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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神偷叶清风之死



  烛光照亮了赤哈王爷狰狞的脸。
  两只大耳,高翘的嘴唇,倒竖的胡须,就象一只猪头。
  猪头上一双闪着贪婪欲火的眼睛,宛若一匹色狼的饿眼。
  “脱,快脱!”赤哈主爷挥着长满毛的胳膊,朝床边的姑娘低吼着。
  姑娘十六岁,刚卖到南王府不久,哪见过这种场面?只吓得浑身哆嗦,不知所措。
  “妈拉巴子!”赤哈王爷沉声骂道:“听到没有?本王爷叫你脱衣服!”
  姑娘耳边响起郡主娘娘的声音:“你既为南主府的奴仆,就得服从南王府的命令,抗令
者家法处置。”
  她见过南王府的家法,一共有三种。
  一是杖刑,两根桃木杖,将抗命者乱杖活活打死。
  二是沉塘。南王府后院外有口深塘,将抗命者绑在系有重石的木梯上,沉入塘中活活溺
死。
  三是喂蟒。南王府后宫竹山林中养有数条巨蟒,将抗命者扔入竹山林中,让蟒蛇活活吞
食。
  上个月内,已有三名抗命者,被郡主娘们用三种不同的家法处死。
  她一想到“家法处置”四个字,便感到极度的恐惧。
  她颤抖着手去解衣扣,但哆嗦着的手指怎么也不听使唤。
  “妈的!”赤哈王爷驾着,伸出大手一把将姑娘拉过来,按倒在床上。
  “嗤!”衣帛撕裂声,象呻吟又象哭泣。
  “哈哈哈哈!”赤哈王爷迸出一阵大笑,双爪齐扬。
  破布条象斜飞的雨丝在空中飘曳。
  姑娘雪白的肤肌被抓出一道道血痕,血无声地往外冒涌。
  赤哈王爷狂叫着把姑娘压在身下,那嗷叫声令人不寒而颤。
  点点鲜血淌落,宛如在白床单上开了朵朵樱花。
  姑娘还是个少女,就象一朵含苞欲放的鲜花,不消片刻,她却已变形走样,被摧残得花
叶凋零!
  烛光跳跃着闪了闪,熄灭了,它仿佛也不忍观看这场弱肉强食的悲剧。
  惨白的月光从窗外泻入,象一把寒光闪闪的刀,刺在姑娘瑟瑟发抖的胴体上。
  姑娘在无声的抽泣。
  这是失落后的悲伤和对命运屈服的表示。
  “臭娘们,真不够味!”赤哈王爷一巴掌打在姑娘脸上。
  姑娘半边脸立即浮肿,一口鲜血裹着两颗断牙从嘴里喷出。
  姑娘不敢反抗,只有忍气吞气,默然地承受着难堪的凌辱。
  房内的空气却有些动荡,显示出忿忿不平之感。
  这种动荡来自于屋梁。
  窗檐屋梁上挂着神偷叶清风。
  他目睹了房内这场悲剧。
  他感到愤怒,却又无能为力。
  他不仅无法阻止赤哈王爷的兽行,就连露面也不敢。
  赤哈王爷的武功比他高出数倍,只要被赤哈王爷发觉,他就保准没命。
  他没想到赤哈王爷喝了那么多的酒,居然没醉倒,还能做出这种事来。
  他不敢贸然动用腰间的薰香简,在赤哈王爷入睡之前绝对不可以,否则打草惊蛇,后果
不堪设想。
  除了忍耐与等待,别无他法。
  他屏息敛气,耐心地等待。
  赤哈王爷将大腿压在姑娘的身上,睡了。
  姑娘不敢动,面若死灰,痛苦的泪水悄然流淌。
  片刻,赤哈王爷发出了拉风箱似的鼾声。
  是该动手的时候了!_
  叶清风轻轻抽出薰香筒,拔出筒塞,将简管伸入窗内。
  一股淡淡的轻烟,在月光下象精灵般在房内飘荡,弥漫开来。
  姑娘的头歪斜到一旁,蠕动的肩头再不动弹。
  赤哈王爷面色泛红,鼾声更响。
  叶清风推开窗户,从屋梁飘然人房。
  他背插长剑,头戴面罩,身着青色夜行衣靠,鼻内塞着两团浸过药水的布卷。
  神偷世家的高手,天生一双夜眼,不用掌灯,房内之物也清晰可辨。
  碧光闪烁地冷芒,扫过四周。
  掠身抢至床边,抓起赤哈王爷脱下的衣服。
  叶清风仔细搜过衣服,面罩里的脸泛出一片青色。
  蜡丸不在衣服内。
  好狡猾的赤哈王爷!
