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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莲曲


第二十六章 花林突围



  但就在这一瞬之间,天魔女动作奇快,玉臂一抖,一幅白布,随手朝锺二先生剑上卷去!
  不,随着白布飞卷之势,中间还夹杂着一大蓬极其轻微的丝丝细响! 
  锺二先生目光虽然移开,但他内功精湛,耳目何等灵异,白布还没卷到,业已发觉这白
布,只是一个幌子,天魔女敢情就在伸手撕布的刹那之间,暗中射出一大蓬飞针。 
  不由朗笑一声,剑光往上挑起,拨开卷来白布,同时长剑圈动,立时幻起如山剑影,白
光缭绕。只听一阵急雨般“叮”“叮” 
  轻响,打来的一大蓬飞针,全被剑光击落! 
  天魔女白布堪堪卷出,蛮腰一扭,揉身欺进,手上长剑也同时攻出,朝锺二先生身侧刺
到! 
  这当真三管齐下,恶毒已极!但她遇上的可不是等闲之辈。 
  这点伎俩,在锺二先生面前,那能得逞?仅仅支持了三个照面,已被锺二先生一片强猛
剑光罩住,只觉对方每一剑都重逾千钩,震得她五臂颤抖,再也招架不住! 
  “姐姐,我来帮你!” 
  天魔女身后一片花树中,突然人影一闪,一条人影疾如飞燕,划空一剑,朝锺二先生当
头劈落! 
  要知这一条黄泥甬道,只有两人并肩可行,天魔女堵在路上和锺二先生一动手,大家就
无法越过。 
  因为两边都是毒木丹树,枝叶交接,种得极密,百草仙翁早已向大家提过警告,毒木丹
香气之中,会蕴有剧毒的原因,就是花蕊之中,含有大量毒粉,因风传播所致。叮嘱大家千
万不可碰上花树,当然更不能穿林过去。 
  此时蓑衣丈人瞥见一条人影,朝锤二先生扑来。 
  他站在身后,瞧得清楚,凌空发剑,赶忙低喝一声:“锺大侠小心……” 
  喝声堪堪出口,蓦听锺二先生一声大喝:“撒手!” 
  “锵”、“锵”!接连响起两声金铁大震,和两声尖锐惊呼! 
  凌空扑来的那条人影,来势极快,去得更快。连人带剑,像一颗陨星,被震得腾空飞起,
朝前面一片花树丛中摔出! 
  天魔女一柄长剑,也被震脱手,划空飞去。只惊得她脸上汗水滚滚,娇喘吁吁! 
  锺二先生突然长剑一收,双目精光暴射,厉声喝道:“天魔妖女,老夫如要伤你,易如
反掌,还不快滚?” 
  天魔女敢情被锺二先生方才那一剑,吓得发呆。此时骤然惊觉,娇躯一扭,慌忙不迭,
朝花林中闪去,接着传出她娇滴滴的声音:“老不死,你们要走就快走吧,赶早一步,阎王
不会拒收你们的。” 
  锺二先生无暇多说,朝身后众人,挥了挥手立即洒开大步,往前奔去! 
  黄泥甬道,渐渐朝左弯去,好像是盘着由脚而行,此时天色业已昏黑,四周都是花树,
瞧不清实际情形,大家只有循路而行。 
  这一路上,不再有人拦袭,只是随风传来一阵阵的弦管吹打之声! 
  那正是披麻教用来唬人的丧乐,音调尖锐,十分刺耳。 
  处身在毒雾浓冽的毒林之中,每个人心头,都不禁起了一层阴影,有寒伶伶的感觉,这
样约莫走了一盏热茶光景,披麻教的丧乐,似乎愈吹愈急,双方距离,也似乎愈来愈近。 
  一行人在花树林中,走了一段漫长时间,即使功力再深,至少也换了几口呼吸,毒木丹
的浓香,也着实吸了不少。 
  天地教一干人,和各大门派功力较浅的门人,已渐渐感到头脑有了些微昏晕。 
  黄泥山道,敢情已到尽头。 
  前面路口,搭着一座彩牌,几盏惨绿灯光之下,两行大字,那是“欢迎各大门派莅临指
教”和“麻衣教主孟寿昌率徒恭进”。 
  锺二先生哈哈大笑道:“老夫还当玄黄教有些什么厉害埋伏?原来只是苗疆披麻教在这
里作祟!” 
  他话声出口,只听丧乐大奏,一群身穿麻衣,腰束麻绳,脸上涂着五颜六色,状如鬼怪
的人,手捧乐器,吹吹打打的涌了出来。 
  这一群人,一到路边,立时分两排站定,接着款款走出三个赤裸上身,紧裹白布,眉目
如画,腰身苗条的少女。 
  他们每一个人,手上捧着一柱手指粗的线香,香烟缭绕,目不斜视,也分两边站定。 
  锺二先生目光一瞥,原来这三个白布裹着胴体的少女,中间一个,正是方才在路上拦袭
的天魔女,那么还有两个,想必是披麻教主座前三大弟子的天蛊女和天花女了。 
  心中想着,蓦见三女身后,跟着走出一个头戴麻冠,身穿八封道袍的中年道人。 
  此人一张同字脸上,双眉斜飞,目若朗星,鼻下口方,白皙无须,此时满脸春风,迎将
出来,朝锺二先生稽首道:“孟寿昌恭近各大门派掌门人侠驾。” 
  锺二先生听他自报姓名,不由蓦地一惊,此人看去只有四十来岁,原来他竟然就是威震
苗疆的披麻教主。 
  心中同时暗暗感叹,当真人不可貌相,瞧他这副长相,那像是妖言惑众的旁门左道中人?
当下也抱拳道:“幸会,幸会,原来是孟教主,老朽昆仑锺石磷!” 
  接着又朝蓑衣丈人一指,道:“这位是……” 
  披麻教主不待他介绍,朗朗一笑,道:“谷老丈乃是孟某故人,真是难得!” 
  蓑衣丈人嗥笑道:“孟教主好说!” 
  锺二先生替大家一一引见之后,披麻教主孟寿昌连说“久仰”,接着呵呵笑道:“孟某
一向蛰居苗疆,少和中原武林交往,今日一见,真是济济多士,快慰生平,诸位大侠请到里
面落坐。” 
  一行人方才在毒木丹花林中,曲折行走了漫长一段,全都感到头脑昏胀。 
  但此时一经闻到披麻教下三个女弟子手上捧着的线香,发出来的氤氲香气,顿觉精神为
之一爽! 
  百草仙翁瞧她们手上又细又长的线香,面露讶容,问道:“盂教主三位高弟手上捧着的
可是伽楠香吗?” 
