐划起一道红光,直向樊太婆凌空飞来。
  同时双袖拂处,把九支流星拐,悉数卷向半空。 
  “老虔婆,你还有什么拿手杰作?” 
  两丈距离,一晃而至,火红鬼爪,凌空向樊太婆当头抓落! 
  樊太婆手无寸铁,龙头拐通体烧红,像标枪般射来,那敢去接,身形急闪,堪堪避开。
  陡听身后一声惨叫,一个少林弟子,已被飞来的烧红钢拐击中,焦臭四溢,心中方自一
怔,赤伽尊者也自凌空扑到。 
  “贼秃,看剑!” 
  樊秋云抢在樊太婆前面,一剑一拐,迎着劈出! 
  这下可把樊太婆惊出一身冷汗。 
  “秋云快退!” 
  那还来得及,“砰!”樊秋云右剑左拐,同时脱身,娇躯往后就倒! 
  但就在樊姑娘出手的一瞬之间,锺二先生双脚急蹬,也往瓢浮子身前掠去。 
  原来瓢浮子和寒伽尊者拼到三十招左右,发觉自己真气耗损过巨,丝丝寒气,冻得直透
肌骨,原先站椿的脚步,也被逼得连连浮动。 
  锺二先生眼看自己再不出手,飘浮子已难支持,一时那还顾得自己身份,双脚一蹬,纵
身往瓢浮子身前落去! 
  此时另有两条奇快无比的人影,一左一右抢在锤二先生前面,落到赤伽尊者和寒伽尊者
身前! 
  不,其中直奔赤伽尊者的一个,身在半空,已发出一缕极细银光,劲急无涛,闪电射到!
  在场之人,但觉银练横空,寒光夺目,连人影都无法瞧清。这一道银练,是从山门右侧
射来,他正是跟随师叔静因师太,准备对付玄黄教总坛主的方玉琪。 
  他们因玄黄教这一路人,始终不见,而枯骨寺的人却声势极盛,看去锤二先生、飘浮子
等人,不但无法能胜,简直败局已定。 
  静因师太心中暗暗焦急,才带着方玉琪、姜青霓,缓缓向广场移近,悴便随时策应。 
  他们这边才一移动,那左首本来迎敌黑衣帮的神州一剑和静因师太,敢情也有见及此,
不约而同的移近广场。 
  此时正好赤伽尊者掷出龙头拐,拂开流星拐,火红鬼爪凌空扑到,樊姑娘竟然一剑一拐,
迎着挡去。 
  姜青霓紧靠在方玉琪身边站着,她和樊秋云最谈得来,此时一见樊姑娘冒险出手,芳心
一急,玉掌轻推着方玉琪道:“方师哥,还是你去把秋云姐姐接下来吧!” 
  方玉琪本来已想出手,再经师妹这么一推一叫,也就依言纵身掠出,但就在他身形堪堪
跃起,樊秋云已被赤伽尊者爪风扫中,兵刃脱手,身往后倒。 
  这一下瞧得方玉琪大惊失色,一时来不及多想,身在急掠之中,右腕一翻,掣出银练剑,
连招式也没有,只是抖手便刺。 
  他纵身跃出,早已运起浑身功力,这一情急发剑,劲贯剑身,无意之中,从剑尖上透出
一缕无坚不摧的剑气! 
  剑招出手,只见一支极细的剑尖,夹着丝丝之声,劲急无情,往赤伽尊者当胸刺到! 
  赤伽尊者但觉银练耀目,森森寒气,已贯胸而至,一时那想认得出剑势由来,纵有一身
深厚功力,也无法硬挡,心头大吃一惊,连来人是谁都无暇再看,急急往后掠退。 
  方玉琪身形落地,樊秋云也由她祖母樊太婆抱起,只见她,脸红如火,双目紧闭,早已
昏迷不省人事。 
  樊太婆只有这个孙女,眼看她身中“赤伽阳煞”,火毒攻心,不由气得浑身颤动,放下
孙女,喘息着道:“好贼秃,老身和你拚了!” 
  方玉琪忙道:“老前辈还是救人要紧!这两个贼秃,由晚辈打发吧!” 
  他说话之间,神州一剑司徒昌明,也已落到瓢浮子身前,低声道:“飘浮道友且请后
退。” 
  瓢浮子正感被人家逼得步步后退,难以应付,一见神州一剑赶到,就趁机收手,一边说
道:“司徒老哥当心他的‘寒伽阴煞’!” 
  他自己以为仗着本身纯阳之气,和对方力拼数十招,除了后来渐感寒冷,并无大碍。 
  那知他方才提足真气,挥掌和对方硬拚之时,倒也并无多大感觉。此时才一收式,陡觉
一阵奇冷无比的阴寒之气,突然侵入肌肤,直透骨髓,全身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寒噤,脚下立
现踉跄! 
  锺二先生瞧得大惊,赶快一把扶住,急急问道:“道友怎么了?” 
  瓢浮子摇头道声:“不妨事……” 
  锺二先生听他说话有异,再一细瞧,只见瓢浮子虽在运功支持,但脸色灰暗,全身抖动,
分明中了寒毒,和生死笔独孤握并没稍差。刚把他扶到地上坐下,转眼之间,瞥见樊太婆也
脸如火烧,委顿地上,只是张口喘息! 
