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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鹤擒龙


第五十五章 设伏何重重稚龙脱困 闻名亦尔尔么凤来仪



  庞小龙声音入耳,大喜过望,正待喊出,蓦觉自己身子恍惚被人推了一把,连出声都来
不及,立时腾空而起,轻飘飘的向前飞出!最多也只是眨眼工夫,身子一沉,双脚踏实。
  忽听身边有人轻“噫”了一声!
  “奇怪!我们莫非在作梦?”那是姐姐的声音,接着听到春梅惊喜的道:“不!小姐,
我们蒙高人相救,你瞧,小龙也在这里!”
  庞小龙揉了揉眼睛,只见自己身边果然站着姐姐和春梅两人。
  上官锦云哦了一声,问道:“春梅姐姐,你说,我们有高人相救,就是那一阵风?”
  春梅向四周略一打量,来不及答话,脸色倏变,急急的道:“小姐,我们还没离开险地
哩,快走才好!”
  上官锦云顺眼一瞧,原来自己立身之处,就在一幢画满白骨骷髅的高大房子前面,面对
一片死沉沉广场。再往前去,还有一堵三丈多高的围墙,墙上也画满了白骨骷髅!
  她略一迟疑,忍不住问道:“春梅姐姐,我们就是从那幢屋上飞出来的?”
  春梅点了点头,正待说话!只听嗤的一声,骷髅宫屋上,突然射出一道红色花火,冲天
而起,接着“吧”“吧”两声,爆出无数红星!
  春梅心中一惊,回头低声说道:“小姐,我们快走,他们放出信号来了,再迟就来不及
了呢!”
  她话声未落,早已手拉了庞小龙,往前急踪。
  上官锦云也知时机紧迫,立即相继跃起!蓦听骷髅宫屋顶,厉声吆喝,三条人影,像星
丸泻地,倏然飞落,往后追来!
  这当然是赤焰堂主叶见阴岳翁焚鳌和那姓傅的老头了!正当此时,忽然身后响起“吱”
“吱”两声鬼叫,同时还有极其轻微的掠空之声,往身后飞落!
  三人奇快无比的掠过广场,只觉身后居然没人追来,不由心头大疑,停足一瞧!
  原来骷髅宫前面,这时直挺挻站着一黑一白两个高大人影!不!那不是人,简直是两个
僵尸,一声不响,挡住叶见阴等三人去路!
  上官锦云瞧得心头大懔,这两个人,她在五台山见过,当时万妙仙姑还待若上宾,她那
得不识?
  口中惊噫了声:“黑白僵尸,他们也赶来了!”
  庞小龙从没瞧过这样活生生的僵尸出现,不禁打了个寒颤,心中又是害怕,又觉得好
奇,不由凑近上官锦云身边,低声问道:“姐姐,真的是僵尸出现?”
  上官锦云摇了摇头,还没开口,只听南霸天叶见阴冷哼了一声道:“两位何方朋友,居
然敢在本座面前装神作鬼,离道没打听打听这是什么所在?”
  “早已打听过了!”一个尖得像夜枭般的声音,慢吞吞的说着。
  叶见阴阴笑道:“这么说来,你们是存心找碴来的?”
  “也差不多!”另一个僵尸也鬼气森森的回答了一句。
  “哈哈!”那姓傅的老头一声长笑道:“这两位一身打扮,敢情就是阴山双尸了!”
  阴山双尸!叶见阴听得微微一懔,徐徐的道:“赤衣教和两位素无过节,朋友夤夜而
来,所为何事?”他口气显然转软!
  白僵尸惨白得一无表情的脸上,绽出一丝阴惨惨的笑容,答道:“太爷们奉命行事。”
  “奉命行事?”姓傅的老头听得十分惊奇,阴山双尸,目空一切,凶声四播,江湖上闻
名丧胆,他们又奉谁的命?
  白僵尸僵直的头,微微点动,应道:“太爷们明人不说假话,告诉你。”他用手向身后
一指,继续说道:“就是为那两个姑娘来的?”
  上官锦云听得浑身一震,暗暗和春梅打了一个招呼,正待疾速后退!
