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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公子


第十二章 酒楼奇遇



  一路仍然没遇上一个人,这情形,自然是大大的反常!
  意外的平静,反而使有一种阴沉、恐怖的感觉。
  进入月洞门,就是书房了,一片小小的花圃,三间精舍,在夜色之中,仍然一片阴沉死
寂!
  石中英到了此时,心头也不禁渐渐泛起了忧虑!
  蓝老前辈四人,明明进来了,他们会到那里去了呢?如果庄中没有人,他们早就该退出
去了,怎会连一个人影都不见?
  他突然想到:“蓝老前辈他们,会不会中了贼党暗算?”一念及此,立即身形掠起,飞
快的朝书房冲了进去。
  左月娇看他忽然朝书房掠去,也立即纵身跟了过去。
  书房门,当然也没有关。
  石中英一下冲进书房,就已发觉不对!
  他目能夜视,目光一扫,已然看到书房中一片混乱!
  几碎椅裂,古瓷、茶盏,洒满了一地,显然有人在这里动过手,而且搏斗的相当激烈。
但地上未见血迹,动手的人自然山没有一个负伤,那么人呢”?
  石中英不觉轻“啊”一声,俯身从地上拾起一片紫檀木的碎片,凝目细看,口中自言自
语的说道:“果然是被剑锋绞碎的。”
  左月娇跟在他身后问道;“大哥,你说什么?”
  他内功不及石中英,自无法看到书房中情形。
  石中英探手从怀中取出一支精致的火筒“卡”的一声,亮起了一片火光。
  左月娇这下看清楚了,忍不住道:“有人在这里动过手!”
  石中英剑眉微蹙,说道,“而且战况相当激烈。”
  左月娇道:“他们人呢?”
  石中英把手中碎木片朝地上一丢,沉吟道:“以这里的情形来,对方剑法,也极高明,
战况才会如此凌厉,那就证明此人不是祝伯伯,就是屈长贵……”
  “哦!”左月娇口中轻哦了一声,并未追问。
  石中英又道:“地上不见血渍,足见他并未受伤,这自然是蓝老前辈他们要活口。”
  报导推测的十分合理。
  左月娇只是点头,等他说完,才道:“那么他们人呢?”
  石中英道:“贼人自知不敌,觑隙逃走,蓝老前辈他们准是追下去了。”
  左月娇道:“我们一直守在前面,怎么不见他们出去?”
  石中英道:“也许贼人往后面去的,妹子在这里仔细搜搜,看看有没有潜伏的贼党,我
到后面瞧瞧去。”
  说着,把手中火筒,递给了左月娇,转身往外就走。
  左月娇接着火筒,口中急急叫道:“大哥。”
  石中英已经掠出书房,回头笑道:“你怕什么?我去去就来,如果让屈长贵逃走,高掌
门人三位,就取不到解药了。”
  话声未落,人已腾身掠上墙顶,一闪而逝。
  左月娇心中虽然有些害怕,那只是黑夜里,阴沉沉的感到胆却。
  她想想大哥说的也对,他门从君山马不停蹄的赶来,主要就是屈长贵一人。
  贼党之中假扮石盟主的老贼虽死,贼党井未全垮,如今知道内幕的,已经只有屈长贵一
个。
  万一让他逃脱,不但贼党内情,无人知道,高翔生等三人心痴症的解药,也就落空了。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那就是真石盟主的下落,山没人知道了,这就是石中英急着要
赶去的原因。
  她知道大哥轻功高出自己甚多,自己也跟不上他,自然不如留下来的好。
  她在这里,住过六七个年头,这里等于是她的家,纵然有些胆怯,也不会十分害怕。
  她手中执着火筒,左手扣了一把飞针,转身退出书房,心中暗暗想道:“自己既然回来
了,总该去翠翎小筑瞧瞧,不知霓儿还在不在?(翠翎小筑是左月娇住的地方,霓儿是伺侯
她的使女)心念转动之际,已经跨出月洞门,穿行长廊,出了东院门。
  这一路,依然不见一个人影。
  左月娇心中又禁不暗暗纳罕?
  那是说,屈长贵他们早已得到了消息,才会全数撤走,但这也不对,假如屈长贵早已得
到消息,全撤走了,书房里怎么还会有搏斗呢?
  这条路,她平日走的最熟悉不过;但今晚穿行在花林之间,总觉得心里有些发毛!
  那是因为一路行来,太静寂了!
  本来静寂的不闻入声,令人别有幽趣;但今晚的挣寂,主使人感到阴森死寂,提心吊
胆!
  好像黑暗之中,正有鬼脸在身后探出头来,觑伺自己!
  身后当然不会真的有什么鬼魅,但左月娇的脚步,受到心理上的影响,不自觉的加快起
来。
  “翠翎小筑”,还是那样静静的立在半山腰里。
  千竿修重,因风摇曳,发出细细的清吟!
  到了!
  左月娇轻轻舒了口气,拾级走上石砌的平台,心里山有了安全感。
  这是她已经住了七年的家!自从搬到石家庄来,她就开始住在这座小楼上。
  方才一路上,看到婆姿树影,心里都会泛起恐怖的幻想!
  这是属于自己的小天地,每一支绿简;她都亲手抚摸过,当然不会再觉得可怕。
  小楼上自然不会有灯。看来霓儿也不在了。
  如果这时她突然看到有灯,又会油生惊怖!
  人的心里就是这么奇怪,没有灯,觉得可怖;有灯,也同样会害怕。
  她手上还执着千里火筒,火光足可照到一丈方圆,其实到了这里,就是没有火筒,她闭
着眼睛,也可以走到楼上去。
  左月娇轻盈的走过平台,推开朱红的小木门。
  楼下,是一间小客室,和一间精致的小书房。
  她现在并没有在楼下停留,就沿着雕刻精致的扶手,朝楼梯上走去。
  心里还惦记着霓儿,她虽是屈长贵派来的人;但这些年来,她一直陪伴着自己,情同姐
妹,已经成了自己的心腹,庄上有好些事情,还是她告诉自己的。
  如果霓儿在话,这时早就抢着迎出来了,只不知她如今被他们带到那里去了?
  她心头暗暗感到有些凄楚!
  踏上楼梯,她已看到黄漆的楼板,依然光可鉴人,纤尘不染!
  光这一点,她已可断言,庄上的人,是今天才离开的,那么他们一定是事先得了消息。
  左月娇心里虽然想的很多,脚下井没停,不知不觉已经走近房门。
  房门只是虚掩着,她伸手拉开房门,掀帘而入。
  房中陈设,也和自己在的时候一样,收拾的甚是整洁。
  只是床前绣帐低垂,梳妆台上的一面菱花镜也放下了绣花镜套。
  那是表示主人不在,怕被灰尘沾上了。
  左月娇这一回到自己房中,J乙中不觉起了一份淡淡的帐触!
  走到中间一张圆桌,随手点起桌上座银任,拉开倚子,娇愉无力的坐了下来。
  就在此时,她突然听到床上好像有人翻身的声音!
  左月娇暮然一惊,全身毛孔几乎根很直竖,倏地站起,叱道:“什么人?”
