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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骑


第十三章 离魂岛上(上)



  群豪的脚程不能说不够快。 
  第三天晌午,抵达了最近的出海处。那是个小小的村落、渔村。 
  滨海廿余人家,远望,海天一线,浪花翻动,近望,艘艘渔船停泊在海湾里。 
  也许是正晌午,渔村里静悄悄的,看不见人。 
  群豪在离村不远的树荫下,略微休息了一下,霍天翔道;“现在要做的就是租船了。”
 
  呼延烈道:“跟渔民们谈谈,不会有问题的。” 
  蒲天义道:“教主,‘离魂岛’离这儿多远,船行要多久?” 
  呼延烈道:“船小,受风浪影响,可能要慢一点,恐怕要四个时辰上下。” 
  冷超叫道:“天,要那么久,这种小船,能在海里行驶么?” 
  呼延烈道:“这种渔船是近海渔船,走得远—点,可能要担点风险,不过只要不碰见风
浪,就不会有大碍。” 
  魏君仁道:“那么,今天会有风浪的样子?” 
  金无垢道:“不会,天高气爽,不像有风浪的样子。” 
  蒲天义笑道:“这,金姑娘是行家,” 
  霍天翔道:“那么咱们去跟他们商量商量租船吧。” 
  一行人起身往村中行去。 
  进入村口,仍不见人,却见家家户户关着门,门口都插着香,每一户门口都有袅袅上升
的香烟。 
  冷超道;“怪不得没人出海,看样子这村子里今儿个是有什么事儿。” 
  正说话间,只见一名中年人从前面不远一个拐角处拐了过来,看装束打扮,一眼就能看
出,是这个小渔村的渔民。 
  那渔民看见李燕豪等微一怔,脚下也为之顿了一顿,旋即又走了过来。 
  冷超道;“正好,我来跟他谈谈。” 
  他要迎向前去,蒲天义伸手拦住了,道:“我去吧。”抢前一步迎了过去。 
  那渔民一见蒲天义迎着他走了过来,脸色微一变,头一低,脚下改变方向,竟然要拐往
别处去。 
  蒲天义心中生疑,口中忙道:“老弟台,请等一等。” 
  嘴里说着,脚下加快速度走了过去,拦住了那个渔民。 
  那渔民面有惊色,脚下退了两步,道:“你,你要干什么?” 
  蒲天义只当是朴实渔民,害怕生人,当即一抱拳,含笑说道,“这位老弟,我们是过路
的,只是想跟你打听件事。” 
  那渔民入目蒲天义的态度,再一听是过路的,神色果然好了一点,脸上惊容稍退,嗫嚅
地道:“你,你要打听什么?” 
  “我想打听一下,这儿有没有船出租?” 
  那渔民刚好一笑,一听这句话,脸色陡然又是一变,摇头道:“没有。”转身要走。 
  “老弟——”蒲天义伸手要拦。 
  那渔民竟像蒲天义的手有毒似的,一哆嗦,拔腿狂奔而去。 
  此刻李燕豪等已来到近前,冷超浓眉一掀,迈步要追,蒲天义伸手拦住了他。 
  那渔民一转眼就跑得不见了。 
  冷超诧声叫道:“这是什么意思,又是怎么回事?” 
  蒲天义转望李燕豪跟霜天翔,道:“少侠、霍大侠,情形不对。” 
  霍天翔道:“好像他们怕提租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李燕豪道:“总得找个人问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蒲天义道:“家家户户关着门,好不容易碰见一个又吓跑了,上哪儿再找人去。” 
  冷超道;“既是关着门,总是躲在家里,敲他们的门去,我不信找不出一个人来。” 
  蒲天义道:“怎么能这样,刚才不让你出头就是为这。” 
  冷超道:“那怎么办,咱们既没招他们,又没惹他们,干嘛跟咱们这样啊,难道说咱们
能挨家挨户求他们开门不成。” 
  霍天翔道:“冷三哥久走江湖,怎么会连这都不知道,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风俗习惯,
或许今天正碰上他们当地的什么日子,咱们若不入境先问俗,触犯了他们的忌讳,就别想租
船了。” 
  魏君仁道:“恐怕让霍大侠说着了,此刻家家户户门口都插着香,而且那个人又是很害
怕的样子。” 
  冷超道:“有什么好怕,咱们又不是强盗。” 
  蒲天义翻了他一眼,冷然道:“咱们要是强盗倒好办了。” 
  顿了顿道:“霍大侠您看……” 
  冷超突地两眼一睁道:“我有办法了。”他转身要走。 
  蒲天义眼明手快,一把拉住了他道:“老三,你干什么去?” 