  只听翁焚鳌呵呵笑道:“这两个丫头,老夫也志在必得!”
  白僵阴尸笑道:“那么你就冲着太爷来好了!”
  上官锦云越听越奇,黑白僵尸好似帮着自己?她心念转动,不由又停住脚步,方想继续
听去。只见黑僵尸蹦的转过身来,一对绿惨惨的眼珠,直向自己射来,僵直手臂,猛然挥
起!
  庞小龙心中一怕,赶紧拉住春梅的手,连连后退!
  “你们还不快走!这里自有愚兄弟担待。”
  他分明对自己说话!上官锦云大感意外,立即向春梅低喝了声。“走!”
  三人才一起步,只听身后响起一声暴喝!
  “丫头,你们还走得了?”
  “吱!”
  “吱!”
  两声鬼叫,同时响起,接连着吆喝厉啸,也骤然暴发,敢情他们已经动上手啦!
  上官锦云等三人,不敢停留,一口气奔到围墙下边。
  春梅因这堵围墙,高约三丈五尺,以自己的轻功,尚难一跃而过,庞小龙自然更难飞
渡。
  当下抱起庞小龙,双手一托,用力向上抛去,口中叫道:“小龙,你先上去!”
  庞小龙一下抓住墙头,涌身外跃。
  上官锦云和春梅两人,也毫不怠慢,踪身跃起,施展壁虎功,游近墙头,用手一攀,翻
出墙外!三人身形落地,猛听一声吆喝,十数名红衣大汉,业已一涌而上,往身前围来!
  上官锦云娇哼一声,仗剑领先,刷刷两剑,立即砍翻了两个教匪,向人丛中踪去!
  庞小龙、春梅也各执长剑,往前急冲,这一批红衣大汉,虽然武功不弱,但那里挡得住
三人手上长剑。何况上官锦云和春梅两人,不但剑发如风,而且“兰花拂穴”“一指禅”悉
数出笼。眨眼之间,但听惨叫之声,此起彼落,一干匪徒,不是当场殒命,就是痛晕倒地。
  三人一路厮杀,但红衣大汉,由四处闻风赶到,竟然越聚越多!同时那靠近红墙的一排
红屋之中,也嗤的射出一道火花,冲霄飞起,这自然是向骷髅宫报警的信号!三人心头一
紧,剑发如沦,只见三团银虹,匝地飞滚,寒光电卷,数以百计的红衣教匪,眼看放出求援
讯号,宫中依然没人接应,此时性命要紧,那敢逼近半步,只是吆喝着虚张声势。眨眼工
夫,业已到了红墙脚下。
  春梅依然先把庞小龙送上墙头,自己两人,也先后跃起!她们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是以
并不立即翻出,先在围墙上望了一望,只见墙外排列着的许多黑色矮屋,灯火全熄,一片黝
黑,似乎对方才红墙之内的喊杀之声,竟然一无所闻!
  春梅虽觉出蹊跷,但骷髅宫也闯了过来,这区区赤衣教的外围,那还放在眼里。
  三人踪落墙头,往外奔去,那知堪堪走近黑色矮屋,相隔还有四五丈光景!蓦听一声梆
子响处,对面排列的许多矮屋之中,突然轧轧连响,势道极猛的匣弩,急如雨点,密集射
来!此处正当一片空地,毫无遮掩,此时敌暗我明,三人登时成了众矢之的!但听轧轧之
声,和一支支匣弩的尖锐啸风,响起一片!
  上官锦云早已暗中戒备,清叱一声:“鼠辈竟敢暗施偷袭……”玉腕摇处,但见银虹缭
绕,挡在庞小龙身前,舞了个风雨不透。只听一片叮叮锵锵之声,那些激射而来的弩箭,悉
数被她一支长剑扫荡开去!
  庞小龙紧随在姐姐身后,也舞动分光剑,拨荡弩箭!
  春梅喊道:“小姐,我们快冲呀!”
  上官锦云转脸向后道:“春梅姐姐,你快护着小龙,我先冲过了。”
  话声一落,右腕骤紧,一个娇躯,往前急掠出去!三人扑近黑色围墙,正待一跃而过,
只听黑墙上又是一声号令,立时现出十来个黑衣大汉,手举喷筒,十数股黑色毒汁,像喷泉
似的,猛向自己当头喷来!
