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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剑金钗


第四十六章 一丝阴影



  紫凤孙湘莲见他好像稳胜自己似的,说什么如有冒犯,亲上九华请罪。心中更是生气,
突然门户一撤。怒道:“姓言的,姑娘用不着使出九华恩师所传剑法,一样赢你!” 
  “你”字出口,娇躯突然凌空,玉臂挥洒。一口长剑,寒芒进发,业已疾如电闪,向言
干荪当头洒来。 
  要知这种身凌半空,仗剑搏刺,出手果然凌厉。但给人家劈开之后,你必须身形落地,
才能发第二招。那么人家在你身形堪堪落地之时,第二招业已使出,即可占得优先。是以这
种打法,如非特殊情形,决不肯使。 
  言干荪乃辰州言家拳的掌门人,在技击上,浸淫了数十年。一见她出手,就是凌空扑击。
心头不免一楞,这岂非授人以隙?但他慑于九华神尼无凝大师的威名,强将手下,焉有弱兵?
是以依然不敢轻敌,等对方剑势及顶,才侧身一闪,让过来势。手上白铜烟斗,顺势撩出,
向孙湘莲后腰叩去。 
  照说孙湘莲一招落空,身子就须着地之后,再行还手。那知她一见对方旱烟管奔到身后,
忽然猛一翻身。根本没有落地,蹑空再起。手起剑落,一溜剑花,由上而下,削到言干荪右
肩。 
  这下如被削中,一条右臂,岂不连肩尽去?言干荪见她这种身形大出常规的蹑空身法,
不禁心头猛凛。眼看耀眼青虹,已是直劈而下,赶紧一晃身,向后急跃! 
  只见孙姑娘凌空微一停顿,柳腰轻拢,竟然如影随形,御风追来!言干荪做梦也想不到
这九华高徒的孙姑娘,还会千手观音“蹑空舞步”?一见对方迫来,猛的吐气开声,大喝声
中,左手握拳一招“隔山打虎”,对准孙湘莲劈空打出。 
  这言家拳名闻江湖,言干荪身为掌门,自有他独到之处。 
  这一拳劲风凛烈势如排山。孙湘莲双臂一振,宛如一只紫凤,突然盘空而起。一阵强猛
狂飚,由她脚底扫过。 
  这一手不由使她暗暗惊心,对方言家拳,果然言下无虚!设如自己被他拳风扫中,焉有
命在?猛一提气,身形如风,就在半空中,刷刷发剑。但见剑光缭绕,花雨缤纷,往言干荪
头上直落。 
  言干荪身形一矮,旱烟管泼风使出,虽然他以地对空,吃了不少暗亏。但仗着数十年功
力,真个也快似飘风,捷如闪电! 
  孙湘莲虽然全力施出“蹑空舞步”,一支长剑,盘空下击,也丝毫占不到半点便宜。就
在孙湘莲和言干荪动手之初,万蛟面对梅三公子,眼中冒火。也双掌一错,沉声喝道:“姓
梅的小辈,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任二弟的血债,咱们还是各自了断罢!” 
  梅三公子傲然而立,心中却暗自盘算。泰山磐石堡,以裂石开碑的“磐石掌”名震天下,
列为九大门派绝艺之二。 
  万蛟身为泰山派双龙一鹰之首,自然他的功力,比之十二金钱任龙,又要高许多。如果
等对方出手,自己和他硬拼真力,虽然不怕,终究吃亏。是以闻言之后,嘿的冷笑了一声,
并不作答。 
  万蛟瞧着他的脸部阴睛不定,心头虽然怒火如炽,但也不敢大意,运劲作势,暴喝一声
“小辈,你不动手,万某可要有僭!” 
  话未说完,身躯骤发,就在他双肩一晃之际。耳中听到一声“好”字。眼前漫天剑影,
由梅三公子身边涌起,人影顿渺。 
  万蛟不防对方出手,居然比自己还快,心头一楞。来不及发招,赶紧身往后退。 
  那知梅三公子着实狡猾,这一剑“雾里藏花”,不过是个虚招,一发即收。万蛟身形才
动,一片剑光,倏然幻灭。只见一点青影,疾若流星,快速无比的往自己眉心点到。 
  任你万蛟身为泰山派双龙一鹰之首,遇上对方这一手“七绝归一”的阴毒招术。出手如
电,就是要想躲闪,也已不及!差幸他本是后退之势,一瞧剑影飞来,立即往后跃退! 