  这一阵工夫,自己这边,竟然连伤四人,不由瞧得心头大是震惊。 
  正好青师太、静因师太,也同时赶到,替四人喂下药丸,本来准备对付三路敌人的人,
这下全都会合在一起了。 
  再向前一看,方玉琪已和枯骨寺两尊者动上了手,神州一剑司徒昌明仗剑站立一边,正
在替方玉琪掠阵。 
  锺二先生暗暗叹了口气,目前自己这许多人中,只有方玉琪一人,因得异人传授,武功
出众,万一再伤在对方“赤伽、寒伽”两种霸道的旁门功夫之下,自己这边,哪堪设想? 
  尤其蓑衣丈人和广明大师两路人马,直到此时,还不见一点消息,不知能否抵挡得住披
麻教和伏兽天尊的猛兽? 
  他一念及此,更觉忧心忡忡,站立不定。 
  正当此时,战场上已起了极大变化,原来赤伽尊者被方玉琪一剑逼退,心头惊愣之际,
定睛一瞧,不由发出一阵阴笑,道:“小子,原来是你!” 
  僵直身躯一挺,双爪作势,直直迎向方玉琪抓到! 
  方玉琪身才落地,眼看对方奋身迎来,当然正中下怀,因为适才无意刺出的一剑,发觉
自己居然能把全身真力,透剑而出,将对方逼退。 
  不禁想到莲儿以前说过:“大罗天剑”练到上乘境界,就能随剑发出剑气,伤人无形,
难道自己最近果然功夫大有精进,已能使出剑气?一念及此,雄心大发,对方这样笔直迎来,
正好再拿他试试! 
  当下身形不动,暗将浑身真力,贯注剑身,右腕一振,银练剑漾起一片寒光,全力递出!
  果然这一剑,有如一团冷飙,从剑尖汹涌飞射,一股凌厉绝伦的剑气,丝丝直响。 
  赤伽尊者只觉自己的“赤伽阳煞”,一和剑气接触,顿时如汤沃雪,消灭大半。同时感
到心神一震,赶紧一沉丹田真气,硬把前冲的身子忙不迭向侧急闪,横跃八尺。 
  方玉琪再次把赤伽尊者逼退,证实自己果然剑发随心,不禁大喜过望! 
  瞥见神州一剑司徒昌明恰在此时,跃到寒伽尊者身前,替下瓢浮子,手掣长剑,正要动
手,不由大声喊道:“司徒老哥哥,快请住手,凭这两个贼秃,那里用得着你多费手脚,还
是交给小弟,一并打发吧!” 
  话声一落,一面向寒伽尊者招手道:“来,来,你们两个一起上就是!” 
  方才寒伽、赤伽,要锺二先生等人一起上,这会方玉琪也居然叫他们一起上,当真口气
奇大! 
  那位端坐敞轿上的枯骨如来,自从寒伽、赤伽奉命出场,就一直闭目枯坐,纹风不动。
  就是双方那样猛烈的激战,他连眼也没睁一下,好像眼前之事,和他漠不相干,同时也
正表示出他只须门下两尊者出场,就可稳操胜算,毋须他多瞧。 
  这会方玉琪仗剑掠出,那两次发出的“嘶“嘶”剑气,声音极低,没有樊太婆方才拐风
那样凌厉;但枯骨如来闭着的双目,却蓦地一睁,迸射出两道奇异电光,向方玉琪瞧来。 
  他虽已听出声音有异,但做梦也想不到方玉琪还只是一个弱冠少年,一阵打量之后,低
沉的道:“徒儿,这位施主功力非凡,你们就一起试试也好!” 
  他说得声音不高,但在方玉琪听来,嗡然作响,分外有力,震撼心神,不禁心头感动一
凛!枯骨如来这两句话,听到寒伽、赤伽耳中,也同样一怔。 
  因为自己两人的武功,师傅知之甚谂,方才像绣二先生、独孤握、瓢浮子、樊太婆等一
千高手,师傅尚且要他们一起上,这会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师傅却说他功力非凡。 
  这小子,几个月前,在九华山和自己两人也动过手,除了身法奇特之外,也并不见得出
奇。 
  两人中的赤伽尊者,方才两次被方玉琪剑气逼退,也知道方玉琪不过仗着一支寒森森的
利剑而已,但师傅既然这样吩咐,只好躬身领命,瞧了方玉琪一眼,阴森森的道:“小子,
你发招吧!” 
  神州一剑司徒昌明听得暗暗点头,枯骨如来果然名下无虚,他闭着眼睛,居然还听得出
方老弟功力非凡,一面回头叮嘱道:“小兄弟,你可得小心应付!” 
  方玉琪向他点点头,手上银练剑剑尖一颤,朗笑道:“要是方某先出手了,两位岂不立
时落败?” 
  他这话,正是前赤伽尊者说过的,这时奉还回去,最也恰当不过! 
  赤伽尊者阴嘿一声:“好狂妄的小子!” 
  “子”字出口,枯爪倏伸,已向方玉琪当胸抓到! 
  不寒伽尊者一言不发,也同样扑来。 
  方玉琪敞笑一声,身子滴溜溜一转,闪出两人爪风之外,没等两人回身再扑,银练剑起
处,“大罗天剑”刷刷展开。 
  刹那之间,寒风四起,剑气漫天,场中三人,已只剩下三点黑影,互相追逐。 
  先前还分得出在一片剑光中,有一股炎热的淡红影子。 
  是“赤伽阳煞”,一段阴寒的黑气是“寒伽阴煞”;但渐渐地,这一热一寒一红一黑的
淡影,已被一片耀眼银光所掩没。 
  其中只听到天风嘶嘶,和寒伽、赤伽两人的齐声怒啸! 
