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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血染青竹洞



  丐帮岳阳分舵被毁,万胜镖局突然倒闭的消息,象旋风刮遍了整个武林。
  人们感到震惊与惶恐。
  武林罩上了一片阴云。人们意识到,在武林中即将有重大的事情要发生。
  而,这即将发生的事,谁也无法阻止,谁也无法避免。
  西口岸,东去五十里,有座沙口小镇。
  镇外,有一间农舍。
  柴扉门,小院。
  鸡棚,猪圈,杂房,堂屋。
  堂屋里,一间小房。
  院子里,一对中年夫妻正忙着截猪菜。
  小房里,钟老雕和王小娟对面而坐。
  钟老雕小心翼翼地从包袱中,取出小泥人像搁到桌上。
  “这是洪小八给你的定亲信物。”钟老雕指着小泥人像道。
  “唷,真是漂亮极了!”王小娟拍手嚷道。
  她,今年二十九岁,身材高挑,柳眉杏眼,颇有几分姿色,只是心性高傲,说话有些混
沌。就因为这个原因,当年她虽是青竹帮老二的女儿,却高不攀、低不就地到这个年纪还未
嫁出去。
  钟老怪道:“这是洪小八的本命像,像里还有他的生辰八字呢。”
  “太好了。”王小娟双手捧起小泥像看了又看,“哎,真还有些象那个混小子。”
  “你真愿意嫁给他?”钟老雕担心地问。
  “我不愿嫁给他,还会要你去提亲?”王小娟抿抿嘴唇道:“那混小子只要不流鼻涕,
收拾起来倒也是挺英俊的。”
  “这个请姑娘放心,钟某是神医段一指的好友,待姑娘与洪小八成亲之后,我带你们去
京城找段一指,保管一剂药下去,洪小人下辈子也不会流鼻涕了,不过……”
  王小绢翘唇笑道:“只要他流鼻涕的事能解决,还有什么‘不过’的?”
  钟老雕叹口气道:“那小子有点儿混,我是怕你日后降不住他,可就有得苦头吃了。”
  王小娟呵呵一笑:“这没问题,我就喜欢那小子有点混,我曾经和他混过一次,他还不
是本姑娘的对手,只要他肯嫁过来……”
  “不是他嫁过来,是你嫁过去。”
  “只要他肯把我嫁过去……”
  “哎呀,不是他肯把你嫁过去,是你目己嫁过去。”
  “不管是怎么嫁过来,嫁过去,”王小娟神气地晃着头,“只要他敢娶我做老婆。我保
准三天之内便将他治得服服贴贴,叫他往东,他就不敢往西,要他跪着,他就不敢站着。”
  钟老雕点头道:“要是这样,我就放心了,也了却了我一桩心事。”
  王小娟道:“咱们什么时候可以成亲?”
  钟老雕想了想道:“待丐帮完成了一件大事之后。”
  “什么大事?”
  “这个……哦,咱们回到帮堂再说吧。”
  王小娟扭头看看窗外:“春雨这鬼丫头,叫她去打听一下消息,怎么还不回来?”
  钟老雕站起身道:“我看咱们还是……”
  此时,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春雨,气喘吁吁地从房外闯了进来。
  “大事不好了!丐……帮出事了!”春雨神色惊慌。
  “怎么回事?”钟老雕唬起脸问。
  “丐帮岳阳分舵被人烧了,五名护法乞丐被杀死在七星庙外。”春雨道。
  “真有这回事?”王小娟抓住春雨双肩。
  “哎……唷!”春雨皱着眉。“大家都……这么说,不会有错。”
  “这就怪了。”钟老雕凝眉道:“谁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敢烧丐帮岳阳分舵?”
