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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密室定策



  四川唐门,以毒药暗器名闻武林,唐家堡老堡主交游满天下,在场诸人,除了柳万春父
女不是武林中人,大家都是旧识,自然一眼认的出来。
  李剑农微一皱眉,奇道:“唐堡主如何给他们弄来的?”
  四川唐门远在成都五凤岗,和九江相去数千里,难怪他觉得奇怪。
  莫延年道:“错不了,唐宗尧已被人假冒,那是千真万确之事。”
  耿存亮耸然动容道:“什么,四川唐门也落入了贼人手中?”
  铜脚道人道:“唐门事变,是令徒亲身经历之事,耿兄不妨问问尹小兄弟,就知道
了。”
  耿存亮骇异的道:“这短短一两月之中,江湖上到底发生了多少事故?”
  尹天骐站在边上,就把自己和桑南施如何混入唐门,夜探唐老堡主书房之事,简扼的说
了个大概。
  耿存亮突然目注尹天骐,问道:“药师呢?”
  尹天骐道:“桑老前辈没有进入地室,他大概还不知道此行经过。”
  耿存亮听说老友无恙,一手摸着胡子,微微点了点头。
  这时朱文彬已替唐宗尧服下了解药,过不一会,唐宗尧突然双目一睁,环视诸人,霍然
站起,一脸诧异之色,口中“咦”了一声,拱拱手道:“万盟主、耿盟主、莫老哥、平道
兄、李帮主,你们居然全在这里?这……这……不是寒舍?这是什么地方?”
  万镇岳含笑道:“唐老哥刚刚清醒,还是先调息一会,此中经过,一言难尽,咱们回到
外面再说不迟。”
  唐宗尧满脸疑惑,颤声道:“兄弟是诸位老哥相救的了,莫非敝堡发生了什么变故?”
  铜脚道人笑道:“贵堡很好,一些变故也没有,只是唐老哥被人弄到了此地。”
  唐宗尧道:“这是什么地方?”
  铜脚道人道:“九江。”
  “九江?”唐宗尧愈听愈奇,说道:“兄弟是被什么人弄到九江来的?”
  铜脚道人道:“是千面教,唐兄此时最好莫要问,你看,这许多人等着你一个,快运气
试试,要是没有什么,咱们就得赶快出去了。”
  唐宗尧道:“兄弟醒来之时,已经运气检查过了,大家不用再等,这就走吧。”
  万镇岳点头道:“如此就好。”目光落到朱文彬身上,冷然道:“老夫觉得朱朋友还是
留在这里的好。”
  朱文彬要待再说,万镇岳没待他开口,举手拍拍他肩膀,笑道:“老夫答应过放你,但
此事关系武林大计,老夫说不得只有委屈你朱朋友,将来,武林同道都会追悼你的……”
  按在朱文彬肩上的手,缓缓放开,朱文彬口中轻“呃”声,一个身子,跟着往后便倒。
  铜脚道人吃惊道:“万老大,你把他杀了?”
  万镇岳一脸凝重,微微太息道:“兄弟生平从未妄杀一人,但留下此人,说不定坏了咱
们大计。”
  铜脚道人虽然觉的此举有欠光明,但也确是事实,千面教天坛教主纵然已死,他手下实
力,并未消失。
  九大门派中,还有几个门派,尚在贼人控制之下,消息一但泄漏,贼党势必全力顽抗,
那时江湖上立时就会到处骚动,发生一场无法预知的杀劫。
  想到这里,倒觉得托塔天王果然不愧担当过第二届盟主,大处着眼,临事果断,一面打
丁个稽首,耸肩笑道:“万老大顾虑极是,只此一点,兄弟永远只能做个香火道人,没法被
人家推举出来当盟主的了。”
  万镇岳道:“平兄好说。”
  众人退出囚房,又把四个贼党一齐点了死穴。
  万镇岳目光一转,朝柳青青问道:“老夫要柳姑娘一路留神默记,不知是否还能找得到
出路?”
  柳青青道:“小女子奉方大侠之偷,一路曾留下暗记,如果没有多大改变,小女子自信
还能找得到出路。”
  柳万春听的十分开心,笑道:“万大侠果然处事精细,兄弟和小女走在最后,还不知道
小女已经留了暗记呢!”
  万镇岳微微一笑道:“这是进来的时侯,兄弟暗中叮嘱令媛的,不然,咱们这些人进来
了,若是找不到出路,岂不活活被困死在府上地下了?”
  话声一落,抬手道:“尹、关两位小兄弟,请保护柳姑娘,走在前面,咱们这就出
去。”
  尹天骐、关吉二人躬身领命,陪同柳青青,当先朝室外行去。
  万镇岳一手捻须,回头道:“耿兄,莫兄有这两位高徒,真是令人羡慕不止。”
  莫延年洪笑道:“令郎少年英俊,人品出众,加上黄山世家家学渊源,兄弟还羡慕你老
哥哪!”