  “住手!”一声低沉的喝声,宛如起自半空! 
  大家陡觉眼前一黑,漫天剑光,倏然敛去。 
  广场上一百零八个少林僧侣,手上执着的火把,还是照得通明,不过觉得昏黄了许多。
  大家定睛瞧去,场中三条人影,好像同时被一阵狂风,吹得站不住脚。 
  尤其是方玉琪,还打着踉跄,后退了两三步。这情形不由瞧得大家悚然一惊,只见两条
人影,快若闪电,同时向场中掠出。 
  “哈哈,枯骨如来,你居然帮着徒弟出手,难道不怕有失身份?” 
  这是神州一剑司徒昌明的声音,他和锺二先生同时飞落场中。 
  不错!方才出手的正是端坐在敞轿上的枯骨如来。大家谁也没瞧清他如何出手,也没瞧
到他如何离开敞轿?但那乘敞轿已经没了枯骨如来的影子,他一手持着一串念珠,端端正正
的立在广场中央。 
  寒伽、赤伽两人,宛若斗败了的公鸡,两身灰色僧袍,支离破碎,敢情是被方玉琪剑尖
划破的。 
  方玉琪后退了几步,依然丰神朗澈,卓然而立。 
  他左右两旁,正是方才闪身出去的昆仑名宿锺二先生和神州一剑司徒昌明,两人手上,
也各已亮出长剑。 
  锺二先生满脸怒容,关切的问道:“方老弟,你快运气试试,是否受伤?” 
  方玉琪摇头道:“晚辈并没受伤。” 
  枯骨如来脸上一无表情,目光瞥过锺二先生和神州一剑,才冷冷的道:“老衲只是叫他
们住手,并无伤人之意。” 
  神州一剑仰天朗笑道:“好一个并无伤人之意,那么你猝然出手,是为了抢救两位令高
徒的危境?” 
  枯骨如来沉声道:“不错!小徒们确非这位小施主敌手,不过老衲只想向这位小施主请
教一事。” 
  说到这里,两道寒电似的目光,盯着方玉琪道:“小施主年龄不大,一身武学,已臻上
乘,为老衲数十年所仅见的青年高手,想必大有来历,不知小施主可否把师承门派见告?”
  方玉琪肃然答道:“方某天台门下,先师道号苍松子。” 
  枯骨如来阴森森一声冷笑,不屑的道:“崆峒苍松子一手‘通天剑法’,何足为奇?”
  话到这里,声音突转严厉,接着道:“老衲是问你方才那驭气使剑之术,是从那里学来
的?” 
  方玉琪见他口气之中,瞧不起师傅,不禁俊目乍睁,傲然说道:“你认为天台门下,不
足为奇,方某也并没有把五台枯骨寺放在眼里,大家不妨放手一试,至于方某那里学来的剑
法,凭你枯骨如来,还不配问!” 
  枯骨如来脸上隐现怒容,嘴角泛起一丝狞笑,看了方玉琪一眼,冷笑道:“小施主一手
剑法,果然世所罕见,但老衲自问凭一双肉掌,小施主还奈何不了,不信只要你伤了我一寸
衣角,五台枯骨寺从此封山,永不再履江湖!” 
  锺二先生自然听得出枯骨如来话中之意,分明是说方玉琪剑法虽奇,但功力还不到火候,
此时无法胜得了他。 
  以枯骨如来那种阴森险恶的魔头,既然发现方玉琪是他将来的劲敌,此时动手,岂肯轻
易放过?想到这里,正待开口。 
  方玉琪早已朗朗笑道:“老师傅有此自信,方某自非领教不可!” 
  长笑声中,银练剑抖起缕缕寒光,疾刺过去! 
  枯骨如来纵身一跃,右掌“拂尘清淡”,斜斜切出。 
  方玉琪一上手便使出“大罗天剑”,同时展开“飘香步法”,剑随身转,发招飘忽。 
  一霎时,一柄又细又长的银剑,化成一片绵密剑网,匹练漫空,银光如幕,直若天罗下
撒,寒风砭骨,他这一含愤出手,尽展绝学,威势凌厉已极! 
  枯骨如来一身深厚武功,就当前江湖上,能和他动手过招的人,委实不多,此刻被方玉
琪这一手惊涛骇浪的剑势,也逼得左右闪避,不敢硬攫其锋。 
  要知无名老人这三十六招“大罗天剑”共分上、中、下三个段落,前面一十二招,虽然
凌厉,只是第一段落,越往后去,越是精深。 
  两人斗到十二招之后,方玉琪的剑风,愈发凌厉,三丈方圆尽在丝丝剑气笼罩之下,以
枯骨如来那等身手,不但无法抢得上风,而且渐渐被逼得无法还手。 
  银练剑的光圈,还在继续扩展,愈来愈大!站在一边的寒伽、赤伽,眼看连自己师傅居
然还赢不了姓方的小子,心头自然无限震骇! 