  披麻教主孟寿昌朗朗大笑道:“葛大侠果然高明,孟某因落魂崖毒木丹正当着花之期,
十里浓香,飘着浓重毒蕊,此毒只有伽楠香能解。诸位掌门人,内功精湛,屏息疾行,自可
无事,随从门人却可能吸人不少花毒,是以特地命她们燃上伽楠香,以迎佳宾。” 
  锺二先生听得心头大是狐疑,金枫令主桑鹫把自己一行,引到落魂崖,突然隐退,而且
还炸断谷口归路,分明不怀好意。 
  披麻教已被九阴妖妇罗致,沆瀣一气,自然不会安什么好心,那十里花林,正是让大家
中毒的好机会,他何以要点燃伽楠香,替自己一行解毒? 
  心中想着,只听蓑衣丈人点点头,轻声说道:“毒木丹花蕊,蕴有奇毒,一经吸入,腐
蚀肺腑,确非伽楠不解。” 
  这时披麻教主孟寿昌陪着大家跨进牌坊,一干披麻教徒众,又复吹吹打打的奏起丧乐。
  牌坊里面,是一片草坪,嫩草如茵,中间是一条白石砌成的道路,一直通到一座小山脚
下。 
  不,那座小山,应该称它是一座土丘,来得恰当,从山脚到山顶,白石为阶,最多也只
有一百来级。 
  披麻教主孟寿昌引着大家抬级而上。 
  只见山脚四周,全是毒木丹林,望下去漫山漫谷,一片花海。 
  山顶上是一块长方形的平台,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砌有一道宽阔石级,通往花林。 
  平台上全铺着白石,中间是一座建筑堂皇,四面通风的大敞厅,长廊上的抱柱回栏,也
全是用白石凿成,显得气派雄伟。 
  此时四周廊上,点起无数明角灯,照耀如同白昼。大厅中间,也早已摆好二十几桌,铺
上白色桌布,和纯银的杯筷匙碟,好像披麻教主准备在这里大张筵席,款待宾客! 
  披麻教主把大家引到大厅前面,举手肃客,朗笑道:“盂某接到桑令主的通知,得知各
大门派掌门人前来,临时准备了水酒粗肴,不成敬意。” 
  锤二先生还没开口,皓首神龙庞士奇大笑道:“老朽等一行,全都各自备有干粮,前山
休息之时,早已吃饱了,盂教主盛意,看来只有心领。” 
  青师太接口道:“孟教主,我们明人面前不必说假,玄黄教鬼鬼祟祟的把我们引到此处,
到底有什么阴谋?” 
  披麻教主孟寿昌听得丝毫不以为意,依然满脸春风,朗朗笑道:“盂某只是一番敬意,
诸位且到里面请坐。” 
  说着连连肃客。 
  大家进入大厅,落坐之后,便有二十余名上身赤裸,周身紧裹黑布拖地而行的苗疆少女,
送上香茶。 
  那手挥伽楠线香的天蛊女等三人,也款款走入大厅,把三支伽楠香插入大厅正中的一只
古铜香炉之中,然后退到披麻教主身后,垂手而立。 
  披麻教主回头道:“吩咐他们开上酒席。” 
  身侧的天花女躬身领命,立刻传下话去。 
  锺二先生哈哈笑道:“孟教主盛情心领,玄黄教桑令主把老朽一行,领到此地,究竟有
何见教?还请孟教主明白见告才好。” 
  披麻教主连忙起身拱手,正色道:“孟某久仰中原各大门派盛名,难得各大门派亲临,
盂某略备水酒,出于至诚,锺大侠和各位见请勿疑。”天地教副教主黑幡追魂索焕堂冷笑一
声道:“玄黄教安排下这一绝地,自然不怀好意,姓孟的,你何必假心假意,跟我们来这一
套?” 
  矮冬烘孔继明手中羽扇,指了一指,摇头晃脑的道:“孟教主附庸玄黄教者也,当前盛
运,宁非安排毒饵,欲作一网打尽之举乎?” 
  披麻教主盂寿昌哈哈大笑道:“孟某如有一网打尽诸位之意,何用在酒菜上下毒?” 
  他说话之时,二十个苗疆少女,业已手托银盘,纷纷上菜。 
  刹那之间,海陆陈杂,桌面上摆了十来盘莱肴,同时替大家面前,也斟满了酒。 
  披麻教主举起大杯,大声说道:“山居简陋,诸位又以此见疑,但孟某区区敬意,出自
肺腑,先干此杯。” 
  话声一落,果然一饮而尽。 
  要知披麻教发迹苗疆,善于使毒,江湖上谁都知道,是以尽管他先干了一杯,大家还是
没稍动。 
  当然不用说满桌酒莱,就是连几口香茶,也没人喝过半口。 
  孟寿昌瞧在眼里,丝毫不以为意,微笑道:“披麻教原是擅于下蛊,诸位不能见信,自
亦难怪,但孟某一番敬意,总算尽到。”说到这里,回头朝天蛊女等三人,道:“你们下去
准备一下。” 
  他这“准备一下”,传到在座群侠耳中,暗想:“果然不出所料,他敢情眼看狡计不成,
又另出花样了? 
  天蛊女等三人,躬身领命,俏生生的向厅外走出。 
  盂寿昌等三人走后,又朗朗笑道:“诸位掌门人难得聚会,敝教一向僻处苗疆,实在搬
不出什么,以娱佳宾,小徒们略谙歌舞,苗蛮之音,有污清听,诸位幸勿见笑才好!” 
  大家见他一味卑辞谦恭,始终不提玄黄教之事,自然疑窦丛生,不知他心中包藏着什么
阴谋? 
  此时只听小出脚下,弦管大作,四队上身赤膊,脸上涂着各种颜色的教徒,一路吹吹打
打,连蹦带跳的从四条花林通道中走出,步人山下草坪,各循石级,分由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朝小山顶上走来! 
  刺耳乐声,互相呼应,简直难听已极。 
  一会儿工夫,这四队鬼怪似的汉子,业已在大厅前面会合,乐声喧天。 
  在他们参差游走之际,渐渐围成一圈,一边吹打,一边蹦跳,绕场三匝,乐声逐渐低沉,
终于停了下来! 
  就在乐声乍歇,围成一圈的人,也由正面缓缓分开,变成一个半圆形。 
  中间忽然多出三个上身半裸,肩臂全露在外面的白衣少女,长裙曳地,赤着双脚,朝厅
上躬身为礼。 
  这三人当然就是披麻教主孟寿昌门下的天魔、天蛊、天花三女,只是她们何时走入圈中
去的,谁也没看清楚。 
  大厅四外走廊上的灯光,随着三女的出现,除了厅前依然大放光明,其余东、西、北三
面,突然熄灭。 
  鬼怪似的乐队,开始奏出轻缓乐声,这会他们一反方才那种乱吹乱打的刺耳丧乐,居然
音词柔和,悠扬悦耳。 
  天魔女等三人,随着音乐,翩翩起舞,同时也随着曼舞发出轻歌! 
  歌声婉转,舞态妙曼,而且还有许多少女的声音,随声相和,一时当真像置身在广寒宫
里,瞧着云裳舞曲! 
