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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玉香


第三十六章



  这封信,傍晚时分才抵达相国寺,知本大师才派罗汉堂十八护法弟子夤夜赶来接应。
(知本大师为了对付一统门,早已把少林寺罗汉堂精锐调来开封,事详前文) 
  驼龙和常慧离开相国寺之时,还不知道少林寺此一决定,闻言不觉大喜,笑道:“慈根
大师来得正好,这里十七位绅商,正须有人保护入城呢。” 
  慈根大师合十道:“贫僧奉敝师叔之命,赶来驰援,姜大侠、丁大侠已把十七位绅商都
救出来了么?” 
  丁建中也连忙迎了上来,一面替赵镇中等人一一引见, 
  赵镇中听说有少林寺出面协助赈灾事宜,并保护自己等人,以少林寺的威名,贼人自然
不敢再有举动,自是喜不自胜。 
  丁建中因时光紧迫,就朝慈根大师拱拱手道:“大师来了,在下等人还须赶去客店接应,
这里赵老等十七位缙绅,就请大师护送回去,在下等人,就要先行一步了。” 
  慈根法师合十道:“丁施主只管请便。” 
  赵镇中道:“丁大侠,城中还有事么?” 
  丁建中道:“贼人以中老等人为饵,引在下来此救援,但贼人真正目的,是在客店中那
批赈灾的珍宝,此时只怕正已动上手了呢!” 
  赵镇中愤怒的道:“贼人真是无法无天,连赈灾的珍宝,也要劫夺,岂非丧心病狂到了
极点,既是如此,丁大侠诸位,快请便吧!” 
  丁建中道:“在下那就先行告辞了。” 
  当下就朝赵镇中等人和慈根大师拱手别过。 
  铁拐仙道:“老化子呢,要不要去?” 
  驼龙笑道:“李老哥已经在这里亮了相,那就一起去凑个热闹吧,有你老哥相助,岂不
更好?” 
  铁拐仙呵呵一笑道:“好,那就走!” 
  春香拉着姬青青低声道:“姬家妹子,你大哥这次赈灾,主要是为了找出当年杀害他义
父和令堂的凶手来,这样的大事,你能袖手不管么?走,今晚还有一场厮杀,你不帮大哥,
也该帮帮姊姊我呀!”说完,不待姬青青回答,拉着她就走。 
  开封城受到黄河汜滥的影响,几条最繁华的街道,入夜之后,已不如从前的热闹了,比
较偏僻的小街,夜晚根本就关上了门,早已一片漆黑。 
  这时差不多快二更时分,京安客庄本是开封城里数一数二的大客栈,但因由黄河赈灾的
丁建中夫妇全包了下来,因此除了大门悬着“京安客庄”四个红字的四盏白瓷琉璃灯罩,里
面还点燃着红烛,照得大门前一片光亮之外,整条街上,灯火已经稀若晨星! 
  京安客庄里面,因为所有人手,已有大半调了出去,随同丁建中夫妇赶去甘露寺救人,
只有总管万有全和少数人留守,自然要熄了灯,才能令人莫测高深,所以除了后进万有全坐
镇的东厢房,还有灯火之外,整个京安客庄三进数十间屋宇,都呈现一片黑暗,不闻一点人
声! 
  当然外人如果认为客庄中的人全已睡了,倒不如相信客庄中的人集中到后进,一个也没
睡,大家全副武装的为了保护赈灾的珍宝而戒备。这一点,任何人都可猜想得到,丁建中夫
妇赶去救人,剩下的人,自然要小心翼翼的看守客栈了。 
  “笃”“笃”“噹”“噹”…… 
  更夫两响锣声,代表着这时候已经交进二更了! 
  但就在锣声第二响堪堪响起,京安客庄大门口,突然“嗤”“嗤”四声,紧接着又是
“噹”“噹”四盏白瓷灯罩,登时全被打得粉碎,大门口也随着一黑。 
  这一瞬间,京安客庄的楼房上,四面八方,同时冒出幢幢人影! 
  东首屋上一共是五个人,一式黑衣劲装,由一个面蒙黑布,手持青钢长剑的黑衣人领头。
  西首屋上也是五个人,同样一式黑衣劲装,由一个手持朴刀的蒙面黑衣领头。 
  南首屋脊上,也是五个人,为首一个身材高大,浓眉紫脸,正是西天王武天相。他身后
也紧随着四个黑衣劲装大汉,手持鬼头刀,一字排开,站在屋脊上。这三面的来人,虽已现
身,但因京安客庄一片黝黑,一时之间,不明底细,倒也不敢乱闯。 
  “哈哈!”东厢房有人打了个哈哈,大笑道:“兄弟算准今晚二更,会有江湖豪客驾临,
恕兄弟有失迎迓,特命厨下备了水酒粗肴,光临的朋友,怎不请下来一叙?” 
  人已随着话声,已从中间厅屋中缓步走出。 
  这人正是总管万有全,他身上穿着一件簇新的天蓝长袍,头戴瓜皮帽,足登粉底靴,满
脸含笑跨出走廊,忽然攒攒眉道:“来人哪,江湖道上的好朋友来了,怎不张灯?” 
  万有全话声甫出,三面长廊上登时亮起了一十六盏风灯,把整座后院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光是这挑灯的动作,划一迅捷,几乎是同时亮起! 
  不,除了沿着大天井三面长廊,十六盏风灯之外,正面大厅上,也点亮了四盏琉璃灯!
  他说的倒也不假,灯光这一亮起,已可以看到宽敞的客厅正中间,放着一张红木雕花八
仙桌,桌上金盏玉箸,罗列着满桌佳肴。两名秀发披肩的青衣妙龄少女手捧银壶,左右伺立,
当真像是盛宴已张,但等嘉宾入席模样。 
  今晚丁建中夫妇和冷中锋、铁凌霄、宋兴仁、金氏兄弟等人都出去了,京安客庄之中,
只剩下总管万有全、分水兽路传广、和戴珍珠的四个丫头留守。(这是一统门根据跟随丁建
中到开封来的总人手,再除去今晚离开京安客庄,赶去甘露寺救人的人手,所得到的精确留
守人数,自然是算准了来的。) 
  他们也打听得十分清楚,万有全这位丁府总管,是凭嘴皮子得来的,其人武功平平,好
弄小聪明,也会玩些手段,如此而已!(他们这些传说,其实也是万有全故意透露出去的。)
  那么今晚真正负责守护这批赈灾珍宝的,却只有分水兽路传广和戴珍珠手下四个丫头了。
(一统门的人都知道戴珍珠手下四个丫头有几手怪招,本身武功也不过如此。) 
  由此看来,万有全预先备好酒莱,只不过是诸葛亮的“空城计”罢了!这种手法,在兵
法上,也许虚虚实实,还有些妙用,但遇上江湖上人,这一套就毫不管用了。 
  武天相洪笑一声道:“万有全,你少来这一套,老夫知道得很清楚,丁建中夫妇赶去甘
露寺,这里大概只有你和路传广两个留守,你可知道老夫是谁么?” 