  叶清风打发余龙回京后,便日夜暗中观察南王府的动静。
  鹅风堡凌天雄神秘兮兮地来到南王府,直接去了后宫院。
  没多久,叶清风接到江湖黑道朋友送来的急信,凌云花三日前已在无果崖山道口,劫走
了吕天良带往无果崖的蜡丸。
  他迅即断定,凌天雄已将蜡丸带到了南王府。
  难道楚天琪真有叛国谋反之事?
  他不敢相信,但眼前发生的事,却使他不能不相信。
  他决定偷到蜡丸,证实事情的真相。
  如果是假,他当向楚天琪负荆请罪。
  如果是真,他当立即赶往京城向皇上举报。
  他不乞求升官发财,对官场已经厌倦,早就想向楚天琪提出辞呈,只因楚天琪对他的信
任,才使他暂时还留在禁军之中。但,他是大明臣子,决不愿做屈于蛮夷的奴才。
  郡主娘娘在秘室宴请赤哈王爷,凌天雄在座。
  这消息来自厨师之口。
  他估计凌天雄一定将蜡丸交给了赤哈王爷。他有可靠的消息,军府幕僚徐怀石偷走的,
就是赤哈王爷的这颗蜡丸。
  郡主娘娘没有叫他去护卫,这几天也不曾传唤他和余龙。他心中明白,郡主娘娘对他已
生戒意。
  郡主娘娘的举动,更证实了他的怀疑,促使他坚定了偷取蜡丸的决心。
  他重操旧业,再次换上了梁上君子的衣装。
  蜡丸不在衣服内。会在哪里。
  叶清风的锐利如夜猫的眼光,在房内四处搜索。
  他熟练地搜索过被褥,床垫,书柜、抽屉。多年没于这行当,依然一点也不生疏。
  “天生做贼的料。”他想起父亲说过的话,嘴角不觉掠过一丝苦笑。
  一无所获,没找到蜡丸。
  他感到有些心慌意乱。
  倘若这一次失手,就永远没法再得到这颗蜡丸,因为赤哈王爷醒来后,一定会知道自己
曾经中过迷香。
  他跨前一步,手搭上了背上的剑柄。
  一不做,二不休,杀了这蛮夷!
  他迅即摇摇头,否决了自己的决定。
  找不到蜡丸,杀了赤哈王爷也无济于事,他们会让两名护卫将军或其他的人,将蜡丸依
旧送到后金太祖手中,而皇上对他们的阴谋却是一无所知。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
  做贼的第一要诀,就是要力持镇定,只有镇定才能成功。
  他做贼以来,从未失过手,天下没有神偷世家偷不到的东西!
  他锐利的眼光再次扫过房内。
  月光照着桌上一只外形古怪的花瓶。
  他立即肯定这间客房中,不曾有过这只花瓶。
  花瓶瓶底很厚,高寸许,呈玛瑙斑纹色彩,象是件贡品。
  他心一动,抢身到桌旁。抓起花瓶,仔细察看,然后缓缓扭动瓶底。
  一颗小小的蜡丸,从瓶底滚落到他的手中。
  刹时,他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没错,正是这颗蜡九。“呈交杨玉大侠”六个小字、还不曾抹去。
  他将蜡丸小心收入腰囊,单足一点,一串幻影从窗扉内掠出。
  蜡丸终于到手了!