  上官锦云一见毒汁未到,已是腥秽扑鼻!“春梅姐姐快退!”
  一提真气,往后倒退了一丈来远,差幸这种喷筒,发射不远,毒汁溅到地上,只听嗤嗤
连响,地上冒起一股黄烟!
  不由暗暗地叫了声:“好险!”
  墙头上人影幢幢,虽然不再喷射毒汁,但身后黑色矮屋中,又是一声梆子响过,轧轧匣
弩,又向自己立身之处,密集射到!
  上官锦云春梅两人,气得又急又怒,只好舞动长剑,护着庞小龙,一时真感到束手无
策。
  庞小龙小眼骨碌碌一转,忽然从怀中掏出弹弓,然后又掏出一大把铁弹,对准墙头上的
黑影,连珠弹出!
  他这手弹弓要想偷袭高手,固然一无用处,但用来对付这些身穿黑衣的教徒,倒也得心
应手,弹无虚发。只听拍拍连响,墙头上惨叫惊呼,同时响起,已有四五个人应弹滚落!
  春梅心中一喜,猛地双脚一顿,一个身子,平空拔起三丈来高,剑先人后,挟着一团白
光,像离弦之箭,往墙头扑去!人还未到,左手连弹,“一指禅”嗤嗤尖风,业已往匪徒分
别打去!人还未到,这一着,可说险到极点,但也发动得正是时候!墙头上的匪徒,早被庞
小龙连珠铁弹,打得一团忙乱,此时一见春梅凌空扑来,更是胆战心惊,那里还敢再喷射毒
汁。有几个心头慌张,就踊身往墙下跳去,那知此时匣弩如蝗,漫天飞射,身还未落,惨叫
骤起,一下就中箭惨死。
  春梅更是煞透粉脸,脚尖才点地,身子平掠,银虹如电,剑光过处,惨叫入耳,早已砍
翻了两三个,半空中血雨飘洒,尸身翻倒。
  她这一痛下杀手,只吓得其余几人全身颤抖,手软腿痪,连逃命都忘得一干二净。
  春梅此时怒火已炽,冷笑一声,手起剑落,像砍瓜切菜般赶去,又是一阵凄厉惨叫,瞬
息工夫,十几名匪徒,已全数消灭!
  上官锦云也早已拉了庞小龙,跃登墙头,三人飘身落地,不禁深深吁了一口气。回头一
瞧,黑墙里面,静悄悄的无人追出,三人不敢多停,各自把满缀在鞋边上的倒刺细钩取下,
立即往谷口奔去!
  “上官姑姑!”刷!一条小人影,人随声落,忽然从一棵大树上,飞扑而下!身法轻
灵,一下就落到三人身前!
  上官锦云心中一惊,急忙举目一瞧!
  那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一身劲装,背插双剑!不由心中大喜,赶忙抢上前去一手
拉着她小手,问道:“凤儿,你也来啦!万叔叔和尹叔叔呢?”
  原来这小女孩正是凤儿!她摇了摇头,摆动着两条乌黑有光的小辫,说道:“万叔叔和
尹叔叔在君山,没来!”
  上官锦云奇道:“那你跟谁来的?”
  凤儿道:“师傅!”
  上官锦云心中一阵惊喜,啊了一声,向四外打量着道:“那你岳叔叔人呢?”
  她听凤儿说是跟师傅来的,凤儿的师傅就是敏哥哥,他原来也来了!
  她可不知道凤儿还拜飞天神魅谢旡殃作了记名弟子的这回事。
  凤儿也听得微微一怔,接着摇头道:“凤儿不是跟岳叔叔来的。”说着眨了眨眼睛,啊
道:“上官姑姑,你还不知道呢,我……”
  他忽然放低声音,说道:“我又拜了飞天神魅谢旡殃做师傅,我也有了外号,叫做飞天
小妹!”
  上官锦云越听越惊奇,她可从没听到过什么飞天神魅?这就惊道:“飞天神魅?凤儿,
你……”
  她自己曾被万妙仙姑强迫拜帅,如今听凤儿投在飞天神魅门下,这名字似乎不像正派中
人,心中不由也代凤儿惋惜!
