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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入堡赴约



  “离合神功”的离字接引之诀,果然神妙无方,汹涌压力,被这一引,狂涛卷风,悉数
由身侧掠过,往前冲去! 
  天狐双爪出手,势若闪电,但眼前人影一闪,江青岚业已避了开去,心中也大感楞异,
这小子果然滑溜! 
  但她是何许人,双爪未收,人已跟踪扑到!猛可里,一股劲急无比的狂飙,向自己撞到,
天狐不愧为六绝中人,一觉风声有异,百忙中吸气点足,一条身形,笔直拔起四丈来高,才
算堪堪避过! 
  身在半空,突发一声冷嘿,头上脚下,双掌下拍,往江青岚当头击下!天狼一掌之力,
被对方引开,他平日自视极高,此时第一招就折在后生小辈手上,如何不怒? 
  也是一声冷嘿,手划弧形,双爪往江青岚背后抓去!天狼天狐,成名数十年,居然以大
欺小,以两对一;但析城双凶,那管这些? 
  “伯父伯母,你们不可误会。” 
  江青岚急喊声中,只听天狼喝道:“嘿嘿!小子,你拿命来就不误会了!” 
  两仪爪快接近他后心了。设被抓中,天狼数十年精湛功力,是铁,也得抓个窟窿。但江
青岚却并没回头,右手一翻,一缕指影,忽然从天狼双爪之中穿入,快速绝伦的指风,已直
奔心坎。不!“玄机”,“期门”,“章门”,全笼罩在指风之下! 
  天狼要是抓中江青岚后心,自己也得身负重伤,心头猛凛,这小子的点穴手法,迅疾怪
异,兼而有之! 
  他经验老到,招式未接,身子早已倏地后退出去了四五步!这真是电光石火,间不容发,
天狐才一后退,江青岚也就趁机横跃。 
  “轰!”天狐泰山压顶之势,也紧接着疾劈而下!三人动作,先后之分,根本连瞧都无
法瞧清,山石四溅,狂飙乱卷,地面上被天狐全力一击,打成两尺来深一个大坑。 
  两丈方圆,砂飞风漩,声势好不惊人!但她还是落了空,那小子不是好好的站在一旁?
他们简直不相信,他能够从自己两人手下逃得出去。 
  天狼怒嗥!天狐怒吼! 
  两人同时撤出成名兵器白玉如意,左右一分,四道凶光暴露的眼神,紧盯着江青岚,当
真像一狼一狐,发了凶性。  
  江青岚心头一寒,不自禁地后退了三四步。这时,天色已昏黑之时,高山顶上,吐出一
弯新月,照着白玉如意,分外显得晶莹有光。 
  “小子、亮出兵器来,免得死了叫屈!”天狐厉喝声中,正待欺身进招。 
  突然,天狼符奇立好似有了警觉,沉声喝道:“何方朋友,躲在树上?” 
  天狐微微一凛,立即停住身子。“哈哈!”山顶空地东南的一株大树上,两条人影,倏
然飘落。 
  “符兄果然高明,小徒碰上了一点枝叶,竟被发觉!” 
  发话的是一个面相清癯,身穿青袍的老头,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劲装青年!江青岚瞧清来
人,心中暗暗叫苦,天狼天狐,自己已大感辣手,如今又来了毒冰轮王屋散人师徒,这可怎
么办?天狼符奇立嘿了一声,冷冷的道:“原来是祁老哥!” 
  王屋散人目光一扫,忽然笑道:“符兄贤夫妇,奇人奇事,当真使兄弟莫测高深,两位
在析城山包庇姓江的小子,这会却在这里动起手来。” 
  天狐怒道:“这是咱们的事,你管不着!” 
  祁天行并不动怒,依然笑道:“那么可容兄弟插上一手?” 
  他不待析城双凶答应,右手一抬,辣手郎君温璜,早已把青玉为杆,白玉为轮的毒冰轮,
送了上来。 
  王屋散人随手一拈,就大刺刺的往江青岚身前走去!天狼天狐,岂肯后人,也立即从左
右抄了过来。江青岚处此情势,心知再要解释,也是白费。心中一怒,迅速抽出七星剑,大
声叫道:“伯父伯母,兰儿之事,确是误会,晚辈有口难分,只是你们三位世外高人,也想
以多为胜,不觉有辱盛名吗?” 
  天狼轻轻皱了一下眉头,心想以自己等三人的身份,联手对付一个后生小辈,倒真要被
天下人讪笑! 
  当下回头道:“祁兄能否稍退一步,让愚夫妇把这小子废了,免得……” 
  王屋散人打了个哈哈道:“符兄切勿为他之言所动,此人不除,异日必成大患,我等志
在取他性命,有什顾虑?” 
  他脚步并不停止,一面狞笑道:“小子,这叫迫于情势,不得不尔!” 