  万有全“哦”了一声,抱抱拳道:“阁下是哪一位,在下从前很少在江湖走动,实在面
生得很,但就今晚光临京安客庄的情形看来,在下倒可以猜得到阁下是谁了?” 
  武天相道:“你说老夫是谁?” 
  万有全站在他对面的阶上,淡淡一笑道:“因为在下今天早晨得到的消息,一统门有许
多人被调到支援金盘去了,开封城内,今晚的行动,则由西天王武天相指挥,由此看来,阁
下应该是四大天王中硕果仅存的西天王了?” 
  武天相听得暗暗一怔,“金盘”是一统门的暗号,也就是甘露寺,他如说甘露寺,那也
没有什么稀奇;但他居然一口说出“金盘”来,而且这道命令,也确然是大公子在早晨下的!
他如何知道的呢?心头疑念一起,不觉看了万有全一眼,心中忖道:“看来此人倒确实不可
轻估!”一面沉哼道:“你知道的倒是不少,那你一定也知道老夫的来意了?” 
  万有全摸摸嘴上两撇八字胡子,耸肩笑道:“在下略谙奇门,还能算得到一点老哥来意,
在下自然知道。” 
  “知道就好。” 
  武天相冷然道:“凭你和路传广两人,还要老夫动手么?” 
  万有全道:“所以在下略备水酒,聊表敬意,老哥怎不请下来,干上一杯,只要条件谈
拢了,在下保证你武老哥满意。” 
  武天相嘿然道:“你有什么条件?” 
  万有全道:“老哥下来喝一杯,咱们慢慢的说。” 
  他越要他下来,武天相自然越不肯下来。 
  武天相冷声道:“有话你这么说就是了。” 
  万有全笑了笑道:“这条件要你老哥开出来,在下也好合计合计,划得来,划不来?”
  武天相道:“你把两箱珍宝双手奉上,老夫就可以让你挑上两件,远走高飞,你意下如
何?” 
  万有全连连摇手道:“在下说的不是这么一回事。” 
  武天相冷声道:“那你说的是什么?” 
  万有全咽了一口口水,微微一笑道:“在下的意思是今晚到这里来的一统门的人,没有
一个走得了,你老哥和在下条件谈得拢的话,趁敝主人不在,在下可以放你老哥一马,让你
全身而退,不过,你老哥多少总得意思意思……” 
  武天相听得勃然大怒,厉喝一声:“无知鼠辈,你死在临头,还敢口发狂言?” 
  万有全笑道:“买卖不成仁义在,武天王是江湖上响噹噹的人物,怎可出口伤人?好,
好,咱们既然谈不拢,那就算了,不过在下丑话说在前头,你老哥这点小花费不肯出,可别
后悔一辈子。” 
  武天相怒声道:“万有全,你有什么阵仗,只管摆出来给老夫瞧瞧!” 
  他西天王也是老江湖了,听万有全的口气,好像京安客庄也有万全准备,他自然要先看
看阵仗再动手。 
  万有全道:“武老哥既然这么说,兄弟那只好把阵势亮出来了。”说到这里,回头喝道:
“来人哪!” 
  万志胜听到他堂哥的喊声,立即从左厢房急步趋了出来,垂手道:“总管有何吩咐?”
  万有全一挥手道:“给我传令。” 
  万志胜躬身应了声“是”,立即从怀中取出一面三角形的杏黄旗,向空一展,口中高声
喝道:“令旗一展,列阵拿人。” 
  武天相站在对面屋脊上,心中暗道:“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些什么玄虚?” 
  就在万志胜令旗向空一展,但见左右两厢,立时涌出三十四名青衣劲装汉子,手执钩镰
枪,行动迅捷,动作划一的分散开来。武天相看得暗暗冷笑,凭这些人,又有何用?” 
  这时万志胜手中三角小旗紧接着又向空连展两展,口中喝道:“令旗二展,各按方位!”
  武天相目光转动,却看不见有何动静,心中暗自奇怪,忖道:“他明明说各按方位,人
呢?” 
  只见万志胜手中三角旗又向空连展,高声喝道:“令旗三展,天将何在?”他这声大喝,
声音十分急促! 
  但在这一瞬间,武天相已经感觉自己等人,果然陷入在对方安排的陷阱中了! 
  原来在万志胜令旗三展,东、西、南三个方向的屋脊后面,突然涌现出许多人影!(他
们埋伏在屋脊后面,正好是武天相等人的身后) 
  东首屋脊后出现的是鄱阳水寨寨主分水兽路传广、长江十八舵总舵主神刀无敌冷中锋,
和脸上戴着金银面具的金面郎君、银面郎君(金氏兄弟已随丁建中去了甘露寺,这两人是丐
帮弟子改扮的)。 
  他们才一现身,分水兽路传广大喝一声,分水刺一振,直扑五个黑衣人手持青钢剑的领
头汉子。 
  神刀无敌冷中锋一柄三才刀和金氏兄弟两支铁棍(丐帮弟子使的是打狗棒),同时朝四
个黑衣汉子扑到,立时响起一阵金铁交击之声,恶战顿起。 
  西首屋脊后出现的九岭山寨主魁星铁凌宵,青娘子姜黄青香,和她弟弟黄祖永。 
  铁凌宵才一现身就凌空飞扑,魁星笔一记“雷公劈木”,朝五个黑衣人中手持扑刀的蒙
面人当头击落。 
  青娘子呛啷啷四个钢环响处,和她弟弟一支铁棍横扫,扑向四个黑衣汉子,和东首屋面
上同时发动,攻击十分猛烈。 
  南首屋脊后面出现的则是四个女将,当前一个一身天蓝劲装,蓝纱束发,生得蛾眉凤目,
身材苗条,腰间悬一柄金镶玉嵌的短剑,正是晚餐后明明随丁建中去救人的丁夫人戴珍珠!