  但梅三公子剑招出手,早已有了准备。万蛟身形暴退,他却跟踪而进。三尺青锋,离万
蛟眉心,依然只有两寸距离。此时他手腕略沉,万蛟怕不立时血溅客舍房上? 
  “哈哈!泰山派也不过如此。” 
  梅三公子一声阴笑,忽然撤剑后退。这在万蛟来说,直比杀了他还要难过。 
  虽然对方这招剑法,出已无备,使了狡猾。但至少自己无法破解,也确是事实。 
  他浑身颤动,气得半响说不出话来。狠狠的双脚一顿,一阵哗啦啦巨响,屋顶敢情给他
踩了一个窟窿!沉声道:“好!姓梅的小子,老夫今日算是栽了,任二弟这笔血债,泰山派
总有人向你索回。” 
  万蛟话声刚落,回身待走。突然左首屋脊上,同时掠起一条人影,口中大声喊道:“大
师兄请留步!” 
  万蛟闻声停步,回头道:“是祝三弟吗?你也赶来了,咱们走!” 
  祝鹰扬道:“大师兄,他……他不是……” 
  万蛟道:“祝三弟不必多言,快跟我走!” 
  万蛟怒匆匆的,那里听到祝三弟说些什么?一跺脚飞纵而去。后面被叫做祝三弟的,正
是被梅三公子从九道弯隧道中救转的泰山一鹰祝鹰扬。他见大师兄没让自己开口,业已去远,
也只好随后跟去。 
  梅三公子望着两人背影,嘴角上微微噙起一丝冷笑,回头就向另一面望去。 
  这时言干荪以地对空,白铜烟斗和言家神拳一起使出,兀自伤不了紫凤孙湘莲。盛怒之
下,一柄旱烟管,宛若满天流星,呼呼拳风,也向上直捣!逼得孙姑娘身在半空,盘旋下搏,
不敢稍近! 
  到底姜是老的辣,功力孙姑娘比言干荪要差。何况孙姑娘重伤之后,功力还没十分复原。
敢情早已越过二十招啦! 
  言干荪虽然说过“二十招之内,赢不了姑娘,江湖上从此没有言干荪这号人物。”但他
这时却装了傻,言家神拳,配合了旱烟管,一下又一下的击出。他希望毙了这丫头再说。 
  那知正当此时。忽然左腕“曲池”穴上,微微一震。霎时之间,一条左臂,贯不上劲。
心中一怔,右手旱烟管慢了一慢。 
  就听得“嗒”的一声,自己那根数十年未曾离身的精钢烟管,业被对方寒森森的剑锋削
断。 
  言干荪心知中了暗算,一声狂笑,铁青着脸,往后骤退!试一运气,怪! 自己左臂,
竟然丝毫并未受伤。 
  难道自己久未动手过招,方才连续击出“隔山打虎”的劈空拳力,真气不继所致? 
  他无法指出是受人暗算,只好沉声道:“罢!罢!姑娘,我言干荪一大把年纪,折在九
华神尼的高徒手下,也算值得。好!从此江湖上,就算没有咱们言家拳这一门。”一面回头
瞧了琵琶手贺金标一眼,道:“贺老哥,今日之事,我姓言的说话算数,咱们走罢!” 
  琵琶手贺金标原来认为有自己和神刀阎世和两人,对付一个江湖下五门的淫贼,也足够
有余。 
  不想阎世和身负重伤,接着来了言家拳的掌门人,另一个还是泰山派高手。总认为救星
赶来,那知仍然不是人家对手? 
  这时给言干荪一提,他那敢再留,慌忙答应一声,正想跟着言干荪身后退走, 
  那知梅三公子一声冷笑,喝道:“贺朋友慢走!” 
  这一下无异催命之钟,直吓得贺金际后退了两步,说不出话来。 
  还是言干荪回身问道:“今日这档事,早经言某在未动手之前说明,双方冲着言某,一
笔勾消,难道尊驾还认为不够吗?” 