  王小娟眸光如同利刃:“不管是谁,我一定要找出他,将他碎尸万段……”
  “算了吧。”钟老雕道:“丐帮天下第一大帮,眼线遍布大江南北,高手如云,还用得
着你操心?咱们还是赶快国回帮堂吧。”
  春雨急忙道:“钟爷言之有理。小姐,咱们回去吧。”
  “不。”王小娟翘起上唇,“我现在既已收下了洪小八的本命像,就已是丐帮的人了,
丐帮的事我又怎能不管?这份心,我是操定了。”
  “小娟,听我说……”钟老雕道。
  “钟爷爷,我要做的事,没人能阻拦我。”王小娟斩钉截铁地打断他的话。
  钟老雕犯难了。他知道小娟姑娘的脾气,可又担心她的安危,又怕她不明究里把事情闹
砸。
  他想了想道:“小娟,我并不是一定要阻拦你,可你是个大姑娘……再说你与洪小八已
经定了亲,按规矩在拜堂成亲之前,你是不能与洪小八见面的,万—……”
  “请你尽管放心,本姑娘绝不会有什么为难之处。”王小娟说着,抿嘴一笑,转入帐帏
之后。
  钟老雕不知所故,瞪圆了老花眼。
  春雨丫头嘿嘿傻笑。
  须臾,帐帏挑开,一位少年公子翩翩而出。
  钟老雕看呆了眼。这丫头什么时候,学会了这手绝妙的易容术?
  王小娟挥动着手中的折扇,哦吟道:“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
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钟老雕禁不住拍手道:“妙哉,妙哉也!”
  “这下您可放心了?”王小娟脸上绽出笑容,又扭头对春雨道:“傻丫头,还不赶快换
装与小姐去丐帮一游。”
  姑娘改容游丐帮,可也算是天下一奇闻。
  天下之大,当是无奇不有。
  青竹山。
  山如其名.山上山下尽是丛丛翠绿的青竹。
  怪竹洞。
  洞如其名,洞内、洞外长满着参差不齐,色泽不一的怪竹。
  洞口,两扇包铁皮的铆钉大门。
  门楣石壁上,三条石雕的怪蛇,围盘着“青竹帮”三个擘窠大字。
  青竹帮总舵堂就在这里。
  钟老雕顿步在竹林道上,竖起了双耳,老雕似的犀利目芒,缓缓从竹林中扫过。
  整个竹林没一丝儿响动,连一声鸟鸣也没有,就象是一座被封死了的坟墓。
  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往日的青竹山不象这么沉寂。
  他感觉到了静寂中隐藏着的冷森杀气,不觉全身一抖。
  丐帮岳阳分现遭人袭击,难道这伙人又找上了青竹帮?
  他身形一闪,掠入竹林,悄然潜行到怪竹林中。
  拨开竹枝,凝目窥视。洞口前,两名头扎绿巾的帮丁侍立左右,洞内,灯火明亮。
  一切正常,没有异样。
  钟老雕沉思片刻,后退十余步,从衣兜中摸出一包药粉撒在草丛中。
  俄顷。响起了沙沙沙沙的声响。
  无数条拇指粗,长尺许,通身碧绿有竹节斑纹的青蛇,昂首游吞信到钟老雕身旁。
  钟老雕在手掌上擦了一点药粉,抖手拎住两条蛇,塞入袖内。
  这蛇,名曰青竹蛇,性猛烈,其毒性剧烈无比,青竹帮人用祖传秘法豢养此蛇,作为护
帮灵物和制敌的武器。
  这也是青竹帮,为何要将总堂设在竹山林中的原因。
  钟老雕立起身,解开背上双钩兵器的暗扣,踏步出林,走向怪竹洞帮堂大门。
  他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江湖,知道有许多人毁帮丧命,都只为了一时大意,因此保持警
觉,防患于未然,是很有必要的事。
  这一次,他算是做对了。
  “钟爷,您老回来了。”门旁帮丁恭身问候。
  钟老雕轻“嗯”一声,走进门内。
  帮堂里,二十四支火把在熊熊燃烧。
  火光照亮了正壁上的一幅青蛇神像画,和端坐在画下两张靠椅中的青竹帮帮主黄青云、
两面蛇王梁信生,及分立在靠椅两旁的八名绿巾帮丁。
  钟老雕拱起双手:“黄帮主。”
  黄青云凝身未动,也没答话。
  钟老雕目光转向梁信生:“二弟。”
  梁信生嘴唇扯动了一下,眼皮一连几眨。
  钟老雕登地退后数步。
  青竹帮果然出事了!黄青云、梁信生和八名绿中帮丁都已被人制住了穴道。
  来人能将二弟梁信生制住穴道,其武功深不可测,但不知是什么人?
  对方制住帮主和二弟,静坐以待,此堂厅中必然已布下陷阱。
  对方目的何在?