  锺二先生瞧到方玉琪轻轻年纪,竟有这般威势,总算心头略宽。 
  但另一方面,使他束手无策的是身中“寒伽阴煞”和“赤伽阳煞”的飘浮子、独孤握、
樊太婆、樊秋云四人,这一阵工夫,中寒毒的冻得全身发紫,触手如冰;中火毒的烧得全身
发赤,炙热如火,四个人全都不省人事,气若游丝。 
  正在焦灼,正好迎战披麻教和对付伏兽天尊的两拨人,业已回转。 
  锺二先生瞧他们虽然伤折了不少人手,但不像败退下来的神气,可以料想得到他们已获
惨胜。一时无暇多问,立即拉过蓑衣丈人,请他瞧瞧四人伤势。 
  蓑衣丈人瞧到地上躺着的四人,不禁失惊道:“这是中了外门阴毒功夫,除了几种稀世
灵药,葛仙翁的‘百草丸’,或可奏效,老朽身边所带药物,恐怕无济于事。” 
  边说边从怀中掏出两瓶药丸,递给谷飞莺道:“这两种药物,你都知道,一瓶是‘温心
丹’,喂给身中寒毒之人服下;一瓶是‘清心丹’,喂给身中火毒之人。 
  “你要亲自照应,每隔一个时辰,喂他们三粒,尽这两瓶药丸,或可保得一天之内,暂
时不致恶化,也许到时葛仙翁也好赶回来了。” 
  锺二先生连连点头,便吩咐少林门下,把四人拾回寺去。 
  谷飞莺虽然不高兴爷爷叫自己陪着四人回转静室,这样不是连热闹都瞧不成了?但此时
救人要紧,也只好撅着小嘴,随后走去。 
  这时广场前面的大路上,突现两条人影,电闪风飘般往广场驰来。 
  锺二先生、神州一剑等人,方自一怔,不知这般急急赶来的是敌是友? 
  转眼工夫,只见两人已到广场,前面一个青袍长髯,发椎道髻,背负长剑的道人,是青
城派掌门铁肩道人。第二个朱服儒巾,蟹脸苍髭的儒生,是邛崃哭广居士。 
  这两个人不但身上衣着,已有多处破损,铁肩道人左手袍袖,也撕去了一大截。 
  最触目惊心的,还是哭广居士手上,抱着一个灰衣道服,气息奄奄的人,从一头乱发和
瘦小身躯看来,这人不是百草仙翁葛长庚,还有谁来? 
  锺二先生瞧得心头大震,立即迎前道:“两位道友想必在中途遇到敌人,葛老哥怎么
了?” 
  铁肩道人向在场诸人,打了个稽首,又向青师太行礼道:“大师姐也在这里?” 
  一面向锺二先生答道:“贫道和哭广道兄因各大门派集会嵩山,便兼程赶来,不想就在
参驾店附近一处山脚下,发现葛仙翁重伤在地。贫道和哭广道兄才一走近,便遭一群头蒙黑
布的人围住,说来惭愧,这几个蒙脸人,武功之高,贫道简直从未见过!” 
  青师太点头道:“你们遇上的是黑衣帮十大天王中人!” 
  铁肩道人续道:“别说他们有八九人之多,即使一对一,恐怕小弟也难有胜算,不到十
来个照面,咱们两人,已落尽下风。正在危急之际,耳中突然听到一声雕鸣,从半空中冲下
两头白雕,说也奇怪,这两头白雕,好像专为解围而来,见到黑衣人就嘴啄爪抓,片刻之间,
便伤了两人,吓得所有黑衣人,不迭后退,这时忽然从对面小山上,传来一个小女孩的声音,
说道:“你们回去告诉莫老绺,叫他在端午之前,回转老巢,否则决不宽贷。” 
  黑衣人中,有一个怒喝道:“小丫头,你仗着扁毛畜生伤人,算得什么,你到底是……”
  那人话没说完,就听一声雕鸣,紧接着惨嗥骤起,说话之人,已活生生被大雕抓碎脑袋,
往后倒去。 
  那小女孩又道:“你们再不走,我叫大白、小白,都把你们抓死!咱们公主说过,你们
都是无恶不作的人,抓死几个也不打紧。” 
  剩下几个黑衣人,果然闻言之后,抱起一具死尸,和两个负伤的人,纷纷退去,两头白
雕也在此时一声欢鸣,冲霄飞起。 
  小弟和哭广道兄依稀看到那头较大的白雕背上,似乎坐有一人,但无法看得清楚,因葛
仙翁身负重伤,就急急赶来。” 
  他说话之时,哭广居士已把葛仙翁放下,蓑衣丈人替他喂过药丸,嘱咐少林门下,抬回
寺去。 
  这一阵工夫,枯骨如来和方玉琪已打到二十招开外,方玉琪的剑势,宛如长江大河,愈
来愈是凌厉。五丈方圆,全被他森森剑气所包围,任你枯骨如来武功通玄,也感到压力重重,
砭肤刺骨! 
  他既惊又怒,一阵“嘿”“嘿”干笑,伸出一双枯干得有如鸟爪般的手掌,毫不用力,
虚飘飘地划起一个圆圈,双掌一合,向身前推去!就在他双手掌心一合之际,场中突然爆出
一个焦雷般大响,狂飙雷卷,砂飞石漩,一股足可崩山裂地的掌风,卷起无数灰色风柱,排
空涌出,立时把方玉琪一圈银色剑光,冲开一道缺口。 
  锺二先生总究见多识广,睹状大惊,口中大喝一声:“方老弟留神,这是‘乙木旋风
掌’!” 