  她身后三个青衣劲装少女则是夏香、秋香、冬香,每人右剑左扇,纤腰一摆,一阵香风,
朝四个黑衣汉子飞扑过去。 
  武天相骤睹戴珍珠,不由得蓦然一怔,还未开口! 
  戴珍珠已经朝他裣衽一礼,说道:“武三叔请了,侄女黄河赈灾,想不到率人前来劫夺
珍宝的却是武三叔你。” 
  这话说得口气极冷! 
  武天相洪笑一声道:“贤侄女,丁建中杀死任老二、白老四,又逼死你爹,老夫也想不
到你会委身事仇,老夫找丁建中为义兄、义弟报仇,这总没有错吧?” 
  戴珍珠粉脸一红,冷笑道:“武三叔可知杀害我爹的真凶是谁么?只怕你受人利用,还
不知道呢!” 
  这两句话的时间,夏香、秋香、冬香剑、扇齐施,威力何等强劲,逼得四个黑衣汉子连
连后退,夏香一记扇招,击落了左首一个黑衣汉子的鬼头刀,又是一脚,把他踢下屋去。 
  秋香也在同时,一剑磕开另一个黑衣汉子的刀势,铁扇疾发,敲在他肩头上,翻身往下
跌落。 
  四个黑衣汉子,一下去了两个,剩下的两个,心头一慌,冬香一扇点住了一个穴道,正
好秋香飘身闪到,手起扇落,也点了另一个汉子的穴道,夏香一记扫膛腿,把两人同时扫落
下去。 
  这四个黑衣汉子跌落地面,早有手执钩镰枪的庄丁们列阵等候拿人,迅速把他们拿下。
  这时不止是南首屋面上四个黑衣汉子被拿了下来,东首屋面上的四个黑衣汉子,也敌不
住神刀无敌冷中锋和两个丐帮弟子,(假扮金氏兄弟)两个负伤摔下,两个被逼落下去,也
全被手持钩镰枪的庄丁拿住。 
  西首屋面上青娘子和她弟弟黄承祖,力战四名黑衣汉子,一时之间,还只打了个平手。
  突然又从底下窜上来了两个使长鞭的老者,那是车把式钱通、钱义,两支长鞭在半空中
挥得“劈啪”作响,一上来就施展他们的绝技!钱通“呼”的一鞭,长鞭如蛇,把一个黑衣
汉子拦腰缠住,一抖手凭空卷起,往地上摔了下去。 
  钱义更不怠慢,长鞭也一下缠住了另一个黑衣汉子的右足,同样的长鞭一抖,把他摔下
地去。 
  青娘子眼看自己姐弟竟然久战不下,心头一气,口中一声清叱,左手扬处,两枚钢环脱
手飞出,一枚朝和自己动手的黑衣汉子当头飞砸过去,一枚却飞向和她弟弟动手的黑衣汉子
鬼头刀上套去。 
  青娘子一手四枚钢环,都可以脱手打出,百发百中,如今只打出两枚,手中还剩下两枚,
那是当作兵刃使的。 
  她对面汉子一见她钢环脱手砸来,势道劲急,急忙举刀去磕,但听“噹”的一声,钢环
总算被他封了出去。 
  但他哪知青娘子打出钢环之时,人也随着飞扑过来,那汉子堪堪举手把钢环封住,青娘
子右手两个钢环已经当头套下。 
  读者老爷总看过电视上耍魔术的钢环吧,一下就可以把两个钢环串在一起,青娘子在这
电光石火之间,左手一抄,接住飞出来的钢环,两手轻轻一碰,三个钢环立时串在一起,把
那汉子的脖子紧紧夹住。那汉子的脖子可是肉做的,如何经得起钢环一夹,立时两眼直瞪,
一下闭过气去,青娘子一抖手,松开钢环,左手切出一掌,把那汉子推下屋去。 
  青娘子飞出去的另一个钢环,是帮她弟弟忙的,因此钢环不是砸人,而是一下套在另一
个汉子的鬼头刀上。 
  双方对敌,有不得一下失神,那汉子鬼头刀突然被飞来的钢环套住,手上方自一滞,黄
承祖铁棍横扫,打在他双脚之上,那汉子痛得大叫一声,往屋下栽落。 
  三方屋面上,十两个黑衣汉子,这时已被廊前布下阵势的钩镰枪队逮住了十一个,他这
声大叫,乃是最后一个跌下去的人,正好全部拿下。这原是一瞬间的事,如今东、西、南三
方屋面上,已经只剩下三个领头的人了! 
  东首那个手持青钢剑的蒙面人,使的是一手武当派“两仪剑法”,使“两仪剑法”的人,
一望而知是武当弟子,尤其此人剑法精纯,一柄长剑使的挥洒自如,在武当弟子中,当是一
流的高手无疑! 
  魁星铁凌霄挥笔如雨,寒芒流动,着着俱是进攻杀着,依然未能占得他半点便宜。 
  金刀无敌冷中锋和假扮金氏兄弟的两个丐帮弟子,不便出手相助,只好品字形围着蒙面
汉子,不让他有机会逃脱。 
  西首屋面上,也是同样情形,钱通、钱义,窜上去,出手打翻了两个黑衣汉子,此刻已
经回落地面,站到了万有全的身边。 
  青娘子和她弟弟黄承祖也已经停下手来,只是并未退下,还在屋面上替分水兽路传广押
阵,当然也含有防备那领头汉子乘机逃脱之意。 
  和路传广动手的是手持朴刀的蒙面汉子,他一柄扑刀使的是少林“解脱刀法”。这“解
脱刀法”少林寺只传僧侣,不传俗家弟子,因此可以推断此人应该是少林禅门弟子,无怪他
要以黑布蒙面了。 
  路传广雄霸鄱阳水寨,一柄分水刺,深得峨嵋心法,施展开来,劲风丝丝,威力千钧,
这蒙面汉子显然已被逼落下风,但他刀法未乱,守多攻少,一时之间,要把他制住,却也不
是易事。 
  至于南首屋面上,情形也差不多,西天王武天相眼看三香不过三招两回,就把四个黑衣
汉子打落下去,她们不待吩咐,已经左扇右剑,敛身退到了戴珍珠的身后。 
  武天相一张紫脸满布杀气,沉笑一声道:“姓戴的丫头,今晚你以为胜算在握了么?”