  心念转动之间,靠椅两侧画像布帘后走出两个蒙面人。”
  蒙面人一男一女,黑、红面巾,看不分庐山真貌,m但从其逼人的气概,可知二人武功
卓著,绝非等闲之辈。
  急回首,洞口已横立着四个蒙面汉。领头的一个,目光精芒毕射,一望而知是个武林一
等一的高手。
  “你们是谁?”钟老雕厉声唱问。
  “你不必问。”男蒙面人的声音又低又沉,听起来有点怪异。
  “你们想干什么?”钟老雕又问。
  “想向阁下讨一件东西。”女蒙面人的声音又甜又脆,听起来令人心荡。
  钟老雕困惑地问:“什么东西?我有什么你们想要的东西?”
  男蒙面人沉声道:“洪小八交给你的小泥人像。”
  钟老雕心弦一震:“他们要那小泥人用干什么?”
  急切之间,话冲口而出:“那是洪小八交给咱们小姐的定亲信物,你们要它干什么?”
  “这不干你的事。”男蒙面人道:“我们并不想干涉小姐和洪小八的亲事,你可以叫洪
小八另送一件定亲情物给你们小姐。”
  “可是……”钟老雕想说明原委。
  男蒙面人冷声截住他的话:“只要你将小泥人像交出来、我们决不会为难贵帮。”
  女蒙面人接口道:“如果阁下不肯交出小泥人像,青竹帮堂便会血流成河。”
  钟老雕心陡地一凉。他很难相信这句充满血腥的话,居然出自这红纱巾女人之口。
  他定了定心神道:“小泥人像虽是洪小八给小姐的定亲信物,但为了本帮的安危,交给
你们也没有什么不可,只是这小泥人像我已经……”
  话音突然顿住,如果说出小泥人像已交给小娟,这伙人转去追杀小娟,事情就麻烦了,
他一时想不出主意,只好闭口不语。
  男蒙面人逼前一步:“怎么说?”
  “小泥人像不在我身上,我已经弄……丢了,不信,你们可以搜我的身。”钟老雕一边
说着,一边动手解衣扣,装出要让对方搜身的模样。
  实际上,他在暗中准备动手营救二弟和帮主。
  他正待出手,蓦地,梁信生涨红了脸迸出一声大喝:“快走!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梁信生及时冲开哑穴,向钟老雕发出了警告。
  钟老雕与梁信生出生人死数十年,自然知道他告警的意义。与其大家一块死,不如留一
人报信,也好让帮中兄弟和武林各帮朋友知道实情。
  钟老雕托地跃起,双袖一抖,两条青竹蛇从袖内射出,如两道绿色的电光射向男女蒙面
人。
  与此同时,钟老雕旋身转体拔出背上双钩,直刺向横立在洞口的四个蒙面汉。
  男蒙面人劈手一掌将青竹蛇击毙在足下,身如旋风刮离地面。
  女蒙面人从袖口拎出一块小手帕一扬,青竹蛇立即萎顿在地,身子如幽灵反旋飘起,掠
向洞口。
  “当!”钟老雕左钩一虚晃,钩在领头蒙面汉的双刀上一点,双腿卷缩,身如星丸,从
蒙面汉头顶上空飞出洞外。
  领头蒙面汉的武功并不在钟老雕之下,只是一时大意,中了钟老雕的暗渡陈仓之计,不
觉狂舞着双刀哇哇大叫。
  姜还是老的辣!
  钟老雕几个跳跃,已抢入洞外怪竹林中。
  身还未落地,脑后风声呼啸,男女蒙面人已一前一后追到。
  钟老雕心中大骇,男女蒙面人的武功已大大超出他的预料,若不是二弟刚才告警,自己
贸然出手救人,此刻肯定已和二弟一样,是对方的阶下囚了。
  他抿唇发出一声尖厉刺耳的唿哨。
  “嗖嗖嗖!”草丛中青竹蛇如同集密的利箭射向空中。
  “退后!”男蒙面人发出警告,双掌倏然齐拍。
  女蒙面人空中急翻身,抖袖撒出一团白粉。
  一阵“嘶嘶”的吓人的鸣叫。
  一股浓浓的恶臭血腥气息。
  怪竹林逐渐平静下来。
  凌天雄缓缓摘下蒙面巾,凝视着地面默然无声。
  地上蜷缩着近百条死去的青竹蛇,碧绿的蛇身已变成了乌黑色,还散发着恶心的臭气。
  更令人心悸的是两具蒙面汉的尸体,脸部和裸露的肤肌都呈乌黑色,而且已开始溃烂消
化为血水,其死相之惨,非常人所忍见。
  胡玉凤贴近凌天雄柔声道:“庄主,人已经逃走了,也就算了。没想到那老贼。居然会
用青竹蛇来做挡箭牌,真是大意失荆州。”
  凌天雄咬紧了嘴唇,苍白的脸十分难看。
  甜玉凤扭扭腰肢,柔若无骨的手臂象蛇一样滑上凌天雄的肩膀:“你是为这两个死去的
手下伤心?人都会死,死是必经之路,只是或迟或早而已,他们能为庄主而死,实是他们的
荣幸。”
  凌天雄抬手拨开她搭上肩膀的手,沉声道:“你刚才使的是唐门秘门绝毒‘化尸蚀骨
粉’?”