  梅三公子阴笑了笑道:“小生被诬良为盗,这一点,光凭六扇门中魔犬之言,小生自然
不以为意。 
  但客店上下,耳目众多,小生明日就道,岂非被人十目所视,十手所指?贺朋友总也得
交待一番再走。” 
  琵琶手贺金标被说得满脸通红,虽然自己和神刀阎世和对这次连续发生采花命案,经多
方侦探,此人嫌疑极重。但一来苦无证佐,第二,眼看此人武功之高,连言干荪和泰山派的
人,尚折在人家手下,自己那敢多事?当下浓眉一皱,抱拳道:“贺某技不如人,冒犯公子,
请多多原谅,咱们套句江湖上的话,青山不老,绿水长流,梅公子容贺某异日谢罪罢!” 
  梅三公子嘿然应了声“好”!挥手道:“贺朋友请罢!” 
  他等言干荪、贺金标两人,身形消失,才缓缓的回过身来。 
  轻声笑道:“莲妹,夜露渐重,你身体尚未复原,赶快去休息罢!” 
  紫凤孙湘莲被他这一声“莲妹”,叫得粉脸通红。“嗯”下一声,道:“你也好早些休
息啦!” 
  说着娇躯一扭,便自飞回房去。梅三公子瞧着她后影,楞楞的出了一会神,也带着剑儿,
回进房去。 
  这一阵屋上交战,客店上上下下的旅客,全被从睡梦中惊醒。 
  胆大的却躲在窗后,偷瞧热闹。 
  自然全部精彩好戏,瞧得一清二楚。原来这场捉拿采花大盗,竟是捕头们张冠李戴,找
错了人! 
  不是吗?连辰州名捕琵琶手贺金标,临走时还道了歉。本来,人家梅三公子一路还带着
如花似玉的姑娘同行,那会是采花贼?不言客店中好事的人,私底下议论纷纷。 
  却说这晚,客店中闹剧收场,大家又上床安睡之时。 
  忽然从上房,又飞起一条黑影。这黑影,身法之快,简直像一缕淡烟,轻得连半点声息
都听不到。轻飘飘的,向邻近街房窜去,一闪而逝。 
  约摸过了一个多时辰,才依然循着原路飞回,一闪而灭! 
  当然这一晚,辰溪附近,稍有姿色的闺女,又遭了厄运。是采花淫贼?一点也不会错,
正好也落脚在这家旅店之中。 
  第二天清晨,梅三公子主仆和紫凤孙湘莲,两骑一车,又辚辚上路。 
  孙姑娘体力未复,昨晚斗言干荪,消耗真气,娇躯又感到困累乏力,是以只在轿车中休
息。 
  她虽然并不相信梅三公子会是他们口中的采花淫贼,但多多少少总也免不了受些儿影响,
芳心之中,开始引起一丝阴影! 
  可是一想到他,原是自己的未婚夫婿,自己这条命,又是他救的。瞧他那分温柔体贴的
模样,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她思潮起伏,随着辚辚车声,心里也似小鹿似跳个不停!终于她决定落店之后,要偷偷
的跟在他身后,瞧瞧究竟。 
  孙姑娘这个想法,果然很对,但她忽略了这个自称梅三公子的他,目光何等犀利?不用
你说,也鉴貌辨色,凭孙姑娘这点江湖经验,如何逃得过他的算中。 
  一连三天,梅三公子落店之后,只要一过二更,照例便轻飘飘的飞出房去。 
  孙姑娘那敢怠慢,等他前面一定也悄悄的跟下去。 
  奇怪!梅三公子所去的地方,竟是一些家徒四壁,无以为炊的贫民窟。他从怀中掏出一
锭锭银子,很熟练的从门窗之间,塞了进去。 
  孙姑娘瞧得芳心大慰。对啦!人家万贯家财,出来行道江湖,趁着夜深入静,人不知鬼
不觉的,暗中救济些贫穷无告之人,这才是真正行善! 
  本来么,为善岂欲人知?但反而被怀疑为采花淫贼,岂非好人难做? 
  哼!这班有眼无珠的东西,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挑他眼珠,也是活该! 
  紫凤孙湘莲暗中一连跟踪了三个晚上,亲眼目睹梅三公子,都是散发银子给贫苦之家,
有时也伸手管上一两件扶弱锄强的事儿。 
  她不再怀疑他了! 
  这是第三天晚上的三更过后,孙姑娘暗掇了他一阵。觉得真相已明,自己用不着再跟。
而且距离他回去的时间,也已不远,万一给他瞧到。 
  自己一个女孩儿家,深更半夜的跟踪着他,多不好意思?这就悄悄的先行回店,刚一跨
近上房。 
  瞥见自己房中半扇窗门,业已打开!不由心中一惊,自己方才出来之时,明明亲手掩上,
怎会打开? 