  万镇岳感慨的道:“犬子娇纵成性,虽有小就,但和两位的令高徒相比,那就差的远
了。”
  说话之间,一行人相继退出天坛禁堂,好在一路上柳青青早已留下了暗记,路径虽然曲
折,倒也没有多大耽搁,一回工夫,便已到达出口。
  柳青青打开壁间门户,大家鱼贯走出,又回到自己书房,忍不住长长舒了口气,笑道:
“阿弥陀佛,咱们总算又回来了。”
  万镇岳目光抡过众人,凝重的道:“诸位老哥请坐,兄弟方才想到了几件事,还得和大
家共同研商对策。”
  大家听他说的郑重,各在椅上坐下。
  耿存亮抱拳道:“万老大有何见教,兄弟洗耳恭聆。”
  万镇岳低声道:“兄弟要和大家商量的,就是如何肃清千面教余孽?目前郑锡侯虽已死
去,但他手下党羽,仍然各据一方,实力丝毫未损。据莫兄、平兄两位在川西亲身经历,已
有峨嵋、青城,及大凉剑派,四川唐门等几个门派,落入贼党手中,而且在几个门派之上,
还有一个西坛,加以统驭。极明显的贼党除了天坛,是他们总坛之外,另有东、西、南、北
四个分坛,按地域顷覆各大门派,以伪乱真,加以控制。也就是说,已被咱们发现的,仅仅
是一个西坛,咱们今天也只破了一个徒具虚名的天坛,贼党只死了一个徒具虚名的天坛教
主,对贼党的实力,依然丝毫无损……”
  莫延年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咱们实在并无收获。”
  万镇岳笑道:“收获倒是有的,至少贼党死了一个名义上的天坛教主,咱们也救出了耿
兄和唐兄两位……”说到这里口气一顿,接道:“兄弟方才一路筹思,倒想到了一个万全之
策,可以把所有贼党一网成擒……”
  耿存亮目光一亮,笑道:“万兄一向雄才大略,智谋出众,既能一网打尽贼党,自是再
好不过,万兄快快请说。”
  万镇岳微笑道:“兄弟素和耿兄为人方正,嫉恶如仇,从不曾和黑道中人打过交道,但
此事却得委屈耿兄才成。”
  耿存亮道:“万兄要兄弟和黑道中人打交道么?”
  万镇岳道:“那也不是,兄弟之意……”
  忽然压低语声,说道:“是要耿兄以真作伪,方能把他们一网成擒。”
  耿存亮愕然道:“以真作伪?”
  万镇岳点头道:“不错,郑锡侯利用耿兄武林盟主的身份,假耿兄之名,混淆武林,好
在郑锡侯的死去,和耿兄脱险之事,外面并无一人知道,目前咱们正好将计就计,由耿兄假
冒郑锡侯,仍以天坛教主的身份出现……”
  耿存亮面现难色,沉吟道:“这个只怕不成……”
  莫延年道:“万老大此计大妙,耿老儿,郑锡侯本来就假扮了你,由你再假充郑锡侯,
那是用不着丝毫改扮,就是一个活脱脱的铁面神判,再由你老哥来指挥千面教贼众,包你万
无一失。”
  耿存亮道:“兄弟并非推诿不干,实是对贼党内情一无所知,如何能充得过去,万一露
了马脚,岂非弄巧成拙?”
  李剑农道:“万兄计是好计,但耿兄说的,也是实情。”
  万镇岳拈须不语,过了半响,才徐徐说道:“耿兄若是应允,咱们不妨慢慢设法,凭咱
们这些人,总能想出办法来的。”
  铜脚道人耸耸肩道:“这倒确实是个问题,咱们要是能够弄到一个熟谙贼党内情的人就
好………”
  柳万春突然插口道:“诸位大侠,咱们深入地底的行动,若是还没有泄漏的话,倒有一
个人,定然知道。”
  万镇岳问道:“柳庄主说的是谁?”
  柳万春低声道:“那总管。”
  铜脚道人霍地站了起来,道:“不错,此人不能让他跑了!”
  万镇岳一摆手道:“平兄请坐,此事还得由耿兄出去才成。”
  耿存亮问道:“他人在那里?”
  万镇岳道:“方才郑锡侯曾吩咐他守在门外,不论何人未得允准,都不准擅入,若是他
尚不知情,应该就在书房外面了。”
  耿存亮颔首道:“让兄弟出去看看,再作道理。”
  说完,离座而起,开启门户,举步跨了出去。
  目光一掠,但见那如山依然垂手站在阶前。
  够了,这已证明那如山还不知道他们天坛发生的变故!
  耿存亮心头一喜,轻咳一声,沉声道:“那总管。”
  那如山慌忙转过身子,躬身道:“盟主有何吩咐?”
  耿存亮站在门口!一手拈着花白胡子,徐徐道:“你进来。”
  说完,转身缓步回入书房。
  那如山不知就里,赶紧应了声“是”,亦步亦趋的跟进书房。
  耿存亮道:“把门关上。”
  那如山依言关上木门,耿存亮一声不作,振腕一指点了过去。
  那如山根本毫无戒备,其实就算他心有戒备,凭铁面神判的武功,纵然告诉你要点你什
么穴道,也一样的闪避不开!
  那如山连吭也没吭半声,就应指往后便倒。
  耿存亮回头道:“万兄要如何处置?”
  万镇岳道:“耿兄已经点了他昏穴,那就让他躺上一会,只要擒住此人,事情就好办
了。”
  耿存亮道:“兄弟愿闻高论。”
  万镇岳笑了笑道:“先说耿兄和唐兄两位,耿兄仍以郑锡侯的身份,既是第三届武林盟
主,又是千面教的天坛教主,既毋须改装,也不用到那里去,只要住在柳家庄,发号施令就
行。”
  唐宗尧问道:“兄弟呢?”
  万镇岳道:“咱们一行人进入地室天坛之事,不能有丝毫泄漏,唐兄自然也不能公开露
面的了。”
  唐宗尧道:“万兄那要兄弟如何?”
  万镇岳道:“唐兄目前只有掩去本来面目,兄弟心中有一个构想,如能实现,唐兄很快
就可重返西川唐门了。”
  唐宗尧道:“万兄好像已有成竹在胸。”
  万镇岳道:“好说,好说,兄弟只是有此构想,能不能行,要是诸位老哥还有什么意
见?还得大家斟酌。”
  莫延年道:“万老大就是这个毛病,说话老喜欢绕着圈子,你心里有了腹案,还不快说
出来大家听听?”
  万镇岳笑道:“莫老儿过了几十年,还是像年轻时候那么急躁,脾气一点也没有改。”
  铜脚道人接口道:“这叫做江山好改,本性难移。莫老儿这身关东脾气,除了还给阎王
爷,永远也改不了。”
  莫延年瞪目道:“平跛子,你话有没有完?大家听万老大说正经的。”
  铜脚道人连连稽首道:“对不住,对不住,贫道不说了。”
  万镇岳微微一笑,回头朝耿存亮问道:“耿兄今年有多大年纪了?”