  只见凤儿急道:“上官姑姑,你说得轻一点呢!哦!我拜师傅做师傅,是岳叔叔的意思
呀!”
  上官锦云哦了一声,又道:“那你师傅呢?”
  凤儿道:“师傅前几天就走了,他说有事去,叫我暂时跟随大师兄二师兄做一起,啊!
上官姑姑,其实他们最听我的话!”
  上官锦云此时也无暇多说,一手牵着凤儿,笑道:“凤儿这是春梅姑姑,你快见了。”
  凤儿依言叫了一声:“春梅姑姑。”
  上官锦云回头又向庞小龙道:“小龙,你该叫她凤儿姐姐!”
  庞小龙自从凤儿现身之后,一双小眼睛,就一直打量着她,后来听自己姐姐叫她凤儿,
心中忽然想起那老朋友不是也提过凤儿吗?他口中一直称赞着她,说她鬼灵精,又说她有一
个大本领的师傅,自己打不过她!哼!她和自己大不了多少,鬼才相信她会比自己强!
  这时一听上官锦云要自己叫她姐姐,不由小头一扭,道:“我才不叫她姐姐!她叫你姑
姑,就该叫我叔叔才对呀!”
  上官锦云倒真给他难住了,凤儿叫自己姑姑,自然该叫小龙叔叔,但……她脸上一红。
气道:“凤儿是你岳哥哥的弟子,人家本领比你大呢!”
  她这句话,说得庞小龙更是不服,小嘴一噘,道:“就是咯!岳哥哥,你就叫他哥哥,
爷爷也叫我叫他哥哥,当然……………”
  上官锦云怒道:“小鬼头,早知你不听话,我就不该带你出来。”
  庞小龙道:“我就不信她本领比我大,她敢不敢和我比划比划?她输了,就得叫我叔
叔,我……我要是输给她,就……就叫她……”
  他可连姐姐都不肯说将出来。
  上官锦云气得娇躯一头,连忙拉着凤儿小手,道:“凤儿,别理他,他小孩脾气,我们
一起走!”
  凤儿生性好强,但人小心不小,又经过了许多大场面,连成名人物,都不放在她眼里,
自然不屑和庞小龙这娃儿动手。
  她偏头望了庞小龙一眼,笑道:“凤儿那会和他动手?啊!我还要等大师兄二师兄呢!
上官姑姑,你们去不去歇马台?那里有热闹哩,大师兄二师兄也要去。”
  上官锦云急道:“凤儿别傻,你一个人怎好在这里?”
  凤儿眨眼笑道:“我才不怕呢!你瞧!我有这个!”
  她小手一伸,掏出一个黑黝黝的铁筒,又道:“就是赤衣匪教主茅通亲来,我也要他尝
尝五殃神针厉害!”
  上官锦云还待再说!
  “吱”!“吱”!只听远处响起两声悠长的鬼叫!
  凤儿忙道:“上官姑姑,大师兄二师兄在叫我呢!我要走了!”
  她话声一落,双肩一晃,一条人影,刷地踪起,快若浮矢,往树林中掠去,瞬即不见。
  上官锦云瞧着凤儿身法,不由回头笑道:“小龙,你瞧,凤儿这身功力,你那里及得上
人家?”
  庞小龙虽然觉得凤儿轻功,实在比自己强出许多,但听自己姐姐这么一说,心中更是不
服!
  暗想:总有一天我本领学好了,非和她比划比划不可!瞧你们还称赞她不?
  他低着头,一声不作,跟随两个姐姐,往前奔去!
        ※        ※        ※
  却说岳天敏从青阳动身,赤龙驹稳步如飞,几十里路程,何消片刻,便已到了九华山
下。
  他循着山道,策马徐行,夹道苍松翠柏,蔚然挺秀!