  “敲门啊。” 
  “你怎么……” 
  “帮主,您放心,我保证和和气气,不动粗的,而且保证能让他们开门,行吧?” 
  崔天翔道:“帮主,既是这样,咱们就等着冷三哥的吧。” 
  蒲天义松了手。 
  冷超大步走向最近一户民宅,到了门口,他举手敲门,叫道:“开门哪,我们是县城衙
门里来的。” 
  大家顿时恍然大悟,忍不住都笑了。 
  霍天翔道:“冷三哥可真是粗中有细啊。” 
  小百姓什么都不怕,就怕官,尤其是这种偏远地方的升斗小民,冷超这一招是用对了。
 
  只一转眼下夫,门里有了动静,先是有对眼眯在门缝里往外看了看,冷超马上又加了一
句:“看什么,县城衙门里来的,开门。” 
  果然,门应声开了,门里站着个渔民打扮的中年汉子,满脸的惊恐强笑,冲着冷超直哈
腰。 
  冷超一招手道:“出来说话。”转身走了回来。 
  那渔民迟疑了一下,畏畏缩缩跟了过来。 
  冷超一指霍天翔道:“这是我们头儿,要问你话,你可要有一句谎一句啊。” 
  那渔民畏缩地点着头;“是,是。” 
  群豪都能觉察到,这时候,家家户户的门缝里,都有眼睛往外偷看着。 
  霍天翔脸上堆起了笑,向着那渔民说;“你不要害怕,我们不会为难你的,问你几句话
就让你回去。” 
  “是,是。” 
  “你姓什么,叫什么?” 
  “我,我姓王,叫王老实。” 
  “嗯,你的确一脸老实相,应该是个老实人。”霍天翔煞有其事,他是不能不帮冷超演
这出戏。 
  话锋微顿,霍天翔接着又问道:“你们这儿今天没人出海打鱼,家家户户都关着门,门
口还插着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那渔民脸色变了变,没说话。 
  冷超帮了腔:“你叫王老实,可要说老实话啊。” 
  这些老实人就吃冷超这一套。 
  那渔民忙道:“是,是,是我们村子昨天晚上出了事。” 
  冷超冷冷道:“出了什么事了?” 
  “昨天晚上村子里的狗直叫,可是只叫了几声就不叫了,今天早上起来一看,狗都死了,
渔船也少了一条,一定是龙王爷生了气,所以我们没人敢再出海了。” 
  原来如此啊,谁心里都多少明白是怎么回事。 
  九成九,是哈三从这儿偷了一条渔船出海了。 
  群豪互望一眼,李燕豪道:“你们怎么知道是龙王爷生气了呢?” 
  “要不怎么会狗都死了,船少了一条呢,那是龙王爷认为我们打的鱼太多了,派虾兵蟹
将上岸来把我们的船弄走一条警告警告,让狗看见了,狗一咬,虾兵蟹将把狗都弄死了。”
 
  荒唐、无稽,大伙儿都想笑,可都忍住了。 
  荒唐归荒唐,无稽归无稽,可是乡下人偏偏信这个,这么一来也麻烦了,谁还敢再出海
呢? 
  非把这件事弄清楚不可,要不然就绝去不了离魂岛。 
  当然,不一定只有这儿才有船,可是别的出海处又在什么地方,又要跑多远,耽搁多少
时间。 
  霍天翔道:“死的那些狗呢?” 