  夏香娇叱道:“你敢出口伤人,骂我们小姐!” 
  秋香接口道:“凭你们这些窝囊废,也想来劫赈济的珍宝?” 
  戴珍珠目光冷峻,缓缓说道:“武三叔,你如果真想替我爹和两位叔叔报仇,侄女要劝
你一句,你应该立即脱离一统门,弃邪归正……” 
  “呸!”武天相怒呸一声道:“小丫头,你贱到可以委身事仇,老夫还有江湖义气,非
手擒丁建中这贼子不可。” 
  “呛”的一声,掣出了他的阔剑来。 
  戴珍珠双眉一扬,粉脸随着沉了下来,冷声道:“我尊你一声三叔,是因你和我爹是结
义兄弟,其实你们当年结义,也是有人在幕后指使,并非真心义同生死,这指使之人,不外
乎是利用你们四天王的名义和江湖上的一点成就而已,我这做侄女的,一再好言相劝,你还
是执迷不悟,你以为有一统门做你靠山,就可以称雄江湖了么?告诉你,丁郎和我,此次到
河南来,就是为了报雪我爹的血仇,立誓要消灭一统门,今晚你若不听我的劝告,只怕就很
难离开这京安客庄了。” 
  “哈哈!”武天相怒极而笑,点头道:“很好,老夫听说你在天香之宫,学得了旷世绝
代的武功,老夫倒要看看你有多少能耐,敢口出大言?”话声甫落,阔剑一指,正待出手。
  戴珍珠后退了一步,冷然道:“武三叔,我不想和你动手,再说,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她一侧身子,接着道:“只要你能在我三个使女手下,走得出十招,今晚就让你离去。” 
  秋香披披嘴道:“小姐,何用十招,三招之内,就可以把他拿下了。” 
  夏香道:“不,咱们一人发一招,就够了,哪里用得着三招?” 
  武天相堂堂西天王,居然被这两个小丫头把他说得如此不堪一击,此可忍,孰不可忍?
目光狂乱,厉声笑道:“戴珍珠,老夫先劈了你。”阔剑“呼”的一声,朝戴珍珠迎面直劈
过去。 
  他这一剑怒极而发,剑势极强,一道匹练般的剑光,大有直破天门之势! 
  戴珍珠连看也没看一眼,就缓缓的退了下去,奔腾而来的剑光何等迅速,眼看就要刺到
戴珍珠的身上之时,突听“嗒”“嗒”两声,秋香、冬香两人身形一闪而过,左手抬处,各
出一扇,一下就把武天相的阔剑压了下去,右手翻起,两柄晶莹的短剑,已然交叉刺出,向
他咽喉叉去。 
  武天相吃了一惊,急忙抽剑后退,只听身后冷笑一声,夏香一支森冷的剑锋又已横划过
来,一时哪有时间多想,阔剑护身,闪电般向左旋出,总算脱出三女包围。 
  经过这一招,武天相方知这三个丫头果然不好斗,夏香一剑出手,哪容你轻易闪出?同
时身后飘风,随着一个轻旋,倏然欺近,左手一道玄光,横锁咽喉。 
  秋香、冬香同时如影随形而上,双剑左右夹击而至! 
  武天相又气又急,大喝一声:“小丫头,看剑!” 
  右手挥出,剑光像扇面般洒出。他本来以为自己这一剑“铁扇排山”,足可把三人的兵
刃格开,只要被自己格上,三个小女孩有多大的火候,不把她们三支剑脱手震飞才怪! 
  哪知阔剑推出,竟然什么也没有格到,就在此时,耳中又听到“答”“答”两声,但见
两面展开的铁扇一合,硬是把自己一柄阔剑合在里面,还未来得及抽剑,陡觉颈上一冷,三
支雪亮森寒的剑锋,交叉搁上了自己的脖子,只要任何一支剑轻轻一抽就可割破自己的喉管。
  武天相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伸着脖子,哪里敢动! 
  秋香咕的笑道:“我说不出三招,现在你相信了吗?” 
  夏香喝道:“你还敢轻视我们不?只要你敢挣动一下,我们三支剑往里一推,就可以切
下你的脑袋瓜子来。” 
  突听一声长笑,横空而来,人还未到,就听“叮”“叮”“叮”三声轻响,三香只觉手
上一轻,三柄交叉的短剑,已经齐柄断去,武天相颈上一松,桎梏已去,心知后援已到,立
即长剑一摆,纵身跃退。 
  一道人影随着笑声泻落屋面,那是一个满头花白长发披肩,身穿古铜色道袍,肩负铁剑
的老道人。他在身形未落之前挥手打出三支寸许长的小剑,把三香三柄剑刃一齐打断,又一
招手把那三支小剑收了回去,当真有先声夺人之势! 
  夏香等三人一怔之后,不约而同右腕一扬,丢去断剑,左腕迅疾一翻,刷的一声,撒出
三柄铁扇,身形如风一下把长发老道品字形围在中间。夏香沉着粉脸,“呔”了一声,喝道:
“老道士,姑娘扇下,不和无名之人动手,你报上名号来。” 
  长发老道口中发出一声破锣般的大笑,说道:“你们三个丫头,也配问我老道的名号
么?” 
  “好大的口气。”秋香哼道:“那你就试试咱们配不配吧? 
  喝声出口,人影一晃,直逼而上,一道扇形般的白光,朝长发老道咽喉划到。长发老道
看她竟敢直踏中门,不觉“嘿”了一声,右手袍袖朝前挥出。 
  夏香、冬香在秋香发动的同时,也一左一右欺近过去,两道扇光,夹击而上。 
  长发老道这一记衣袖,真力拂拂,直卷而出,秋香不敢和他硬拚,身形一个轻旋,已经
到了长发老道身侧,划向咽喉的折扇,自然也跟着带转,但听“嗤”的一声,长发老道左肩
长发,立被划断了一绺。长发老道做梦也没有想到一招之间,竟被秋香割断长发,口中大喝
一声,左手翻起,劈出一掌。 
  但他忘了夏香、冬香从两侧攻来,冬香为了掩护秋香,刷的一扇,横截过来,同时又是
一声裂帛大响,他左手袍袖,被冬香一扇切下了一角。 
  夏香扇招一收,又是“啪”的一记,扇头击中了他右肩,他此时早已气布全身,这一扇
倒也伤不了他。 
  但这一下真把不可一世的长发老道气得七窍生烟,双目棱芒四射,暴喝一声:“你们找
死!” 