  他们三个人,成为品字形的逐渐逼近!江青岚又后退了两步,但事到如今,说也无用,
倒反而神定气闲,并无惧意,暗暗运足“离合神功”,仗剑以待。 
  他因为对方三人,乃是名震武林的六绝中人,自己除了一招“乾坤一剑”之外,要想和
人家单打独斗,都无法抗衡,虽然离合神功,近日发现了能接引敌势,和借力反弹,但自己
强煞也只有三成火候,那能敌得住三人联手?因此可以想像得到,一动上手之后,自己极难
持久…… 
  “小子接招!”王屋散人当真外貌清癯,内心狠毒,出招在先,喝声在后。只见毒冰轮
起处,一轮青影,挟着风雷之声,当头砸下!江青岚因析城双凶也同时逼到,不敢硬接,脚
尖微微一点,人已向后退出数尺! 
  “嘿!”左侧的天狼冷哼声中,身形微旋,玉如意划起一圈弧形,由左向右,往江青岚
背后横扫而至! 
  天狐更不怠慢,玉如意同样划起一道弧形,却由右往左,迳磕前胸。江青岚左右受制,
腹背全虚,但他却十分沉着,长剑一领,身随剑走,剑走偏锋,一招“倒卷珠帘”,迎着天
狐来势,向后引出,左掌凝聚功力,向上猛劈! 
  他目今身手,大非昔比,当真静如处子,动如脱兔,离合神功,随招指出!天狐玉如意
出手,瞥见对方人影乍闪,剑光撩过,只觉一股巨大吸力,把自己劈出的力道,顺势往前带
出。 
  正好迎向丈夫的玉如意上撞去,赶紧右手一沉,往侧纵开。天狼防不到江青岚居然学会
了真气接引,借力打力之法,心中暗凛,也立即收招斜退! 
  “轰!”江青岚劈出的一掌有如迅雷奔发,正好碰上王屋散人毒冰轮泰山压顶之势。只
觉压力奇重,迫得自己蹬蹬后退了两步。王屋散人手上的毒冰轮,也被弹起一尺来高。四人
乍合倏分,以王屋散人和析城双凶的身份,这一招合力进击,最少也得把江青岚震个踉跄后
退,招架不迭。 
  那知对方只不过用了一招,就把自己三人悉数封开。这等功力,就是各大门派老一辈中,
也屈指可数,如今竟然出之于一个年轻小子,宁不令三人暗感檩异? 
  “祁兄,这小子已得空空老儿‘离合神功’真传。” 
  “不错,所以不能养疴贻患!”王屋散人怪笑声中,欺身前进,毒冰轮直点而出。不!
他这一次,出手之快,连招法都看不清楚,只见劲风雷奔,轮影如山,劈面滚来! 
  析城双凶,也在同时之间,发动攻势,左右前后,两柄玉如意交互划起闪电光芒!要知
这三人的武功,都已达到炉火纯青之境,第一招上,因低估对方,才致失着。此时既有警惕,
加之暴怒之下,和刚才出手,自有天渊之别!刹那之间,江青岚已陷入三件玉石兵器的一片
莹光之中。他虽然把“离合神功”全力运起,同时右臂疾洒,师门“通天剑法”追魂八剑源
源使出,七八条臂膀,漾出七八支剑光,还是觉得压力重重,难以挥洒! 
  析城双凶的“阴阳双玉正反七十二式”,和王屋散人的“毒龙轮法”,都是他们挤身武
林六绝的成名之技,岂同等闲。任你“通天剑法”追魂八剑是崆峒镇山绝艺,放到这三人手
下,也就并无出奇之感。 
  压力愈来愈重了,单是三人从兵器上所发出的真力,就激荡出震耳慑心的厉啸。五丈方
圆,风漩石走,附近树木,有若遇上了台风,纷纷断折!江青岚奋起神威,用尽一身本领,
才走出七八个照面,便已大感不妙。 
  其实他能够在这三人手下,走出七八招,已可大大的值得骄傲了。像他们三人之中,无
论是谁,平日出手,还不是三招两式,就可解决,要像今日这样联三人之力,还缠斗了许久,
当真是罕有之事! 
  江青岚剑法渐感滞钝,左冲右突,危机瞬息。他用尽自己可以用得出来的力量,使尽剑
法上可以应变的技巧,仍然无法挡得住对方三人的攻势!对方实在太强了,自己勉力应付下
七八个照面,比通常激战数十百千招,还要吃力! 
  他现在只有一招救命绝学“乾坤一剑”可使了,但对方三个强敌,岂同小可,自己使出
这一招剑法,固可苟延一时,也绝不可能转败为胜,击退三人!心中想着,这就大声叫道:
“三位前辈,如再不住手,晚辈可要得罪了!” 
  “嘿嘿!小子你有多少能……” 
  王屋散人耐字还没出口,江青岚七八道剑光同时倏敛,剑尖振动,九个小圈,豁然划出!
本来图尽匕见,危机四伏,但这一剑出手,果然情势大变。刹那之间,精芒四射,流霞千道,
从他身前骤然进发,当真是天崩地裂,威势惊人! 
  王屋散人,析城双凶,以前见过他这招剑法,但如今使来,威力更强。他们三人何等功
力,一望而知对方这招剑法,实非自己所能破解,立即倏然跃退!天狼又惊又怒,厉声叫道:
“祁兄,这是昆仑老人的绝学,这小子只会一招!” 