  方玉琪此时耳中听到的只是像海啸般刺耳锐啸,眼前看到的尽是急旋而来的灰蒙蒙的风
柱,像汹涌波涛般涌到。 
  心头一慌,赶紧双脚一蹬,身子凌空飞起两丈多高! 
  他这一跃,固然避开了对方冲到的掌风,但手上剑势,自然也因身子的跃起,停了一停。
  枯骨如来那会放过这一丝空隙?阴笑一声,双袖急扬,两只枯爪,迅疾绝伦的仰天一圈
一合,“乙木旋风掌”,响起闷雷暴响,往上打出! 
  “啊!”场中不知有多少人发出惊呼! 
  “砰!”方玉琪身在半空,那有躲闪的机会,一个身子被向空爆发的罡风,直弹起五六
丈高,连人带剑,化作一道银练,凌霄而上。 
  这真是快得使人目不暇接,方玉琪被震飞起,大家目光随着向空仰望的刹那之间,从广
场右侧一棵大树上,突然响起一声娇叱! 
  不!飞起一道青虹,向枯骨如来电射而下。 
  来势快得出奇,“乙木旋风掌”卷起的无数风柱,被青虹穿过,一阵“嘶“嘶”轻响,
立即消失殆尽。 
  青光敛处,广场上突然多出一个秀发披肩的白衣少女! 
  恰好方玉琪也飘然落到地上!原来他身子堪堪纵起,一眼瞧到枯骨如来双掌翻起,迎空
击来,自知无法硬接。百忙之中,情急生智,陡然记起自己天台派“通天剑法”中最后一招
“长虹经天”,就是剑身合一,往上急纵的救命绝招,此时正好用上。 
  心念一动,立即猛吸一口真气,凌虚弓身,剑随身发,往上急窜,正好脚下狂飙,向上
直涌。要知他功力虽然不及枯骨如来深厚,但在黄山莲花峰石壁,由莲儿代无名老人传他的
“六合真气”实是道家无上玄功,收发由心,一遇外来袭击,自生抗力。 
  枯骨如来“乙木旋风掌”,虽然奇猛无比,但也只能仗着功力比方玉琪深厚,把他震飞
出去,那想伤得了他?是以这一阵来势汹涌的狂飙,只把方玉琪凭空带起五、六丈高,身上
却丝毫无损,飘然回到地面。 
  这一场虚惊,直把所有在场之人,惊出一身冷汗。 
  他们连场中已经多了一个人,都来不及注意,只是瞧到方玉琪飘落的身法,似乎并没受
伤,就鼓起掌来。 
  那长发披肩的白衣少女,手上提着一口青盈盈的短剑,睁大眼睛,低声问道:“玉哥哥,
你可曾受伤?” 
  方玉琪惊喜的“咦”了一声,摇摇头,还未来得及答话。 
  白衣少女撅了下嘴唇,抢着笑道:“本来么,你练了‘六合神功’,老贼秃那想伤得了
你?哼,这坏和尚,已被我剑气所伤,索性让我先杀了他,给你出口气,待会,我还有许多
话要和你说呢!” 
  她话一说完,不待方玉琪回答,柳腰摆动,转身就要向枯骨如来迫去! 
  方玉琪急忙大声叫道:“莲儿,莲儿,你快回来,我没输给他,我已经赢了他了。” 
  他这声大叫,所有在场的人,全都听得十分清晰。 
  枯骨如来这一阵工夫,屹立当场,始终纹风不动,一张枯瘦得如骷髅的脸上,神色萎顿,
不知是愤怒?还是羞愧?包着颧骨的脸皮,微微痉挛了一下,口中发出一声低沉叹息。 
  缓缓举起左手袍袖,瞥了方玉琪一眼,点头道:“不错!老衲发掌之时,衣袖曾碰上小
施主的剑锋,从今日起,五台山枯骨寺就宣布封山,只是……只是……” 
  说到后来,嘴角边上,业已渗出一缕鲜血。 
  他微微一顿,吸了口气,又道:“这位女施主年龄不大,竟擅驭剑伤人的上乘剑气功夫,
不知可否赐告师承宗派?” 
  方玉琪瞧他果然被莲儿剑气所伤,而且还伤势极重,他只是仗着精湛内功,强行抑制。
  心头不觉感到江湖上,不是争名,便是夺利,甚至因此身败名裂,至死不悟,试想像功
入化境,身在方外的枯骨如来,也依然难除贪嗔,实在良可慨叹! 
  他瞧着枯骨如来,心头一阵怃然,连对方说些什么,都没听到。 
  莲儿早巳接口道:“我叫莲儿,我师傅在东海莲花岛,叫做无名老人,你问我师承,还
想报仇?哼,你这辈子也赢不了我!” 