  只要打开蜡丸,其中的秘密或是阴谋便会真相大白。
  他既高兴,又紧张,又感到害怕。

  凌天雄还没有入睡。
  他站在阁楼窗前,凝视着空中的明月,心中一片茫然。
  郡主娘娘给他增添的信心和勇气,已被溶溶的月色所融化。
  明天的月色也会有这么好么?
  事情真会如郡主娘娘说的那么顺利?
  沉思良久,喟然长叹:“大梦醒来,我虽生犹死了。”
  他觉得自已象一条栓着锁链的狗,一直被人在牵着走。
  他想挣脱这条锁链,却办不到。
  一切都身不由己。
  他无法做自己想做的事,也无法不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谁不想当皇帝?
  谁不想过平静安宁的生活?
  然而,一切都不能由自己。
  他恨赤哈王爷,甚至于也恨郡主娘娘,但他却始终摆脱不了对至高无上权力和皇宫荣华
富贵的迷恋。
  常人要大彻大悟,谈何容易?
  大彻大悟之人,又岂能是常人。
  他不是常人,也不是大彻大悟之人,他是个正人君子中的魔鬼,魔鬼中的正人君子。
  他心中充满了惆怅和无奈,不觉低声吟道:“众生无我,苦乐由缘……”
  他看到一个鬼魅般的幻影,从赤哈王爷的客房小院飘过。
  赤哈王爷出事了!
  心念一动,人已从阁楼电射而出。
  其实,他并没看到人影,只是一种意识。只有内功修为达到了无我境界顶峰的这种人,
才会有这种意识。
  叶清风刚掠上小院墙,迎面一道闪电射至。
  他心中吃惊不小,来人身手显然不在自己之下。
  他急忙运功提气,凭空虚蹬,身形陡地拔高数丈,往左花圃院遁去。
  神偷世家轻功称为江湖一绝,无人可以与之比拟。
  叶清风情急之下,已使出看家绝技“虚无鬼影”,以求脱身。
  凌天雄身形一晃,在空中突然凭空消失。
  叶清风落入花圃园中,暗中庆幸。
  凌天雄蓦地出现在叶清风身前。
  叶清风骤然一惊,左臂一抬,袖内射出一束寒光、同时,身子往后飘出。
  叶清风从不使用暗器,但这次却例外,为了以防万一,他借用了“干手怪圣”的蝗蜂金
针。
  蝗蜂金针是装在一口小铁匣里,由弹簧机关发射的一种暗器,金针三十六支,全淬有剧
毒,一次发射,威力无比,与唐门极毒暗器牛芒金针和阴阳郎君的断魂银芒,同称为武林三
大姊妹金针。
  凌天雄本欲截住叶清风,猝然间,金针蝗蜂飞至,月光下幽光闪烁,这么短近的距离,
如此飞快的速度,要逃要避都已是不可能了。
  凌天雄本是武林高手,身经百战,熟知各种暗器。见叶清风一出手,便知是极毒金针,
如此细小的金针,只要刺入皮肤,必定难保性命。
  无奈之间,他只得双袖急拂,左袖之中悄然滑下一柄精钢为骨的折扇,迎着金针一击。
  这是迅猛无比的极有效的一击,劲力、手法之巧妙,世上绝没有人可以相比。
  一阵狂飙骤起。
  蝗蜂金针一齐掉头反射向叶清风。
  叶清风无论身手多快,也无法逃过反射过来的三十六支金针。
  他竭尽全力,向后翻出。
  “扑通!”叶清凤栽倒在花圃中。
  九支金钟射中了他的肩、胸和手臂。
  凌天雄随着射没人土中的金针,抢到叶清风身旁。
  他蹲下身来,两道犀利的目光盯着叶清风的睑。
  叶清风一双睁得又圆又大的眼里,闪烁着惊愕和恐惧的光芒,嗫嚅着道:“想不到……
竟然会……是你?”