  渐渐乐声转入轻快,三女的舞姿,也逐渐加快,只见她们六条雪藕似的粉臂,纤纤玉指,
状若兰花,不住的向上摆动,蛮腰轻扭,肥臀款摆。和乐声和得丝丝入扣。 
  乐声越来越急,歌声也越和越响。 
  场中三女,同时在不住扭动之际,皓腕轻抖,裹身长裙,突然应手而脱。 
  强烈灯光之下,三人身上只剩了一抹胸衣,和仅够掩蔽私处的一围短巾,晶莹如玉丰盈
如雪的胴体,悉呈眼前。她们的舞姿,也越发如火如荼,修长大腿,不住的左右摆动,浑圆
玉脐、同时起了波浪似的抖颤。 
  群侠之中,许多人闭上眼睛,但也有不少人双目直瞪,快要冒火! 
  一般年轻姑娘,更羞得脸红耳赤纷纷别过身去! 
  “噫嘻,于戏,此舞不停,吾其披发左袄矣!” 
  天地教主军师矮冬洪孔继明怪叫未已! 
  青师太怒声叱道:“孟寿昌,你快叫她们收起这种不堪入耳的淫荡之声,时间无多,你
奉命行事,该对我们如何,干脆划道吧!” 
  琼宫公主手下的四名侍婢也同声叫道:“对啊,我们还要赶到玄黄教总坛去呢,再迟来
不及啦!” 
  “哈哈哈哈!” 
  披麻教主孟寿昌笑声骤起,举手一挥,歌声曼舞,同时悠然停止。 
  他一张白皙无须的脸上,还是堆满笑容,点头道:“盂某为了敬重中原各大门派,才要
他们在各位掌门人和门下弟子,走完人生道路之前,略尽心意,以娱嘉宾,既然如此……好,
你们就替各大门派群侠奏上最后一曲吧!” 
  话声刚落,厅前披麻教的门徒,果然立时又吹打起刺耳丧乐,鸣呜咽咽,异常难听! 
  峨嵋白云子呛的掣出此剑,大声喝道:“孟寿昌!你待怎的?” 
  恶道人墨无为也同时霍地站起,厉声道:“姓孟的,你敢出言不逊,墨副教主就叫你横
尸厅上!” 
  那雪山侍者云、霞、雯、霓四婢,一听副教主出声,四条白影,相继掠出,一齐纵到披
麻教主孟寿昌身前,四柄短剑,同时出鞘。 
  云儿剑尖一指,此道:“收拾你披麻教主,还用不着各大门派的掌门人出手!” 
  孟寿昌神色不变,微笑道:“四位姑娘,大概就是天地教主座下的琼宫侍者了?” 
  云儿绷着脸道:“是又怎样?” 
  孟寿昌道:“琼宫侍者,武功个个不弱,孟某早有耳闻,只是此时当着各大门派掌门,
和贵教两位副教主面前,不容孟某把话说明,就想贸然动手,不但四位姑娘有失礼貌,而且
也不是时候吧?” 
  云儿脸上一红,道:“你有话只管说咯!” 
  披麻教主脸色一沉,道:“孟某岂是在你们剑尖威胁之下,说话的人?” 
  墨无为冷笑一声道:“云儿姑娘,你们就回来吧,谅他插翅也飞不出厅去!” 
  披麻教主仰天朗笑道:“孟某何须走动一步,插翅难飞的只怕不是孟某呢!” 
  锺二先生长眉微轩,道:“孟教主究竟有何见教,何不明说?” 
  孟寿昌稽首道:“锺大侠吩咐,孟某敢不明说?” 
  说着,他两道眼神,徐徐朝群侠脸上掠过,才抬头道:“各位掌门人先运气试试,是否
感到有什么异样?” 
  锺二先生暗中运气一试,只觉胸腹之间,果然有了异样感觉,但这一丝感应只是在似有
若无之间,如果不是经孟寿昌提醒,恐怕谁也不易察觉得出。 
  这一瞬之间,敢情大家也全已发觉有异。 
  峨嵋白云子性子较急,首先喝道:“盂寿昌,你在大家身上,使了什么手脚?” 
  皓首神龙庞士奇捋须笑道:“区区剧毒,我们还不难把它逼出体外,孟教主提醒得似乎
早了一点,不怕白费心机吗?” 
  他说得一点不错,眼前这点中毒,并不严重,凭大家的内功修为,还不难把它退出体外。
  但如果孟寿昌此时不提醒大家,等到毒气散发之后,再要运功逼毒,就得大费手脚。 
  披麻教主孟寿昌淡淡一笑,道:“各位掌门,和孟某原无丝毫过节可言,今日之事,孟
某只是受人之托,代人行事……” 
  青师太怒道:“九阴妖妇要你如何?” 
  盂寿昌笑道:“九阴夫人创设玄黄教,你们既然应邀前来,还主张以礼接待。” 
  墨无为双目圆睁,厉声道:“那么这样无理取闹,是谁的主张?” 
  孟寿昌两道眼神,瞧过大家,哈哈大笑道:“说也无妨,这是桑令主的意见,他是怕你
们各大门派和天地教联合一起,在玄黄教开坛之日,群起捣乱,才要商山四异在岭前等候,
各位之中,如果有人闯过他们这一关的,就引到落魂崖来。” 
  青城掌门铁肩道人冷笑道:“孟教主可曾听到商由四异的消息?” 
  披麻教主点点头道:“盂某方才已听门下说过。” 
  独孤握大笑道:“孟教主自问比商山四异如何?” 
  披麻教主道:“武林中寸有所长,尺有所短,岂可一概而论?” 
  大家虽然发现胸腹之间,有一丝异样感觉,但因中毒极轻,谁也没把它当一会事。 
  即使各大门派弟子,和天地教教徒,功力较浅,此刻也并没昏眩感觉,依然雄纠纠,气
昂昂的各自站立。 
  锺二先生武功最高,心头疑团也愈甚,趁大家说话之时,运气一逼,那一丝异感,竟然
既像消失,又像存在,当下悄悄向百草仙翁询问,连见多识广的葛长庚,都说不出所以然来。
  这时蓦听少林广明大师纵声笑道:“孟教主这般说法,是否也有意试试?” 
  披麻教主徐徐的道:“孟某主持落魂崖,当然也有向中原各大门派领教之意,只是……”
  广明大师瞪目道:“只是什么?” 
  披麻教主目光转了一下,又道:“只是各大门派这几年高手凋谢,不知还有什么人,能
够和孟某旗鼓相当……” 
  他话声未落,广明大师大笑道:“孟教主口气不小,贫衲倒要先试试你是否言过其实?”
  孟寿昌摇手道:“大师请听孟某把话说完了再说不迟。” 
  广明大师嘿道:“你说,你说!” 
  盂寿昌依然心平气和的道:“即以此刻在座的各位而言,自然认为孟某口出大言,未免
太以狂妄,但诸位人数众多,孟某武功再高,也难以一一领教,是以孟某之意,想在比试之
前,先试一试各位定力如何?” 