  那渔民道:“埋了。” 
  霍天翔眉锋微皱,道:“你们这儿有地保,或者是有村长么?” 
  “没有。” 
  到底是滨海的偏僻小村落,连地保、村长都没有。 
  霍天翔眉锋又皱深了三分,道:“总该有个主事的,你们这儿,要是一旦有什么事儿,
大家听谁的?” 
  “听郝老爹的。” 
  “郝老爹?” 
  “在我们村子里,郝老爹年纪最大,年轻的时候上省城去过,见的、懂的都比我们多。”
 
  敢情是位德高望重、见多识广的“乡绅”。 
  霍天翔眉锋微舒,道:“好极了,我们要见见这位郝老爹,他住在哪儿,劳你驾带我们
去一趟。” 
  那渔民拍手往村里一指,道:“就在那边,你们请跟我来。”他转身前行而去。 
  霍天翔向大伙儿施个眼色,一起跟了过去。 
  刚走没两步,只见迎面走来个老者,这老者约摸五旬上下年纪,也是一身渔民打扮,但
看起来跟眼前这个渔民,以及刚才头一次碰见的那个渔民,在神态举止上都显著的不同。 
  两个渔民,一副没过世面的小家子气,而这老者,却是稳健、从容,一派大家气度,简
直就不像是属于这个渔村的人,只听那渔民道:“郝老爹来了。” 
  霍天翔、李燕豪、蒲天义、冷超等这些人何许人,一眼就看出这老者,与众不同,几十
道目光马上就盯上了这名老者。 
  老者自然也看见了霍天翔等,微微一怔之后,急步迎了过来,一拱手道:“小老儿姓郝,
是这渔村的居民,诸位是……” 
  那渔民抢着说道:“郝老爹,这些爷是县城衙门里来的。” 
  “呃!”郝老爹一双老眼打量了群豪一下,道:“诸位是县城衙门里的差爷?” 
  霍天翔微微一摇头道:“不是。” 
  郝老爹跟渔民都一怔,那渔民急道:“你们刚才不是说你们是县城衙门里来的吗?” 
  霍天翔笑了笑,望着郝老爹道:“我们没有意思骗人,但是老人家清楚贵宝地的情形,
我们若是不这么说,实在很难叫开门找那一位出来说话。” 
  郝老爹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啊,今天我们村子里是有事……” 
  霍天翔截口道:“贵宝地发生事大哥已经全告诉我们了,老人家应该不会相信那种说
法。” 
  郝老爹疑惑地看了霍天翔一眼,道:“我相信不相信有什么关系?” 
  “关系自然很大,要不然我们也不会来找老人家了。” 
  郝老爹更加疑惑地“哦!”了一声。 
  霍天翔道:“我们想租几条船出海去,要是不先破除这种说法,我们绝难租到船。” 
  那渔民脸色一变,往后退了两步。 
  郝老爹不愧见过世面,倒是能镇定:“诸位要租几条船出海去,干什么?” 
  “追那杀死守夜犬只、偷取渔船逃往海上那人。” 
  郝老爹脸色陡地一变,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那渔民叫道:“你们别胡说,那明明是龙正爷……” 
  郝老爹伸手拦住了那渔民,道:“诸位原谅,短时间内诸位恐怕很难从这个村子里租到
船,我看诸位还是往别处去租吧。” 
  “老人家这话……” 
  “我们不管那是怎么回事,只知道那些狗是龙王爷杀的,而且丢的船也是龙王爷拖去
的。” 
  “这么说,老人家你也相信那种说法?” 
  “我人住在这个渔村里,不能不信。” 
  “老人家——” 
  “这位,你不要再说什么了,这些船都是些小渔船,经不起远海的风浪,没有人敢划船
送你们出海。” 
  “那不要紧,我们自己操舟,租金照付。” 
  “钱对这儿的人没什么大用,渔船才能养活一家老小,渔船才是他们的性命,他们不愿
意自己的渔船有任何损坏。” 
  霍天翔道;“这一点我清楚,但是我更明白,老人家你可以帮我们解决这个难题,只要
老人家你说一句,他们会相信,也会听从。” 
  郝老爹一摇头道:“诸位原谅,这个忙我帮不上,也不能轻易说这句话。” 
  冷超叫道:“老头儿——” 
  蒲天义伸手一拦道:“三弟,不可无礼。” 
  冷超叫道:“帮主,您别怪我,是他……” 
  霍天翔截口说道:“老人家必然有不愿意帮忙的理由?” 