  “锵!”抬手从肩头拔出一柄四尺长,手掌般阔的铁剑来,正待出手。戴珍珠及时叫道:
“三香退下。” 
  三香纤手一敛,一齐退下。 
  秋香道:“小姐,这老道好生狂傲,不给他一点厉害,他还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呢!” 
  夏香接口道:“是啊,方才小婢问他名号,他还说小婢们不配呢,现在倒要问问他配不
配了?” 
  冬香也道:“小姐,你不叫小婢退下,我们已经把他收拾下来了。” 
  戴珍珠道:“你们不许多说。” 
  转身朝长发老道裣衽一礼道:“我还未请教道长道号如何称呼?” 
  长发老道虽然一下震断了三香手中短剑;但也吃了三香的大亏,婢女已有如此厉害,女
主人的功力,自可想见了! 
  他方才的狂傲之气,不觉一敛,打了个稽首道:“女施主大概就是丁夫人了,贫道崆峒
练气士铁肩道人是也。” 
  这一阵工夫,东西两面屋脊上,战事已经有了改观! 
  东首分水兽路传广独斗使青钢剑的蒙面人,一个使的分水刺,一路都是峨嵋家数,招式
沉稳,记记有如铁锤挟风,势道劲猛。一个使的青钢剑,展开武当“两仪剑法”,浑身上下,
尽是一圈圈的剑光,左攻右守,门户封得极严。 
  两人激战了五十余招,依然半斤八两,难分胜负。 
  西首魁星铁凌霄,以一支魁星笔独战手持朴刀的蒙面人,对方一路少林“解脱刀法”,
十分娴熟无比,双方同样久战不下。 
  万有全眼看已方已可掌握全胜,但怕的是一统门万一倾巢出动,丁建中一行人,又尚未
赶来,己方的人手,已然全在这里,时间不能再拖,不觉呵呵一笑道;“大家莫要忌了,今
晚这些来犯敌人,全都蒙面而来,志在劫夺咱们的赈灾珍宝,这是江洋大盗的行为,对付盗
贼,那就不用和他们讲什么江湖规矩,大家合力把他们拿下就是了。” 
  他这番话,正是要大家不可再等,坐失良机。 
  神刀无敌冷中锋,和两个丐帮弟子(假扮金氏兄弟)站着观战,早就等得不耐,但他究
是江湖人,讲究江湖过节,不好贸然出手,何况自己出手对路传广面上也不好看。 
  此时听了万有全的话,不觉洪笑一声道:“总管说得对,对付贼人,何用讲什么江湖规
矩,两位金兄,咱们上!” 
  三才刀一举,首先扑起。 
  两个丐帮弟子也同时挥动铁棍,夹击过去。 
  那使青钢剑的贼人对付一个路传广,已是十分吃力,一旦加上了冷中锋和两个丐帮弟子,
如何抵敌得住? 
  更何况路传广一下加入三个帮手,精神陡振,口中一声大喝,水分刺突然一紧,着着俱
是杀手! 
  他当然希望这个敌人,由他来解决,才面上有光。 
  使青钢剑的贼人眼看形势不对,若不急求脱身,只怕就走不了了,心头一急,把青钢剑
使得急如风雨,突然双脚一顿,一个“旱地拔葱”,向上纵起。 
  哪知这两个丐帮弟子,乃是丐帮帮主百中选一的高手,两支铁棍,使的是“打狗棒法”,
和路传广,冷中锋虽然无法配合,但他们两人之间,却有默契。 
  一个铁棍一挑,使出“绷”字诀,一点棒头,侧敲贼人左脚踝骨,一个铁棍横扫,使出
“黏”字诀,点向贼人右腰,这都是在贼人跃起时才行出手。 
  那贼人纵身跃起注意力原以路传广、冷中锋两人为主,因此路传广一记分水刺刚从他脚
下掠过,而他的青钢剑也正好“噹”的一声接住了冷中锋的三才刀。 
  这原是一丝空隙时间,但他身子堪堪纵起,脚踝突然一阵剧痛,被铁棍点中,同时腰际
一麻,被另一支铁棍点中“肋腰穴”,连哼都没哼出声,一个人已从空中翻落下来。 
  路传广一刺走空,眼看对方摔下,就飞起一脚,把他踢得在空中连翻了两个筋斗,才落
到地上。 
  人到了地上,自有钩枪手把他钩了过去,捆绑起来。 
  西首情形也差不多,青娘子和她弟弟黄承祖只是站在一旁,替铁凌霄押阵,并未出手。
  此刻听了万有全的话,青娘子朝她弟弟使了一个眼色,手中两只钢环一撞,发出“叮噹”
一声大响,口中喝道:“铁老大,贱妾助阵来了。” 
  左手一挥,打出两只较小的钢环,一前一后,一急一缓,朝那使朴刀的贼人后心射去,
人也随声扑起,手中两只钢环一记“日月循环”,当头飞砸而下。 
  使朴刀的贼人,原是少林门人,武功极高,一柄刀正和铁凌霄力拼,刀光霍霍,攻守兼
备,忽听脑后生风,急忙反手一抄,把第一只钢环接在手中。 
  这时青娘子也正好当头扑到,双环一前一后盖顶而下。 
  那贼人左手接住钢环,急忙使了一招“一圈佛光”(这本是掌式,反手上撩),用接来
的钢环朝上封起,但听“噹”的一声,钢环和钢环相撞,发出金铁狂鸣! 