  因为已经点燃了银虹,火筒就放在桌上,右手迅快的按上剑柄,目光紧紧的注视着帐
门。
  床上传出一阵“啼索”细响,接着有人低低的打个呵欠,轻轻说道:“是小姐回来了
么?”
  左月娇手上已经渗出汗来,娇声喝道:“你是什么人?”
  丝帐启处,缓缓钻出一个人来,尖声笑道:“是我。”
  左月娇骤然看到此人,一颗心不由的往下直沉,惊颤失声道:“会是你!”
  这人正是戚婆婆。
  她依然一身黑布衣裙,黑布包头,一双变幻不定的眼睛;望着左月娇,诡异的笑道:
“老身已经来了半天,看你还没来,就在小姐床上,睡了一觉,小姐终于来了。”
  左月娇心中暗暗焦急,后悔自己不该一个人上楼来的,但到了此时,焦急也一无用处,
她强自镇定,目光紧盯着对方问道:“你怎知我会来的?”
  戚婆婆呷呷尖笑道:“你是我老婆子一手扶养大的,这点心思,我还会摸不透?你不回
来则已,回来了自然要到楼上来看看。”
  左月娇道:“你是在这里等我?”
  戚婆婆点头道:“我自然要在这里等你,这里的人,都走光了,我是特地来带你去
的。”
  左月娇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说道:“我不去。”
  戚婆婆笑脸微沉,说道:“那怎么成?你是石盟主交给老身看管的,你若是不肯去,教
老身如何交待?”
  左月娇冷笑道:“戚婆婆,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戚婆婆道:“你有什么事,要告诉我的?”
  左月娇道:“方才是你说的,这里的人,已经全走光了。”
  戚婆婆点头道:“不错。”
  左月娇冷冷的道:“那我不妨告诉你,倥侗蓝掌门人,八卦门高掌门人,百步神拳邓老
前辈,风云子道长,都已来了,你自己估量估量,是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戚婆婆呷尖笑道:“你还少说了一个人,小姐的情郎剑公子石中英也来了。”
  左月娇粉靥不禁一红,娇急的道:“你胡说些什么?”
  戚婆婆神秘一笑道:“我一点也不胡说,你们好的如漆如胶,连一刻也分不开,难道老
婆子说的还是假的不成?”
  她不待左月娇开口,接着说道:“就因为你们好的难舍难分,小姐的身份就越来越重要
了。”
  左月娇道:“我有什么身份?”
  戚婆婆道:“你本来是石盟主的义女,如今又成了石家的准媳妇儿,只有你,才能教你
那个情郎上钩,所以小姐非随我走不可。”
  左月娇一手按着剑柄,冷冷的说道:“你想带我走,只怕没有这么容易。”
  戚婆婆似笑非笑道:“我的小姐,你要我估挝估量,我老婆子早就估过过了,你说的这
些人,能赶来救你么?”
  左月娇道:“我只要大声一嚷,他们就会闻声赶来,我武功纵然不如你,但我叫上一两
声的时间,总可以支撑得过去。”
  戚婆婆阴笑道:“咱们不用动手,我让你先叫十声八声,看看有没有来?”
  左月娇心头暗暗吃惊,看她说话的神气,似是充满了自信,莫非……
  这老婆婆纵然诡计多端,但蓝掌门人一行四人,都是一派之主,岂会上她的当?”心念
闪电一动,不觉冷哼一笑道:“你是不是不相信蓝掌门人他们都已来了?”
  她这是激将法,想套套戚婆婆的口风。
  戚婆婆呷呷尖笑道:“我自然相信,蓝纯青这老东西居然套着面具,想冒充你干爹,要
不是副教主和老婆子比他门先一脚赶到,真还中了他们的圈套。”
  左月娇一颗心又紧了起来,问道,“副教主是谁?”
  戚婆婆干笑道:“你天天叫着干爹,叫了几十年,连副教主是谁,都不知道?”
  左月娇大吃一惊,问道:“你说是干爹?他……他不是已经……已经死了么?”
  戚婆婆又是一阵大笑,道:“副教主真要是死了,咱们大伙子人,不就全折伙了么?”
说到这里,幽灵般的跨上了两步,柔声道:“我的大小姐,现在你该全明白了,老婆子就是
奉你干爹之命,前来接你的,你该跟我走了吧?”
  左月娇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噤,喝道:“你不要过来,你不说清楚,我是不会跟你走
的。”
  戚婆婆摇摇头道:“好吧!我老婆子不怕你会生了翅膀,你要问什么?只管问吧!”
  左月娇道:“蓝掌门人他们人呢?”
  戚婆婆尖笑道:“我还当你要问情郎的下落呢!蓝纯青这这个老东西?早就跟副教主走
啦!”
  左月娇道:“我不相信。”
  戚婆婆道:“信不信由你,反正这几个老东西,都跟副教主走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左月娇心中晴道:“就算蓝纯青等四人,都着了干爹的道,但听戚婆婆的口气,干爹已
经走了,那么这里只留下戚婆婆一个人,自己纵然不是戚婆婆的对手,大哥找不到人,自然
很快就会回来,自己最好和她拖延些时光,只要大哥赶来,就不怕她了。”
  戚婆婆看她没有作声,忽然诡笑道:“大小姐,你在想什么?可是还想等你情郎来救你
么?”
  这话口气不对!
  左月娇心头不由“咚”的一跳,忍不住问道:“你们把他怎么了?”
  戚婆婆似笑非笑的道:“没有,老实说,副教主爱屋及乌,他知道大小姐爱上这小伙
子,为了想成全你们这一时,并没有对他采取报复行动……”
  她那双诡异多变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尖笑道:“人家还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
中意,我看呀!丈人老头看女婿,也一样越看越中意,副教主八成是看中了干女婿,才会轻
易放过了他。”
  左月娇听说他们没对大哥下手,心头稍稍放宽了些,只是戚婆婆说太露骨了,姑娘家难
免会脸红耳赤,她粉靥一片配红,但又惦念着他,忍不住问道:“那么大哥人呢?”
  戚婆婆一张满布皱纹的脸上,露出神秘之色,笑了笑道:“这个老婆子就不大清楚了,
不过大小姐只管放心,他一定会回来。”
  口气微顿,接着笑道:“老婆子看得出来,只要咱们这位准姑爷肯加入咱们教里,副教
主准会在教主面前,全力推举,不出几年,就可出人头地,爬上高枝,老婆子说不定将来还
得仰仗姑爷,姑奶奶提拔呢?”
  左月娇羞涩叱道:“你胡说什么?”
  戚婆婆道:“这是实话,老婆子一点也不胡说,所以老婆子对你大小姐,也得卖点交
情,这样吧,咱们要走之前,我老婆子让你门小俩口再见上一面,这样总够了吧?”
  左月娇心中暗喜,看了她一眼,问道:“你答应让我和她再见一面?”
  戚婆婆尖笑道:“我老婆子几时说过的活,不算数?不过老婆子来接你是公事,我让你
跟准姑爷见一面,是私事,公私呵得分开来办!”
  左月娇道:“公私如何分法,反正我只要和大哥见上一面,答应跟你走就是了。”
  戚婆婆道:“那可不成,咱们公归公,私归私,副教主交代的事,我老婆子要是办砸
了,就得提着脑袋去交差。”
  左月娇道:“那你要怎样”
  戚婆婆尖笑道:“咱门先离开这里,然后我会领你去看他的。”
  原来她说的只是美丽的谎言!