  “我是这个村子的人,我不能不卫护这个村子人的利益。” 
  “若是老人家不答应帮这个忙,十足会为这个渔村带来无穷的祸患。” 
  “呃,是吗?” 
  “我们要追的,是个江湖败类,此人若不加除灭,他有可能为害任何一个地方。” 
  “可是这个渔村的人——” 
  李燕豪突然开口说道:“郝老人家,你见过那些被打死的狗吗?” 
  郝老爹一点头道:“自然见过。” 
  李燕豪道;“那么恕我直言,郝老人家一定知道,那些狗并不是死于什么虾兵蟹将之手,
而是被人以重手法击毙的,是不是?” 
  这是每个人都想说的活,因为谁都看得出,这位郝老爹不是个寻常人物,尽管他是一身
渔民装束,但却不是地道的渔民,很可能是个深藏不露的武林人物。 
  但是现在这句话,却让李燕豪直言不讳的抢了先。 
  郝老爹脸色一变,但在一刹那间又恢复了正常,摇头道:“这位老弟台原谅,小老儿不
懂得什么叫重手法。” 
  李燕豪笑笑道:“郝老人家,我无意揭露人的隐私,任何人,只要他有不愿人知道的事,
就一定有他不得已的苦衷,但是这件事关系着我们能不能顺利追上我们要追的人,更关系着
整个武林的祸福,甚至所有汉族世胄、先朝忠义遗民的安危,我就不能不求老人家你帮我们
一个忙了,老人家你这句话是欲盖弥彰,重手法就是出手很重的意思,并不一定非指武功不
可,郝老人家你怎么说不懂?” 
  郝老爹目光凝注,道:“别的我不问,只问老弟台,你这汉族世胄、先朝忠义遗民的安
危,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求老人家帮忙,必须待老人家以诚,我们追的那个人,不是普通人,而是满虏大内
的一个大鹰犬。” 
  郝老爹脸色一变道:“老弟台是说,若是让那人逃出手去,他会采取报复?” 
  “可以这么说,不过更重要的是,他夺走了我一样东西,这东西若是掌握在他手里,他
可以轻易残害我汉族世胄、先朝忠义遗民。” 
  “呃,什么东西这么要紧?” 
  “老人家你应该听说过‘虎符剑令’。” 
  郝老爹脸色人变,两眼猛睁,一双精芒四射的目光,直逼李燕豪:“你,你说‘虎符剑
令’是你的?” 
  李燕豪道:“不错,我是‘虎符剑令’传人,但却没能尽到维护‘虎符剑令’的职责,
罪该万死。” 
  郝老爹倏地退后一步,像是要干什么,但是突然他又停住了,疑注李燕豪道:“你是
‘虎符剑令’的传人?” 
  李燕豪指指霍天翔、蒲天义等,道:“这位是当世第一家主人,霍天翔霍大侠,这位是
穷家帮蒲天义帮主、总护法冷超冷老、魏君仁魏堂主,还有金家船帮的金无垢金姑娘,由他
们几位来证明,应该能取信于老人家了。” 
  李燕豪这一报名,郝老爹听得脸色连变,容得李燕豪把话说完,他立即叫道:“原来都
是当今世上的顶尖人物,我是久仰又久仰;了,只恨一向福薄缘浅,更恨如今有眼无珠,诸
位该早说,该早说啊,郝雨臣见过诸位。”当即恭谨抱拳、躬身一礼。 
  群豪连忙答礼。 
  蒲天义道:“莫非,郝老爹是归隐多年的五湖神龙?” 