  枯骨如来低低叹息了一声,袍袖一挥,那乘停在不远的敞轿,便立即奔了过来。 
  枯骨如来飞身上矫,依然闭目枯坐,两尊者、四菩提,跟在轿后,如飞往来路奔去。 
  枯骨如来等人一走,少林寺广场,顿时显得冷落了许多。 
  因为四拨强敌,只来了两拨,黑衣帮的人,已经在半路上被两只白雕和一个没有露面的
姑娘打发走了,主要敌人玄黄教这路人马,却始终不见瑰身,此时天色将明,尚未赶到,可
能也在半路上被人赶了回去。 
  这虽然只是猜测,但黑衣帮这一拨人,既有雪山琼宫中人出手,玄黄教在半路上遇到拦
击,也大有可能。 
  锺二先生和神州一剑、青师太等人,略一磋商,便下令收队。 
  即使玄黄教的人赶到,以目前自己这边的实力,不仅足够对付,何况又凭空多了一位擅
长以气驭剑的姑娘,就算许天君再来,也不足为患。 
  锺二先生移步走近莲儿身侧,拱手笑道:“姑娘仗义出手,剑伤枯骨如来,逼使他宣布
封山,江湖上从此减少一个武功高深的作恶魔头,姑娘功莫大焉,老朽代表中原武林向姑娘
致谢。” 
  莲儿红着脸,瞟了方玉琪一眼,抿嘴一笑,连忙还礼道:“我虽然把那坏和尚震伤,其
实玉哥哥早就赢了他啦,老前辈这般说法,我怎敢当得?” 
  方玉琪慌忙替莲儿介绍在场之人,莲儿一一见过,才一同回进少林寺去。 
  谷飞莺一见大家回转,她立即迎着爷爷,报告瓢浮子、独孤握和樊太婆祖孙等人,伤势
并无变化,只是百草仙翁葛长庚伤在右背,也已喂下伤药。 
  蓑衣丈人谷守真听得直是皱眉,飘浮子等四人,身中旁门中厉害的寒伽、赤伽阴功,自
己的丹药,最多也只能保持他们在几个时辰之内,伤势不起变化。当初只望百草仙翁能及时
赶到,他的“百草丸”,容或可以挽救他们垂危的生命。 
  如今百草仙翁也被人在路上拦袭,伤势沉重,尤其连他几十年寸步不离的药箱,都一起
丢了! 
  蓑衣丈人并没回答他孙女的话,只是面情凝重,缓缓往葛长庚榻前走去,他身后跟着锤
二先生、神州一剑等人,也全都心头沉重,默不作声。 
  谷守真轻轻掀开棉被,这一掀,所有的人,莫不大吃一惊。 
  只见葛长庚合身而卧,知觉全失,他右背近肩处,赫然印着一个比墨还黑的巨大掌印,
最奇怪的是这只黑色掌印之中,现出白色掌纹,连五个手指的指纹,都清楚可见。 
  在场诸人,已可说包括了江湖各大门派,也包括了所有白道中的领袖人物,平日见多识
广,武学上虽各有短长,但天下武功,即使没有见过,也总听人说过,但对葛长庚右背这个
黑色手印,现出白色掌纹的怪异功夫,不仅是各人生平从未见过,根本连听也没听说过! 
  “这是甚么功夫?” 
  锺二先生紧蹙着长眉,自言自语的说着,语气充满了骇异! 
  蓑衣丈人摇摇头,接口道:“似乎也是一种邪恶的旁门阴功。” 
  说着转头问道:“莺儿,你替葛老前辈服的什么药丸?” 
  谷飞莺道:“我先替老前辈服的是‘重伤回生丹’,后来瞧到他右背的伤势,黑得像墨,
孙女怕其中有毒,又喂了一粒‘解毒保心丹’,爷爷,你说对不对?” 
  蓑衣丈人手捋白髯,嘉许的点了点头道:“对是对的,只怕爷爷的‘重伤回生丹’和
‘解毒保心丹’,对这种歹毒阴功,也难有效验!” 
  他声音说得极为低沉,说话声中,只是摇头。 
  蓑衣丈人在云贵行了几十年的医,像眼前五人这般束手无策的,倒还是第一次。 
  但就在他低沉的话声刚落,锺二先生身后,响起一个少年人的口音,那是方玉琪。他急
急的问道:“莲儿,你身边还有‘碧玉莲子’吗?” 
  莲儿,就是刚才剑伤枯骨如来的白衣少女,大家给他一嚷,都不禁回过头去。 
  因为白衣少女——莲儿,是当代第一奇人东海莲花岛无名老人门下,从前静因师太身中
恶郎君蛇神剑剧毒,连百草仙翁都感到棘手,就是服了一颗“碧玉莲子”医好的,是以大家
目光之中,同时也射出希冀之色。 
  谷飞莺为了看护负伤的人,早就回转静室,外面的事,她还一无所闻,自然更不知道白
衣少女莲儿是谁? 
  但她瞧到莲儿紧依着方玉琪身边,生得清丽绝俗,我见犹怜的模样,比自己不知美了多
少,心头立时泛起一股寒意,娇躯不自禁的倒退了半步。 
  莲儿嫣然笑道:“玉哥哥,你当‘碧玉莲子’有这么多?师傅老伯伯说,它要三十六年
才开花结实一次,师傅老伯伯给我的,我都给你吃了。” 
  方玉琪搓手道:“这可怎么好?啊!谷老前辈,他们几位老前辈的伤势,可还有什么药
物能救?” 
  蓑衣丈人苦笑道:“这就难说了,恐怕翻破医药书籍,也找不出有治疗这种歹毒邪门武
功的药物了。但以老朽推想,譬如千年何首乌,九叶灵芝等仙草,也许有效,不过这等旷世
仙药,又到那里去找?” 