  凌天雄怔住了。
  他心绪混乱之中来追截叶清风,根本就不曾去猜过叶清风是谁?
  听到叶清风的话,他怔怔地看着叶清风。
  这个使蝗蜂金针暗器的贼人,会是谁呢?
  叶清风颤抖的手吃力地从腰囊中,摸出蜡丸:“这是你……你的?”
  凌天雄苍白的脸,在月光下象一具僵尸面孔。
  “告诉我……这究竟是……不是你的?”叶清风捏着蜡丸的手痉挛着。
  凌天雄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只得默然地点点头。
  “请不要……无论如何也……不要叛国……”叶清风身子猛然一挺,头歪在花丛里,指
间的蜡丸滚落到地上。
  凌天雄拾起地上的蜡丸攒在手心,仰起了苍白的脸。
  他知道叶清风是谁了,也明白了他话中的含意。
  叶侍卫!刹时,他周身血液凝结,一丝丝凉意,自足底升起,直透脑门。
  他猛然捉住叶清风的手,低声道:“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他这一问话,象是问叶清风,也象是同自己。究竟问谁,他自己也不清楚,或许都是,
或许都不是。
  突然,锣声震天响起。
  后宫院燃起了火把,响起了叱喝声。
  一队队府丁、侍卫从四面八方,涌向花园。
  两声怪喝,巴图、福尔二将军双双跃至。
  两人赤裸着上身,手拎一把大环刀,朝凌天雄瞪眼喝道:“怎么回事?”
  凌天雄缓缓站起身:“没事。一个小毛贼,已被我击毙了。”
  “小毛贼?”巴图将军嚷道:“他将咱们王爷给迷倒了!”
  凌天雄冷冷地道:“我说过已经没事了。”
  福尔将军重重地哼了一声道:“你说没事,就没事了?”
  凌天雄眼中闪着寒光:“你们想怎样?”
  “将贼人交给王爷审讯处置。”
  “他已经死了。”
  “死了?”巴图将军猛然想起,凌天雄刚才已说将贼人击毙,于是瞅了福尔将军一眼
道:“那咱们就将他碎尸万段!”
  巴图和福尔将军大喝一声,两把大环刀铃当震响,挟风劈向躺在花丛中的叶清风。
  凌天雄右袖内滑出一柄短刀,手臂横里一格。
  “叮当!”声中,两把大环刀全被荡开。
  巴图、福尔二将军被震得手臂酸麻,连连倒退。
  凌天雄短刀敛入袖内,手臂斜垂。人站在原地寸步未移,气定神清。
  巴图、福尔二将军的脸色泛了白。
  凌天雄的内力远在自己之上不说,怎么他那条手臂连大环刀也砍不进?
  此时,郡主娘娘带着一大群侍卫赶至。
  熊熊的火光照亮了花圃园。。
  火光映着花丛中罩着面罩的叶清风的尸体,和凌天雄与巴囹、福尔二将军苍白的脸。
  凌天雄沉声对巴图、福尔二将军道:“没事了,你们回房吧。
  “是。”巴图、福尔二将军恭敬地应喏一声,拱手退出花圃。
  郡主娘娘惊异地看着凌天雄,片刻,朝府丁和侍卫道:“你们退下,小心警戒,不得有
误。”
  “遵命。”
  府了和侍卫举着火把依次退出花圃园,只留下了四名贴身侍卫在园门口静候郡主娘娘。
  郡主娘娘瞟了叶清风一眼:“此贼人是为密约书而来?”
  凌天雄耸耸肩:“已经没事了。”
  郡主娘娘逼视着他问:“真没事?”