  不由想起自己初上九华之时,一般师侄就在此处,群起拦阻,光阴如箭,一晃已是两个
年头。
  自己闯荡江湖,奔走南北,全是为了两大心愿,如今父仇已报,但师门还有一件大事未
了,那就是五帅姐旡垢师太负气叛离昆仑,创立玄阴教,掌门二师兄在自己初上九华那天,
曾亲口答应,二年之内,前去找她。
  五师姐当时实因受了万妙仙姑蛊惑所致,据自己看来,玄阴教也并不是怙恶不悛的团
体,这件事如何化解倒真是一个大难题!
  目前赤衣妖孽,为害武林,如果这次各大门派联合消灭了赤衣教之后,再能化解五师
姐,弃邪归正,自己也就可优游林泉了!
  “哦!”他一想到优游林泉,不由剑眉陡锁!
  鸡道除了消灭赤衣匪教,化解玄阴教主之外,还有什么重大之事,会使这位昆仑一少愁
上眉心?
  有!那自然有!这是他潜伏心底的事儿,也是他两年来,无从妥善安排的难处!
  父仇不共戴天,师门清理门户,和最近的扫荡赤氛,维护人间正义,这每一件都是大
事,但这些大事有了结果之后,自然该轮到另一件大事了!
  他策马除行,仰望天空,但瞧到的并不是舒卷白云,蔚蓝青天!
  那是……
  温婉贤良的锦云妹子……
  娇憨任性的琪妹妹……
  百依百顺的英妹妹……
  一幕幕的往事,从脑海中闪过!
  最难报答美人心!自己并不是薄幸之人,但……但……
  天遣多情反惹累,此情难遣问青天!
  刷!
  正当他为了优游林泉,这个念头,所引起的难题,使他无法解答之时。
  突然远处传来“刷”的一声轻响!昆仑一少岳天敏,内功精湛,耳目何等灵异,虽然这
一声极其轻微的细响,还远在十丈以外,如何能够瞒得过他?湛湛眼神,倏地随着那声细响
瞥去!
  一条灰影,已缩入林内。他只瞧到一个背影,看他踪身入林的身法,分明是昆仑门下。
他忽然又浮起自己初上九华山的一幕,此地已是昆仑下院,自然有昆仑门下的人经过,也许
就是巡山的师侄辈!但这个念头,才一升起,忽然又被否定了!
  加果这人是巡山的师侄辈,见到自己,怎会反而往林中窜去?而且从他闪避的情形看
来,显然十分慌张!唔!此时正当早课初罢,掌门二师兄参静之时。蹄声得得,又行了一
会,昆仑下院的重重殿脊,已呈眼前!
  岳天敏双腿微微一夹,赤龙驹立即洒开四蹄,往前驰出!一到广埸,岳天敏立即下马,
整了整衣衫,正待走去,瞥见大门内涌出一批道人,往自己飞奔而来!
  为首一个正是因是,一见岳天敏,立即叫了声:“师叔,你老回来了?”行下礼去,他
身后是因修,因显,因藏,因参,职司前殿的四个因字辈师侄!
  再后面是第十代大弟子一元道人率领着十来个师弟,也上来参见了师叔祖。
  岳天敏一一答礼,他在九华山之时,和因是道人最为熟悉,当下就由因是陪他进入观
内。
  第十代的许多师侄孙,一听小师叔祖回来,大家以前都得他好处,早已纷纷赶来叩见。
  因是道人回头笑道:“岳帅叔,你老在山上的时候,太随和了,所以他们一听你老回
来,就高兴得没了规矩。”一面又连忙吩咐道,“岳师叔路上辛苦,你们先退下去!”说着
已穿过回廊,走近涵真子静室!
  因通、因尘早已迎了出来,兴奋的叫着“岳师叔!”