  耿存亮摸摸花白胡子,笑道:“兄弟还小,今年六十有九。”
  万镇岳又道:“如此怎好,不知耿兄生辰过了没有?”
  耿存亮道:“万老大要给兄弟算算流年么?”
  万镇岳笑应道:“不错,耿兄主盟武林,咱们出师是否有利?系乎主帅的命运如何,自
然要先算算才好。”
  耿存亮看他说的不像有假,只好说道:“贱辰是下月十六日。”
  万镇岳大笑道:“好极,好极,柳庄主,咱们就借贵庄替耿兄六九大庆,大大的热闹一
番。”
  柳万春大喜道:“这个自然,人生七十古来稀,耿大侠身为武林盟主,这六九大庆能在
寒庄举行,正是寒庄莫大的荣幸,连兄弟也增光不少。”
  耿存亮连连摇手道:“这个如何使得?兄弟万不敢当。”
  铜脚道人摇摇头道:“耿老儿真是固执得可笑,武林盟主大寿,旁的不说,江湖上各大
门派,黑白两道,都得送上一份厚礼。何况耿兄又有千面教天坛教主的身份,连千面教东、
西、南、北四个分坛,和各地的教徒,也少不得意思意思,这一记秋风,括的两面俱到,岂
不妙哉?”
  耿存亮正容道:“平兄说笑了,这个万万不可。”
  万镇岳笑道:“耿兄,咱们是在商量什么?”
  耿存亮道:“咱们主要是商量如何对付千面教余孽。”
  万镇岳大笑道:“这就是了,兄弟就在筹思,咱们用个什么借口,方能把各大门派掌门
人招了来?当然这个借口,一定要十分堂皇,不能丝毫勉强,如今耿兄六九大寿,就在下月
既望,自然是最好不过之事。”
  耿存亮笑道:“原来万兄之意,是利用贱辰,邀约各大门派掌门人在此地集会。”
  万镇岳道:“方才平跛子早已说出来了,耿兄的寿堂上,不但要各大门派掌门人全数到
齐,就是千面教一干高级头目,也要把他们悉数召来,才能一鼓肃清,永绝后患。”
  耿存亮道:“这个只怕不容易吧?”
  万镇岳道:“此举成败,全在耿兄一人身上,只要应付得宜,定然可收全功。”
  耿存亮道:“兄弟不善酬酢,万兄要兄弟如何应付呢?”
  万镇岳目光掠过众人,徐徐说道:“此事就以耿兄六九大庆为主,但却分为两个步骤,
第一步,由咱们在场之人,替耿兄发起,分柬各大门派掌门人,据兄弟推想,他们得知耿兄
大寿,自会亲自赶来,事先不必和他们说明。”
  耿存亮道:“不和各派掌门人说明原委,岂不让他们无备面来?”
  万镇岳道:“咱们的人手其实也差不多了,何况千面教无孔不入,咱们只是知道这西坛
一处,已有峨媚、青域、唐门,大凉剑派等门派,被贼党所控制。其余门派中,那一个门派
已被贼党取代,咱们一无所知,万一泄漏机密,岂不全功尽弃?”
  耿存亮想了想道:“万兄说的极是。”
  万镇岳又道:“至于第二个步骤,那就要耿兄以千面教天坛教主的身份,命令行之,而
且此计能否行得通,关键全在此人身上了。”
  说话之时,目注被点了昏穴的那如山,呶了呶嘴。
  耿存亮看了那如山一眼,道:“那如山很重要么?”
  万镇岳道:“十分重要,试想他追随郑锡侯多年,自是他的亲信人物,千面教东、西、
南、北四个分坛,设在何处?九大门振已有多少被他们取代?以及天坛和四个分坛的连络暗
号等等,自然全在他的心中,咱们要把贼党精锐悉数召来,就非他不可。”
  耿存亮起身道:“既然如此,咱们就解开他穴道问问。”
  万镇岳急忙拦道:“且慢。”
  耿存亮道:“万兄还有什么事?”
  万镇岳道:“耿兄且听兄弟把话说完了,再解他穴道不迟。”
  耿存亮回身坐下。万镇岳又道:“咱们虽以耿兄寿辰为饵,但对千面教贼党,说法又是
不同。”
  耿存亮道:“万兄请说。”
  万镇岳道:“耿兄对千面教贼党,就得告诉他们整个计划,那就不妨说,自从莫老哥、
平老哥从四川回来,已然对耿兄启了怀疑。因此耿兄不得提前发动,借寿辰之名,把各大门
派掌门人一齐诱来柳庄,在酒中暗下毒药,趁机一举消减,命令四处份坛扮作贺客,限寿日
前赶到柳庄,好在会后接收各大门派。咱们事前已知这些人的身份,就个别予以监视,到时
来个掷杯为号,分头把他们拿下,如此一来,就无一个漏网之人。”
  耿存亮双手一拱,喜道:“万兄运筹帷屋,算无遗策,此计果然大妙,兄弟悉听万兄调
度。”
  莫延年道:“万老大自己当了十年盟主,可说一无建树,终于逃家去当道士,想不到在
耿老儿这一届盟主手上,当个军师,却建下了大功。”
  万镇岳捻须笑道:“这叫做时势造英雄,你莫老儿、平跛子这些人,兄弟当盟主的时
候,找也找不到,等耿老儿当了盟主,你们居然全出来了,而且功劳簿上,你莫老儿和平跛
子,火烧西坛,大战峨嵋伏虎寺,揭发奸谋,还居了首功呢!”说到这里,脸容一正道:
“咱们还是说正经的。”
  目光抡动,问道:“大家如无异议,就照计行事。”
  耿存亮道:“咱们全听万兄调度。”
  万镇岳道:“耿兄是本届盟主,自然以耿兄为主,兄弟只是从旁提调。”
  柳万春道:“那是军师。”
  万镇岳啊道:“对了,有一件事,还得请柳庄主偏劳。”
  柳万春道:“军师将命,只要老朽办的了的,自当遵命。”
  万镇岳道:“有关耿兄六九大岁的筹备事宜,就请柳庄主全权主持。”
  柳万春巴不得自己挨上一脚,闻言大喜道:“这个没问题,一切都交给兄弟好了。”
  万镇岳道:“耿兄现在可以解开那如山的穴道。
  那如山妞梦初醒,睁开眼睛,看到自己坐在地上,口中啊了一声,赶紧一跃而起,惶恐
的道:“盟主………”
  耿存亮双目神光炯炯,直注那如山,沉声道:“那总管。”
  那如山和他目光一对,心头直是发毛,口中连应了两声:“是………是………”
  耿存亮徐徐问道:“你可知老夫是谁么?”