  左月娇可不是三岁孩子,那会听不出来,脚下不觉连连后退,阴笑道:“戚婆婆,任你
说的天花乱坠,我也不会跟你去的。”
  戚婆婆忽然呷呷尖笑道:“小丫头,你应该知道,老婆子既然找到了你,就绝不会再让
你从我手掌里溜走的。”
  左月娇方才从见到戚婆婆起,一再往后退,这是她的房门,她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当
然不会朝墙角退的。
  这时眼看距离房门,已不过八尺来远!
  这机会,左月娇岂肯放过?猛地双足一点,纵身朝门外飞去,只要点了足,就是一个普
遍没练过武功的人,也跳得起来。了。
  左月娇自然跃起来了,但她没有掠出一步,就“砰”然了!下去,一跤跌坐在地上。
  戚婆婆眼睛的变幻,更见诡异,她响起一阵像夜泉般的尖;笑,也格外刺耳,说道:
“大小姐,老婆子没说错吧?只要是老婆子找上的人,绝不会再让她从手掌缝里溜走的。”
  她已经随着话声,一步一步的朝左尺娇走来。
  左月娇一颗心,直往下沉。
  她左手,明明握着一把飞针,在一丈五尺以内,例无虚发,但此刻竟然连五个手指,都
已不听使唤。
  右手还紧紧的握着剑柄;但此刻除了从掌心会渗出冷汛来,已经连抽剑的力气都没有
了。
  她已经完全绝望,索性闭上眼睛,一语不发。
  戚婆婆话声说得更柔,更和蔼,像催眠般在她身边说着:“乖孩子,戚婆婆从小就最疼
你,放心好了,我明天会让你和他见上一面的。”
  石中英离开书房,就长身纵上墙头,再一点足,身如飞隼,凌空扑上屋棺,凝足目力,
朝四面打过了一阵。只觉整座石家庄院,一片黝黑,沉寂如死!这一景象,已显示庄上确实
一个人也没有了。
  石中英只是暗暗感到奇怪;庄中既然一个人也没有,书房里何来打斗迹象?既有打斗迹
象,何以会连蓝老前辈四人都不见了?
  他施展“天龙驭风身法”,一连越过三进屋字,掠出后院,依然不闻一点人声,堪堪飘
落墙头,就看到右侧大树上,画着一个白粉的记号。
  石中英目能夜视,自然看的清楚,这记号正是蓝老前辈几人在离开龙门帮时,约定的指
路标记,除了自己一行人,就没有人知道。
  指路标记突然在此发现,可见蓝老前辈等人果然从此山追下去了。
  这条山径,名中山径,实则是青石板铺成的道路,绕过庄院小山,一路婉蜒向北,足有
三里来长,两边山坡间,遍植果林。
  这是石中英小的时候,也时常跟阿荣伯到后山来玩,他记得那时只是一条黄泥碎石的小
径,并没有这么平整的石板路,这老贼鹊巢鸠占,居然大兴土木,连荒僻的后山,都铺上了
这样宽阔的石板路。
  他奔行极快,三里路程,自然转眼就到,石板路尽,就是两山夹峙的谷口了。
  石中英奔近谷口,就看至右首一处石壁上,也留了一个白的记号,箭头指向西方。石中
英自然知道,出谷西行,就是北山脉,人烟稀少,山岭连绵,一直西接大别山脉。
  敢情贼人猜想前可能有人埋伏,才从后山逃走。
  其实前面有一个十里长的石门,石门山只有一条出潞,自然不如后山的广了!
  蓝老前辈等人,既已追了下去,自己也快走才行,他脚下突然加紧,朝谷外奔去。
  那知刚一奔出谷口,就看到一个人附在山坡草丛间,一动也不动,石中英看到他后形,
心头募然一惊,暗道:“会是穿云镖沈长吉!”(穿云镖沈长吉已死在七星剑主之手,他是
七星剑主手下的第二号)。
  心念方动,人已迅如飘风,一下掠到那人身边,伸手把他翻过身来,那不是沈长吉,还
有谁来。他双目突出、口角、鼻孔,俱有鲜血流出,显然是被人用重手法击中后心,口喷狂
血而死,业已气绝多时。
  石中英暗暗叹息一声、他是和自己一行人一起赶来的,只是他的任务,是扼守后山出
路,防贼人由后山逃路、不想竟中贼人毒手。
  当下抽出长剑,在山坡间挖了一个坑,把这位无名英雄放入坑中,然后覆上了泥土,口
中喃喃说道:“老兄安息吧,你的血仇,石某会给你报的。”
  说完,就长身掠起,朝西奔去。
  一路之上,果然不时见到白粉的指标暗记,走的尽是荒凉小径,飞掠于危崖乱石之间。
  他展施“天龙驭风身法”,矫若游龙,一旧气奔行二十八里,依然不见几人的踪影三
  心中不禁暗暗起疑,停下脚步,忖道:“贼党明知后面有人紧追不舍,急于脱身,就不
专拣这等险峻难行的路走,莫非他们是诱敌之计?”
  想到“诱敌之计”,不觉心中又是一动,暗想:“如果是诱敌深入,那么贼党在这山区
之中,莫非另有巢穴不成?”
  他往前走了十几步路,但见一株巨松之下,果然又有一个白粉标记,指示的方向,是朝
北而去。
  石中英依着指标,又奔行了十几里,翻过两座峰岭,眼看峰峦连绵,夜雾迷离!
  入山已深,不但未曾追上蓝纯青一行人,这一路上,甚至连一点打斗的痕迹也没有发现
过,到了这里,已经再也找不到白粉的指路标记。
  石中英望着黑蒙蒙的山势,暗暗皱了下眉,心想:“像这样的深山崇岭,就算清指路标
记,也极易迷路,偌大山区,自己又到那里找他们去吧?”
  “啊!”石中英忽然想起过去这些年来,每一位师父,都一样告诫自己,江湖上人心险
恶,诡橘多诈,遇事务必冷静,切忌盲从......
  白粉标记忽然中断,若非贼党诱敌之计,那么莫非是“调虎离山”之计?不好!妹子一
个人留在庄上,莫要出了岔子!
  一念及此,心头登时大急,双脚一顿,急匆匆循着原路,奔掠而去,差幸他从小接受九
位名师的严格训练,除了武功之外,就是各种应变常识。
  方才一路行采,每一留有记号之处,他都看了特别仔细,因此,这时循原路退出,虽在
深山黑夜,凭看来时的记忆,还不至于迷失了方向。
  但饶是如此,石中英还是费了不少气力,才从四顾荒凉的山峻岭间,重又回到了石家
庄。
  石家庄当然还是黑黝黝的不见一点灯光,不闻一丝人声。
  石中英身如飘风,从后掠墙而上,一路翻房越脊,直奔书房,急匆匆飞身落地,连掀帘
都来不及,口中叫了声:“妹子。”
  冲进书房,呈现在眼前的一切。和方才一样,并没有人动过,只是不见左月娇。
  “果然不见了!”
  石中英心头一急,返身退出书房,提高声音,又叫了声:“妹子。”
  当然没有人应他。
  “难道真的被贼党掳去了?”