  岳天敏方要开口,讯问二师兄,只听静室中传出苍老笑声,说道:“小师弟,你今日才
来,快到屋内好说话。”
  岳天敏一听,正是二师兄的声音,连忙整了整衣衫,往里走去。
  只见涵真子早已满脸堆笑的站了起来,岳天敏那敢怠慢,上前几步,拜了下去,口中说
道:“小弟参见二师兄。”
  涵真子连忙一手扶住,两道眼神,盯着岳天敏呵呵笑道:“小师弟,两年不见,果然英
华内敛,内功精深,可喜可贺,无怪侠名满天下,替本门争来不少荣誉。”
  岳天敏躬身道:“二师兄过奖,小弟还要二师兄多多教诲。”
  涵真子道:“小师弟毋须客气,你坐下好谈。”一面摆手道:“因是,你有事就去好
了。”
  因是道人躬身为礼,往后退去。
  小道童替岳天敏献上了茶,岳天敏就把自己下山之后的情形,择要说了一遍,一面又将
此次各大门派在君山集会情形,也作了个简略报告。
  涵真子一面聆听,一面不住的点头,直等岳天敏说完,才手捋白髯,微微笑道:“各大
门派,集会君山,此事你万师兄曾有详细报告送来,而且前几天田师弟来了,也曾提起赤衣
教匪似在调集高手,有大举南犯,和各大门派在君山一并之势,我已要田师弟先行赶赴君山
去了。最使人为难的,是你五师姐牙垢,也应枯木大师之邀,答应参加这次大会,共同对付
赤衣教,以玄阴教主目前的声势来说,参加大会,自然是好事,而且也可看出你师姐确有改
过向善之心。只是这么一来,无形之中,却增加了本门的困难,你师姐叛离本门,昆仑一派
的家法,不能因她参加大会,就能轻易放弃,但又不能在会中对她不利?否则玄阴教这股实
力,如果和赤衣教沆瀣一气,后果更不堪设想!师兄我为了这件事情,已派因明上昆仑山向
大师兄请示去了,大概再有几天,也可以回来,那知……”
  他说到这里,突然住口,回头道:“因通、因尘!”
  “是!师傅!”侍立在涵真子身后的因通因尘两人,同时肃身答应了一声!
  涵真子蔼然的道:“为师有重要之事,和你们岳师叔讨论,你们到室外照顾,本门弟子
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非经通报,一概不准入内。”因通因尘躬身领命,便自退了出去。
  岳天敏一听掌门二师兄说得如此郑重,料想定有关系重大之事,不由神情也随之一紧,
如电双目,望着涵真子,正襟危坐。
  涵真子轻微的叹息了一声,又蔼然说道:“这是四天以前的事,小师弟,你知道这座昆
仑下院,占地虽广,但每进殿宇都有因字辈弟子负责守护,到处都设有少清阵剑,平时即使
飞鸟恐怕也难以飞得进来。”
  岳天敏点了点头!
  涵真子又道:“尤其自从你万师兄破了赤衣教的全盘阴谋,自然本门也是他们主要目标
之一,是以我就特别饰令全院弟子,加紧防范。”
  岳天敏听得心中一动,正想开口!
  涵真子又道:“那知就在严密防范之下,却发生了一件令人难以置信之事……”
  岳天敏这会可忍不住了,剑眉陡竖,急急问道:“难道赤衣教匪徒,居然敢向本门挑
衅?”
  他这一剑眉剔动,一张玉脸,居然煞气重重,涵真子瞧得心头一凛,喑暗感叹小师弟煞
透华盖,看来这场武林杀孽,当真有许多在劫难逃之人!
  他口中默诵了一句“无量寿佛!”一面继续说道:“这就是四天以前的清晨,在我这间
静室之中,忽然发现了赤衣教匪酋茅通的亲笔信……”
  岳天敏哦了一声,心想二师兄通常极少离开这间静室,而且还有因白、因浮、因通、因
尘四个弟子侍候,赤衣教这封信不知如何送来?
  他心念转动,只听涵真子又道:“小师弟,这真是令人难以索解之事,不说本院已在严
密戒备,就是这间静室,我也极少离开,何况还有你四个师侄轮值。这封信居然还能神不
知,鬼不觉的送到,来人这份功力,已是武林少有!”
  岳天敏在少林寺会过他们副教主土行孙朱缺,后来又在石臼湖见过他们五个堂主之一的
花太岁谌不宜。觉得赤衣教几个著名头目,武功也不见得有甚出奇之处,以二师兄的功力,
那会连一个送信的人,都一无察觉之理?赤衣教善于渗透敌人内部,莫非……忽然,他记起
自己方才上山之时,见到的那个灰衣背影,心中一动,但玆事体大,自己事无佐证,岂能随
便乱说?何况昆仑下院,第九第十两辈弟子为数众多,一时也难以找得出来?心中想着,这
就问道:“二师兄,不知匪酋在信上说些什么?”