  凌天雄想了想,从衣兜中取出蜡丸递给郡主娘娘:“把它送还到赤哈王爷房中就没事
了。”
  郡主娘娘轻“嗯”一声,朝静候在园门口的四名侍卫招招手。
  “郡主娘娘有何吩咐?”四名侍卫躬身来到郡主娘娘身旁。
  “将这贼人尸体扔到后山白骨洞中去。”
  “是。”
  “慢!”凌天雄道:“曾祖母,请将贼人尸体交给孩儿处置。”
  郡主娘娘盯着他,默然片刻,点点头。
  凌天雄对四名侍卫道:“暂时将尸体用棺木收敛,搁到后宫院冷窖中。”
  “遵命。”四名侍卫上前收尸,其中一名侍卫伸手想摘下叶清风的头罩。
  “别动!”凌天雄道:“留下头罩。”
  “是。”四名侍卫将叶清风尸体抬起。
  凌天雄默然地目送四名侍卫将叶清风抬出花圃。
  “他是谁?”郡主娘娘问。
  凌天雄没回答。
  郡主娘娘压低声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他是叶侍卫,叶清风。”
  凌天雄轻叹口气:“是的,可我没想到他会……”
  郡主娘娘打断他的话:“你还有什么打算?”
  凌天雄道:“明日即刻派人将他尸体,送到安化老家坟山厚葬。”
  “你怎么安置他的尸体,我不管。”郡主娘娘深邃的眸子里闪着森森的光亮,“我只要
你记住一点,南王府决不能失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能够动摇决心和信念。”
  凌天雄木然地点点头。
  “不成功,则成仁,别无选择。”郡主娘娘说完话,迈步走向小院赤哈王爷的客房。
  凌天雄久久伫立在花圃中。
  明月在云海中冉冉穿行。
  凌天雄的脸一时明,一时暗。
  叶清风如果不使用蝗蜂金针暗器,他就不会死。
  从不使用暗器的叶清风,怎么用上这种极毒的暗器,而又偏偏遇上自己?
  他自信除自己、杨玉和花布巾之外,世上没人能在近距离内拦住蝗蜂金针。
  解释只有一个,命中注定,在劫难逃。
  在劫难逃?
  他眼中陡地升起一股火焰。
  不成功,则成仁!
  他咬紧嘴唇,扭曲了脸,决心已定。

  事情大大出乎意料。
  每一张脸都是阴沉沉的。
  每一颗心都是沉甸甸的。
  隐身庙殿里的空气已经冻结成冰块,寒得令人发悸。
  吕天良已经到手的蜡丸,让凌云花和胡玉凤夺走了。
  杨玉身中剧毒,武功尽失,已成了一个苍老憔悴的佝偻老头儿。
  徐怀义送来的消息,却叫人心惊肉跳。
  楚天琪与后金太祖努尔哈赤派来的特使赤哈王爷,已秘密签定协议书,以割边关九城百
里土地为条件,与后金太祖里应外合,图谋纂夺大明江山。
  在座的花布巾、天一禅师、云玄道长、冷如灰、何仙姑五人目光都盯着杨玉,谁也不愿
首先说话。
  他们知道此刻杨玉的痛苦心情,实不愿再刺伤他。
  吕天良站在杨玉身后,心中十分懊悔。
  他明白此刻杨玉不仅痛苦,而且为难,如果蜡丸中的密约书还在,事情也许会好办得
多。
  杨玉颤抖的手按住石桌,痛心疾首地道:“杨玉无能,居然教出个如此大逆不道的卖国
贼子……”
  “师傅。”吕天良忍不住截住杨玉的话,“楚天琪从来就没认您做过父亲,您不必要有
这种内疚,同时……”
  “你不必说了。”杨玉摆摆发抖的手,“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是我亲生的儿子。当年,
他不听我劝告,执意要去京城当禁军统领和驸马,我原以为这也是他一条出路,没想到他竟
然会想勾结外番,弑君夺位。”
  何仙姑叹口气道:“他从小在南天秘宫长大,受功名利欲的熏陶,难免不会有这种野
心。”
  冷如灰道:“这就是郡主娘娘精心布下的陷阱,据徐怀义所言,这个卖国谋反的阴谋全
是郡主娘娘的主谋,派人到后金与太祖联络,密定协议条款的人,都是郡主娘娘。”
  云玄道长哼声道:“这个可恶的老妖婆,真是阴险已极。”
  天一禅师瞅了花布巾一眼,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现在事情真相已经明白,我们无
论如何也要竭尽全力制止这场阴谋。”
  “国家存亡,匹夫有责。”冷如灰道:“我等自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只是要为难杨
大侠了。”
  杨玉绽开满脸的皱纹,凄惨地道:“我还能做什么呢?”