  刷!三条人影,乍退疾进,三般兵器,又是漫天匝地而来!江青岚情知要糟,剑尖再颤,
九个小圈,依然推出。但这一会,三人早有准备,不待他剑尖划出,已往三个方向闪开。等
江青岚剑尖上一大片剑光堪堪发出,析城双凶业已乘虚而入。 
  一左一右两柄玉如意,向他腰胁间戮到!王屋散人也再次欺进,一轮青影,直奔前胸!
江青岚苦于只会一招,一招出手,就没有别样厉害招法,跟着进击。对方三人只要避重就轻,
就可乘隙进手。 
  他心头一惊,赶紧身向后跃,一个旋转,“乾坤一剑”第三次使出,向横里削去。那知
天狼天狐早有准备,两柄玉如意,竟然是个虚招,江青岚剑才划出,两人同时侧身引退。一
声狼嗥,两人的两只左手,同时扬起,两股劲厉内劲,如金刃劈风,交互撞到! 
  “哈哈!小子,你黔驴技穷了罢!” 
  王屋散人毒冰轮,风急雨骤,同时疾卷而来!江青岚百忙之中,收剑封招,只听一声龙
吟,毒冰轮已击中剑身,自己右臂蓦地一震,七星剑差点脱手飞出。连转念头的时间都没有,
耳中听到“嘿”的一声,王屋散人的“黑煞掌”,业已排山倒海般推出! 
  这当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天狼夫妇的“两仪掌”,发出的劲气交互扫到,王屋散人的
“黑煞掌”风,也正好拍出!三股真气,汇成无比狂飙,夹击而来! 
  江青岚要想使用“离合离功”的接引打力,都已不及,砰然一声,一条身子,直被震得
往三丈开外飞去!要知他方才和天狼夫妇相遇,已一再后退,等到王屋散人出现,四人动上
了手,又后退不迭。 
  山峰顶上,能有多大?其实早已身临悬崖,只是强敌当前,使他无暇后顾罢了。此时被
三人汇成的狂飙一卷,身躯受震,就箭一般向崖外飞去!江青岚“离合神功”护体,身虽震
起,但并未受伤。睁目一瞧,自己脚下,竟是陡壁如削的百丈深壑! 
  心中一惊,赶紧猛吸一口真气,双臂一划,人已凌空飞起,往崖上掠来!王屋散人和析
城双凶不防江青岚被自己三人打下悬崖,这小子居然还会昆仑“云龙三折”的身法,再次凌
空飞起!  
  天狼嘿的一声,方待出手,瞥见悬崖边上,忽然出现一条人影。那是一个身材高大,满
脸虬须的老者。只见他双掌往下疾拍,江青岚堪堪纵起的身子,经这一击又往悬崖之下,跌
落下去!  
  口口  口口  口口 
  渑池,东接洛阳,西控函谷,北带黄河,南连崤山,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商业繁盛,
交通畅达,东大街正阳楼,更以汾酒驰名。 
  这天中午时光,酒客还在喧哗之际,一位儒服老者,却缓缓的踱出大门,他似乎心中有
事,连甘芳香冽的汾酒,都没喝上一杯。瞧他年龄,约有五旬上下,生得面目清癯,风度冲
雅。但腰间却横着一口长剑,鹅黄剑穗,趁风斜飘,敢情是武林中人?不!古时候的读书人
讲究身通六艺,谁不会上几手击剑,孔老夫子的画像上,不也是身佩长剑的吗? 
  所谓琴囊侠铗,正是读书人随身最好的装饰!但这儒服老者,显然有点不同,他虽然风
神冲夷,蔼然可亲,可是双目开阖之间,却神光湛湛,不可逼视。分明是一位深藏不露的内
家高手! 
  酒楼前面,是一块很大的荒场,这时有许多人围成了一个人圈,喧笑之声,哄然传来,
像在那里瞧什么热闹似的! 
  儒服老者,敢情一时高兴,也踱了过去。瞧热闹的人,多半是贩夫走卒,和街头一班小
孩,科头跣足,伸着脖子,百多双眼睛,瞬也不瞬地投注在场中一个身形佝偻的卖艺老头身
上。 
  不!那是什么卖艺的?简直和要饭差不多!场子上连真刀真枪都没有,手上只拿着一柄
用木头削成的长剑,在指手划脚的胡吹。瞧他一头乱蓬蓬的头发,像是多年不曾理过,身上
穿了一件又宽又大,破旧不堪的蓝布长袍,一付穷愁潦倒的落拓样子! 
  “哈哈!诸位总听到过咱们父老相传,有一种叫做剑仙的人,练剑练成了仙,可以百里
之外,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还会剑遁,一道白光,就会腾空而飞,瞬息千里,这种本领,
江湖上可说失传已久,诸位只有耳闻,从无目睹。 
  哈哈!今天诸位碰到了小老儿,倒可让诸位开开眼界。这可不是小老儿吹牛,天下虽大,
绝艺难得,若非小老儿幼得异人传授,这玩意早就无人能会了。” 
  这几句话,清晰地钻进儒服老者耳中,不禁心头微讶,此人口气好大,自己倒要瞧瞧究
竟,这就慢慢挤进人圈。 
  只听卖艺老头又道:“如今让小老儿来玩一套剑遁,报答报答诸位的盛情,不过小老儿
练的就是这口木剑,和剑仙的宝剑不同,诸位可看不到白光,但是照我想来,恐怕也差不了
多少!” 