  那如山目光如鼠,已感事态严重,慌忙陪笑道:“盟主自然是耿大侠了。”
  耿存亮道:“不错,老夫就是耿存亮,但已经不是郑锡侯了。”
  那如山身躯微震,只觉背脊骨上阵阵发麻,虽想力持镇定,却仍掩不住内心的惊慌,勉
强陪笑道:“盟主自然不是郑帮主………”
  耿存亮陡然目射威,沉喝道:“住嘴,那如山,老夫面前,岂容你再使狡猾?老实告诉
你,你们天坛已破,郑锡侯业已死去,摆在你眼前的,只有生死二途,凭你自己抉择。”
  那如山脸如死灰,目光环视诸人,突然哺的跪了下去,连连叩头道:“但求盟主绕
命。”
  耿存亮捻须道:“只要你弃邪恶………”
  话声未落,只听万镇岳大吼一声:“竖子敢尔!”
  “呼”的一掌,直向那如山劈去。
  那如山大吃一惊,伏在地上的身子原形不变,急急使了一个“懒驴打滚”一下滚去丈许
来远,迅疾一跃而起,跌跌撞撞的往右首壁上撞去。
  他这一下当真快速无伦,室中这许多武林高手,也都措手不及!
  万镇岳大声道:“莫让他逃走了。”
  耿存亮站立不动,冷晒道:“老夫面前,你休想妄动逃走的念头。”
  那如山堪堪扑到壁上,身形一颤,已然原式定住,一动不动。
  尹天骐、关吉二人也在此时,掣出兵刃,双双掠到。
  耿存亮急忙叫道:“骐儿不可伤他性命。”
  尹天骐但觉师傅这声叫声,后音森冷,心头暗暗一怔,但一时匆促之间,也无暇多想。
  那如山已被制住了穴道,这自然是耿存亮出的手!
  万镇岳呵呵一笑道:“耿兄这一记乾元指,发的神速无比,丝毫不落痕迹,兄弟总算开
了眼界。”
  耿存亮道:“万兄取笑了,只是兄弟还有些弄不懂,万兄如何发现了那如山有逃走的企
图?”
  万镇岳淡淡一笑道:“千面教这些歹徒,都是昔年漏网余孽,凶顽不驯,岂有转变的这
么快法?兄弟看他伏下之时,目中隐露凶光,说不定手上还有歹毒凶器呢!”
  耿存亮道:“原来如此。”
  一面回头朝尹天骐、关吉二人吩咐道:“你们搜搜他身上,是否有什么凶器?”
  尹天骐、关吉二人答应一声,各自收起兵器,在那如山身上,一阵搜索,果然从他左手
袖中,搜出一个用皮带缚在手腕上的圆形铁筒。
  尹天骐心头暗晴一惊,忖道:“他袖中这支铁筒,无论形式大小,都和石嬷嬷送给桑南
施的‘袖里神针’,一模一样,莫非他就是从桑南施手上劫夺来的?”
  一面只好双手拿着针筒,送到师傅面前,说道:“他手腕上缚着一支针筒,请师傅过
目。”
  耿存亮微微叹息一声道:“万老大见微知著,这是兄弟不及之处。”
  铜脚道人目光一注,道:“千毒针,这是千面教歹毒暗器中最厉害的一种了,据说这针
筒之内,藏有一千枝牛毛细针,每支毒性各异,打中人身,不是一种解药可救。”
  万镇岳笑道:“你平跛子在解毒一道上,化了几十年工夫,能不能解除千毒针之毒?”
  铜脚道人笑道:“千面教千毒针,必须五种药丸同时使用,方能奏效,但贫道却只需半
颗药丸,就能解毒了。”
  万镇岳目中闪过一丝异色点头道:“兄弟对这一道,十足外行,那就只有任你平跛子吹
了。”
  耿存亮朝尹天骐一摆手道:“你把此针暂时收藏起来,等过了下月,千面教余孽并一成
擒,再行销毁。”
  尹天骐应了一声“是”,便把针筒收起。
  耿存亮又吩咐道:“你去解开那如山穴道,把他押过来。”
  尹天骐转身过去,一掌解开那如山穴道,冷声道:“师傅叫你过去。”
  那如山在这刹那之间,登时一改平日恭谨,满面狞厉,冷笑道:“过去就过去,老子只
有一条命,怕你们吃了我不成?”
  大步朝耿存亮走了过去。
  莫延年怒哼道:“姓那的,咱们这种狠劲看的多了,你再敢出言不逊,老夫先要你尝尝
厉害。”
  耿存亮脸上神色不动,也没有一丝怒容,只是两道湛目光,盯注在那如山脸上,徐徐说
道:“那如山,你还没有回答老夫的话。”
  他神情严肃,不怒而威,那如山似是为他气势所阵,竟然不敢仰视,冷冷的道:“什么
事?”
  耿存亮道:“一生一死,两条路任你选择。”
  耿存亮道:“生如何,死又如何?”