  看着杨玉的模样,吕天良、何仙姑、冷如灰眼中滚出几颗泪珠。
  云玄道长振声道:“杨大侠休要自暴自弃,大明江山,千百万人命运,还有鹅风堡几百
条性命,全要靠杨大侠来拯救!”
  杨玉全身一抖,颤声道:“此话怎说?”
  天一禅师道:“你知道军府幕僚徐怀石,为什么要将藏有密约书的蜡丸送交给你吗?”
  庙殿内一片静寂。
  表面上看来这是个很容易回答的问题,实际上答案却很复杂。
  “徐怀义在与我一同前往丐帮总航的路上。告诉了我详情。”天一禅师缓声说道:“这
里面有好几个原因。当时,徐怀石偷到赤哈王爷藏有密约书的蜡丸后,不到半个时辰即被发
觉,禁军侍卫火速出动,封死了前往皇宫的每一条街道,并开始全城大搜捕。徐怀石无法进
宫向皇上举报,只得仓皇南逃……”
  虽然众人已知徐怀石逃跑的细节,仍在用心地听。
  “徐怀石启开蜡丸,发觉签写密约书,卖国通敌的人竟是楚天琪时,不觉惊傻了眼。他
也不曾料到叛贼会是楚天琪……”天一禅师沉缓的声音在殿内嗡响。
  “徐怀石在石庄山村呆了三天,三天里他一直在想如何处理这蜡丸的问题,这既关系到
社稷安危的大事,也关系到他的私人恩怨……”
  杨玉似乎猜到了什么,眼光一闪。
  天一禅师继续道:“二十多年前,徐怀石的父亲曾在宜城义庄被杨大侠救过一命,同时
他一直仰慕杨大侠的为人,虽未见面,心中却是神交已久。当他从徐怀义那里得知楚天琪就
是杨大侠的亲生儿子时,便毅然在蜡丸上刻上‘呈交杨玉大侠’六个字,连夜请来黑风双煞
王守仁……”
  杨玉睑上虽然布满惊愕之色,但眼中已止不住露出一种异样光彩。
  天一禅师精芒闪烁的眸光盯着杨玉:“他相信杨大侠的为人和在武林中的声誉,一定能
制止住这场叛反的阴谋。”
  庙殿里冻结的空气开始融化。
  众人沉重的心底又升起一丝希望。
  “叛国谋反,罪诛九族。徐怀石希望杨大侠在制止楚天琪叛反行为中,能感动皇上开
恩,赦免楚天琪和让鹅风堡数百人免遭杀戮,以报杨大侠当年救命之恩。”天一禅师双掌复
又合十,沉声结束了话语。
  空气有些动荡不安。
  徐怀石送蜡丸给杨玉的举动。实是用心良苦!
  无情的事实,再一次将身不由己的杨玉,踢到动荡的风波之中。
  事关江山大事,谋反者又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杨玉不得不再次担起千斤重任。
  杨玉霍地站起:“天一禅师话已说明,徐幕僚所托乃社稷大事,杨某自当责无旁贷。我
这就立即……”话音一顿,猛咳几声,全身一阵颤抖。
  飞竹神魔杨大侠已今非昔比!
  “师傅!”吕天良急忙扶住杨玉,“你怎么啦?”