  这时天色已经大亮,大家静悄悄的从静室退出,精舍敞厅上,早已摆下两席素斋。 
  广明大师让大家人席,一方面因大家忙了一晚,腹中早巳饥饿,但另方面也算是庆功的
意思。 
  两席素斋上首一席,以锤二先生、神州一剑为首,坐的全是各派掌门,年龄较长的人,
下首一席是以傅青圭、方玉琪为首,都是年轻人,像金弹银剑于氏兄第、邱玉奇、姜青霓、
慧修、公孙瑶红等人。 
  这是几天来大家一直这样坐的座次,如今来了莲儿,大家更如像捧凤凰似的,把她看作
天人。 
  因为在这一批年轻人的心目中,对方玉琪早就钦佩得无以复加,但今晚瞧到莲儿一出手,
就把鼎鼎大名的五台山枯骨如来击伤,武功比方玉琪还高,尤其她还只有十七、八岁年纪,
人又生得清丽绝俗,明艳照人。 
  因此尽管上首一席,因瓢浮子等五人伤势垂危,各人心头,都感到十分沉重,虽属庆功,
还是愁眉不展。 
  但下首年轻人一席,可不同了,大家把今晚首功,归功于方玉琪、莲儿两人,这就自然
而然的热闹起来。 
  莲儿从小就生长在孤岛之上,自从七年前方玉琪和他父亲离开莲花岛之后,她没有了伙
伴,除去练武,就一直过着寂寞孤单的生活。 
  这回突然间和许多年龄相仿的人在一起,尤其他们都对她另眼相看,怎不叫她既兴奋又
高兴,和大家呱呱的说个不停。 
  尤其是姜青霓、慧修、公孙瑶红三人,她们本来认为像莲儿那样武功高不可测的人,一
定目空一切,骄气凌人,想不到她和旁的女孩子一样娇态,天真无穷。四位姑娘,在席上一
谈,竟十分投契,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正当大家谈得高兴,精舍前面,突然响起一声雕鸣,一团白影,由空中坠落,那是一只
全身洁白如雪的大白雕。它飞落草坪之后,霎着两只金睛,居然大摇大摆的往精舍中走来!
  在精舍外面轮值的弟子,一眼瞧到大白雕往精舍里闯来,立即,双手作势,吆喝着想把
它赶跑。 
  那知大白雕依然大摇大摆的走着,连正眼也没瞧他们一下。 
  几个少年僧人,眼见大白雕一直逼来,不由纷纷掣出戒刀,拦在前面。 
  大白雕偏了偏脑袋,竟似不屑,左边翅膀,往前一扇,就有两个僧人摔出一个筋斗。 
  几人见状大惊,戒刀一抡,正待涌身而上。 
  这一阵喧哗,早巳惊动了厅上诸人,铁肩道人向广明大师失惊道:“昨晚打跑黑衣帮的,
就是这头白雕,大师快吩咐贵寺弟子,不可鲁莽!” 
  锤二先生也瞧出白雕有异,他方才听广明大师和元真子说过,今晚伏兽天尊的百头猛兽,
如无两只白雕适时出现,派去的人几乎全膏兽吻。 
  是以此时看到大白雕大摇大摆的朝精舍走来,便出声喝阻,要少林弟子尽管退下,不可
干扰,一面站起身子,往厅前走出。 
  少林弟子听到锺二先生出身喝阻,纷纷往两边退下。 
  那大白雕没人阻挡,便笔直走进精舍大门,穿过天井拾级而上,敢情它是要登堂入室,
参与庆功之宴。 
  锺二先生走到厅前,朝大白雕拱手道:“你和同伴,帮我们消灭凶猛恶兽,老朽代表各
大门派,向你深致谢意,不知此来,还有什么见告?” 
  那白雕好像听得懂人言,它两颗金光闪闪的眼睛,盯着锺二先生,连连点头,低鸣了一
声,脚下并未停止,依然朝敞厅拾级而上,跨上石阶,笔直往厅内走入。 
  大家瞧得奇怪,但谁也不知它用意何在,只好让它大模大样的走入厅上,瞧它到底有何
动作? 
  大白雕跨上敞厅,忽然住足,偏头打量着两席座上的人,然后缓缓向方玉琪身边走去。
  莲儿觉得好玩,想伸手去摸,那知白雕瞧到莲儿坐在方玉琪下首,态度亲密,不由眨动
凶睛,狠狠的蹬了她一眼,同时左翅一低,竟不让莲儿摸它,一面却伸过头去,挨着方玉琪,
低鸣了一声。 
  方玉琪正觉奇怪,目光一转,忽然发现大白雕颈下,原来还挂着一个白色布囊。它伸颈
挨来,正好把布囊送到自己面前,不由问道:“你是奉主人之命,送东西来的?” 
  大白雕听得点着雕头,又低鸣了一声。 
  方玉琪急忙把它颈下布囊取下,打开一瞧,原来囊中放着一张信笺和一个白玉小瓶,笺
上一笔娟秀字迹写着:“书奉方少侠青鉴:此次玄黄教四路进逼少林,除黑衣帮一拨,已遭
大白小白,拦阻之外,令师兄龙步青统率该教高手,中途亦由本教出面阻挠,未克果行,目
前已折返九宫,静候各派赴会,不致再向少室耨闹。随书附奉‘瑶宫玉乳’十滴,善疗伤毒,
并祈察收。” 
  下面也没有具名的人,方玉琪堪堪看完,那大白雕好像任务已了,低鸣一声,振翅往厅
外飞出,冲霄而起。 
  莲儿抬头问道:“玉哥哥,这信是谁写的?” 