  耿存亮道:“你若是想死,老夫一指就可送你上路。”
  那如山道:“求生呢?”
  耿存亮严肃的道:“那就要革面洗心,背弃邪恶,重新做人。”
  那如山不信道:“就这么简单么?”
  耿存亮道:“不错,老夫不但赦你无罪,而且这十年之中,你仍是老夫手下总管,等老
夫这武林盟主,卸去仔肩,你自可去。”
  那如山一脸惊疑之色,抬头道:“盟主不是欺骗属下吧?”
  耿存亮严肃道:“老夫何人,岂会欺骗你?”
  那如山突然翻身拜倒,连连叩头道:“那如山蒙盟主不杀之恩,自当追随左右,将此身
赎罪,就是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耿存亮颔首道:“好,老夫相信你,你可以起来了。”
  那如山这回暴戾之气尽敛,一脸俱是感恩欣喜之色,又叩了几个头,才站起身,垂手恭
立。
  李剑农叹息一声道:“这叫做人以德服人,和以力服人,果然不可同日而语,也惟有盟
主这份恢宏气度,才能使人心悦诚服。”
  耿存亮含笑道:“帮主好说,兄弟曷克当此。”
  一面朝众人拱拱手道:“时间不早,诸位老哥可以休息了。”
  一面又朝那如山吩咐道:“唐兄目前不便以本来面目露面,你可有现成的面具?”
  那如山道:“属下身上带有现成的面具。”
  当下就探怀取出一张人皮面具,送到唐宗尧面前。
  唐宗尧接到手中,感慨的道:“兄弟从未戴过面具,如今只好如此了。”
  万镇岳道:“唐老哥只管宽心,不出一月,兄弟保证你重回唐门。”
  唐宗尧道:“便愿如此。”
  耿存亮道:“那总管可替唐兄安排一处住所,回来老夫还有话和你说。”
  那如山躬身道:“属下遵命。”
  大家折腾了半夜,就相偕步出书房,各回宾舍,柳万春父女重逢,别过耿存亮,回转内
宅。
  书房中只留下耿存亮和尹天骐师徒二人。
  尹天骐目送那如山领着唐宗尧走后,忍不住问道:“师傅,那如山是真心么?”
  耿存亮一手捻须,蔼然笑道:“为师看他诚形于色,颇有自新之意,应该不会有假。”
  尹天骐道:“师傅既然看出他是真心,那就不会错了。”
  耿存亮大笑道:“师傅在江湖上走了几十年,这点眼力,自信还是有的,好了,你也该
去睡了。”
  尹天骐道:“徒儿还有一件事,要禀告你老人家。”
  耿存亮目视尹天骐,问道:“你还有什么事?”
  尹天骐道:“那郑锡侯假冒师傅,把徒儿逐出门墙,今天徒儿随莫老前辈来的时候,戴
了人皮面具化名雷其武,在你老人家寿辰之前,徒儿不好以真面目出现了。”

  耿存亮一手捻须,说道:“有这等事?唔,不错,那你还是仍用雷其武的身份为宜。”
  说到这里,只听那如山的声音,在门口道:“回盟主,属下回来了。”
  他敢情因盟主师徒在书房谈话,是以不敢进来。
  耿存亮点头道:“你进来。”
  那如山答应一声,走入书房,垂手而立,状极恭谨。
  尹天骐心中暗道:“看来师傅说的不假,他倒确是皤然改过,弃邪归正了。”
  当下就向师傅请了安,退出书房,回转宾舍。
  一宿无话,第二天早晨,莫延年要关吉赶去尖山吕祖殿,邀请银拂道人前来,共议破敌
之事,关吉和尹天骐最是投机,硬要拉他同行。
  尹天骐拗不过他,只好答应,两人离了柳家庄,直向尖山奔来。
  到行吕祖殿,只见小道童站在阶前,似在等人,一眼瞧到两人,立即迎丁上来,稽首
道:“两位少侠正好,观主昨晚匆匆离观,此刻还未回来…………”
  关吉听的一怔,急忙问道:“老道长到那里去了?”
  小道童道:“观主昨天午后出门,傍晚时分,匆匆回来,留了一张字条,又匆匆走
了。”
  关吉问道:“老道长字条上留了什么话?”
  小道童道:“观主交待小道,不论莫大侠、平道长亲来,或是两位少侠中那一位前来,
就把字条交与,小道这就去取来。”
  说完,转身往里行去。
  尹天骐笑道:“老道长一身功力,已至化境,江湖上很少有他的对手?他留字条再走,
可见事情并不太急,但却是十分重要之事。”
  话未说完,只见那小道童手中拿着纸条匆匆走来。
  关吉接过字条,只见上面写着:“顷有极大发现,必须即刻追踪,如至明晨未返,可按
前约记号,赶来接应。”
  纸上虽然只有寥寥数语,但字迹潦草,显见极为匆促。
  关吉道:“尹兄,我没说错吧,老道长一定遇上劲敌了。”
  尹天骐道:“我们赶快回去报知莫老前辈。”
  关吉道:“来不及了,从这里赶去柳家庄,来回最快也得一个时辰,老道长昨晚未回,
只怕已经去远,那里还能耽搁?”
  尹天骐道:“就是我们两个人赶去接应,只怕不成吧?”
  关吉笑道:“怎么不成?光是你尹兄一个人,也差不多了,这几天,咱们跟在他们一班
老前辈的后面,既没有咱们出手的份儿,还得循规蹈距,事事恭谨,真把人闷死了,难得有
这么好的机会,正好松动松动筋骨,走,咱们这就赶去接应老道长去。”
  尹天骐道:“你知道记号?”
  关吉笑道:“自然知道,这是老道长和师傅约定的暗记,就是为了万一有事,可以互相
接应的时候用的。”
  尹天骐想了想,觉得纵遇强敌,凭自己两人也足够对付的了,当下点点头道:“好,那
就走吧!”