  皓首神龙庞土奇大笑道:“你准备如何试法?” 
  披麻教主微微一笑道:“诸位从狭谷入山,即是落魂崖,原因是这座山谷中,遍地都是
毒木丹,常人入林之后,就得魂落此谷。孟某受桑令主之托,主持此谷,曾就原来通道,略
予布置,把这十里方圆,定名‘落魂大阵’,此地正当落魂阵中央方位。” 
  白云子忍不住道:“你是想仗着毒木丹花林,和我们一决胜负?” 
  披麻教主道:“非也,落魂大阵,虽以毒木丹林四条通道为阵之门户,但最具威力的却
是这中央方位,即使千军万马,冲到这小山之下,也就是到了人生道路的终点。” 
  广明大师环目四顾,冷冷的道:“这中央方位,有什了不起的?” 
  披麻教主孟寿昌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口金色的小钟,小钟上端还系着一个金环,只见他把
金环套入左手中指,那金色小钟就悬空挂在他手掌之下,接着又从怀中摸出一支五寸来长的
金色小槌,才抬头说道:“孟某主持‘落魂大阵’,真正的威力,就在此钟之上。” 
  他此话一出,大家全都大感惊奇,这区区一口金色小钟,难道还能伤人不成?瞧他说得
如此郑重其事,似乎又不像有假。 
  这真是大家从未遇上过的离奇之事! 
  任凭各大门派中武功最高资格最老的锺二先生,江湖经验丰富,掌故最熟的葛长庚,和
昔日四恶之首,如今身为天地教副教主在黑道上混了数十年的恶道人墨无为,以及这许多各
门各派掌门,谁都瞧不出这口小小金钟,有何出奇之处? 
  披麻教主孟寿昌不待大家开口,接着说道:“此钟名为‘落魂’,普通练武之人,只要
鸣钟一下,魂消魄散,像各位掌门人,武功精深,只怕也不会超过三至五下……” 
  “哈哈哈哈!” 
  恶道人墨无为纵声狂笑,道:“孟教主倒说得神乎其神,你就敲上三下试试,瞧我们禁
受得住,禁受不住?” 
  此话当真是所有在场之人,全都这般想法,披麻教主在苗疆专以扮神作鬼的伎俩,欺骗
愚夫愚妇,天地间那有这等神怪之事? 
  披麻教主孟寿昌两道目光,瞧了他一眼,微笑点头道:“孟某方才已经说过,要试试各
位定力,即是此意。” 
  锺二先生神色凝重,长眉微皱,朝皓首神龙庞士奇道:“道兄,恐怕其中另有蹊跷。”
  皓首神龙低声道:“不错,瞧他说得肯定,说不定另有阴谋,我们倒确是大意不得。”
  锺二先生默默点头,只见披麻教主朝自己打了一个稽首道:“锺大侠领袖群伦,不知孟
某方才所说,以为如何?” 
  锺二先生徐徐站起,双目神光炯炯,拂髯道:“盂教主既然要试试大家定力,老朽自表
赞成,只是在场之人,功力参差,孟教主要如何试法?” 
  披麻教主朗朗一笑,道:“孟某之意,就以九响为准,各位掌门在九响之后,仍能不为
钟声动摇,孟某立即解散披麻教,听凭各位处置。” 
  锺二先生心头一沉,暗想如无绝对把握,怎会出此重言?当下微微一笑,反问道:“孟
教主也说说你如果赢了的话,又将如何?” 
  盂寿昌朗朗笑道:“孟某赢了,各位掌门人不是悉数落魂了,还有什么说的?” 
  皓首神龙庞士奇怒笑道:“孟教主真不愧是天下第一狂人。” 
  锺二先生神光暴射,回头向大家扫了一眼,大声道:“孟教主‘落魂钟’威力极强,大
家不妨先准备一下,只要心神湛然,就让他敲上九响试试!” 
  群侠自然知道锺二先生言外之意,是叮嘱大家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千万大意不得,
这就哄然答应一声,各自运功凝神,全力戒备。 
  皓首神龙庞土奇凝足十成功力,劲蓄掌心,只要稍一发觉不对,终南绝技“无形指”立
即随手点出。 
  锺二先生眼看大家全都已有准备,心中也确实不敢相信这九响钟声,会有恁的厉害,一
面朝孟寿昌拱拱手道:“盂教主请敲钟吧!” 
  披麻教主白皙的脸上,始终挂着笑容,闻言之后,朝天打了一个稽首,口中念念有词的
道:“落魂大阵,闻钟落魂,一敲天地动,二敲鬼神惊……” 
  白云子听得勃然大怒,厉喝道:“孟寿昌,你要敲就敲,何用说这些废话?” 
  孟寿昌面含厉笑道:“金钟三敲,魂飞魄散,急急如律令!” 
  口中说着,右手举起五寸来长的小金槌,朝金钟上轻轻叩去。 
  “铛!”一声清越钟声,堪堪响起,各大门派中人,宛如听到丧钟,心弦猛震,大有落
魂失魄之感! 
  连锺二先生内功修为,已达炉火纯青之境,也不禁陡觉心头起了一阵烦燥! 
  “铛……” 
  “住手!”蓑衣丈人右手藤杖一顿,清癯的脸上,满现怒容,大声喝道:“孟教主,你
几时偷放了金蚕恶蛊?” 
  “金蚕恶蛊”这四个字,听到群侠耳中,无异一声焦雷。 
  因为金蚕恶蛊及是苗疆最厉害的毒蛊,中蛊的人,只要断到鸣金之声,立时发作,武功
再高,也无法抗拒。 
  披麻教主孟寿昌在金钟两响之后,早已瞧出群侠神色剧变,全都中毒极深,不怕他们逃
上天去。 
  闻言手上一停,朗朗笑道:“谷老丈说得不错,诸位从毒木丹林中据息而来,兄弟出迎
之时,特命小徒点燃伽楠香,给诸位解毒。诸位当时感到胸腑一畅,不知不觉多吸了几口深
长呼吸,其实,敝教早已准备金蚕蛊末,大量散播,只是诸位不知罢了。” 
  峨嵋白云子厉喝一声:“好个无耻妖道!” 
  长剑一抡,正待纵身扑去! 
  披麻教主大笑道:“哈哈,诸位中毒已深,只要孟某九叩金钟,武功再高,也难以支持,
孟某受人之托,忠告诸位,目前只有两条路,可以凭诸位选择,一条是由金蚕蛊啮心而死,
一条是投效金枫令主……” 
  天地教副教主黑幡追魂索焕堂大声道:“你还忘记了一条可走之路,那就是先要决定我
们那一个先死?” 
  披麻教主神色镇定,一举手上金钟,道:“诸位别忘了盂某掌握金蚕蛊在诸位心肺之间
的发作之权!” 
  终南皓首神龙庞士奇呵呵大笑道:“孟教主也别忘了你生死之权,操在我们一击之中!”