  “没……什么。”豆粒般的汗珠从额头冒出。为了强忍痛苦,杨玉的脸已完全扭变了形
状。
  何仙姑急忙上前把住他手脉,从怀中小瓶里取出两粒药丸,叫吕天良给他喂下。
  众人轻声叹息,刚舒展开的脸又阴沉起来。
  花布巾双手捧起酒葫芦,一阵猛喝。
  片刻,杨玉转过气来,气息逐渐平缓。
  冷如灰着急地问:“怎么样?他身上的毒能不能解?”
  何仙姑道:“解毒倒是不成问题,三天之内我就能解去他体内的积毒,不过……”
  “不过怎样?”云玄道长按奈不住,抢口发问。
  何仙姑沉声道:“不过功力却无法恢复。”
  “什么?”吕天良嚷道:“师傅的功力无法恢复了?”
  “是的。”何仙姑点头道:“他经脉已经断裂,永远无法恢复功力了。”
  吕天良牙齿咬得格格直响,手背青筋高高突起。
  在武林中没有功力,就是个废人!
  “诸位,请大家坐好。现在咱们来商议一下,如何才能制止住这场叛反阴谋,无论用什
么方法和手段,我们一定要制止它。”杨玉说得很慢,但每一个字都象铁浇铜铸般坚定。
  冷如灰道:“虽然我们有徐怀义这个人证,但他毕竟不是军府中的人,没有密约书,没
有真凭实据,恐怕咱们无法让皇上相信咱们的话。”
  云玄道长道:“如果咱们能抓到藏在南王府的赤哈王爷三人,不就有了凭证?”
  冷如灰击掌道:“这倒是个好主意。”
  天一禅师道:“要到南王府中抓人,恐怕不那么容易。”
  杨玉点点头道:“南王府眼下权倾朝野,府丁、侍卫数百,高手如云,而且凭郡主娘娘
的德性,她也绝不会随便让咱们入府。”
  杨玉此时说话沉静,神情自若。他功力虽失,这一分定力,却叫众人暗自钦佩不已。
  何仙姑蹙眉道:“这就有些为难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花布巾突然道:“这有什么为难的?咱们又不是真要去搜南王府,只是
将那三个乌龟王八蛋吓出南王府,早早启程就行了。”
  杨玉心一动道:“南王府外,咱们已有埋伏?”
  云玄道长道:“不错。少林定然,了然大师和武当石慧道长,已率人在途中等候。”
  杨玉又问道:“赤哈主爷必会秘密启程,此去京城陆路,水道道路甚多,谁知他们会走
哪一条路?”
  “请杨大侠放心。”云玄道长道:“咱们道上有位朋友千手怪圣,在南王府中有个侍卫
内应,消息决不会有误。”
  “好。”杨玉毅然道:“我就下山去拜见郡主娘娘,借机会将赤哈王爷吓出南王府。”
  天一禅师道:“这个办法甚好,不过……”
  “我没问题。”杨玉目光闪动,神情凛然。
  “这不是你的问题。”天一禅师道:“如果让郡主娘娘或武林中人知道你功力已失,白
发苍苍,恐怕对这次行动不利。”
  “这……”杨玉欲言又止。
  云玄道长道:“我倒有一个主意……”他低声说了一番话。
  “行,这是绝妙的办法。”众人一致赞同。
  云玄道长目光盯着杨玉和吕天良:“怎么样?”
  杨玉沉吟片刻,点头道:“好,就这么办。”
  冷如灰道:“我只怕杨玉一人还逼不走赤哈壬爷。”
  花布巾沉声道:“丐帮总舵已聚集五万弟子,随时听候杨大侠调遣。”
  吕天良禁不住拍掌道:“有五万丐帮弟子相助,此行保管马到成功!”
  天一禅师道:“事不宜迟,咱们立即着手准备。”
  众人陪着吕天良和何仙姑走进内石屋。
  庙殿里剩了花布巾和杨玉两人。
  花布巾摔下手中的酒葫芦,双手搭在杨玉的肩头上:“让我好好着……看你……”话未
说完,两行泪水籁籁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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