  “好眼力。”胡玉凤点头道:“想不到庄主对施毒也是如此精通,等一会,这两具尸体
就会化为一滩血水,变有形为无形了。”
  凌天雄眸子里闪烁着冷芒:“谁让你使用这种绝灭人性的毒物?”
  “哎呀,”胡玉凤娇滴滴地道:“我要不使用此毒粉.刚才我早就让青竹蛇咬死了,难
道你愿意我给青竹蛇咬死吗?”
  凌天雄一时语塞,无言答对。
  胡玉凤一双亮亮的燃烧着火焰的眸子盯着他:“如果你真愿我死,只要你一句话,我将
毫不犹豫地将剑插入自己的心脏。”
  她说着,抖手从腰间拔出一柄短剑,对准了自己的胸膛。
  凌天雄定定地望着她。
  这女人真肯无缘无故地为自己而死?
  她是疯了,还是存心在捉弄自己?
  “怎么样?”她笑容可掬,仿佛是在玩游戏,“你开口呀,开口呀。”
  他阴沉着脸。他当然不能开这个口。
  “不开口?”她横波浅笑道:“不开口就是默认对不对?我要为你而死。”
  她双手猛然握住剑柄,将短剑插向自己的心脏!
  “不要!”他倏地抓住她的手腕,夺下短剑。
  她是认真的,轻薄的红纱罩衣内,可清晰地见到从左乳胸罩里渗出的鲜血。
  她微翘上唇,轻抿浅笑道:“谢谢你关心我。”
  他困惑地问:“你为什么要这样?”
  她用充满着真挚和狂热的口气道:“我要让你相信,我愿意也能够为你而死。”
  他全身陡地一颤。
  他已相信她的话,但同时又感到了一种悄然逼近的危险。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胡玉凤温柔地同道。
  她知道凌天雄已经相信了自己,一个男人只要相信了她,就将必定会成为她的奴隶。对
这一点,她是深信不疑。
  刚才这一幕,只不过是她一场精心的表演。她了解凌天雄的个性和武功,他决不会让一
个女子当着他的面为他而将剑锋插入自己的心脏,她的表演只是有惊无险。
  她成功了。但,这只是她计划的开始。
  要完成这个计划,对她来说,则是任重而道远。
  凌天雄沉声对她道:“我要去找钟老雕,从今天起你不用再跟着我。”
  他的态度并未出胡玉风所料,或者说是正在她所料之中。
  于是,她抿抿嘴唇道:“你想赶走我或是避开我,这都办不到。”
  凌天雄对她的话似乎感到有些吃惊,怔怔地看着她。
  胡玉风扬起秀眉:“我不仅是你娘和郡主娘娘派来帮你的,而且也是真心愿为你献身的
女人,因此你不能拒绝我的帮助,实际上你也少不了我的帮助,因为你有许多事需要我替你
去做,许多罪名需要我替你去顶,不要忘了楚天琪还在京城等候着你的消息呢。”
  她的亮的眸子看着他,话语中充满了阴谋与诡秘。
  他听出了她话中的弦外之音,不得不承认自已确实无法拒绝她的帮助,但他仍感到一丝
莫名的恐惧和不安。
  她靠近他身旁,取回短剑插入腰囊,蹙眉道:“据钟老雕刚才所言和表现,他一定已将
小泥人像交给王小娟了。”
  “王小娟是谁?”