  披麻教主脸色微微一变,接着笑道:“那么盂某只好敲钟了!” 
  话声一落,迅疾举起金槌,往金钟上叩去。 
  “哈哈!” 
  皓首神龙也长笑—声,道:“那么老夫也只好发招了!” 
  不待他击上金钟,右手一起,“无形指”凌空点出。 
  这一下,双方动作都快,但就在这一瞬之间,大厅上突然灯火全熄,眼前一黑! 
  “铛”“铛”…… 
  清越钟声,忽然从大厅中飞出厅外! 
  庞士奇长笑道:“盂教主,你还想往哪里走?” 
  人随声出,同时往厅外追去。 
  大家正觉一阵头晕心慌…… 
  黑暗中只听蓑衣丈人的喝声:“大家快请塞住耳朵!” 
  各大门派之人,闻声警觉,纷纷撕下衣襟,塞住双耳。 
  却说皓首神龙庞士奇急起直追,如影随形,跟着披麻教主身后迫出,但堪堪掠到门口,
耳中陡听娇叱乍起,连人影还没看清,一股劲风当面拂到。 
  不!寒光闪动,一支长剑业已点到胸前! 
  皓首神龙在起身之时,右手早巳拔出背上长剑,紧握手中,此时一见有人袭击,他寒电
般目光一瞥,看清拦住自己的正是天魔、天花两女。 
  她们一左一右,挡住门口,天花女手上执着一柄拂尘,疾卷自己宝剑,天魔女的长剑疾
刺自己左臂,这两人同时而至,来势异常迅速! 
  皓首神龙大喝一声,右手长剑一起,顺势朝拂尘削出,左手中食两指,却迎着刺来剑身
戳去! 
  这一下当真快得有如电光石火,天花女拂尘缠上庞士奇长剑,方自心中一喜,正待运功,
那知陡觉手上一震,一股巨大势道,突然从剑身上传来,一下把自己带出了四五步之多! 
  “铮!”天魔女剑势出手,也同时一声惊呼,疾向后面跃退三尺,低头一瞧,自己一柄
精钢长剑,已被齐中弹断! 
  皓首神龙庞士奇一道身形,已疾如流矢,直冲而出! 
  “铛……铛……铛……” 
  急骤的金钟之声,从厅外传来,堪堪敲到三下,各大门派门下弟子天地教一干功力较差
的人,再也支持不住,双手捧胸,先后倒卧下去,面上现出无比痛苦! 
  但就在金钟敲到第三下上,皓首神龙庞士奇也已势若电闪,凌空扑到! 
  人还未到,一缕悄无声息的“无形指”风比人还快,一下点到金钟之上! 
  “铛!”披麻教主没想到皓首神龙会来得这般快法,手上金钟一声大响,已被指风点中,
震得粉碎。 
  心头不禁大为凛骇,身子向后疾退数步,翻腕从肩头掣出长剑。 
  皓首神龙白髯飘飞,身形落地,洪声笑道:“孟教主,老夫早已说过,你生死之权,操
在我们手上!” 
  孟寿昌冷笑道:“那也并不见得,你虽击碎金钟,但深入肺腑的毒蛊,业已引发,最多
也熬不过半个时辰。” 
  皓首神龙大笑道:“打发你孟寿昌,只怕要不了半个时辰。” 
  就在皓首神龙飞出大厅的刹那之间,群侠之中,青师太、白云子、元真子、铁肩道人相
继追出。 
  青师太性如烈火,知道自己一行,中了苗疆最霸道的金蚕蛊毒,杀性陡起,她紧接着皓
首神龙掠出厅外。 
  正好天魔女长剑被“无形指”弹断,微一怔神,青师太抖手一剑,朝她胸前刺到! 
  天魔女武功也算不弱,赶紧娇躯向旁侧一让,但青师太一剑出手,那容你还有躲闪余地,
口中冷笑一声,长剑一转,陡然横削而出。 
  寒光划起一道森森剑气,剑锋闪动,鲜血直喷,天魔女惊叫起处,一条玉臂,齐肩削落。
  青师太剑光撩出,左掌同时劈到,“砰”的一声,把天魔女一个娇躯,随掌震出两丈采
远,朝山下落去!那和天花女动手的,正是峨嵋白云子,他一柄长剑,霍霍生风,峨嵋“乱
披风剑法”,当真像一阵龙卷风似的,但见匹练狂卷,片刻之间,已把天花女逼遏得手忙脚
乱,步步后退。 
  此时骤然听到天魔女的惨叫,心头一慌,被白云子飞起右脚,踢中小腹,闷哼一声向后
倒去。 
  这一段话说来较慢,其实和皓首神龙一指击碎披麻教主手上金钟,几乎是同一时候,另
外武当元真子和青城铁肩道人两条人影,却直向披麻教主扑去。 
  披麻教主孟寿昌瞧到两个爱徒,同时丧命,心头又惊又怒,此时眼看对方纷纷追出,他
们虽然身中蛊毒,但内功精深的人,也可支持一时,皓首神龙说的不错,自己真要被他们截
住,恐怕也难逃公道。 
  他心念疾转,目光一瞥,蓦地朗笑一声:“姓庞的,孟某要失陪了!” 
  袍袖一挥,身若陨星,奇快极伦朝小山脚下投去! 
  “嘶!”从他袖中,飞出一道碧绿火花,冲天直上! 
  “哈哈,孟寿昌,老夫容你逃出手去,就不叫终南皓首神龙。” 
  庞士奇人随声发,衔尾朝山下凌空扑去。元真子和铁肩道人堪堪掠到,一眼看到披麻教
主往山下逃去,也同声厉吼,紧追下去。 
  四条人影,疾如流矢,在黑暗中一闪而逝。 
  青师太、白孟子,收拾了天魔、天花二女,抬头一瞧,皓首神龙等人,已经去远,一时
不及再追,只好停住身形,同时也因披麻教主临逃时放起一道火花,敢情他又有什么埋伏,
自己两人不如先通知大家然后再作接应。 
  一片漆黑的大厅上,这时已由大家,晃亮火折子,重新点起灯烛。 
  锺二先生在群侠之中,算是功力最精纯的一个,但他也被方才连续响起的金钟之声,扰
得心仲神烦。 
  此时瞧着各派门下和天地教一干弟子,内功较浅的人,一经金钟敲击,蛊毒立被引发,
纷纷支持不住。 
  他虽力持镇定,也不禁修眉紧锁,回头朝蓑衣丈人和百草仙翁两人问道:“两位老哥,
这金蚕恶蛊,可有解药?” 