  关吉把字条递还给小道童,说道:“咱们这就接应老道长去,若是平老前辈或师傅来
了,你把这张字条给他们看就是了。”
  小道童接过字条,点头应“是”。
  关吉一拉尹天骐,说道:“尹兄,咱们快走了。”
  两人走出吕祖殿,尹天骐道:“关兄看看记号,咱们该往那里去?”
  关吉脚下不停,往前急走,一面说道:“这里不会有记号,等到了岔路的地方,兄弟自
然会找出来的。”
  两人一路急奔,走了里许光景,前面已是到了三叉路口,关吉双目凝神,在路旁仔细查
看,终于在右首一棵大树上果然发现了记号。
  关吉喜道:“在这里了。”
  尹天骐问道:“暗记怎么说?”
  关吉道:“往南去。”
  尹天骐道:“既然如此,咱们快往南追吧。”
  两人立即依着南首山径,放腿向前奔去。
  尹天骐练的“无极气功”,讲求运气返虚,周行不息,纵然在飞掠奔行之间,依然保持
气机运行自如,因此毫不吃力,也不会汗流浃背,面红气喘。
  关吉练的是外门功夫,虽然从小奔惯绝峰山巅,但和尹天骐相比,就显的逊了一筹,只
是他少年好强,那肯示弱?用尽了全身气力奔行。
  两人展开脚程,一口气奔行了三十余里,眼看前面祟山峻岭,人烟渐稀!
  尹天骐怕关吉走错了路,忍不住问道:“关兄,这一路上都没有老道长的记号么?”
  关吉道:“不用看,咱们只要往南去,就不会错。”
  尹天骐不再说话,继续向前赶路。
  又奔了十余里,地势更见荒僻,几乎已进入了连绵的群山之中!
  关吉忽然在一方巨石之上,发现最银拂道人的记号,蹲下身去,仔细看了一阵,站起身
道:“老道长果然是暗中尾随人家来的,从他这里留的记号看来,对方还没有发现他呢!”
  尹天骐道:“不知老道长追的会是什么人?”
  关吉道:“也许是千面教的人。”
  尹天骐吃惊道:“会是千面教的人?”
  关吉笑道:“不是千面教的人,老道长会这么穷迫不舍?”
  尹天骐点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两人继续上路,他们走的尽都是荒凉的小径,凡是山势回转或是遇上山涧,都有银拂道
人留下的记号。
  这样不知走了多少路程,时间早已过了晌午,两人腹中全已觉得饥饿。
  尹天骐道:“这样走法,不知要几时才能追得上老道长?”
  关吉道:“大概快了。”
  尹天骐道:“何以见得?”
  关吉望着他笑子笑道:“尹兄不妨猜猜看。”
  尹天骐道:“这我如何猜的出来?”
  关吉笑道:“方才老道长的记号很远,才发现一个,如今记号,不是愈来愈近了么?”
  尹天骐道:“这和快到了有什么关系?”
  关吉道:“自然有关,先前老道长一路急追,连记号都无暇多留,那就是说对方一路不
停,走的极快,老道长怕把人迫丢了,自从进入山区,尤其到了这里,老道长的记号忽然多
了,这就证明了对方这一路上已经缓慢下来,而且深山大泽,尽可笔直奔行,此处转折特
多,不就是快近贼巢了么?”
  尹天骐听的一呆,说道:“话是不错,难道这里也有千面教的巢穴?”
  关吉道:“这很难说,千面教贼党,狡猾如狐,难保没有狡兔三窟。”
  两人边说边走,不觉又走了一段路,再也找不到银拂道人的记号。
  尹天骐道:“关兄,我们莫要迷失了道路?”
  关吉道:“不会,方才的记号,明明是指向这边来的,莫要就在此处了?”
  两人脚下一停,抬目四顾,但见自己两人已到了一座插天高峰之下,乱石崎岖,草长过
膝。
  关吉忽然目光一注,跃身飞掠过去,口中咦道:“尹兄快来。”
  尹天骐急忙跟了过去,但见一片乱石草丛之间,似是经人践踏,十分零乱!
  关吉仔细察看了一阵,凛然道:“这里好像有人动过手了。”
  尹天骐还没回答,只听身后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接道:“不错。”
  两人听的大吃一惊,急忙回目看去!
  但见身后不远一堆大石上,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个身材矮小,貌相阴森的黑袍老人,瞪
着一双碧绿的眼睛,虽在大白天,也使人有森森,鬼气之感!
  尹天骐从未见过此人,不觉回头朝关吉问道:“关兄认识他么?”
  关吉摇摇头道:“不认识。”
  矮小黑袍老人阴笑道:“老夫成名的时候,你们两个小娃儿还没生呢!”
  尹天骐看出黑袍老人生相阴森,决非善类,不愿多说,忙道:“关兄,这里没有了,咱
们再过去找找。”
  关吉自然听出他的口气,点点头道:“也好,咱们快走。”
  两人话声出口,正等离去!
  只听黑袍老人缓声道:“站住。”
  尹天骐站停身子,回头道:“老丈有什么事?”
  黑袍老人道:“你们在找什么?”
  尹天骐道:“我们找什么,似乎不关老丈的事。”
  黑袍老人似笑非笑的看丁尹天骐一眼,说道:“老夫就是爱多管闲事,问出口来的话,
你们也非答不可。”
  关吉道:“我们是找妖人来的。”
  黑袍老人道:“什么妖人?”
  关吉道:“就是身上有妖气的人。”
  黑袍老人嘿然阴笑道:“老夫没说你们可以走了,你们能走得了么?”
  话声甫落,但听四周响起一片啷啷金铁之声,同时站起五个面目冷森的黑衣汉子,手执
铜叉,向空振腕摇动,发出震慑人心的叉声。
  尹天骐冷笑道:“原来是五叉鬼王。”
  原来前晚他们遇上了五叉鬼王,时在深夜,那五叉鬼王又蹲在墙角阴暗之处,看不清
切,因此当了面也认不出来。
  五叉鬼王目射奇光,问道:“你们两个娃儿,知道老夫名号?”