  他说到这里,袖管一掳,蓦地大喝一声,右手扬起,把一柄木剑,向前掷出。他好像十
分用力,但掷出的木剑,离众人头顶不远,四平八稳,缓缓平飞。卖艺老头,不慌不忙,纵
身一跃,立刻站在木剑之上,平飞出去。一面却佝偻着身子,向下面观众问道:“诸位瞧瞧,
这不是剑遁吗?” 
  木剑约莫飞了两丈来远,卖艺老头突然身子一侧,两只破袖挥动之间,一个转折,又缓
缓的飞了回来。一班观众,早瞧得轰雷似的叫起好来!只听有人说道:“你方才说剑遁瞬息
千里,那有这样慢的?” 
  卖艺老头足蹬木剑,一面回道:“啊!啊!这可快不得,我这剑仙,究竟是假的,飞快
了,万一头昏脑涨,一个失足跌下来,岂非连老骨头全得摔碎,那才不是玩的!” 
  说话之间,业已在头顶上转了三折。猛地连人带剑,一个吃屎筋斗,从半空中跌了下来。
观众冷不防他真会说跌就跌,老骨头那里禁得住跌?不由一齐尖声骇叫,那知“拍达”一声,
卖艺老头在骇叫声中,早已佝偻着腰,站在地上。 
  他神色从容,好似没有经过这么一回事似的,向观众拱手作礼:“献丑!献丑!” 
  同时观众们双手猛拍,鼓起一阵热烈的掌声!这可把儒服老者看得呆了,要知掷出木剑,
通常你用力越大,丢出的速度也越快。方才卖艺老头用了大力气,掷出的木剑,却缓缓飞出,
这就非身具绝顶内功,在木剑上贯注真气,以气驭剑不可。 
  这等身手,江湖上已不多见,尤其他在众人头顶上踏剑飞行,那分明是昆仑绝学“云龙
三折”,不过他掩饰得非常巧妙罢了!卖艺老头又在大声说话了:“诸位,小老儿方才妄学
剑仙的剑遁,差点把老骨头砸了,可知剑仙当真得罪不得,现在让小老儿来表演一套剑法,
不知诸位意下可好?” 
  观众们果然立时又叫着一大片好好之声!卖艺老头目光扫遇全场,忽然对着儒服老者咧
齿一笑,又道:“诸位,我表演的这套剑法,又是与众不同,这是二十年前有一位大侠,行
道江湖仗以成名的剑法,当年我小老儿一时好奇,偷偷的瞧了几手,记在心里,现在向诸位
面前献丑。” 
  这时人丛中有人问道:“你说的那位大侠叫什么名字?” 
  卖艺老头连连点头道:“对!对!小老儿忘了交待,那位大侠,就是叫做八手大侠,因
为他这套剑法一经使开,就好像身上长出八只手来。” 
  “喏!喏!诸位一瞧便知……” 
  原来那儒服老者,正是独赴崤山之会的崆峒名宿八臂剑客展元仁。他起初见了这卖艺老
头,还以为是寻常江湖人物,后来见他以气驭剑,和使出“云龙三折”的身法,已大感惊奇。
 
  此时一听对方竟暗暗说到自己头上,更觉事非偶然。既猜不透他是何等人物,更不知他
为什么要在自己面前如此装模作样。正想之间,目光一瞥,心头不由陡然猛震! 
  只见卖艺老头话声一落,木剑倏出,随式移步,身随剑走,右腕抖处,立时有七八支剑
影,从他身边漾起。 
  宛若多了七八条臂膀似的,身躯再转,七八条臂膀,七八支剑影,疾如风轮,也随着各
自换式! 
  一点不错!正是自己崆峒派镇山绝艺“通天剑法”的最后八招——追魂八剑!而且剑法
精纯,比自己并无多让。 
  追魂八剑,乃本派不传之秘,他又从那里学来的?剑影倏收,卖艺老头早已挟了木剑,
拿着一顶破毡帽,向观众要钱。观众随即纷纷作鸟兽散,这个场子也就收了。卖艺老头点了
点收来的钱,眯着眼睛笑道:“哈哈!今天够我老头子一醉了!” 
  说着回身待走!八臂剑客展元仁连忙踱前一步,含笑说道:“老哥辛苦了,方才那套剑
法,兄弟佩服之至,不知老哥……” 
  “啊!啊!老爷子你快别这样称呼,小老儿玩得不好,你……你老多多包涵,小老儿还
有事,还有事……” 
  卖艺老头胁下挟着木剑,双手连拱,一脸惶恐的说了几句,返身就走。直把八臂剑客弄
得啼笑皆非,但他生性豁达,明知卖艺老头故意如此,不肯和自己相见,只好目送他佝偻身
形,匆匆远去。正当微微发怔之际,忽听身后有人大声叫道:“喂!大师兄,大师兄……”
 
  刷!一条瘦小人影,比箭还快,跟着卖艺老头身后,疾追而去。展元仁又是一楞,真想
不到自己十八年不在江湖上走动,居然出了不少高手。即以卖艺老头,和后面追去的瘦小人
影而论,武功断不在自己之下。难道他们是秦岭中人,有意奚落自己? 