  但他怎知青娘子这四枚钢环,是分开来使的,她打出的两枚,就分成一前一后,一急一
缓,她纵身扑起,这一记“日月循环”,也同样分作一前一后,前者身到环到,后者却在右
环刚到,左环才发,四环在时间上是拿捏极准,互相配合。 
  那贼人只道左手已接住一环,挥手上砸,又把青娘子的右手钢环接住。就在这双环击撞
发出一声金铁大响之时,稍后缓慢飞来的第二枝钢环,已“扑”的一声,击中他后心。 
  青娘子双脚落地,左手那只钢环正好及时当头套上,往脖子直落,顺手一拉,就扼住了
他的喉咙。 
  黄承祖早巳得到姐姐的暗示,在青娘子钢环套住他脖子之际,身形一蹲,铁棍横扫,这
下自然一击必中,打在他双膝之上。 
  那贼人咽喉被钢环套住,刀势一缓,对面铁凌霄乘势一连三笔,点了他三处穴道。 
  青娘子一松手,钢环从他颈上滑出,右手钢环也把贼人手中的钢环套了个连环,一下夺
回。 
  那贼人朴刀脱手,一个人从屋檐滚了下去。 
  这一来,西天王武天相带来的人手,几乎全被拿下,剩下来的,只有武天相和铁肩老道
两个人了。 
  东西两厢屋上,贼人已然全部肃清,但东首屋上的路传广、冷中锋和两个丐帮弟子(假
扮金氏兄弟),西首屋上的铁凌霄,青娘子姐弟等人,依然手持兵刃,站在屋脊上不动。 
  北首,大厅前面的阶下,中间则站着总管万有全,左钱通,右钱义。天井两边,则是二
十四名手持钩镰枪的庄丁。 
  如今看来,这份阵势,当真十分坚强,丁建中纵然不在,也很少有人能把这些人击败了。
  就在此时,那二十四名庄丁突然高举钩镰枪,大声喝道:“莫要让武天相逃走了!” 
  “活捉武天相”。这一喊声,此起彼落,宛如怒潮澎湃,极为雄壮,武天相纵是西天王,
也不禁为之勃然变色,悚然心惊。 
  戴珍珠是坐镇京安客店的女主人,居然连剑都没拔,就把一统门夜袭贼党,都收拾了。
  她本来还怕丁建中不在,自己支撑大局不易,忧心如焚,如今也暗自佩服万有全调度得
宜,对方行动,几乎全在他预料之中,心头自然大为宽慰。 
  她神态从容,缓缓举手,朝天井口叫喊的庄丁摆了摆手。 
  庄丁们果然立即停止,如雷喊声,刹时静了下来。 
  戴珍珠螓首一抬,面情也随着一肃,缓缓说道:“武三叔,丁郎黄河赈灾,数十万灾黎,
嗷嗷待哺,我们并不是沽名钓誉而来,一统门为了私怨,不惜居然趁丁郎不在,企图用大批
人手,来劫夺赈灾珍宝,只要稍有一点人性,稍具一点良知的人,应该感到这是天人共愤之
举,今晚你们不能得逞,冥冥中也是有天神呵护,才要你们一败涂地,不是侄女夸一句口,
今晚我做侄女的若是要把武三叔也一齐留下来,武三叔应当看得出来,这也并非什么难事。
但侄女念在你武三叔昔年和先父结拜之情,可以让你安然离去,不过我要武三叔传一句话给
一统门的当家,赈灾之事,绝不容任何人破坏,他若是愿意按照江湖过节,可以另约日期、
地点,作个了断,我们自会准时赴约,武三叔和这位老道长,现在可以请了。” 
  这番话,当真说得义正词严,掷地有声! 
  武天相气得脸上阵红阵白,瞪着两只精光熠熠的眼睛,色厉内荏,一时之间,几乎一句
话也说不出来。 
  崆峒铁肩道人在异派之中,名头之响,绝不在荆山三老之下,他除了现身之际,震断三
香三柄短剑,露了一手之外,接着在三香三人联手的扇招之上,还吃了大亏,一点也显不出
他崆峒铁肩的威力来。 
  这时戴珍珠口气凌峻,居然把他和武天相一起撵了! 
  这对崆峒铁肩老道来说,当真是可忍,敦不可忍?他等戴珍珠话声一落,不觉呵呵笑道:
“丁夫人可是认为已经大获全胜,甚至连贫道和武天相都可以留得下来,对么?”戴珍珠还
未开口,夏香接口道:“难道我家小姐说的还会错么?” 
  “哈哈!”铁肩道人仰首发出一声震天般的大笑,说道:“武天相,你退后些。”武天
相对他甚是恭敬,应了声“是”,果然退后几步。 
  铁肩道人道:“丁夫人不妨要他们上来试试看,哪一位能把贫道拿得下,留得下来?”
  夏香忙道:“小姐,小婢三人出去,把他拿下了。” 
  秋香道:“对,小姐,小婢三人,足够收拾他了。” 
  戴珍珠自然知道夏香三人所凭仗的,只是自己传她们的七式扇招而已,若论功力,她们
可差得远呢! 
  她和丁建中两人练成“三阳三阴玄功”,内功精深了,也自然可以看得出别人功力的深
浅来。这铁肩老道立如玄鹤,貌相清古,双目并无特殊光芒,可见他已练到返朴归真的境界,
功力极为深厚,环视众人,大概除了自己,没有人可以与他相抗了。 
  心中想着,一面低叱一声道:“你们不许胡乱说话。” 
  东、西两厢屋上众人,听了铁肩道人的话,分明有和大家挑战之意,一时魁星铁凌霄,
分水兽路传广,神刀无敌冷中锋等人纷纷请命,要和他一决胜负。 
  首先是魁星铁凌霄,身形一拔而起,落到南首屋上,洪笑一声道:“铁某久闻道长盛名,
因铁某身在江南,道长久居西陲,迢迢万里,一直无缘瞻荆,今晚这干贼党,是劫夺赈灾珍
宝而来,道长清名久著,居然夹杂在贼党之中,自称崆峒铁肩,便人深感怀疑,不知是真是
假?铁某不知死活,颇想请道长展露一手,以证实道长的身份,道长意下如何?” 
  他果然不愧是九岭山一方霸主,这句“清名久著”和“不知是真是假”,先把崆峒铁肩
当作冒名之人,不然,以崆峒铁眉的盛名,怎会和劫夺赈灾珍宝的匪类沆瀣一气?这话当真
把铁肩道人挖苦透了。 
  他话声方出,突然两阵飒飒风声,分水兽路传广,神刀无敌冷中锋两人也同时跃到,叫
道:“铁兄且慢。” 
  铁凌霄回过头去,路传广抢到他前面,笑道:“兄弟也久闻铁肩道长之名,久思向高人
讨教一二手,这一阵就让给兄弟吧!” 