  百草仙翁搔搔头皮,道:“金蚕恶蛊,除了乌风草,别无解药。” 
  蓑衣丈人点头道:“葛仙翁说得不错,乌风草只有云雾山才有,而且不易寻觅,可惜老
朽仅存的小半瓶乌风草散,已在少林寺前,悉数用尽,唉,金蚕恶蛊,除了乌风草,实在无
药可解。” 
  锺二先生淡谈一笑,道:“生死有命。锺某原也不放在心上,只是咱们如果葬身此地,
各大门派从此后继无人,江湖上势必另成一番形势……” 
  他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方玉琪和莲儿姑娘,差幸没和自己一行同来,不然也难逃此厄,
心中想着,不由喃喃的道:“虽然方老弟和莲儿姑娘幸免于难,但凭他们两人,武功再高,
只怕也难和九阴妖妇抗衡……” 
  话声未落,青师太与白云子已回到厅上,把皓首神龙等四人追逐披麻教主下山,及孟寿
昌临逃时放起一道火花,不是另有诡计,就可能暗使埋伏,大家尽快接应才好。 
  锺二先生捋须道:“咱们身处绝境,老朽熟思之下,山下四条通路,其中必有一条,可
通落魂崖,庞老哥他们既然追下山去,咱们与其坐待蛊毒发作,不若分作四路,分头突围,
同时也好接应他们。诸位道友,不知以为如何?” 
  恶道人墨无为应声道:“锺大侠说得极是,敝教门下,愿意担当正东一路。” 
  锺二先生环顾大家一眼,徐徐的道:“如此甚好,那么我们也该分成三拨才好。” 
  当下大家决定由广明大师、瓢浮子、白云子、八封刀谢沧洲,带领金枪将吕史的后人吕
继先和少林门人,一行从西冲出。 
  蓑衣丈人、邛崃哭广居士、生死笔独孤握等代率武当门下,一行往北。 
  锺二先生、百草仙翁葛长庚、樊太婆、青师太、静因师太,率同姜青霓、公孙瑶红、谷
飞莺,慧修等人,宜闯正南,仍循来路闯出。 
  大家计议停当,正待各自往山下行去。 
  百草仙翁葛长庚突然摇手道:“诸位且慢,我们身中恶蛊,方才已被金钟引发,发作在
即,如再经一阵竭力奔走,血液加速,发作得更快,只怕没有冲出落魂崖,便告不支。老朽
之意,大家不如先运功调息,把身内巨毒,逼集足厥阴肝经,藉肝脏固有的祛毒功能,暂予
遏止,待出了落魂崖,再行设法吧。” 
  锺二先生知道这等方法,无疑饮鸠止渴,但眼下情势紧迫,不得不暂求片刻生机,当下
点头道:“目前我们也只好如此了。” 
  大家闻言之后,果然纷纷盘膝坐下,调息运功,一阵工夫,各自把蛊毒强行遏聚肝经,
先后站起身来。 
  好在分派已定,便各按方向,朝小山脚下奔去。 
  朦胧月色,繁星在天,小山四周,一片漫山遍谷的毒木丹花,此时沉寂如死! 
  锺二先生一行,由南面石级下山,堪堪走近草坪,陡听刺耳丧乐,突然大作,一队状若
鬼怪的披麻教徒,蜂涌而出,在林前摆成一座阵式,挡住去路,敢情其他三面,也是如此。
  这一队人,不但脸上红蓝杂陈,涂着各种颜色,而且上身赤膊,也涂着五颜六色,连头
上戴的纸帽,手上拿的兵刃,无不奇形怪状,见所未见! 
  锺二先生领袖武林,除武功之外,平日也精研八封九宫、奇阵之学。此时眼看对方陡然
现出这许多人,列阵以待,他一生谨慎,当下停住身子,准备先看清阵势,再出手破阵。 
  那知瞧了一会,只觉这披麻教徒,站得杂乱无章,既不按八卦九官方位,也没有五行生
克变化,只是叉着兵刃;双手不住向上举动,发出啷啷一片混乱,无法辨认得出这是什么阵
法? 
  百草仙翁葛长庚跨前一步,低声说道:“道兄可看出他们的阵式变化吗?” 
  锺二先生摇摇头道:“一时不易瞧得出来,大概就是方才孟寿昌说的‘落魂大阵’了。”
  青师太道: “咱们冲过去就是了,管他什么落魂阵不落魂阵。” 
  锺二先生也觉得时间宝贵,自己一行人都身中蛊毒,不能和他们相持下去,这就一挥手
中长剑,高声说道:“大家随锺某冲吧!” 
  喝声一落,大步而出,居中冲去。那知形似鬼怪的教徒们,一见有人冲来,口中发出一
阵“嗥”“嗥”鬼叫,忽然朝两边退下,让出一条路来。 
  不,他们敢情意在诱敌,刹那之间,一齐退入两边林中,走得一个不剩。 
  这条花林中的大路,大家方才就是从此而来,路径虽然不宽,也有两人并肩可行。 
  锺二先生为了防备披麻教突出偷袭,叮嘱大家各自保持距离,便于动手,而且每一个人
也早已撕下衣襟,蒙住口鼻。 
  各大门派的群侠,这会分作四路突围,原是抱着破斧沉舟的决心,是以冲人林中,便自
展开脚程,向前急走。’ 
  转眼之间,但已奔了里把光景,一路上简直如入无人之境,并不见有人偷袭阻拦。 
  正当此时,只听身后远处,忽然响起“铛铛”金锣之声! 
  这锣声敢情就是从小山顶上发出,声音洪亮,传得极远! 
  大家正行之间猛觉心神一震,姜青霓、樊秋云,公孙瑶红、谷飞莺,慧修五位姑娘,功
力较浅,立时感到一阵昏眩,方才勉强抑制的金蚕蛊毒,此刻再也压制不住。 
  金锣敲到第三响时,五位姑娘已,似西子捧心,娇声呻吟,委顿地上。 
  静因师太大喝一声:“诸位道友,只管先行,贫道先去杀了那个鸣锣之人。” 
  话声未落,返身就朝来路飞掠而去! 
  但就在金锣连续响起的同时,两边花林中,也发出一片“嗥嗥”鬼叫,和“铛铛”铁叉
之声,此起彼落,互相呼应,人声沸腾,恍如不知埋伏了多少披麻教徒。 
  他们藉着林木掩护,竟然同时发动,从左右两侧,夹攻而来! 
  锺二先生朗笑一声,匹练似的长剑剑光暴射,横扫而出,当前两个披麻教徒,立即惨叫
一声,立被劈作两截,应声倒地。百草仙翁、青师太、樊太婆也同时出手,剑光仗影,像急
风骤雨般挥去,惨叫惊呼,接连响起! 
  披麻教徒以为仗着毒木丹林,大家都不敢追袭,自己这边,进可以攻,退可以守,只要
把大家困在林中,等他们蛊毒发作,束手就擒,那知青师太、樊太婆眼看自己徒儿和爱孙,
蛊毒发作,委顿地上,自己也被远处金锣之声,敲得心神震荡,不克自制,早巳激动杀机,
双目喷火,此时恨不得把所有贼人,一起消灭。 
  青师太剑发如风,口中高声叫道:“葛仙翁,你照顾她们一下,我非把这批贼子,剑剑
诛绝不可!” 