  那又不像,卖艺老头的“云龙三折”,是昆仑嫡传,追魂八剑,又是本门绝学,这人当
真透着古怪,心中想着,也就独自回转客店。一年佳节又端阳,古老的农村社会,对节令都
是非常重视,不论贫富人家,门前全挂上了艾旗蒲剑,来点缀佳节! 
  但从渑池通往崤山的一条山径上,这时却正有一匹健马,驮着一个儒服老者,悠闲的策
缰缓行。他自然是八臂剑客展元仁,应约赴会而来。山径迂回,沿溪盘曲,崤山公孙堡,业
已在望。 
  那是座落在山坳之间的巍峨庄堡,气势雄壮,果真是威震江湖,卧龙藏虎之地。 
  得得!得得得!蹄声由右侧小径中传来。八臂剑客闻声回头,只见一片密林的小径中,
缓缓走出一骑,那是一匹浑身全黑而又瘦骨嶙峋的驴子。 
  背上蹲着一个身形佝偻的人,一顶破毡帽,压得低低的,瞧不清面目。但他身上那袭又
宽又大的蓝布袍子,和腰间插着的那柄木剑,一望而知就是昨天的卖艺老头。 
  他策驴徐行,转出小径,正好跟在自己马后。他也到公孙堡去?这条山路,除了直达堡
前,别无通路。那么他是公孙堡的人,监视自己来的? 
  心中想着,一阵工夫,便到了堡前。两扇宽大的黑漆大门,早已敞开,门边站着两个彪
形壮汉,此时窜步而上,拦在马前,大声问道:“贵客请先通名。” 
  八臂剑客展元仁微微一笑,抱拳道:“敬烦老哥通报,崆峒展元仁应约求见。” 
  两个壮汉一听来人就是八臂剑客,心头一震,相互对望了一眼。退下半步,疑惑的道:
“展大侠,你们只有两位?” 
  要知崤山之会,乃是秦岭和崆峒正式破脸的约会。虽然这件事,只是孙公无忌和展元仁
两人的恩怨,但因为这两人在两派中,都是有地位的人,所以崤山之会,早就轰动了整个武
林。 
  独角兽公孙无忌,因八臂剑客展元仁昔年在江湖上,交游广阔,助拳的人,自然不在少
数。是以不但怂恿大师兄只手翻天闵长纲,二师姐三眼比丘沈师太助拳,另外还邀请了武林
六绝中的析城双凶和王屋散人。 
  公孙堡的人,谁都猜想八臂剑客最少也有一二十个人同来。此时一见只有两个,自然陵
疑起来。其实说两个不对,他只是只身赴会而已。展元仁一听壮汉问话,心知他们误把卖艺
老头,当作自己同伴,正想说明。却听身后卖艺老头,早已抢着喝道:“两个人,当然是两
位,难道会变成三位不成?还不叫公孙老儿出来?” 
  两个壮汉因卖艺老头和八臂剑客同来,自非泛泛之辈,这时听他口出大言,依然十分恭
敬的道:“两位请进。” 
  堡门之内,却是一条松柏夹道的甬道,宽阔平整,树荫翳翳,清风徐来。这时两人身后,
响起三声清越的钟声,敢情是迎宾信号。展元仁进得堡门之后,心中兀自猜不透卖艺老头的
来意,几次想和他搭话。 
  但卖艺老头只是低压着毡帽,佝偻着背,好似在驴背上打盹,对自己根本不理不睬,浑
似不觉,不但不肯搭腔,甚至连哼也没哼一声。 
  这条甬道,说短不短,一马一驴,得得地走了半盏热茶光景。甬道尽头,早已肃立着三
个劲装汉子,神态恭敬。站在中间一个躬身道:“家师已在厅前恭候,请两位随小的前往。”
 
  展元仁连忙飘身下马,卖艺老头鼻孔中嘿了一声,也跳下驴来。发言之人从两人手上接
过马驴,再递给身后两人,然后侧身引路。展元仁打量公孙堡的形势,甬道尽头,豁然开朗,
足有两三百亩大小,四面林木环绕,房舍井然。 
  三人穿遇一片草地,走近一处高大厅房。只见大厅阶前,已有五个人含笑而立!当前一
个,身材高大,满脸虬须,身穿蓝绸长衫,貌相威武,正是秦岭系高手,公孙堡主人,独角
兽公孙无忌。 
  他身后四人,是阴阳扇白秀山、铁笔季子清、通臂猿侯长胜和花弥勒。八臂剑客展元仁
迎前一步,抱拳道:“兄弟怎敢有劳诸位老哥。” 
  独角兽瞧到对方只有两人赴会,脸上微微闪起一丝诧异,两道棱威四射的眼神,掠过卖
艺老头身上,不由打了个哈哈道:“展大侠果是信人,快请到厅内宽坐,容公孙无忌略尽地
主之谊。” 
  说完肃客入内。展元仁不再客气,微微一笑,就随在公孙无忌身后,往厅内走去。卖艺
老头始终不发一言,也紧跟着展元仁入内。大厅上早已摆好酒席。 
  不!已经有人高踞首席,他们对展元仁入内,似乎漠然无视,连身子都没动一下。展元
仁自然也早已瞧清,心头蓦地一震!这几个人,正是江湖上出名难惹的析城双凶,和王屋散
人。 
  侧身作陪的缁衣老尼,脸色铁青,那是公孙无忌的二师姐三眼比丘沈师太。公孙无忌身
为主人,此时自然不能有失风度,呵呵笑道:“展大侠远道而来,快请宽坐用茶。”一面又
替他引见了天狼天狐等人。 
  只见天狼符奇立一双金黄色的眼光,不屑地瞥了展元仁一眼,冷冷问道:“空空老儿可
好?” 