  “不敢,蒲帮主,正是那条老泥鳅。” 
  冷超叫道:“好家伙,五湖神龙,原来是你啊。” 
  蒲天义慨叹摇头:“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这世界说人够大,说小也太小了点儿,想
当年‘五湖神龙’于腾跃纵横之余,首尾俱都突然不见,前几天还有人提起来,没想到这条
龙竟让咱们在这儿碰上了。” 
  魏君仁道:“想必是五湖太小,神龙转而要纵横四海了。” 
  五湖神龙郝雨臣道:“惭愧,惭愧,说来话长,这不要紧,要紧的是如今郝雨臣既知是
诸位驾临,又知道是这么一回事,说什么也要给诸位弄几条船不可,只不知诸位追的究竟
是……” 
  霍天翔道:“郝老一定知道这个人,哈家的老三,哈三。” 
  郝雨臣一怔,勃然色变:“弄了半天,原来是他,原来是他从这儿出了海,早知道如今
他已是丧家之犬,我……” 
  一顿续道:“诸位也许不知道,我之所以从武林中躲到这儿来,就跟哈三这厮有大关
联。” 
  “呃!”群豪均感诧异,不约而同的都“哦”了一声。 
  “这些咱们慢慢再说。” 
  郝雨臣接着又道:“现在先弄几条船追哈三要紧,委屈诸位在这儿等一等,我去去马上
就来。” 
  转向那渔民道:“去跟大伙儿说,我有要紧事召集大伙儿在三官庙见面。” 
  那渔民答应一声,匆匆的走了。 
  郝雨臣一抱拳,也快步而去。 
  望着郝雨臣不见,霍天翔道:“没想到燕豪这一招还真灵,早知道早告诉他,不就早解
决了吗。” 
  蒲天义频频摇头,直说:“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他,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他。” 
  李燕豪道:“姨父,蒲邦主,老一辈的我不熟,这位五湖神龙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物?”
 
  霍天翔道:“你听说过鱼壳这个人吧?” 
  “听说过,此人水里功夫了得,据说能在水底伏上七天七夜,不吃不喝,是个独—无二
的奇人。” 
  霍天翔点头道:“鱼壳称得上是个奇人,但却不是独一无二的,五湖神龙的水里能耐,
较诸鱼壳毫不逊色,但由于鱼壳当年谋刺过虏主,所以名气比五湖神龙大一点。” 
  蒲天义道:“霍大侠说得不错,其实,论水里功夫,五湖神龙跟鱼壳不相上下,但若论
起陆上的武功,鱼壳恐怕还要比这位五湖神龙略逊一筹呢。” 
  冷超道:“怎么说他的退隐跟哈三有关呢?” 
  蒲天义道:“那谁知道,这要问五湖神龙自己了,不过以我看,绝脱不出迫害两个字。”
 
  冷超道:“帮主的意思是说,五湖神龙早年的退隐,是出自哈三的迫害?” 
  “我只是这么推测,哈三对咱们这些人,还会有什么好的。” 
  大家正谈论着五湖神龙,五湖神龙来了,近前一抱拳道:“幸不辱命,我擅做主张要他
们拨了五条船。” 
  冷超道:“够了,足够了。” 
  李燕豪道:“多谢郝老了。” 
  “少侠这是打郝雨臣的脸,郝雨臣虽是武林末流,略略还懂些民族大义,要是连这种事
都装聋作哑,我还算人吗,惭愧只惭愧早年没想通,自武林中逃避躲到了这儿来,如今总算
老天爷见怜,给了我这么一个赎罪的机会。” 
  霍天翔道:“郝老,船在哪儿?” 
  “就在海湾里。” 
  “迟一步不如早一步,咱们边走边聊吧。” 
  一行人由郝雨臣带路,快步走向海湾。 
  郝雨臣道:“少侠,哈三出了海,他能逃到哪儿去?” 