  “王小娟就是与洪小八定亲的那位青竹帮小姐。”
  “不知王小娟现在何处?”
  “如果我猜得不错,王小娟此刻一定在丐帮岳阳分舵。”
  凌天雄扁了扁嘴唇:“为什么?”
  胡玉凤抖抖衣袖道:“王小娟未与钟老雕一同回帮堂,她一定是听到丐帮岳阳分舵被烧
的消息,赶到岳阳城去了。”
  凌天雄心里很佩服胡玉凤的精明,嘴里却道:“你就这么肯定?”
  胡玉凤点着头:“当然。因为我是女人,最懂女人的心。”
  凌天雄不再多言:“咱们立即再去岳阳,一定要赶在钟老雕之前找到王小娟。”
  “好吧。”胡王凤道:“庄主先行一步,这里的事留给我来处理。”
  凌天雄目芒一闪:“不行。”
  她瞪着迷人的明眸:“到现在,你还不相信我?”
  “我不允许你再胡乱杀人。”
  “打蛇不死,后患无穷。”
  “丐帮分舵滥杀无辜,我已警告过你了。”凌天雄声音变得冷峻,“你若再犯,我决不
会饶你。”
  胡玉凤针锋相对:“我也已告诫过你,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你放走姚万应,彭雪
娥和姚阿毛,若泄露消息让丐帮抢先得到小泥人像,后果则不堪设想。”
  凌天雄肃容道:“你大开杀戒,若引起各派与鹅风堡对立,武林大乱,后果也将是不堪
设想,难道我娘和郡主娘娘没向你交待过?”
  胡玉凤低下头:“我知道了。其实,我这样做都是为了庄主……”
  她说话的语调和神态,象是在认罪,忏悔,又象是在解说,分辨,娓娓动听,楚楚怜
人。
  凌天雄语气变得柔和:“答应我,不要再随意杀人。”
  她象个听话的小孩,轻嗯一声,点点低下的头:“我答应你。”——
  凌天雄身形一晃,已越过怪竹林,朝钟老雕消失的竹林山坡逝去。
  胡玉凤眯着眼,瞧着地上一堆堆蜷缩的青竹蛇和两具正在消化成血水的尸体,绽出一丝
阴残的冷笑,发出一声会心的呻吟。
  她转身走出林外,走向垂手等候在林道上的领头蒙面汉。
  她在领头蒙面汉面前站定,低声道:“将青竹帮堂里的人全都杀了。”
  “凤嫂……”
  她没容许他继续说下去:“事情干完之后,将手下支开,我在前面竹林中等你。”
  领头蒙面汉怔怔地看着胡玉凤,眼里闪烁着贪婪的光。
  “去吧。”胡玉凤挥挥手,举手之间,红衫撩起,露出片凝脂般的酥胸。
  “是。”领头蒙面汉象馋猫一样舔舔嘴唇,吞下一泡口水。
  胡玉凤扭转腰身,飘然消逝在林道间。
  领头蒙面汉刷地拔出腰间的双刀,对立在远处的数名蒙面汉嚷道:“随我来!”
  色胆包天,此话不假。
  领头蒙面汉因迷恋胡玉凤的妖艳美色、而忘却了对冷面庄主凌天雄的恐惧。
  蒙面汉闯入怪石洞青竹帮帮堂。
  两声惨号,两道飞溅的血柱。
  守在洞口的两名青竹帮帮丁,已横身在血泊之中。
  领头蒙面汉走到神台前站定,冷冷的目光扫过黄青云和梁信生的脸:“在下是奉命行
事,二人到了阴曹地府,可不要怪在下刀剑无情。”
  黄青云脸上露出一丝绝望与惶恐。
  梁俊生面含微笑,仿佛未把生死放在心上。
  领头蒙面汉手中双刀轻轻一磕:“不过,你们尽可放心,我刀法很好,会让你们死得很
痛快,绝无痛苦。”
  一声轻喝,双刃寒芒骤起、劈向呆立在神台靠椅两侧的八名绿巾帮丁。
  没有抗拒,没有惊叫。
  只是连续的几声“卡嚓”声响,人头应手而飞。
  领头蒙面汉仍立在原地,双刀外垂,仿佛不曾动过。
  八颗绿巾帮丁的人头滚落在领头蒙面汉的足下,鲜血却溅了黄青云和梁信生一身,领头
蒙面汉身上滴血未沾。
  “冬冬冬!”八名绿巾帮丁的无头尸身砰然倒地。
  黄青云瞪直了眼。
  梁信生眼中闪过一道光亮。
  领头蒙面汉冷声道:“该轮到你们了。”
  “慢!”梁信生突然开口道:“若老夫猜得不错,你当是当年南天秘宫的第五号杀手,
双刀追魂手丁义,对不对?”