  展元仁十八载隐姓埋名,退出江湖,涵养极深,虽觉符奇立太遇狂傲,依然微微一笑,
拱手道:“敝师兄近来极少下山,幸托粗安。” 
  他话声才落,突听身后一阵嘿嘿冷笑,一个苍老声音,沉声问道:“迟老残可好?” 
  迟老残,这三个字,无异一声晴天霹雳,震得在场之人,心头全是一震!迟老残正是天
狼之师,天狐之父,早在五十年前,名满武林,武功之高,神鬼莫测。 
  他的出身来历,也从没一人知道,因为住在析城山,大家叫他析城一怪,生性残暴,善
恶不分,顺我者生,逆我者死。 
  因为他武功太高了,中原武林,全都噤若寒蝉,敢怒而不敢言。等天狼出道,迟老残就
不知下落,江湖上传说,他是死在徒儿和女儿手里,那是为了一本秘笈。 
  但这不过是传说罢了,谁也无法得知真相,不过迟老残失踪之后,天狼天狐就正式同居,
那倒是事实。 
  析城双凶蓦地脸色一变,天狼两道金黄色的眼神,更是凶光暴射,望着卖艺老头厉声喝
道:“你辱及先师,难道嫌命长?”  
  卖艺老头嘻的咧齿一笑,问道:“这又奇了,我问候尊师,难道也有不对之处?先师!
他几时死的?” 
  天狼暴怒道:“你怎知他老人家没死?” 
  卖艺老头道:“你怎知他已经死了?” 
  天狼怒声道:“你是谁?” 
  “我就是我。” 
  卖艺老头我字出口,突然左手中食两指,向胸前虚空一夹,大声叫道:“啊!啊!老婆
子怎地一声不响,就下毒手,这白眉针打中人身,找不出痕迹,死了岂非冤枉。 
  人家十八年旧账,今天还好掏出来翻翻,我老头死了,岂非白饶?”厅上之人,均是江
湖上的顶尖高手。方才虽然没有瞧到,但这时经他一嚷,果然卖艺老头两指之间,夹着一支
比发丝还细的银针! 
  天狐怒吼一声,倏然站起身来,王屋散人微微皱眉,拦道:“符大嫂且请息怒,这位和
展老哥同来,想系不是泛泛之辈,且听听他来历再说。” 
  这时一杯茶罢,酒菜已川流不息的送上大厅。独角兽公孙无忌请大家入席之后,举杯向
展元仁笑道:“展老哥和这位老哥侠驾光临公孙堡,使寒堡增色不少,敬请随便吃杯水酒,
顺便还得请展老哥替这位老哥介绍介绍。” 
  他方才入门之初,因展元仁并没替自己引见卖艺老头,当时自己也确实瞧他不起眼,忽
略了过去。 
  此时这瞧不起眼的老头却出语惊人,觉得此人大有可疑,才提了出来。天狼天狐和王屋
散人,自然也有同样心理,听公孙无忌一说,不由齐向八臂剑客望去。 
  展元仁连忙端起酒杯,朗声笑道:“公孙老哥太客气了,兄弟敬应宠邀,只身赴约,和
这位老哥,也是萍水相逢,他……” 
  “哈哈!”卖艺老头没等展元仁再往下说,咕的干了一杯,接着说道:“展大侠说得不
错,恁展大侠的身份,那会要我这种糟老头子助拳,再说我糟老头子也没有什么来历可言。
江湖上纷纷传言崤山之会,我是志在观光,你不嫌我白吃酒菜吗?” 
  说到这里,不待主人让客,就一筷接一筷,大吃大喝起来。公孙无忌瞧着他目中无人的
狂态,不由脸色倏沉,冷嘿一声道:“崤山之会,是我公孙无忌和展老哥了断私人恩怨之事,
光棍眼里,不揉砂子,你用不着装疯卖傻。既敢闯进公孙堡,自然是冲着老夫而来,老夫要
先讨教讨教!” 
  卖艺老头听得咧齿一笑,又一连干了三杯,道:“主人也太嫌小气了,喝了你几杯水酒,
就要我老头子好看,这是待客之道吗?” 