  李燕豪当即为郝雨臣介绍了呼延烈,并把离魂岛的事,概略地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郝雨臣道:“原来如此,我还不知道有个‘离魂岛’呢,只曾经听过一个出
海回来的渔民说,东北方几十里外有个小岛,不知道是不是就是……” 
  呼延烈道:“方向对,远近也差不多,恐怕他所见到的就是离魂岛了。” 
  说话间一行人已抵海湾,只见五条渔船分别静静地靠岸停泊,五个中年渔民垂手站在岸
边。 
  郝雨臣一指道:“就是这五条船,我怕诸位不擅操舟,特地请了五个操舟高手来帮忙。”
 
  李燕豪迎过去抱拳道:“真是太麻烦五位了。” 
  那五个中年渔民手足无措,脸胀得通红,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郝雨臣道:“诸位别跟他们客气了,他们都绝少跟外界来往,不擅应对,咱们分批上船
吧。” 
  霍天翔道:“听口气,郝老也要一块儿去?” 
  郝雨臣道:“应该为匡复大业尽些心力了,再说哈三欠我一笔债,正好藉这机会打落水
狗,跟他算上一算。” 
  霍天翔道:“水上行船,不比陆地,大海尤其险恶,正想请郝老一起去呢。” 
  “好说,我是求之不得,咱们上船吧。” 
  于是,一行人分批上了船,李燕豪、金无垢、霍天翔、郝雨臣、蒲天义正好坐一条船,
一声令下,五名渔民摇槽如飞,把船摇出了海湾,直向大海中驶去。 
  五个人分两排对坐,郝雨臣道;“诸位之中有谁不惯摇晃的吗?” 
  几个人互望一眼,霍天翔道,“还有,郝老,这条水路好走么?” 
  “还算好。”郝雨臣道:“不过这个水域里常有吃人鲨出没,诸位最好小心一点。” 
  蒲天义道:“我听说过吃人鲨,那么厉害么?” 
  “我无意危言耸听,吃人鲨是海里最凶恶、又霸道的东西,一闻见味儿,尤其是血味儿,
它就会成群涌至,别的什么都不去管了,若是它被激起了性子,连同伴的尸体都不放过,不
到剩副骨架子不罢休。” 
  冷超道:“郝老经常出海么?” 
  “倒不是经常出海,只是对水里功夫不敢放下,生怕有一天还派得上用场,果然,现在
可不就派上用场了。” 
  冷超道:“郝老既没放下水里功夫,那自然得经常下水练习,难道郝老你不怕食人鲨?”
 
  “不怕,水上讨生活的人没有什么怕不怕的,不过他们比常人精水性,有办法制它罢
了。” 
  “有什么办法,郝老可否当面传授一下?” 
  郝雨臣道:“说什么当面传授,不过仗着比别人好点儿的水性,用分水刺捕杀它罢了,
可是捕杀一条食人鲨之后,就得马上离水上船或上岸。” 
  “怎么?” 
  “食人鲨鼻子极灵,几里外就能闻见血腥味儿,一来就是一大群,谁敌得了啊。” 
  冷超道:“不到海上来,那懂这一套,真是不经一事,不长一智,与君一席话,胜读十
年书啊。” 
  蒲天义道:“郝老,你又是跟哈三怎么结了仇?” 
  郝雨臣道,“说来话长了,诸位知道鱼壳吧?” 
  霍天翔道:“刚才我们还谈起呢。” 
  “那么诸位一定还记得,当年鱼壳谋刺虏主的事。” 
  冷超拍一下手笑道:“适才谈的也就是这件事。” 
  “当年鱼壳谋刺虏主未成,惹下了滔天大祸,犯下了滔天大罪,为了对付鱼壳,哈三派
人找上了我,威逼利诱兼施,非让我上‘独山湖’擒鱼壳归案不可……” 
  蒲天义道:“他们找错人了。” 
  “是啊,这种事我怎么能干,我不干,哈三竟指我私通鱼壳谋叛,要抄我的家,拿我去
顶罪,我自忖胳膊别不过大腿,忍下这口气,携家小避来了这偏僻海滨,我那独女水土不服,
得病夭折,老妻一并跟着去世,这不都是哈三害的么,我自然要把这笔帐记在他头上。” 
  冷超一点头道:“记得好,该记,哈三才是罪魁祸首。” 
  李燕豪道:“郝老放心,擒得哈三之后,我会让他偿还你这笔债的。” 
  “多谢少侠,郝家存殁俱感。” 
  “郝老言重了。” 
  五艘渔船,破浪前进,但见海连天,天连海,往后看,还能看见渔村,往前看,可只有
一色的海天了。 
  眼前这些个人,除了有限的几个人之外,谁也没到海上来过,眼见这种情形,不免都有
点紧张。 
  郝雨臣看出来了,道:“初次到海上来,谁也难免心惊胆战,就连我这精于水性的,初
次坐船出海,也硬是不敢下水,今天算好的,若是有大风浪,那才吓人呢。” 
  几个人都有点窘迫地笑了。 
  冷超道:“郝老,到离魂岛要走多久?” 