  铁凌霄还未回话,冷中锋已接口道:“笨鸟先飞,两位老哥还是先让我兄弟打个头阵
吧。” 
  铁肩道人看了三人一眼,淡淡一笑,才朝铁凌霄道:“崆峒铁肩,不过西陲一练气之士,
也算不得是久负盛名的人,不过贫道和武天相令师乃是数十年方外至交,此次应武天相之邀,
为他三个结义兄弟报仇,纯属私人交谊,情不可却,和一统门扯不上关系,贫道也绝无觊觎
赈灾珍宝之心,三位若是有兴趣的话,不妨三位同上,亦无不可。” 
  他表明了身份,不是一统门的贼党,原来竟是武天相邀约来的。 
  铁凌霄洪笑道:“道长武功通玄,铁某存心讨教,再不成材,也不屑三人联手,设若败
在道长手下,贻笑江湖,胜亦不武,铁某自然要向道长单独领教了。” 
  铁肩道人呵呵一笑,点头道:“铁施主果然英雄气概,贫道无限心折,那就请发招好了,
你能在贫道手上,走得出十招,贫道就算败在你铁施主的手中了。” 
  铁凌霄听他口气,似乎自己在他手下,走不出十招,心头自然甚是怒恼,手中魁星笔一
抖,大笑道:“道长说得好,铁某不自量力,那就有僭了!” 
  他喝声出口,正待发招,眼看铁肩道人阔剑在肩,似乎并无拔剑之意,不觉右手一停,
说道:“道长怎么还不拔剑?” 
  铁肩道人微笑道:“剑在贫道肩上,到了该拔之时,贫道随时都可拔取,铁施主请只管
赐招好了。” 
  铁凌霄这时更是怒恼,对方这话,明明就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了,右腕一振,魁星笔幻
起三点笔影,朝前一推出,左脚同时疾跨而上,大笑道:“铁某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先发招,话声在后,人影一晃而前,人到、声到、笔到,出手动作之快,有如闪电,
眼看三点笔影,已到铁肩道人身前。右腕突然翻起,笔影已由三点,一下幻化出七八九点之
多,几乎笼罩住了铁肩道人身前九处要穴! 
  这一招正是魁星铁凌霄的仗以成名的三招绝艺之一,名为“玑衡九星”,袭取人身九大
死穴。 
  铁肩道人朝他微微一笑,向右横跨一步,右手大袖朝前扬起,卷起一股劲风,已把铁凌
霄九点笔影一齐托住,右手五指适时从袍袖中伸出,屈指弹出一缕指风,直袭铁凌霄胸前
“玄机穴”,身法虽无出奇之处,但铁凌霄收笔不及,却被逼得跃退出去。铁肩道人并未追
击,袍袖一展,呵呵笑道:“这是第一招。” 
  他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但把铁凌霄一张紫酱脸,骤然红过了耳边。 
  他魁星铁凌霄,在江湖上闯荡了大半辈子,几曾在第一招上,就被逼得收笔不及,匆忙
跃退过?一时不由得怒从心起,口中沉嘿一声,一个盘龙绕步,抢到侧首,再度发招,魁星
笔骤然一翻,又扬起九点笔影,宛如风飘雨洒,袭到铁肩道人右首,这九点笔影还未消失,
手势忽然带转,从铁肩道人身前横掠而过,又有九点笔影,由下而上,袭到左边。 
  这一招,才真正显出他多年火候,指东打西,打穴神奇,招式之快,令人目为之眩! 
  铁肩道人这回身形不动,在原地一个轻旋,一身道袍突然鼓风而起,但听“扑”“扑”
“扑”接连九声,铁凌霄魁星笔全打在他道袍上。但因道袍由内家真气鼓起,铁笔就像打在
一堆软绵绵的气体之上,无处着力! 
  就在此时,铁肩道人右手一点指风,已袭到铁凌霄右肘“曲池穴”上,铁凌霄但觉右腕
骤然一麻,五指一松,魁星笔登时脱手堕落! 
  他究是对敌经验老到,魁星笔落下之时,右脚轻轻一勾,左手一抄,迅疾捞住。 
  大家虽不知他右肘被点了穴道,还当他魁星笔交到左手,右手另有绝招!铁凌霄已赧然
道:“道长果然高明,铁某认栽。” 
  他此言一出,听得大家不禁大吃一惊,魁星铁凌霄居然在第二招上,就败给崆峒铁肩道
人! 
  他才退下,路传广、冷中锋两人已经双双跃出。他们还未开口,铁肩道人已经微微一笑
道:“两位一起上最好了,两位联手,也许可保十招之内,不致落败。” 
  这话口气未免太狂了,但因有魁星铁凌霄第二招就落败的前例,大家也并不觉得他有托
大之嫌了。 
  冷中锋冷冷一笑道:“这是道长说的。” 
  他回头朝路传广笑道:“路兄,崆峒铁肩可以算得武林顶尖高人,咱们两人联手领教,
也不为过了。” 
  路传广也和冷中锋同一心理,他们的武功,和铁凌霄只在伯仲之间,铁凌霄第二招就败
在对方手下,自己一人,绝非其敌,如今铁肩道人既有两人联手之言,自是求之不得。 
  闻言不觉沉笑一声,点头道:“冷兄说得极是,咱们恭敬不如从命。”铁肩道人微笑道:
“正是,正是,两位可以出手了。” 
  冷中锋喝一声“好!”三才刀挥处,施展出一招“顺风送帆”,但见精芒电闪,宛如奔
雷般劈攻而去。 
  路传广岂肯后人,一声不作,分水刺“彩云飞虹”,同样幻起一道精光,横扫过去。这
两人联手,气势果然不同! 
  铁肩道人身形微闪,右手袍袖一抖,一点袖角卷向冷中锋的刀尖,他这微一闪身,凹腹
吸气,正好避过路传广的分水刺,从他胸腹间扫过,左手轻轻一推,恰好是路传广执刺右肘
上。 
  这一把要是被他推着,路传广一条右臂,不折也得弃去兵刃,急忙往前跃出一步。 
  冷中锋也当然不肯让他袖角卷住刀尖,他原可用刀劈对方袖角,但有铁凌霄前车之鉴,
不敢冒险,刀锋一转,改直劈为横斫?刀光一闪,呼的一声,又向对方腰肘间劈到。 
  路传广朝前跃出的人,迅速转身,分水刺随手一送,滴溜溜直转,一溜精光,急如星火,
一闪即至,射向铁肩道人右肩。 
  铁肩道人对路传广的攻势,浑似不见,身形向右一侧,左手反手一掌,拍向三才刀侧面,
这一记避刀拍刀,当真快到无以复加,但听“啪”啪”两声,同时响起! 