  双足一顿,飞身上屋,四周还是一样的沉寂,他略为住足,心中暗自盘算:“妹子会不
会回到‘翠翎小筑”去了?”
  一念及此,立即长身纵起;朝东掠去,奔出东院门,好到翠翎小筑。
  修奠丛中,一角小楼。还是那样幽狰。
  石中英无暇多想,匆匆越过平台,老远就看到朱红小门敞开着没有关,心中不禁一喜,
忖道:“妹子果然回来了!”
  急步奔入,仰首叫了声:“妹子………
  楼上一片沉寂,没人答应。
  石中英登上楼梯奔到左月娇的房门口,一手掀帘而入
  房里并没有人,但他目光一掠,就看到中间小圆桌上,放着一个精致的火筒。
  那火筒正是自己在临行时交给左月娇的。
  由此已可证明,她己回来过了。
  那么她人呢?
  石家庄院,连一个鬼影子都没有,何以蓝老前辈一行,初!妹子,会离奇失踪了呢?
  他想到方才一路上留的白粉记号。
  这是自己一行人在离开龙门帮时,约走的联络记号,除了自己几人,不可能有外人知
道。
  那么,自己这几个人中,莫非有了内奸。事先已把消息泄了出去,贼党才会设下陷饼,
张网以待。
  他心头逐渐沉重起来。
  如今一起从龙门帮出发的七个人,除了沈长吉(七星剑手下第二号)已死。蓝老前辈和
妹子等五人离奇失踪,生死未卜。
  眼前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救人的责任,全落在自己身上。
  这样茫无头绪的事儿,又到那里去找呢?
  他缓缓走近圆桌边上,伸手取起火筒,看到桌上还有一盏油灯。心中忽然想道:“是
了,妹子一定在回到房中之后,才把油灯,把火筒放在桌上的。”
  “照说,她点起油灯之后,应该把火筒收起来才对,她没救火筒,就放在桌上,那是说
在她刚刚点起油灯之际,就发现了什么,来不及再把火筒收入怀里了。”
  妹子左手掌心,握着一把飞针,火筒应该执在右手,她连收起火筒都来不及了,那准是
急于拔剑了。”
  “莫非贼人就躲在房中?那么这里应该有打斗的痕迹了!”
  石中英随手打亮火筒,点起油灯,仔细朝四周察看了一下。
  这下,果然不出他意料之外。
  他在床前不远的地上,发现了十数支软钢制的花须针,一就认出那是左月娇的。
  接着,他又在房门口墙角下,发现了一支缠着布片的竹箭,箭长不过五寸,钢链上还带
着一丝血渍!
  最触目惊心的是那布片了。石中英一眼就认出那是从左月娇新穿的衣衫上撕下来的。
  竹箭,不是左月娇的暗器,那自然是贼人的暗器无疑。
  既是贼人的晴器,箭欲上留有血渍,那自然是妹子负了伤,由此可以证明妹子在负伤之
后,才被贼人掳去的。
  就算妹子中了箭,她拔出箭来,也不会撕下一条布片,更不会把布片缠在箭上。
  这只有一个解释,是她故意留下的。
  她怕自己忽略过去,才撕下身上布条,缠在箭上,好使自己特别注意。
  那么这支竹箭,定然和贼党有着什么关连了,想到这里,不觉凝目瞧去!
  箭干比竹筷略细,色呈青绿,上端刻着一个相貌狰狞,青面撩牙的鬼脸,刻划极为精
细。
  这自然是使箭的人的记号了,但石中英总究没有在江湖上走动,不知这人是谁?一时不
禁暗暗皱了下眉,仰首说道:“五个人的下落,一个人的血仇,看来全在这支箭上了。”
  他怀着一颗沉重的心,退出“翠翎小筑”,越过平台,穿行竹径之际!
  突然一滴冰凉的水,落在他的颈子里。
  石中英不经意的用手一揩,竟然有些粘腻腻的,不像是水,不觉低头朝手上瞧去!
  这一瞧,石中英心头大惊!
  那是鲜血,四个指头上,都是血!
  石中英抬起头,凝目朝上望去,竹枝上好像挂着一件东西。他飞身直掠而上,探手抓住
了竹枝上的那件东西。
  那东西入手冰凉,竟是一截血淋淋的手腕。
  被利器削断的一只人手,用草绳缚着,挂在竹枝之上。
  只要从这只手上纤细修长的手指,和光润细腻的皮肤、望而知是女人的手,而且还是年
轻少女的手。
  石中英一颗心直往下沉,喃喃的道:“这手,难道会是妹子的?”
  这自然极有可能!
  妹子叛离了贼党,江湖上,对叛离的人,所采取的手段,都是十分严厉而残酷的。
  “只要她不死,我一定会把她救出来的。”
  离石家庄三里外的狮子山脚下,是附近几里路方圆的唯一市集。
  一条石板路的街道,足有一里来长,两边是矮平房的店铺,当然也有几家是二层楼的店
面。
  他们都是从石家庄搬过来的,因此大家还是叫它“石家大街”。
  这条街,因为北通含山,西接巢县,离两处县城都不太远,虽非交通要道,但往来的行
商,可也不少少。
  这时已是辰牌时光,街上已有不少骡马行人,此往彼来,店铺门前,也有不少小贩,沿
街叫卖。
  街尾有一家面馆,专卖面点酒菜。
  掌柜的大家都叫他老张,两夫妻年过半百,在石家大街,卖了几十年的面,如今头发都
白了。
  本来他门只是一个面摊子,自从“石家大街”搬到狮子山下来,他们才有这片面馆,于
是也兼卖酒菜。
  老张两夫妻勤勤俭俭,同样一碗五文钱的面,就比别地方多上一半,因此,从早到晚,
生意着实不错。
  这时他们店里七八张桌子,已经有五张桌上,坐了客人,有的已经在吃了,有的还在等
面下锅。
  左月娇和戚婆婆,就坐在靠墙角的一张桌上。
  左月娇已经换了一身花布衣裤,长长的秀发,也梳了两条又黑又粗的辫子,分从肩头垂
到胸前,看去活像一个乡下姑娘。
  当然她并不知道自己脸上已经易了容,瘦削脸上,皮肤又粗又黑。
  戚婆婆也换了一张面孔,扁脸、塌鼻,还有几颗麻子。
  她是拍花党的老祖宗,自然会易容术。
  左月娇只是垂着头,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动也没动。乡下姑娘嘛,敢情从没上过面
馆,自然有些怯生。
  但有谁知道她身上几处主要穴道,全被制住了,而且还点了“哑穴”,既不能挣动,连
话也说不出口。
  她们坐在角落里,任何人只要瞥上一眼,都会当作祖孙两个,所以也没有什么人会注意
她们。
  左月娇虽然垂着头,但她一双眼睛,不住朝门口打量。
  这是戚婆婆答应过她的,让她和大哥见上一面的。
  她等的当然是石中英。
  她当然盼望石中英来救她。但她想到戚婆婆如何知道大哥准会到这里来?
  莫非他们想以自己为饵,引大哥上钩?
  这又是一个陷阶?