  百草仙翁还待劝她不可深入,但青师太话声一落,已剑随身发,一道滚滚青光,朝左边
林中冲去。樊太婆厉笑一声,也同时挥动钢拐,朝右边花林冲人。 
  这两人宛如两头疯狮,冲人花林之后,但见毒木丹花树,纷纷倒折。刹那之间,惨号厉
嗥,夹杂着青师太的叱声,樊太婆的大笑,同时响起! 
  藉毒木丹花树掩蔽的一干披麻教徒,只恨爷娘少生了两条腿,到处乱窜。 
  锺二先生此时早已收剑站住,听到左右两侧惨叫不绝,心中不由摇头叹息道:“这真是
一场武林中的浩劫!” 
  百草仙翁微皱双眉,低沉的道:“只怕我们无法冲出去了!” 
  锤二先生瞧他脸色不对,吃惊的道:“葛老哥,你怎么了?” 
  百草仙翁惨笑道:“锺道长,你功力深厚,暂时还不碍事,我……已经支持不住了……”
  话声一落,往地上盘膝坐下,闭目运功。 
  此时四周花林,业已听不到什么声息,敢情袭击自己这一路的贼人,已被青师太、樊太
婆两人,赶尽杀绝了,但两人依然不见回转。 
  锺二先生凛然独立,心头又急又怒,正当此时,瞥见前面路上,出现三条人影,朝自己
这边飞驰而来!一时霍地转身,长剑横胸,仰天大笑道:“看来锺某也得大开杀戒才行!”
  眨眼工夫,三条人影,业已驰近,当前一个大声问道:“前面是昆仑锺老哥吗?” 
  人随身到,锺二先生瞧清来的正是皓首神龙庞士奇,他身后两人,是武当元真子和青城
铁肩道人,不由大喜道:“庞老哥三位追赶盂寿昌,不知可曾得手?” 
  皓首神龙双目精光炯炯,大笑道:“孟寿昌业已授首……” 
  说到这里,陡地吃惊的道:“锺老哥,怎么只有你们这几位在这里……” 
  元真子和铁肩道人相继赶到,他们忽然脚下现出踉跄,一声不作同时往地上坐下。 
  锺二先生知道皓首神龙在众人之间,功力较高,是以此时还不觉得如何,不由叹了口气,
把自己一行,分成四路突围之事,约略说了一遍。 
  皓首神龙惊道:“那么我们该如何才好?” 
  锺二先生瞧了百草仙翁一眼,捋须道:“目前我们各大门派中,真正还能支持的,只怕
就是庞老哥和兄弟两人了,突围之举,已不可能,何况恶蛊虽经暂时抑制,终必发作,依兄
弟之见,我们趁蛊毒尚未发作之前,以庞老哥和兄弟的功力,何不试运本身三昧之火,炼化
恶蛊,如能侥幸炼化,自然更好,否则也强似坐以待毙。” 
  皓首神龙点头道:“锺老哥说得不错,我们也只好如此。” 
  两人当下就在地上坐定,各自澄心静虑,运起功来。 
  却说静因师太堪堪回头朝来路奔去,陡见眼前人影闪动,从树林中窜出七、八个披麻教
徒,手抡钢叉,挡住去路! 
  静因师太因那金锣之声,来自小山顶上,心头极感愤怒,此时飞行迅速,一见有人拦路,
那还客气,身形掠近;立即抢先出手,右手长剑,一招“拔草寻蛇”,向左边一个鬼怪似的
教徒刺去! 
  那披麻教徒钢叉一举,还待硬挡,静因师太怎容他还手,剑尖朝上一挑一震, “铛”
的一声,钢叉立被震出去,剑势疾落,血雨飞洒,那教徒一条右臂,已连肩削落! 
  这一下当真快得无以复加,那教徒惨号一声,身形还没倒下,静因师太早巳一掠而过,
连剑带人冲到另一个身前,手起剑落,一下把他劈成两半,往后倒去。 
  静因师太是急怒攻心,才大开杀戒,一路上但见剑光缭绕,沿途虽有重重披麻教徒窜出
拦截,但剑光过处,必有人溅血栽倒,片刻之间,便已冲出林外!只听四周喊声如雷,还不
时夹杂着惨叫,想来其他二路突围的人,也全都遇上了埋伏发生激战。 
  小山顶上,那座大敞厅,此时灯火已熄,但在朦胧月色之下,大厅屋顶上,正有一个白
衣人影,在一下一下地敲着金锣。 
  每一锣声,都敲得自己心惊肉跳,它虽然没有披麻教主孟寿昌手上那口金钟的震慑人心,
但被自己强行用内功逼住的恶蛊,也有蠢蠢欲动的迹象。 
  静因师太仗着精纯内功,略为调息,连纵带跃,一口气掠上小山,箭一般朝屋脊扑去。
  那在敞厅屋顶,手执金锣,指挥披麻教徒众,发动攻势的正是披麻教主孟寿昌手下那个
女弟子天蛊女,她瞥见一条黑影,飞快朝屋顶扑来,不由娇叱道:“来的是谁?” 
  喝声未落,静因师太业已满脸杀气,落到她身前,冷笑道:“妖女,你还不放下金锣?”
  天蛊女听得一惊,身形忙不迭后退了两步,娇笑道:“好啊,原来各大门派这许多高手,
已经只剩了你一个啦?” 
  左手金锣一扬,发出“铛”的一声大震,身躯倏进,右手长剑,刷刷两剑,朝静因师太
直劈过去! 
  静因师太冷冷道:“妖女,只怕你们披麻教,才剩下你一个了呢!” 
  长剑斜斜一指,只使了一招“斗转星移”,封开天蛊女疾劈过来的两剑,脚下霍地跨前
一步,右手闪电抓出,抢她手上金锣。 
  天蛊女长剑被封,但她心思敏疾,脚尖一点,人已朝后跃出,口中格格一阵妖笑,说道:
“你的来意,姑娘早已知道了,那会上你的当?” 
  静因师太一下没夺到金锣,脸色铁青,嘿了一声,剑随身进,寒光流动,幻出七八道银
光,同时电射激飞。她这招“闪电分光”乃是“通天剑法”的绝招,似幻似真,变化神奇,
使人无可捉摸! 
  果然,天蛊女不敢硬接,心头一怯,只觉手上一震, “铛” 
  的一声大响,一面金锣,已被静因师太长剑劈成两片,不,剑光缭绕,同时朝她身前卷
到! 
  天蛊女惊骇已极,百忙之中,身子倏地一沉,往檐下滚落! 
  静因师太劈碎金锣,那还容她逃出手去,大喝一声:“妖女纳命!” 
  身发如电,剑先人后,跟踪飞落,手臂一送,朝她后心刺去! 
  天蛊女武功确也不弱,身子翻落,快到落地之时,突然一个急闪,往走廊石柱后面躲去。
静因师太如影随形,剑尖离天蛊女身后,不到两尺,对方这一突然闪开,一时收手不及,
“嚓”的一声,一柄长剑,竟有三分之一刺入石柱之中! 