  心念转动,连忙轻轻地拔出长剑,闪身贴近窗口,往里望去!那知这一望,孙姑娘不禁
大惊失色! 
  原来自己房中,黑沉沉的,并没灯火。但黑暗之中,却有一双其小如豆,金光闪烁的眼
睛。正在滑溜溜的向四处打量,似在找人! 
  啊!一个人要练到目射金光,内功火候,该是何等精深? 
  半夜三晚,跑到自己房中所为何来?难道这贼人,就是一路传闻的采花淫贼? 
  孙姑娘一想到采花淫贼,心头小鹿,一阵狂跳,粉脸上,骤然热烘烘起来。她柳眉一挑,
蓦地疾退数步,横斜当胸,娇叱了声:“贼子还不出来受死!” 
  房中之人,显然耳朵非常灵敏! 
  孙姑娘刚一退身,一点黑影,已由窗中急射而出。“吱”的一声,落到身前四五尺外。
  这回孙姑娘看清楚了,啐!这那里是什么人? 
  那是一只一尺来高的金线小猕猴。这时在瓦上蹲着毛茸茸的身子,一双闪闪发光的火眼
金睛,骨碌碌的对自己直瞧。 
  不,正向自己嘻着嘴,在扮鬼脸! 
  孙姑娘瞧着又好气,又好笑,口中骂了一声:“小畜生!” 
  举起手中宝剑,向它晃了一晃。 
  那小猕猴果然吓得“吱”的一声,退了几步,一掉头,就向黑暗之处逃去! 
  孙湘莲觉得好玩,但小猕猴去势极速,不易捉到,也只得罢了。收剑入鞘,回进房中,
点上油灯,瞥见桌子上,端端正正放着一张字条。 
  哦!这小畜生果然有人饲养,它是送信来的! 
  孙姑娘随手拿起字条,就着灯光一瞧。只见上面写着一行笔走龙蛇的行草,那是:“奸
究之徒,假冒梅三公子,心怀叵测,幸姑娘慎之。” 
  正面并没有具名,孙姑娘瑶鼻中冷哼一声。 
  暗想这又是琵琶手贺金标那一班人干出来的。真是一批酒囊饭桶,有眼无珠的东西,我
才不相信你们鬼话呢! 
  放着真正犯案淫贼不管,却一再的向他纠缠! 
  她心中一气,把纸条儿揉得粉碎,赌气往床上倒去!她那里知道,贵州总捕头神刀阎世
和和辰州名捕琵琶手贺金标两人,以及那晚随同围捕采花淫贼的三个门人。第二天晚上,同
时被人用重手法震死。 
  不但如此,甚至连威震辰州的言家拳掌门人言干荪。也在同一晚上,无缘无故死在房中,
但身上却半点伤也找不出来。如在平时,当然会当他寿终正寝。但正好和神刀阎世和、琵琶
手贺金标等人同一天发生。而且又是误把梅三公子,当作采花淫贼捉拿,受挫之后,自然更
非寻常! 
  辰州府一夜之间,发生了这样震惊江湖的大事,自然立即轰动遐迩。而且大家都纷纷猜
测,这是梅三公子所为。但梅三公子的两马一轿过去了两天,算来该早已驰出去数百里之外
了。 
  这是第四天的未牌时光,梅三公子、紫凤孙湘莲,书僮剑儿,两匹骏马,一辆轿车,正
由磨盘州打了尖,向宛市奔去。 
  起程的时候,后面又来了一辆轿车,车身四周,遮得密不通风。赶车的是一个黑漆脸皮,
身材高大的壮汉。头上戴着一顶破帽,一直压到眉毛上面,好像故意遮着脸型,左边还缺了
一个耳朵。踞坐在车辕之上,猛用长鞭,一路爆着“叭”“叭”的脆响,越过自己,抢先走
了。 
  梅三公子一行,虽然落在后面,但首尾相衔,距离并不算远。 
  大家一阵急奔,约摸走了一二十里。前面路旁,一带疏林,地势十分荒凉。 
  正行之间,只见前面那辆急驰中的轿车,突然停了下来。一阵木轮擦地之声,和牲口希
聿聿的叫声,响做一片。 
  噫!那辆车子走得好好的,怎么无缘无故骤然勒起缰绳来?难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故不
成? 
  一阵工夫,梅三公子二马一车,也相继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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