  她又巴望大哥不要来。
  她内心充满了矛盾,已经不想再等下去,尤其是身上多处穴道受制,这种罪更是受不
了。
  这时候只见店门口缓缓走进一个人来。
  这人一身文士装束,身穿一袭青衫,生得长身玉立,貌州清俊,看去不过三十来岁,气
度雍容,潇洒出俗。
  左月娇骤睹此人,不觉心头一动,暗暗付道:“他莫非就是大哥,”
  石中英精擅易容,自然可能易了容前来,尤其这人举止滞洒,风度脱俗,这是普遍人所
没有的。
  青衫文士走进店铺,就在门口一张桌上坐下。
  掌柜的老张赶忙迎了过去,陪笑道:“客官要吃些什么?”
  青衫文士抬目道:“你给我来一壶花雕,切一盘卤牛肉就好。”
  一清早就要喝酒!
  左月娇暗问忖道:“看来他不是大哥了!”
  石中英不大会喝酒,尤其昨晚发生了大事故,当然更没有心情喝酒了。
  老张陪着笑道:“客官原谅,卤牛肉还没有烧烂呢!”
  青衫文士笑了笑道:“没关系,只要不生就可以了,快去给我切一盘来。”
  老张连声说“是”,匆匆退了下去。
  不多一会,就端着一盘还没烧烂的卤牛肉,和一壶花雕送来。
  青衫文士斟了一杯酒,缓缓喝了一口,点头道:“酒还不错。”
  老张陪笑道:“客官还要些什么?”
  他开的是面馆,这是问青衫文士要不要一碗面?
  青衫文士清朗的笑道:“有酒就好了”
  左月娇暗暗哼道:“看来倒蛮斯文的,原来是个酒鬼。”
  突听耳边有人细声说道:“小姑娘,你可是被七花娘点了穴道?”
  左月娇听不觉一怔,不知这说话的是谁?急忙抬目朝那青衫文士看去。
  只见青衫文士正好喝了口酒,举筷夹起一片还没烧烂的牛肉,放入口中,慢慢的咀嚼。
  左月娇心中暗暗纳罕,忖道:“难道不是他?”
  只听耳边又响起那人声音,说道:“小姑娘,你别东张西望,老夫问你,你想不想自己
解开穴道?哦,你不用点头,要是愿意的话,就用眼睛霎一霎就好好。”
  左月娇心中暗道:“自己准遇上了一位武林中的老前辈
  自解穴道,她如何不愿意?
  老实说,左月娇武功并不差,普遍点穴她自己也会冲得开,只是戚婆婆手法促狭,点了
她全身几处主穴,使气机无法凝聚运行。
  这时听了这人的活,心中虽是疑信参半,但还是依言抬心头来,睁大眼睛,霎了几霎。
  她看到那青衫文士嘴里还有嚼着牛肉。
  左月娇耳边却及时响起那人的声音说道:“很好,你仔细听着,等到日值午时,哦!这
一点,特别重要,必须正午才能施行,施行此法,不论在什么地方,也不拘形式,只要把眼
睛闭上就好。”
  左月娇心想:“那有这般容易的事?”
  只听那声音接着说道:“在施行解穴之前,心中默想老夫传你此法,只有你自己才能救
你自己,必须有坚强的信心
  只听青衫文士清朗的声音叫道:“掌柜的添酒。”
  那声音依然在耳边说道:“有了信心,就一心一意的想着,记住!现在就是行动诀要
了,心中排除杂念,开始想着,由地底升起一团地火,凝结成珠,由你左足‘阴经’‘井
穴’,进入体内,产生一股热汽,热气随珠而生,愈来愈盛,循经直上,所过之处,均感的
热无比,再循手上‘阴经’,接连‘阳经’阶穴’,循经内行,再循足部下行,至足趾尽头
‘井穴’为滩,然后再从右足‘阴经’练起,循‘阳经’而下,自行还入关窍,不须一盏热
茶工夫,周身受制穴道自解。”
  左月娇黑默的记在心里,但总究还有一点怀疑:“这样就能解穴了么?”
  她心中想着,不觉又抬眼朝那张桌上看去。
  只听那声音又道:“哦,你武功也许不是七花娘的对手,解了穴道,仍然逃不出她的手
掌,好吧,老夫再传你几句辙儿,只要不遇上几个老一辈的高手,大概目前在江湖上行走的
所谓一流高手,只要听到老夫这几句辙儿,就会很快的退走了。”
  左月娇听的更是奇怪,心想:“这人好大的口气,不知是几句什么辙儿?”
  只听那声音又道:“记住,你要念这几句辙儿之前,必须正身向南,左手中指指天,口
中念道:‘天火烧太阳,地火烧无岳,我兼三昧火………’这时候,中指就随着缓缓指向你
的敌人,不论他有多高的武功,就会仓惶逃走了。”
  左月娇自然不会相信,就凭这三句话,真要能唬得一流高手,还要练什么武功?
  就在此时,她看到店门口又匆匆的走进一个人来!
  左月娇差点大叫出来:“他真的来了!”
  只可惜她叫不出声来!
  来人正是石中英!
  他本来清俊的脸上,显得焦的而惟淬,双目之中,也有了红丝!
  他当然看到了戚婆婆和左月娇;但戚婆婆和左月娇的脸上都易了容,他只要仔细的看,
当然可以看得出来,但他只从他们身上掠过,并没有细看。
  他当然不好直勾勾的看人家的黄花闺女。
  他已经在石家庄院;和附近十数里之内,每一片树林都搜索遍了。
  整整搜索了半个晚上。
  最后是在数里外又发现了白粉记号,一路把他引来的,最后一个记号,就在面馆墙脚
下。
  那是约定在面馆里会面的记号。
  声然,他对白粉记号,早已发生了疑问;但他还是来了。
  不论是真是假,是敌是友,这是唯一的线索。
  石中英刚一坐下,老张就巴结的倒了一盅茶送上,放好筷子,就陪笑问道:“客官要些
什么?”
  石中英随口道:“肉丝面。”
  老张连连应“是”,一面转身。
  戚婆婆颤巍巍的回过头来,叫道:“掌柜,我们的面,怎么还没来?”
  老张身躯陡然一震,口中哦了一声,连忙躬着身道:“就来,就来,面刚下锅。”
  贼婆婆道:“我要素面,多加些麻油,听到了吧?”
  老张连连陪笑道:“小老儿记得,记得。”
  他转过身去,连脸都发白了,三脚两步,朝厨房奔去。
  戚婆婆恰在此时,耳边听到一个极细的声音说道:“七花娘,你又在害人了?”
  戚婆婆听的大吃一惊,急忙举目四处打量,看来看去,几张桌上,只有喝酒的青衫文士
最惹眼但他正在喝酒吃茶,又有些不像是他,心中不禁暗暗起了狐疑。
  左月娇没想到石中英真的会到面馆里来。
  她虽然不知道这是戚婆婆安排的,但她想得到,戚婆婆早就知道大哥会来,其中必有诡
计。
  因此她又不禁替大哥耽心,不知道这里会出什么事?她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但她一双
眼睛,却一直看着石中英。
  她看到大哥进来,并没看她,就已想到戚婆婆一定在自己脸上易了容。
  她希望石中英只要多看她一眼,就会认出她来,可是石中英却再也没有看她一眼。
  那是他连做梦也没有想到眼前的乡下姑娘,就是左月娇。
  当然,接照情理,左月娇既被贼党掳去,决不会在面馆坐着的。他最注意的只是一个
人,那就是对面桌上的青衫文士。
  他直觉的感到此人非寻常人物,尤其在此时此地,也只有他,最令人值得注意。
  青衫文士只是自顾自喝酒,连看也没看石中英一眼。
  他桌上,已经放着三个空壶,一壶如果装一斤酒的活,他至少已经喝了三斤。
  老张慌慌张张的奔向厨房,喘息着朝他老伴张大娘道:
  “老伴,那人已经来了。”
  张大娘道:“你看怎么办好?”