  方玉琪只答了句:“这是天地教来的。”一面连忙拿着玉瓶,把信一起送到锤二先生面
前,喜道:“老前辈,飘浮子老前辈他们都有救了!这是可以解毒疗伤的‘瑶宫玉乳’。”
  锺二先生匆匆看完,便连瓶一起送到蓑衣丈人手上。 
  谷守真接着又把信传给神州一剑,随手打开玉瓶瓶塞,只觉一股清新甜香,透入肺腑,
不由呵呵笑道:“老朽研读药书数十年,自以为天下药物,一闻即能辨别,但这瓶‘瑶宫玉
乳’究系何物制成,也自惭识浅;不过光凭这份清新甜香,大似灵芝玉液,他们几人的伤毒,
准可得救无疑!” 
  此时神州一剑、青师太、铁肩道人等人,也都把信笺看完,蓑衣丈人拿着白玉小瓶,起
身往静室走去。 
  锺二先生捻须笑道:“既然玄黄教这批人马,在半途上被天地教逼了回去,自然不会再
来,端午已在眼前,这几天大家都忙累了,正好休息上几天,便须上路。” 
  说到这些,回头又朝广明大师说道:“贵寺弟子,昨晚颇有伤亡,大师有事,不必在这
里尽陪着我们,同时大敌既去,除了派少数人轮值之外,也好叫他们休息休息了。” 
  广明大师连连合十,退了出去。大家因一晚未睡,便各自回转静室休息。 
  方玉琪席散之后,和莲儿两人在静室中喁喁情话,各道别后经过。 
  莲儿依着玉哥哥,娇笑道:“师傅老伯伯临行时说的,江湖上冤怨相报,争名夺利,永
远不会宁静,他要我帮你报了师仇,就一同回到莲花岛去。” 
  方玉琪道:“老伯伯还说了什么没有?” 
  莲儿粉脸一红,又羞又喜的道:“还有……我不知道,你将来问师傅伯伯好了,他会告
诉你的。” 
  方玉琪听得一怔,笑道:“莲儿,那么老伯伯果然还有话告诉了你?” 
  莲儿红晕两颊,只是不说。 
  方玉琪瞧得大是不解,不知老伯伯说了什么?还想追问,只见姜青霓、公孙瑶红两人,
拉着谷飞莺一起走了进来。 
  方玉琪瞧到谷飞莺,连忙起身问道:“谷姑娘,你来得正好,不知几位老前辈服了‘瑶
宫玉乳’,伤势是否已好转了些?” 
  谷飞莺冷冷的道:“你自己不会去瞧?” 
  莲儿生长东海,天性纯洁,闻言道:“对啊,玉哥哥你应该去瞧瞧才对呀!” 
  方玉琪不知什么时候,得罪了谷姑娘,此时眼看几位姑娘一齐进来,自己自然不好多待,
便藉故出了莲儿静室。走到飘浮子、独孤握、百草仙翁和樊太婆等人的静室,打了一转。 
  原来他们服下“瑶宫玉乳”,此时已沉沉睡熟,伤势显然大见起色。他因大家此时全都
在静室中休息,一个人没处好走,也就回转房中,运功调息。 
  这一阵调气归元,运然返虚,差不多直到下午申牌光景,才被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惊醒,
睁眼一瞧,只见闪进房来的,是一个身穿青衣的纤小身形,她,正是自己师妹姜青霓。 
  当下就一脚跨下卧榻,叫道:“姜师妹……” 
  “啊!”姜青霓惊得后退了两步,一手掩着酥胸,双颊飞红的道:“方师哥,我还当你
熟睡了呢!” 
  方玉琪笑了笑道:“姜师妹,瞧你匆匆的找来,可有甚么事吗?” 
  姜青霓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直瞧着方师哥,点点头道:“当然有事情咯,飞莺姐
姐独个儿走了。” 
  方玉琪奇道:“谷姑娘到那儿去了?” 
  姜青霓小嘴一噘,生气的道:“飞莺姐姐独个儿出走,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 
  方玉琪听得心头一震,皱眉道:“姜师妹,你怎好乱说?” 
  姜青霓被他斥得粉脸一紧,盈盈欲涕的道:“还说我乱说,本来么,你就一点不关心人
家!” 
  她话声一落,突然转过身子,低着头,急急向外跑去。 
  方玉琪怔了一怔,急忙跟踪走出,叫道:“姜师妹,姜师妹……” 
  姜青霓是说到了自己伤心之处,才转身奔出,那知她才跨出房门,眼前白影一闪,身子
已被一个人拦住,娇声道:“姜姐姐,你问了玉哥哥没有?他去不去?” 
  姜青霓道:“莲儿姐姐,他……他……” 
  方玉琪一见挡住姜青霓的正是莲儿,不由问道:“莲儿,你们要到那里去?” 
  莲儿“噫”了一声,道:“姜姐姐没告诉你?我们找谷姐姐去呀!锺老前辈、谷老前辈
都答应了,就是姜姐姐,公孙姐姐和我三个人去找,所以来问你一声,你要不要去?” 
  方玉琪哦道:“姜师妹方才说了谷姑娘走了,回身就跑,我还不知详细情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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