  关吉笑道:“鬼王大概健忘的很,咱们前天晚上,不是见过了面?”
  五叉鬼王脸色微变,目光阴森,狞笑道:“你们是银拂贼道的徒弟,还是莫老儿的徒
弟?”
  关吉道:“你要如何?”
  五叉鬼王道:“老夫把你们拿下,不怕你们老鬼师傅不出头。”
  关吉道:“你才是老鬼。”
  尹天骐道:“你准能把我们两人拿下么?”
  五叉鬼王森森笑道:“老夫连你们两个娃儿都拿不下,还能在江湖走动么?”尹天骐
道:“只怕未必。”
  五叉鬼王忍不住点点头道:“真是初生之犊不畏虎,唔,你们只要闯得出老夫门下的王
五叉阵,只管自去,老夫决不难为你们。”
  老鬼敢情自恃身份,不肯自己出手,和小辈动手。
  尹天骐朝四周五个黑衣汉子望了一眼,说道:“闯出五鬼阵,何难之有?”
  五叉鬼王没有理他,面向五个鬼徒说道:“你们都听见于严五个鬼徒一齐躬身道:“徒
儿听到了。”
  五叉鬼王点头道:“很好,人家的徒弟,不肯辱没了师门,你们也莫辱没了为师。”
  五个鬼徒齐声道:“这两个小子,只会说大话。”
  五叉鬼王森然一笑道:“没出息的东西,你们那晚遇上莫老儿,怎么连大话也不会说上
几句?”
  五个鬼徒又道:“徒儿们以后再遇上莫老儿,一定说上几句。”
  五叉鬼王道:“不是莫老儿一个,无论碰上什么人,都该替师门说上几句大话,也替咱
们五叉门宣扬宣扬,知道么?”
  五个鬼徒同声应道:“知道了。”
  尹天骐听的暗暗好笑,这几个宝贝徒弟,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
  五叉鬼王颔首嘉许,一挥手道:“好,你们可以动手了。”
  五个鬼徒又是一声轰应,同时纷纷掠近,落到两人四周。
  尹天骐、关吉两人一看他们围了上来,也立即各自掣出兵刃。
  这一瞬间,但听啷啷叉声,发如雷霆,五个黑衣汉子宛如野人跳舞一般,两手高举,围
绕着两人不住的游走跳跃!
  他们这一围着跳跃,右手长叉,左手短叉,同时对准了自己两人虚晃,叉声更是震耳欲
聋。
  五叉鬼王高踞在巨石之上,眯着一双绿阴阴的眼睛,似在欣赏他五个得意门徒,联手合
演的武林奇术──五鬼滚叉阵。
  尹天骐和关吉自然也想了这个所谓“五鬼滚叉阵”的妙用,敢情他们这样不住的游走跳
跃,和啷啷叉响,来迷乱敌人目耳,然后五人联手,奋力合击。
  也许他们五人另有一套联手合击奇妙的招数,被困在阵中之人,任你武功如何高强,也
难以抵挡得住。
  两人心中,有同样的想法,只是凝神戒备,抱剑站在阵中,一动不动,四道锐利的目
光,紧盯着他们转动,一眨不眨。
  这正是以不变应万变,静观其变!
  果然,五个鬼徒们高举双手,连跳带跃的转了四五个圈,突然步法一变,互相交错换
位,左手向空一掷,短叉脱手飞起,射向高空!
  刹那间,五柄短叉,在空中参差起落,滚转之间,啷啷叉声,登时大盛!
  就在此时,突听两声呜呜鬼叫,身侧两个鬼徒,登时挥叉攻来!
  不,他们穿插游走,一个一动,其余四人,跟着飞叉攻到!
  正因他们绕着自己两人游走,这一发动攻击,出手互有先后,五柄长叉的攻势,也参差
不齐,但却循环而来,此收彼发,愈打愈快!
  这种参差变化,互为虚实的打法,本来就难以防范,何况这五个鬼徒,武功全都不弱,
在互相游走之际,都能随势变化,虚实互用。
  而且他们还能善用叉声,有时一片啷啷急响,有时又悄无声息的攻到,更是声东击西之
妙,使人防不胜防。
  尹天骐关吉两人才一动手,便已发觉“五鬼滚叉阵”确非易与,一时那敢大意,立即以
背靠背,刀剑齐举,护住全身,一面见招拆招,以攻还攻。
  双方打了十来个照面,尹天骐忽然想起五个鬼徒方才脱手掷出的短叉,何以许久没见下
落?
  心念一动,不觉抬目瞧去!
  原来那五柄短叉,祭起空中,因五人出手互有先后,飞起高空,也参差不齐,等到飞落
之时,自然也各有先后。
  五个鬼徒在轮流攻敌之中,必有一人,举叉上扬把落下的短叉,重又往上击去。
  阵势一经发动,五个鬼徒愈走愈快,五柄短叉起落之间,也同样的愈来愈快,宛如五道
彩虹,上千飞腾!
  正因五鬼攻势愈见凌厉,被困在阵中之人,只顾忙于应付眼前敌人,任谁都会忽略了头
上还有五柄短叉!
  尹天骐心中暗暗一惊,忖道:“这五柄钢叉,已被他们愈击愈高,若是一齐飞射下来,
势道定然极猛!”
  瞬息工夫,五个鬼徒此进彼退,又连攻了十余招之多,他们攻击愈快,战圈也愈缩愈
小,但在两人反击之下,又被迫往后退出!
  就在此时,但听五鬼口中,同时发出了呜鸣鬼叫,这自然是一种暗号!
  鬼叫方起,五个鬼徒突然猛扑急攻而上,五柄长叉,发出了一片啷啷大响,攻击愈见凌
厉!