  老张颤声道:“我已经没了主张,咱们要是不照她吩咐做。只怕她不会放过我们的,你
没看到她随手指了指,咱们一笼子鸡,就全瘟了?再说那人是害死石庄主的凶手,石庄主对
咱们恩重如山,咱门怎么也报答不尽……”
  张大娘道:“我看那就照她吩咐行事的好。”
  老张问道:“你面下好了么?”
  张大娘道:“这里已经下好了三碗,你端出去吧!”
  老张点点头道:“探首朝外望了望,然后神色紧张的从袖斗中,取出一个小小纸包,双
手颤抖着,打开纸包,把一小撮淡黄粉未,撒在一碗下好的面汤之中,用筷拌了拌,再盖上
肉丝,和另外两碗面一起端了出去。
  他先把两碗素面,送到戚婆婆的桌上,然后又把肉丝面达到石中英的面前。
  石中英当然不疑有他,取起筷子,慢慢的吃起来。
  这时那青衫文士又在叫着添酒。
  这人真是海量,一清早已经喝了四壶酒了。
  老张巴巴结结又端着一壶酒走出。
  戚婆婆叫道:“喂!掌柜的,你面里没有盐巴。”
  老张陪笑道:“这怎么会呢?小老儿……”
  戚婆婆道:“别咯唆了,快去拿盐巴来。”
  老张连声答应,果然转身回进厨房,用汤匙装着盐巴,送到戚婆婆面前,说道:“真对
不起,也许是老伴忙中有错,你老多多包涵。”
  他左手还执着一壶酒,连连陪着不是。
  戚婆婆在他说话之时,右手指甲,朝酒壶中轻轻弹了一下。
  反正店堂里,吃酒的只有一个,就是青衫文士。
  她手脚何等快速,老张就站她面前,都一无所觉。
  但就在此时,戚婆婆义听到有人在她耳边细声说道:“还得多放一些,少了没有力
量。”
  戚婆婆听的大吃一惊,脸色剧变,急忙抬目看去。
  青衫文士正在仰起脸虽完了杯中的酒,胡乱夹了块牛肉,塞入了口中,一面叫道:“店
家,添酒。”
  他敢情已有六七酒意,连活声都有些大了舌头。
  老张赶忙就了一声,把手中一壶酒送了过去。
  戚婆婆止不住心头暗暗泛凝,忖道:“看来方才说话的并不是他,当然也不会是石中
英,这小子要是认出了我老婆子,认出了小丫头,还不早就跳了起来,那么这间店堂里,一
共只有十儿个人,还会是谁呢?”
  石中英一晚没睡,还在山林间搜索了一个晚上,体力消耗极多,这一碗面,很快就吃完
了。
  戚婆婆暗暗觉得奇怪,她早晨交给老张放在石中英面汤里的,是拍花党最厉害的迷药—
—迷魂散”。
  普遍人只要闻上少许,就会昏迷不醒,自己交给老张的一个小纸包,至少可以迷倒五六
个人的份量。
  照说应该入口就倒才对,他连汤带面,一起喝了下去,怎会一点动静也没有?
  还有,就是那个青衫文士!
  自己在酒壶里,下的也是“迷观散”。
  照说“迷魂散”下在酒里,发作的更快。如今他这壶酒也快喝完了,也没有昏倒!
  难道是自己的“迷魂散”失去了效用?
  这简直不可能的啊。
  青衫文士已经站起来了,他探手入怀,掏出一锭碎银,放到桌上,飘然往店外行去。
  他喝了五壶花雕,已有七八分酒意,走起路来,当然有些飘飘然了!
  石中英看他走了,也赶紧跟着站起,同样掏出一锭碎银,放在桌上,匆勿踉了出去。
  他急忙跟踪青衫文士,当然没有再向左月娇看上一眼。
  左月娇完全绝望了!
  那声音说得没错,只有自己才能救得自己。
  戚婆婆眼看着两个喝下“迷魂散”的人,居然行若无事,扬长离去,心头深感骇异。
  这两人如果发觉是自己下的毒,这还了得?
  她额上禁不住泌出了冷汗,匆匆吃完素面,就抹抹嘴,低笑道:“孩子,你不吃么?吃
不下,那就走吧!”
  左月娇当然吃不下,她连张口说话,都说不出来,如何能吃东西?
  戚婆婆朝老张招招手,叫道:“掌柜,一共多少?”
  老张陪着笑道:”你老不用客气,小老儿这片店,都是庄上的,你老是庄上的人,还算
什么?有空多来照顾,小老儿高兴还来不及呢。”
  戚婆婆最贪小便宜,听说吃了面不用付钱,不觉裂嘴一笑道:“这怎么好意思?”
  一面伸手在左月娇腿上轻轻捏了两把,替她解开足部受制的穴道,接着笑道:”我这小
孙女有病,还得找大夫去。”一面柔声朝左月娇道:“孩子,奶奶扶着你走吧。”
  说罢,才扶着左月娇朝门外走去。
  老张送走这位瘟神,心头暗暗松了口气,总算他店里没出事儿。
  戚婆婆扶着左月娇走出面馆,长街尽头,一棵大树下,停着一辆独轮车,一个庄稼汉模
样的人,坐在树阴下,正在歇息。
  戚婆婆没有说话,那庄稼汉已经站起身来,两手把稳了独轮车。
  戚婆婆双手抱起左月娇,把她放到车辆左边,自己也跟着坐在右边。
  她没说去那里,庄稼汉也没问,就推着轮子朝山径上行去。(出了一里长的“石家大
街”,就是山路了)
  左月娇不知道戚婆婆要把自己送到那里去?
  反正落到他们手里,不用说也是押她去她们巢穴无疑。
  难道他们在附近还另有巢穴不成?她暗暗希望他门巢穴,不要离这里太近。
  因为距离近了,很快就会赶到,只要进了他们巢穴,纵然解开穴道,也很难逃得出来。
  她抬眼望望太阳,这时差不多已快是已未午初,不到半个时辰,就是正午了。
  她心中开始感到有些紧张!
  只要照那声说的运气方式,真能解开穴道,那么他说的那三句辙儿,大概也不会假的
了。
  不过左月娇还存着怀疑,自己练了十多年内功,都无法解开受制的穴道,那人说的方
法,只不过是心里想着什么是地火凝成珠,循行经络,那会有效?
  推车的庄稼汉,两臂腕力惊人,他先前还和一般推车的一样,独轮辗动,毗输的走的,
但一进山问小径,山路崎岖,高低不平,他却推的越来越快,脚步如飞。
  左月娇坐在车上,但觉两耳生风,身子不住的摇晃,两边山林,就像流水般,往身后倒
流过去。
  片刻功夫,已经差不多了二三十里路程,如今四面重山叠岭,山势愈儿荒凉!