  天蛊女心头暗暗惊凛,但这机会,那肯错过,柳腰一扭,剑尖颤动,一点寒星,闪电朝
静因师太身侧刺到。 
  静因师太一剑刺上石柱,早已料到对方必然趁机攻来,一时无暇拔剑,右手紧握剑柄,
手腕用力,身躯笔直跃起,身向上翻,使了一个“蜻蜓倒竖”之势,左脚朝天蛊女执剑右腕
踹去,同时右脚在石柱上一蹬,右手拔出长剑,由下而上,迅疾朝天蛊女胸前点出! 
  这一手“越女刺猿”,真如电光石火奇快无比,天蛊女惊叫一声,骇得向后直退。但静
因师太却在一剑出手之际,身如飘絮,一下落到天蛊女面前,右腕挥洒,青虹缭绕,划起重
重剑影,飞卷出去! 
  天蛊女武功虽然不弱,但和静因师太相比,还是差得老远。 
  运剑相抗,只不过七、八个照面,身外周围,已被静因师太剑势紧紧圈住,逼得手忙脚
乱,处处受制。 
  这一阵工夫,小山周围十里花林,披麻教徒的“啷啷”叉响,和“嗥嗥”鬼叫,已不复
再闻。传来的只是一声接一声的惨厉悲号,但声音也已零零落落,荒山深夜,这种凄厉惨叫,
听来分外刺耳! 
  静因师太经过这一阵疾奔、搏斗,血脉流行加速,蛊毒已积极在体内发作,只觉心口一
阵烦呕欲吐,头脑也逐渐胀重,心知自己已难久持,长剑突然一顿,厉声笑道:“天蛊妖女,
今日是你们披麻教悉数就歼的末日,你且听听四周情形!” 
  她这一停手,无非借着说话之时,暗吸真气,强行把蛊毒压制下去。 
  天蛊女也松了口气,耳听四周情势,果然不对,心头更是惊慌,暗想:自己再不退走,
恐怕也凶多吉少,眼珠一转,欲退反进,猛地银牙一咬,娇喝道:“姑娘和你拼了!” 
  长剑振动,倏忽之间,朝静因师太接连攻出五剑!这五剑也可以说是她情急拚命之举,
剑光出手,真还绵密凌厉。在她想来,这五剑至少也可把静因师太迥退一步,自己就好趁机
逃下山去。 
  那知静因师太乃是崆峒派有数的高手,崆峒以“通天剑法” 
  名震武林,静因师太隐居九华数十年,很少涉足江湖,剑术一道自有她的独到之处,只
是她生性好静平日不以此自眩而已。 
  天蛊女攻出的剑势,虽然急骤凌厉,但静因师太却微微一哂,嘿道:“妖女,你死在眼
前,还想怎的?撒手!” 
  右手一挥,“叮”的一声,天蛊女的剑势,一下被直荡开去,剑身直落,有如泰山压顶,
当头劈下! 
  天蛊女只觉右臂被震得一阵发麻,对方荡开自己长剑,迎面劈来,心头一惊,再也顾不
得手臂酸麻,咬紧牙关,奋力往上迎去! 
  “叮!”又是一阵金铁交震,天蛊女柳腰微挫,双腿一软,差点往下跪倒,接连后退了
两步,才堪堪把对方剑势架住,一时吓得花容失色,手臂不住的颤抖! 
  静因师太早已启了杀机,冷笑一声,手中长剑突然又向下沉落五寸,锋利长剑离天蛊女
头顶已不足一尺。天蛊女拼命支撑,只觉对方压力奇重,自己实在无法支持得住。 
  不过眨眼工夫,她粉颊通红,娇喘连连,一粒粒汗珠,像水一般滚滚直流,同时手上长
剑,也因对方的逐渐下压,缓缓低落!正当千钧一发之际,天蛊女骤觉对方剑上压力,突然
浮动,月光之下,只见静因师太脸色苍白,浑身起了一阵痉挛。 
  这正是蛊毒在她身上发作的现象,天蛊女瞧得大喜过望,正待抽剑反攻…… 
  “妖女……”静因师太毕竟功力深厚,蛊毒发作,心头一阵迷悯之际,突然灵光一现,
双目精芒暴射,剑上真气大盛,往下劈落!天蛊女再也抵挡不住,口中只惨叫了半声,血光
喷处,往后便倒,静因师太也因用力过猛,身子晃了一晃,跟着扑倒地上! 
  这时,小山四周,已是一片死寂,除了山风吹来,花林中飘出浓重的血腥气味之外,听
不到半点人声。各大门派赴会的群侠,和披麻教徒众,在这十里花林的落魂崖中,可说是同
归于尽。 
  但在静因师太扑到天蛊女身上不多一会,从东首花林中忽然遮遮掩掩掠出一条娇小人影。
那是一个十六、七岁的绿衣少女,肩上斜插着一柄短剑,一双点漆似的双瞳,不住东张西望。
脚下匆忙朝小山顶上奔来。当她一眼瞧到静因师太一身血迹,伏在地上,不住的喘息,她娇
小的身躯微微一怔,心头不自觉的有些害怕,但她仍然走近前去,把静因师太从地上扶起问
道:“老前辈,你觉得怎么样?” 
  静因师太此时蛊毒已发,再也说不出话出,只是瞪着两只眼睛,往她直瞧。 
  绿衣少女见静因师太没有作声,口中“哦”了一声,慌忙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小磁瓶,用
手指拈了一些粉末,涂到静因师太鼻孔之上,说也真灵,静因师太只觉一股辛辣之气,直刺
鼻孔,直下胸腹,身不由主地打出两个喷嚏,神志立时一清,睁目问道:“姑娘是谁?” 
  绿衣少女两只乌溜溜眼睛,盯着静因师太急急问道: 
  “你这位老人家可是静因师太老前辈吗?不知方玉琪大哥在那里?” 
  要知静围师太只是蛊毒发作,此时经过了两个喷嚏,胸腹之间烦满顿解,头脑一清,试
运真气,然已通畅无阻,所中蛊毒似已全解,心头不禁大奇,目光瞧着绿衣少女说道:“方
贤侄,不在这里。” 
  绿衣少女举头四顾,急道:“那么他在那里?” 
  静因师太道:“方贤侄并没到九宫山来。” 
  绿衣少女听说方玉琪没来,似乎微感失望,停了一停,才道: 
  “我是师傅叫我来的,因为大师兄、大师姐另有要事,不克分身,这是‘乌风草散’,
专解蛊毒,你快救醒他们,要快跟我走了,天一亮,就来不及啦。” 
  静因师太听得疑信参半,抬头问道: 
  “尊师是谁?怎会知道贫尼等人被困此处,要姑娘前来搭救?” 
  绿衣少女苹果脸上,泛起两个酒涡,稚气十足地眨眨眼睛,咭的笑道: 
  “我师傅就是九阴夫人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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