  天狐一推酒杯,霍然离座,戟指厉声喝道:“贼老头,你赶快说出来历受死!” 
  卖艺老头呵呵笑道:“老婆子,你急什么?以你武林六绝的身份,要知我来历,那还不
是简单之至,不过你可别使出白眉针来,叫我老头子死得不明不白。” 
  天狐见他两次提到白眉针,而且言词之中,十分尖刁,早已气得牙痒痒的。但心中却也
十分凛异,自己擅长白眉针,江湖上可说无人知道,此人似对自己底细,十分清楚。何况方
才他还提起自己父亲,是以更急于要知道他的来历,闻言强忍怒火,狞笑道:“你不肯说出
来历,死在老婆子掌下,不嫌冤枉吗?” 
  卖艺老头脑袋瓜一缩,偏着头睨了天狼和王屋散人一眼,笑道:“崤山之会,除了两位
当事人,你们和我老头子一样,是宾中之宾,局外之人。我糟老头子闻名而来,白叨扰了主
人酒菜,正好一一领教,助助酒兴。” 
  他口气越说越大了,居然敢和武林六绝中的析城双凶,王屋散人公开挑战!天狐还没回
答,天狼嘿然冷笑道:“好狂的口气,老夫怎知你配不配和咱们三人中的任何一人动手?”
 
  八臂剑客展元仁因不明卖艺老头的身份,自然不便插嘴,心申明白,他是替自己解围来
的,但搜索了半天,却兀自想不出此人是谁?只见卖艺老头又斟满了一大杯酒,咕嘟的呷了
一口,呵呵笑道:“不信,咱们赌个东道可好?” 
  天狼沉声问道:“如何赌法?” 
  卖艺老头嘻的嘴道:“你们三位是武林六绝中人,自然身怀绝学,不妨当着大家,各人
露上一手,让我糟老头依样葫芦,学着玩玩。万一学得不像,就任恁三位处置,如果学得差
不多呢!嘻嘻!你们三位……” 
  天狼听他要自己三人各显绝学,他能依样葫芦,不由心中暗暗冷笑,脱口哂道:“明人
面前,也毋须说假,老夫三人原是应公孙老哥之邀而来,只要你学像了,咱们自当置身事
外。” 
  卖艺老头点了点头道:“这倒是实话,不过……” 
  他偏过头去,望着王屋散人笑道:“你呢?符老头说的,你可听到?” 
  王屋散人怒道:“符老哥说过,自然算数!” 
  卖艺老头把手中酒杯,一吸而尽,咂着嘴道:“好极!好极!看来咱们缘份实在不浅!”
 
  天狼狂笑道:“今天老夫一定让你趁心如愿就是。” 
  卖艺老头笑道:“岂敢!岂敢!” 
  天狼怒喝道:“老贼,你可看清楚了!” 
  “请!”卖艺老头漫不经心的应着,更激得天狼怒火填膺。冷嘿一声,站起身来,既不
跨步,也不运气,右掌对准厅前一根合抱石柱,遥遥按去! 
  大厢上一干高手,可说全是江湖知名之士。天狼高踞首席,和厅前石柱,少说也有七八
丈距离,此时见他遥控虚按,连一点风声都没有,十数道眼光,不期而然同时投向石柱,这
一瞧,不由哄然叫起好来。原来那合抱石柱上,掌风过处,清晰地现出一个掌印,怕不有一
寸来深,宛若石工精心雕刻而成! 
  天狼嘴角微噙冷笑,在掌声之中,徐徐坐下。天狐立即接着站起,右手一伸,五指如爪,
也向石柱上遥遥抓去。 
  她出手和天狼又自不同,但听风声尖飒,划空发出嗤嗤微响,石粉纷飞。天狼印在石柱
上的那只掌印,五个指尖上,此时不偏不倚,好像被钻子钻过似的,多了五个手指粗细的圆
洞。爪痕宛然,深浅如一,远望过去,敢情有三寸来深。天狐坐下后,大家心头一阵凛骇,
天狼天狐,果然名不虚传,于是又爆出一阵热烈掌声。 
  “哈哈!符老哥贤夫妇的‘两仪爪掌’,数十年火候,果然不同凡响!这回轮到兄弟献
丑了!” 
  王屋散人推杯而起,从他徒儿辣手郎君温璜手上,接过毒冰轮,随手一抡,目注石柱,
右手十分缓慢的向前推出。厅上众人,也全摒息凝神往石柱上瞧去!果然!武林六绝中人各
负绝艺盛名岂是浪得? 
  大厅前合抱的青石圆柱,随着王屋散人毒冰轮缓缓推出之势,立时浮起一痕轮影。任何
人都看得十分清晰,石柱的表面,在逐渐向内凹去。由微而显,由浅而深,正好横在天狼的
掌印之中,好像一手握着毒冰轮似的。要知这圆形石柱上,先前天狼按上的掌印,原是直竖
而立,此时王屋散人要把毒冰轮轮柄,置在掌印中间,像人手握着一样,那么毒冰轮就须横
放。横放就须依着石柱的圆形印去,这可比印在平面上要难得多。 
  但王屋散人的轮痕,深浅如一,和天狼掌印,浑成自然,分毫不差,大厅上又立时爆起
一片采声,天狼由衷的赞道:“祁老哥‘黑煞腐石神功’炉火纯青,真叫兄弟开了眼界!”