  左月娇暗暗估计,他从“石家大街”,一路朝西,这里已该是北峡山脉之中。
  距离正午,已经越来越近,左月娇闭着眼睛,依照那声说的方”法,默默想着:“现在
只有我自己才能解穴道,我有紧定的信心,解开穴道......”
  有了坚定的自信,然后就集中念头,一心一意的内视“关窍”,想着地火上升,凝结成
珠,由左脚“井穴”进入体内。
  说也奇怪,她这想着,想着,果然觉得“井穴”起点,产生了一股热气,循肿而上,心
中不禁大喜,更不敢怠慢,全心全意的导着热气上行,由“阴经”注转入“阳经”,再循经
而个,回到终点,一团热气,自行还入“关窍”,就消逝无形。
  做完左足,接着再做右足。当做完右足,尽中想着的火珠,已在她身上,循行了两圈,
但觉热气经过之处,全身经络感到舒畅无比!心中感到不胜惊奇,只不知受制穴道,是否已
经解开?当下双手轻轻一动,果然舒展自如,几处主要穴道,竟在不知不党中悉数解开,再
试着仰了下脚,脚下受制穴道,也己全解。
  这一下,真使她喜出望外,略微调息,忽然扭过头去,说道:“戚婆婆,我不去啦,再
见。”
  一跃跳下了独轮车。
  事起突然,戚婆婆不觉一楞!
  在这一瞬间,那推车奔行的庄稼汉已然双臂运力,陡然刹任了独轮。
  戚婆婆身手俐落,跟着纵身飞起,口中呷呷尖笑谊:“小丫头,真有你的,老身点了你
九处穴道,你居然还能自解穴道,看来你翅膀真的硬了!”
  左月娇已经飞射出去四五丈外,冷冷的道:“你点我九处大穴,这有什么值得稀罕的?
告诉你,就是我三十六处大穴全闭住了,我也不在乎。”
  她口中说道,双手朝身上一阵掏摸。
  糟糕,自己一柄随身长剑,和软钢花须针,全被戚婆婆搜去了,如今手无寸铁!
  戚婆婆看她双手在身上乱摸,不觉尖声笑道:“小丫头,你还想和老身动兵刃?告诉
你,你身上一些破铜烂铁。早被老婆子全搜出来了,你还是乖乖的随我回去的好。”
  左月娇哼道:“我不去。”
  戚婆婆缓缓朝她走来,面色阴沉的道:“老婆婆说过,我找到了你,就绝不会再让你从
我手缝里溜的,昨晚你左手握着一把飞针,右手还有一柄剑,在老婆子面前都一无用处,今
天空着双手,还能和老婆子倔强么?”
  她说着每一句话,脚下也跟着缓缓跨上,逊近过来。
  左月娇心头感到十分紧张,大声道:“戚婆婆,你不要逊我,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随着她的逼近,双脚缓缓后退。
  戚婆婆尖笑道:“那怎么成?我不是告诉过你,老婆子是奉副教主之命,来接你的,好
好跟我回去,这是最好的机会,真要触怒了副教主,任你逃走天涯海角,老婆子好话说尽,
你还不听,那就成了叛教,叛教这罪名,可不好受。”
  左月娇道,“我不是你们教里的人,按不上叛教这两个字。我说过下去,就是不去。”
  戚婆婆脸色一沉,冷笑道:“小丫头,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婆干好话说尽,你还不
听,那是真要和老婆子动手不成?”
  说着双手作势,又朝前巡近了两步。
  左月娇也横了心,突然站注,柳眉一挑,娇叱道:“站住,戚婆婆,你认为我真的怕你
了么?”
  戚婆婆呷呷尖笑道:“小丫头,在我老婆子面前,你还敢反抗不成?”
  左月娇道:“七花娘,老实告诉你,我不过是看在从小由你扶养长大的份上,才不和你
计较,其实,你从小把我用拍花术拍来,虽然扶养了我,那是为了扶养长大了可以卖钱,我
根本不用感谢你,你把我卖给了义父,我们之间,早就恩尽义绝,你若是还想掳我回去邀
功,我劝你休要妄想。”
  戚婆婆听的不觉一呆,三角眼隐露凶光,怒笑道:“反了,小丫头,你骂得好,老婆子
倒要看看你恩尽义绝,又能对我怎样?”
  左月娇凛然道:“七花娘,只要你再敢近一步,莫怪找出手无情。”
  戚婆婆想不出左月娇突然口气强硬,是不是已有帮手赶来了?
  她怕的是石中英,和在面馆里以“传音入密”说话的那人。
  她是老狐狸了,没弄清楚虚实,一时间,倒真的不敢再汹过去,就在脚下一缓之际,目
光迅快的朝四周一惊,空山寂寂,这一带,四周都是光秃秃的岩石,根本藏不注入。
  心中暗暗骂了声:“好个丫头,居然给我来这一套。”口中不觉呷呷笑道:“小丫头,
你有多少斤两?老婆子还不清楚么?唬人的话,老婆子可听的多了。”
  随着话声,双手箕张当胸,又举步逼来。
  左月娇不觉又后退了几步,娇声喝道:“七花娘这是你自己逼我出手的了。”
  戚婆婆看出虚实,那会理她?尖声道:“很好,小丫头,你有什么就只管出手,老婆子
可以让三招……”
  她随着话声,去逼上了三步。
  左月娇这回居然并没后退。
  两人在这一阵工夫,已由三丈距离,逐渐拉到近一丈四五。
  戚婆婆当然不会因左月娇停下而停步,她仍然在一步步的往前迈去。
  左月娇已经正身凝立,左手缓缓抬起,中指直竖指天。
  戚婆婆已经逊近之时,一双三角眼,一霎不霎的注定在左月娇身上,左月娇的怪异动
作,她自然看的很清楚,正因她动作怪异,倒使得久年成精的戚婆婆不由不起戒心!
  就在此时,突听左月娇朗声道:“天火烧太阳,地火烧五岳,我兼三昧火……”
  就这句话,骤然钻进戚婆婆的耳朵,立时如遭雷诬!
  刹那之间,脸色如土,没待左月娇再念下去,本来缓缓逼进的人,突然行动如电,一下
倒掠出去两丈来远!只见她目露惊疑,色厉内荏,尖声道:“火龙功!小丫头,你几时练成
了‘火龙功’?”
  “火龙功”这名称,左月娇从未听人说过,但她心思灵巧,看出戚婆婆仓惶后掠,脸上
犹有余悸的神色,已经猜想到大半。
  那声音传自己的这三句辙儿,敢情就是戚婆婆说的“火龙功”发招前念的词了,由此可
以椎想,“火龙功”准是武林中一种无人能抗拒的厉害武功无疑。
  她心念闪电一动,身子原式未动,口中冷冷的说道:“七花娘,你以为闪躲得很快么?
你应该明白,我若不顾念昔日之情,你未必就能逃得出去。”
  咸婆婆一双眼睛,阴睛不定的注视了左月娇一眼,忽然一语不发,转身就走。
  那庄稼汉看到戚婆婆走了,也立即推着独轮车,朝山径如飞而去。
  左月娇真没想到打了个手势,念上三句辙儿,真会把戚婆婆吓跑。
  “火龙功”,不知“火龙功”是什么功?