  领头蒙面汉退后一步,默然片刻,抬手摘下蒙面罩:“不错,我就是双刀追魂手丁义。
现在你知道也无妨,反正你马上就要变成一具无头尸体了。”
  “果然是你。”梁信生道:“如此说来,这些蒙面汉都是京都大内侍卫了?”
  “那倒不是。”丁义摇摇头道:“他们和我一样都是禁军侍卫。”
  梁信生皱起眉道:“你什么时侯当上了禁军侍卫?”
  丁义道:“我早已归顺在楚统领手下了。”
  梁信生目光一连几闪:“是楚天琪派你们来毁我青竹帮堂的?”
  丁义阴沉下脸:“两面蛇王,你未免问得太多了。”
  “你要杀我?”
  “那还用说。”
  “你要是这样杀我,我死不瞑目,死后变成厉鬼也饶不了你。”
  “你想怎样?”
  “解开我的穴道,让我与你放手一搏。”
  “哈哈哈哈,”丁义放声大笑,“你以为你会是我的对手吗?”
  梁信生扁嘴道:“我看你功夫也强不到哪里去。”
  丁义目透凶光:“你敢小看我?”
  “你刚才就连我大哥一钩也挡不住。”梁信生故意翘起白胡须。
  “刚才我是一时大意。”他说的确是事实。
  “还在说大话,双刀追魂,我看是徒有虚名。”有意激怒对方。
  “老匹夫!”丁义果然被激怒。
  “如果你敢与我交手,十招之内老夫定可取你性命。”
  “哼!如果不能呢?”
  “老夫让你迟凌处死。”
  丁义目光扫过四周。
  帮堂石洞无有退路,只要将洞口封死,梁信生纵有通无本领也插翅难飞。
  “好!”丁义沉声道:“我归顺楚统领后,好久没做过这种杀手买卖了,今天我要用南
天秘宫杀手的规矩来杀你,我要让你死得口服心服。但,你会死得很痛苦,非常的痛苦,我
要先剥你的皮,抽你的脚筋,然后再……”
  梁信生叫道:“别光说不动手。解开我的穴道,放马过来!”
  “别急,我会的。”丁义举起左手向身后的侍卫发令,“封住洞口,关上大门。”
  “是”。
  包铁皮的榆木大门在绞盘声中徐徐关上。
  六名摘下了头巾的侍卫,横刀立在门前。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南天秘宫的杀手都曾经过严格的训练,从不做无把握的买卖。
  丁义有把握取胜。
  他和梁信生交过手,也知道对方的功底。他确信自己能在三十招之内将对方制服。
  他并没有过高地估计自己。实际上,他只须二十招便能击败梁信生。
  丁义没有过高地估计自己,梁信生也没有。他知道自己不是丁义的对手,二十招之内必
会见败。
  既然如此,何不图个痛快?横竖是一刀,又何必受此凌辱之苦?
  凡事必有其道理。梁信生之所以这样做,自然也有他的道理。
  武功是实力,心计也是实力,实力的依靠是武功的高低和应变的机灵。
  丁义相信自己的武功却忘却了后者,因此、此局注定他要失败。
  丁义上前解开梁信生的穴道,然后退至洞厅中央:“来吧!今日让你见识见识南天秘宫
的武功。”
  梁信生坐着没动,手伸向搁在椅旁的长剑。
  丁义锐利的眼光盯着他的手腕,以防偷袭。
  梁信生抓起了剑,连同剑鞘一同抓起。
  丁义心念急闪,他抓剑鞘干什么?
  连鞘剑猛地敲在黄青云坐的靠椅上。“哗啦!”一声响亮,黄青云和梁信生坐的靠椅倏
地往后倒下,倒向神台中央裂出的暗洞口。
  “呀!”丁义一声怪叫,双刀脱手飞出。
  当!当!双刀击在石壁上,溅起两朵耀目的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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