  涵真子呵呵笑道:“那封信上,是限我昆仑派在十天之内,归附赤衣教,撒回派往君山
的万师弟,信中还特别提到你呢!”
  岳天敏惊讶的道;“还提到小弟?”
  涵真子将头微点,道:“不错!茅匪还附来了两份聘函!”
  “聘函?”岳天敏更觉事出离奇!
  涵真子笑了一笑,继续说道:“一份是给我的,和少林一心大师,武当玉清真人,同列
为名誉副教主。”
  岳天敏怒道:“赤衣教匪,简直嚣张已极!”
  涵真子接着又道:“另一份聘书,你知道是给谁的?”
  岳天敏道:“大师兄数十年来,始终不与尘事,三师兄行踪无定,只有四师兄,有时还
在襄理本门事务,可能是给四师兄的!”
  涵真子微微摇头,笑道:“你推测虽然切合实情,但都不对。”
  岳天敏心中暗想:难道这份聘书,会给实际负责全院事务的因明师侄的?他迟疑了一
下,道:“那么小弟就猜不到了。”
  涵真子蔼然一笑,用手指了指岳天敏道:“小师弟,你怎么不猜猜你自己?”
  “我?”岳天敏做梦也想不到赤衣教会发一份聘书给自己,不由大感惊奇。
  涵真子点头道:“不错!是给你的,他们还聘你为赤衣教全教总护法。”
  岳天敏星目放光,怒形于色的道:“这批匪徒,真是荒谬已极!”
  “我已派人把那封信和聘书,一并送上君山去了,听说赤衣教已和君山方面约了重阳之
期,离开目前,已只有半月时光!因明前去昆仑,为时已久,我等候大师兄指示之后,可能
也赴君山一行,所以你倒来得正是时候!”
  接着师兄弟两人,又闲谈了一会,因通、因尘两人,开上素斋。饭后,岳天敏仍然回到
从前住过的那间静室休息,正待上床运功,忽听门外,响起轻微的脚步之声,接著有人轻轻
叩门!
  岳天敏应了一声,只见房门开处,进来的正是侍候涵真子的第六弟子因浮。
  他手中捧了一壶砌好的热茶,放到几上,一面笑道:“岳师叔,这是师傅他老人家用的
本山云雾茶,小侄特地为你老沏的。”
  岳天敏因他平日虽然随侍二师兄,但在因字辈中,地位较高,连忙起身道谢!
  因浮笑了笑道:“小侄还有事去,岳师叔请休息罢!”
  说着转身退出房去,随手替岳天敏阖上房门。
  岳天敏一眼瞧到他出去时的身形,心头蓦然一动!
  他两年来闯荡江湖,经验阅历,已十分老练,此时一眼瞧到因浮身形,顿时浮起前山树
林中那一闪而逝的背影!再和二师兄涵真子方才所说一番话,相互参照,心中已有几分明
白。何况平时随侍二师兄的四个弟子,那是五弟子因白、六弟子因浮、十一弟子因通、十二
弟子因尘,其中因通因尘,年岁和自己相若,当年自己在山上之时,和这两人最为相投。因
白、因浮,年龄全在三十以上,二师兄因两人平日沉默寡言,处事稳重,才要他们随侍自
己,也好帮着处理院中事情。所以合理合情的来说,给自己送茶的差使,该是因通和因尘的
事才对。因浮突然替自己送了这壶茶,而且还笑语如春,显然和他平日为人大不相符!当下
揭开壶盖,凑近鼻尖,闻了一闻,只觉一阵清香,沁人心脾,确是本山上好的云雾茶叶,呷
了一口,也并无异样!
  难道这是自己多疑?反正自己这次从天目山下来,知道乌风草可解赤衣教“圣水”之
毒,自己有恃无恐,那怕什縻鬼蜮伎俩?当下从怀中取出“乌风散”先服了少许以防万一,
然后又呷了几口茶水。一面暗暗计较,自己既然来了,多少总得弄个水落石出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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