  她无暇多想,她目前唯一的任务是追上大哥去。
  石中英和青衫文士只不过是先后脚离开面馆,但当他跨出门口,长街上早已没j”青衫
文士的踪彤。
  石中英心头暗暗惊异,忖道:“这人好快的身法!”
  他断定他是贼人一党,自然不肯轻易放过,立时展开脚程,朝西追去。出了“石家大
街”,朝西去就是北峡山脉,西连皖山,再往西,就是大别山了。
  这一带山势连绵,横互达数百里之多。
  石中英使展“天龙驭风身法”,尽力施展,何异流星划空,快速绝沦,转眼功夫,已经
飞越过两座山头。
  凝目看去,但见前面山林之间,正有一条人影,犹如御风而行,去得好快,自己和他距
离极远,看不真切,但从人身形看去,极似青衫文士。
  他一发现,立时猛吸一口真气,身形突然加快,像风驰电卷般,急起直追,两条人影一
前一后,在山林岩壑之间,起落飞掠。
  这一前,一后,少说也隔着三五里路,有时就隔着一重山岭,一个在山前,一个在山
后,随着山势奔逐。
  有时一个已经到了山脚,一个还在山上。
  石中英一路急追,差不多奔行快一个时辰,一直提吸真气,纵掠如飞,渐渐额上有了汗
水,再看前面的青衫文士依然速度不减,毫无休息之意。
  经过这一阵紧追,两人之间,依然相极远,双方距离,并没有缩短,前面的人影也依然
可望而不可即。
  石中英心头不禁暗暗冒火,提吸真气,一路紧追下去。
  这两人,无形之中,像是赛上了脚程。
  前面的青衫文士只顾赶路,始终没有休息,后面的石中英紧迫不舍,自然也没有时间休
息。
  石中英凝足功力,展尽脚程,也无法把双方之间的距离缩短,仅能勉强维持这段距离,
不让自己落后太远而已。
  这一追,两人从已牌时光,开始赶路,山中午而傍晚,如今天色已经黑了!
  石中英一晚未睡,早晨只吃了一碗肉丝面,渐渐感到有些吃不消,他不相信前面的青衫
文士只喝了五斤花雕。已经跑了一天,会不累不饿?
  年轻人就有一股傻劲,你不怕累,我山不怕累,你不怕饿,我也不怕饿?
  脚程依然一路赛了下去。
  如今,已经初更天了!
  前面青衫文士掠到一座高耸人云,峭拔如柱的高峰之前,突然停了下来。
  石中英藉着夜色掩蔽,悄悄掠到十丈左右,闪身隐入一棵大树之后,凝目看去。
  这回距离近了,已可看清对方面貌,那不是面馆里见过的青衫文士,还有谁来?
  青衫文士到得峰下,仰首向云气弥蒙的峰顶看了一阵,突然双袖了挥,一条人影,立即
凭空拔起,往上直升!
  只见他袍袖一连几挥,人影始终冉冉而上,不过瞬息工夫,便已没入了云雾之上。
  这下,可把石中英看的呆了!
  “平步青云,节节高升”,这是武林中仅有传闻有轻功至高境界!
  像这样没有一点凭藉,完全靠着一口真气,飞升上百丈高峰,此人功力之高,简直已到
了出神入化之境。
  这人是谁?
  自己既然来了,倒不可失了交臂,不如跟他上去瞧瞧。
  石中英心念转动,人已随着几个起落,掠到峰前,举头略一仰望,立即双足一顿,人如
白鹤穿云,朝上拔起八九丈高,扑上一处危崖,连纵带跃,手足井用,一路揉升而上,他虽
然比不上青衫文士那样驭空上升;但攀崖附壁,迅捷如飞,这份身手,也是不弱。
  石中英因对方功力高不可测,而且敌友未分,是以丝毫不敢大意,等到快要接近峰顶,
隐蔽着身形,才穿林而上。
  峰顶地方极大,但却是十分平整,靠右有几根石笋,参差立,中间是一片十来亩大小的
草地,茸茸绿草,如茵如毯。
  在这片草坪中间,有一张圆形的石桌,左右各有一个石凳。
  青衫文士就负手站在石桌前面,仰着看天,状极悠闲。
  石中英暗暗忖道:“看情形,他好像在等人!”
  跑了两三百里,专程赶来等一个人,这人自然是很重要的了。
  此人敌友未分,他等的是什么人?
  石中英自然非弄个清楚不可,当下缓缓的伏下身子,以最轻最细的调息,不让对方听到
自己的呼吸。
  天空没有月亮,连满天繁星,都显得黯淡无光!
  青衫文士好像在数着天上的星星,老半天没有动一动。
  天风吹着他飘忽青衫,潇洒得有如图画中人!
  石中英渐渐发觉。自己对这位青衫文士,居然颇得好感!这也许是因武功奇高,自己无
意之中,生出了钦慕之忱。
  青衫文士负手站了一会,忽然回过头笑道:“小兄弟从四百里外,一路跟到此地,既然
来了,何用再躲躲藏藏?”
  石中英听了大吃一惊,原来自己的行藏早已被他识破了!
  四百里外,自己竟然跟着他跑了四百里的路。
  他说的不错,自己行藏,既被识破,那就用不着再躲躲藏藏了,心念一动,立即站起身
来,朗笑一声道:“兄台果然神目如电,在下自问已是十分小心,依然逃不过兄台目光,冒
昧追踪,实出误会,还望兄台多多海涵。”
  说罢,缓步走出,朝青衫文士作了个长揖。
  青衫文士仰首大笑一声道:“很好,很好,像小兄弟这样年纪的人,能有这等身手,倒
是难得的很,不知小兄弟的尊师是谁?”
  他看去不过三十左右的人,只气却托大的很。
  石中英道,”家师隐居巡谷,自号巡谷老人,从未在江湖走动过。”
  青衫文士点头道,“世间上不知有多少高人,蹈隐林泉,不为世俗所知。”说到这里,
不觉打了两个哈哈,比电还亮的眼神,直注在石中英的脸上,问道,“小兄弟高姓大名?”
  石中英道:“在下石中英。”
  青衫文士含笑道:“早晨在面馆里,我看小兄弟英华内敛,莹光照人,分明已具上乘身
手,而且头辔‘壁毒犀’,足可劈毒法迷,正好在下另有要事,才让你喝下了”七花娘的迷
药,并未插手多事,不想小兄弟追踪在下而来,足见有缘,丁某颇想和小兄弟结个忘年之
年,不知小兄弟意下如何?”
  石中英听的大感惊奇!
  此人目光犀利,居然一眼看出自己头上替的是“辟毒犀”来。
  什么?戚婆婆在自己面里下了迷药?自己怎会一无所觉?
  青衫文士最多不过三十出头,他居然说要和自己结为“忘年之交”。
  他怔怔的望着青衫文士,只觉他不但双目神光如电,不可逼视,尤其脸上神采隐泛宝
光,分明是一位绝世异人!心中暗暗一惊,慌忙拱手谢道:“前辈世外高人,在下有眼不识
泰山,言语冒凛之处,前辈幸勿见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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