  铁肩道人一掌正好拍在三才刀上,冷中锋横斫过来,势道极足,经他这一拍,更加重了
力量,他一个人那还收得住势,往前连冲了三步。 
  要知屋面上和平地不同,平地上冲出去三步并不打紧!但屋面原是斜势,你被人震得往
前冲出三步,那还留得住势?一个人就身不由主的飞一般朝地下俯冲下去。 
  另一声“啪”,则是路传广分水刺,击中了铁肩道人的右肩。 
  这一记要是换了旁人,被分水刺击中,右肩纵不全废,也得被分水刺戳上八九个血窟窿,
但路传广忘了对手是“崆峒铁肩”。 
  铁肩道人这个道号,可不是铁肩担道义的铁肩,而是他的双肩如同铁石而成名。肩既如
铁,分水刺自然伤不了他了! 
  路传广一刺击中他肩头,先前还暗暗高兴,自以为得手,但等到击落之时,分水刺如同
砸在铁石之上,被震得望上绷了起来,心头方知不妙! 
  铁肩道人右手反抓,一把被他抓住了刺柄,他身子倏然转了过来,这一记巧快至极,路
传广连还手都来不及,就被他一指点中肩胛,只觉全身一麻,在屋面上站立不住,一个倒栽
葱跌了下去。 
  神刀无敌冷中锋,分水兽路传广,两人联手,也不过和他打了四个照面,就双双落败,
这一下直把众人看得悚然动容! 
  铁肩道人拍拍双手,目光四顾,微笑道:“还有哪几位有兴趣的,贫道无不奉陪。” 
  这下连站在总管万有全身边的两个车把式钱通、钱义都忍不住了! 
  钱通洪声道:“铁肩道人,你也未免欺人太甚,当真是目空四海了。” 
  钱义道:“老大,咱们那就上去玩玩也好。” 
  这两人虽是这趟黄河赈灾的车把式,万有全也没向丁建中夫妇说明他们两人的来厉,但
丁建中夫妇却可以想得到这两人必是万有全约来的帮手,身手绝不会差到哪里去,说不定还
是两位隐姓埋名的高人! 
  但他们两人话声未落,突听北首屋面上有人发出一声洪亮的笑声,说道:崆峒道友果然
好身手,谢某也来领教几手高招……” 
  随着话声,一道人影,从北首划空越过大天井,飞射而来! 
  这人堪堪飞起,另一个人也接口道:“谢道友,兄弟也来凑上一脚如何?”又是一道人
影,跟踪飞扑过来。 
  这两人一前一后刚飞落南首屋面,只听西首屋面又响起一个女人声音道“二师兄,我也
算一份。” 
  又是一道人影,同时飞射过来。 
  大家定睛瞧去,原来从北首屋上飞来的两人,前面一个是华山三剑中的老二破山剑客谢
三泰,后面一个则是神弹子贺德生。从西首飞来的一个,那是一身蓝布道装的中年道姑,肩
背长剑,大家几乎全不认识。 
  破山剑客谢三泰一怔道:“三师妹,你怎么也赶来了?” 
  他这声“三师妹”,听得大家暗暗“哦”了一声,这中年道姑原来竟是“华山三剑”中
的飞霜剑吴飞霞了。 
  她一向很少在江湖上走动,因此大家只闻飞霜剑之名没有见过她本人,难怪几个老江湖
都不认识了。 
  飞霜剑吴飞霞淡淡一笑道:“小妹听说二师兄远上开封,要为大师兄报仇,难道小妹不
该来么?” 
  谢三泰点头笑道:“该,该……” 
  铁肩道人洪笑一声,没待破山剑客说完,截着道:“三位不是要和贫道动手吗?那就不
用再叙家常了。” 
  吴飞霞蛾眉一挑,冷然道:“道友这般说话,不嫌太张狂了么?” 
  铁肩道人大笑道:“贫道说话一向如此。” 
  破山剑客谢三泰洪声道:“贫道领教道兄剑术。” 
  “呛”的一声,从肩头掣出一柄阔剑。 
  飞霜剑吴飞霞也道:“还有我。” 
  锵然剑鸣,也从肩头撤出了宛如一泓秋水的青霜剑来。 
  铁肩道人巨目一注,朝神弹子贺德生道:“这位施主呢?” 
  贺德生大笑道:“本来贺某确有和谢道兄联手,向道长讨教之意,但吴女侠来了,他们
华山双剑合璧自然比贺某只会弄两颗铁弹子,要高明多了,贺某只好藏拙了。” 
  “好,就他们两个吧!”铁肩道人话声一落,也抬手抽剑,嘿然道:“贫道曾听人说过
华山三剑之名,今晚能在这里和两位论剑,倒也颇值得欣慰之事,两位可以发剑了。” 
  他敢情是听了华山三剑之名,才不敢托大,撤出剑来,但言词之间,还是十分老气横秋。
  吴飞霞心头暗暗怒恼,觉得这老道实在口气太狂了,这就冷冷的道:“二师兄,我们不
用客气了。” 
  谢三泰洪笑一声道:“好,好,道友那就接着了!” 
  阔剑临风一振,发出“嗡”的一声轻响,笔直朝前推去。 
  他出手一剑,使的是华山派“朝天一柱香”,还含有礼让之意!” 飞霜剑吴飞霞可不
同了,她身形一个飞旋,欺近过去,青霜剑化作一道匹练,横扫而出! 
  这一剑锋芒毕露,向铁肩道人拦腰扫去,势道凌厉无匹。 
  铁肩道人斜退半步,长剑随着在身前挥起,指东划西,指向破山剑客的只是一记虚招,
但剑尖划到吴飞霞之时,剑势一沉,贴着吴飞霞扫来的剑身往外拨去。 
  吴飞霞没待对方剑势拨到,长剑一圈,一收即发,连续点出,一片错落剑光,有如风飘
如丝,潇潇洒洒,轻灵已极! 
  破山剑客谢三泰也在此时,阔剑一抡,剑势骤变,刷刷刷,一连三剑,却似巨斧开山,
记记都是直劈,剑风激荡,剑光直起直落,势道十分沉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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