  也就在此时,头顶疾风飒然,一道精虹,挟着刺耳锐啸,快若电射,直刺而下!
  来势劲急,当真有雷霆一击之势,但是却有五鬼同时发动的攻势作掩护,锐啸连声,也
被一片啷啷叉声所掩没!
  这一着,委实歹毒无比!
  尹天骐早已注意及此,一见短叉飞击而下,立即长剑一振,朝上点去!
  但听“叮”的一声,飞来短叉,立即被他磕飞出去,但第一柄飞叉虽被磕飞,第二、第
三、第四、第五柄飞叉,却接连飞袭而至。
  尹天骐冷笑一声,长剑连挥,一阵叮叮轻响,四柄飞叉,也被他连珠般磕飞出去。
  照说,五柄短叉,既被他长剑磕飞,就应飞出老远,跌落地上,那知磕出的飞叉,在半
空划了个弧形,又自飞袭而来]五点流星,去势既快,来势更急,它们全由尹天骐点出去
的,这回好像认定了尹天骐一般,连珠般朝他身上射到!
  五个鬼徒也在此时,长叉连展,攻势随着加强!
  关吉一柄缅刀,使的宛如泼风一般,口中急叫道:“尹兄小心!”
  尹天骐眼看自己点出去的五柄飞叉,再次起来,心头也不禁大感震惊,大吼一声,剑势
急变!
  刹那之间,剑光陡盛,两丈方圆,尽是一片流动的青芒,紧接着响起连珠般“当”当”
当”金铁交鸣!
  但听五叉鬼王的声音吼道:“徒儿们速退!”
  剑光叉影和一片如涛的啷啷叉声,同时尽敛!
  五个鬼徒手中长叉,已悉数被青萍剑截断,纷纷往后跃退。
  其中三个鬼徒脚步踉跄,后退不迭,那是被关吉“无影神拳”击中,伤的不轻!
  五柄短叉,一齐被剑光绞碎,跌落地上。
  五叉鬼王蹲着的人,已经从大石上站了起来,只是他生得像个侏儒,站起来也和蹲着高
不了多少。
  太阳之下,只见他双目绿光陡盛,盯在尹天骐脸上,阴笑道:“小娃儿,你是何人门
下?”
  尹天骐昂然道:“在下邛蛛门下。”
  五叉鬼王敞笑道:“很好,你们毁了老夫门下兵刃,那就把刀剑留下,你们两个可以走
了。”
  原来他看上尹天骐的青萍剑了!
  关吉仰天大笑道:“老鬼,你果然有些眼光。”
  五叉鬼王道:“这有什么可笑?”
  关吉道:“在下手中此刀,虽然称不上宝刀,也是百缅练铁所铸,江湖上已属罕见,至
于这位雷兄手中,乃是稀世名器青萍剑。”
  五叉鬼王道:“老夫不管这些,你们只要留下刀剑就好了。”
  关吉笑道:“你莫非弄错了?”
  五叉鬼王道:“老夫弄错什么?”
  关吉道:“你说闯出五鬼阵,就让我们自去,如今胜的是咱们,可不是你五个徒弟。”
  五叉鬼王道:“胜的虽是你们,但老夫没叫你们削断我徒儿的兵刃,你们既然削断了他
们的兵刃,自该留下刀剑,作为赔偿。”
  关吉道:“可惜这是你的如意算盘。”
  五叉鬼王道:“老夫要杀你们,只是举手之势,杀了你们,刀剑岂不是仍要留在这
里?”
  尹天骐剑眉微微一挑,冷笑道:“你未必杀得了我们,只要你杀了我们,再取刀剑不
迟。”
  五叉鬼王阴笑道:“你们这是自找死路。”
  右手缓缓从他宽大黑袍中摸出一双金光灿然的短叉,两手执着叉柄,遥遥作势,口中说
道:“一叉天地动,二叉鬼神惊,你们两个娃儿,真不知道老夫厉害,此时放下兵刃,还来
得及。”
  关吉冷冷说道:“咱们破了五个鬼徒,正好斗斗老鬼师傅,你有多少鬼门道,只管使出
来。”
  五叉鬼徒双目绿光暴射,暴笑道:“竖子找死!”
  双手一抬,两道金光起处,登时发出震慑人心的啷啷叉声,两支金叉,如挟雷霆,分向
两人激射而来!
  就在此时,只听一个娇脆的女子的声音叫道:“雷护法快请住手。”
  五叉鬼王刚把金叉禁起,听到叫声,急忙双手一招,硬把金叉收了回去。
  尹天骐抬目望去,只见谷口出现了四人,这四人自己全部都认识!
  中间站着的一个,身着淡绿衣裙,头挽宫髻,胸绣金线牡丹的美绝少妇,正是万花仙
姑!
  左右两人,穿着一式长仅及膝的黑衫,双目微阖,面容枯瘦的老头,正是飞天双尸赫连
飞,赫连天兄弟。
  万花仙姑身后,还跟着一个青衣少女,柳眉微蹙,目含幽怨,一张清如花的脸上,带着
几分焦急之色,朝尹天骐投以一瞥!
  她,就是贺云娘,方才那一声,也正是她叫出来的。
  五叉鬼王赶忙放下双叉,拱拱手道:“副总护法来了,兄弟这厢有礼。”
  尹天骐心中暗道:“原来万花仙姑是他们副总护法,难怪飞天双尸一直跟随着她。”
  只听万花仙姑一阵格格娇笑道:“雷老把这两位小兄弟,让我来处理吧。”
  五叉鬼王道:“副总护法吩咐,兄弟敢不遵命?”
  果然率着徒弟,退了出去。
  万花仙姑回过头来,俏眼一溜,望着尹天骐手招道:“小兄弟,你过来。”
  尹天骐道:“仙姑有什么事?”
  举步走了过去。
  关吉道:“尹兄小心。”
  万花仙姑笑吟吟的问道:“你们两人来此作甚?”
  尹天骐道:“这里来不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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