  
  “好说!好说!”王屋散人心中自然高兴,但表面上还是谦虚着。卖艺老头自从天狼出
手之后,他却一直酒到杯干,狼吞虎咽的大吃大喝。对石柱上掌印、爪痕、轮迹,根本视若
无睹,大厅上一阵阵的喝采鼓掌,也置若罔闻! 
  天狐怒声喝道:“喂!老贼,现在该你了罢?” 
  卖艺老头被她一喝,如梦初醒,哦了一声,抬头向三人咧嘴一笑,口中连道:“当然!
当然!”说着离座而起,佝偻腰肢,走近石柱,朝掌印爪痕轮迹,端详了又端详,好一会之
后,才退回厅上。 
  站到和天狼方才距离相等之处,慢条斯理的从胁下抽出那柄木削长剑,对准另外一根抱
柱,悬空比划了一下。敢情他在揣摩着如何运劲?才能学天狼天狐和王屋散人的依样葫芦。
 
  但是他只远远地比划着,并没正式出手,青石抱柱,纹风没动。他似乎有自知之明,无
法和武林六绝中人抗衡。于是摇了摇头,收回木剑,默然退到座上,闷声不语, 
  又自顾自饮起酒来。 
  八臂剑客展元仁方才瞧着三人各自露了一手,心头暗自凛骇,今天如果没有卖艺老头出
头解围,自己这筋斗可当真栽定。 
  一面却又替卖艺老头耽心,他虽然不肯透露身份,看他行径口气,自然是身怀绝艺一 
的风尘奇人。但对方三人,乃是和自己大师兄齐名的武林六绝中人,卖艺老头能否有制胜把
握,尚在未定之数。 
  此时一见他默然回座,连头也不抬,只顾喝酒,心中也渐起疑窦。天狼符奇立,嘿嘿冷
笑,其余的人,也都面露不屑,卖艺老头敢情是恼羞成怒了,伸长脖子,咕嘟喝了一大口酒,
双目一翻,瞪着天狼怒道:“符老头,你笑什么?” 
  天狼厉声道:“贼老头,你真活得不耐烦了?” 
  卖艺老头随口说道:“不知是谁?” 
  “嘿嘿!”天狼一声狞笑,虎的站起身来!卖艺老头这可性命要紧,夹着木剑,慌慌张
张的往后便退。通臂猿侯长胜,早已瞧他不顺眼,一见师傅出手,立即拦到卖艺老头身后。
 
  “嘿嘿!老夫面前,怎容得你卖狂?” 
  天狼一声断喝,肩头骨节格格作响,手臂忽尔暴长,恁空一把往卖艺老头抓去!八臂剑
客展元仁要想出手,已是不及。 
  只听卖艺老头急叫了声:“呱呱!不得了!” 
  “啊哟……师傅……快……快放手……”他急得连师傅都叫了出来,真丢人!天狼如钩
五指,何等迅速,但他竟抓错了人。那个咬紧牙关,满脸绽出黄豆般汗水的,并不是卖艺老
头,而是天狼的得意大弟子通臂猿侯长胜! 
  卖艺老头却呲牙咧嘴,站在侯长胜身边。展元仁虽在切近,也没瞧清卖艺老头如何使的
手脚,但心中却暗暗大定,自己幸亏没有出手。 
  天狼气得急怒攻心,一张淡金色的脸上,满面通红,顺手一扔,侯长胜咕咚跌出老远。
他气咻咻的一声狼嗥:“老贼,你果然有点门道,老夫今天毙了你再说!” 
  卖艺老头佝偻身子,又退了一步,急道:“符老头,你这算什么意思?” 
  “老夫要把你立毙掌下!” 
  天狼怒喝着,又往前逼近一步。卖艺老头连连后退,口中叫道:“符老头,我可并不是
怕你!”  
  天狼足下微停,沉声道:“那再好不过。” 
  卖艺老头又道:“我是问你要不要脸,难道你不怕武林朋友讪笑?” 
  “我?” 
  天狼被他说得一楞,突然怒叱道:“老夫有什么值得武林朋友讪笑之处?” 
  卖艺老头嘻的笑出声来,用手往厅上一指,道:“你名列六绝,当着这许多朋友,总该
讲点道理,方才咱们是怎么约定的?” 
  天狼怒道:“老夫三人,业已遵约出手,你学不像,就得听恁处置,难道老夫还冤了
你?” 
  卖艺老头打了个酒呃,反问道:“你怎知我糟老头学不像?” 
  天狼哈哈大笑道:“那你为什么还不出手?” 
  卖艺老头理直气壮的道:“你怎知我还没出手?” 
  天狼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两道金黄色的眼神,扫过另一
根石柱,那不是纹风不动,完整如初?他敢戏耍自己?他目露煞气,厉声喝道:“你……”
  “哈哈哈哈!武林六绝,列上天狼,真是冤哉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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