  郝雨臣想了想道:“恐怕得半日工夫。” 
  “这半日工夫之内,不会遇上风浪吧?” 
  “不会,没有起风的样子。” 
  “天有不测风云,但愿别用在此时此地。”听冷超这么一说,几个人忍不住又笑了。 
  往前望着望着,蒲天义突然皱眉说道:“咱们这样去,岛上不是老远就看见咱们了么?”
 
  霍天翔道:“那是当然。” 
  蒲天义道:“倘若能神不知、鬼不觉,岂不更好。” 
  霍天翔道:“恐怕——” 
  郝雨臣道:“呼延教主久居离魂岛,是不是?” 
  霍天翔改口道:“那是当然。” 
  “问问他,岛上、海上什么时候有雾?” 
  蒲天义两眼—睁道:“对啊。” 
  冷超扬声叫道:“呼延教主,岛上海边什么时候有雾?” 
  只见呼延烈想了想,然后才扬声答道:“大部分在早上。” 
  郝雨臣眉锋微一皱道:“等得太久了,只有乘夜靠近了,” 
  冷超道:“乘夜?” 
  “虽然也得等,可总比等到明天早上好。” 
  霍天翔道:“船行是不是得减慢?” 
  “不急,等看见岛再减慢吧,慢下来太早,怕诸位不习惯。” 
  说不习惯是好听。 
  真的,这时候谁都巴不得赶快上陆地。 
  其实,真像郝雨臣说的,这是没大风浪,要是遇上了大风浪,这几位早惨了。 
  几个人都笑了,笑得好窘。 
  霍天翔叹道:“真是啊,不管陆地上再生龙活虎,如何了得,到了这儿可就完全施展不
开了。” 
  冷超道:“今天我算是领略到水上的滋味了,到海上来一趟,那些大江河真不够瞧的
了。” 
  霍天翔道:“岂不闻海纳百川,能容为大,就是这个道理啊。” 
  几个人这么说着话,李燕豪看看坐在身边的金无垢,她倒是没显出什么不安的神色,当
下道:“姑娘过惯了水上生涯,是不是会好一点?” 
  金无垢掠了掠鬓边的秀发,微微一笑道:“你刚没听冷老说么,到今天才知道海与江河
有什么不同。”显然她也是有点怕啊。 
  李燕豪忍不住笑了。 
  大海上行船,没有办法知道船行的速度,只因为水连天、天连水,没有任何一个显著的
目标,测出船行的快慢,只知道太阳偏西的时候,远远地看见了一座山。 
  呼延烈立即前指叫道:“快到了,那就是岛上的山。” 
  听呼延烈这么一说,大家不由精神一振。 
  冷超道;“老天爷,总算看见陆地上的东西了。” 
  霍天翔摇摇头道:“真难为了郭家了。” 
  冷超道:“郭家,霍大侠是说……” 
  “我是说当年纵横南海的‘南海王’郭玉龙。” 
  冷超恍悟地“呃”了一声。 
  蒲天义道:“真的,当年的南海王郭玉龙,人家仗着八宝铜剑,率领千百战舰,纵横南
海,傅、胡两家为之侧目,满虏为之丧胆,人家是怎么在海上来往的。” 
  郝雨臣道:“难得的是,郭家子弟,人人是陆地猛虎,海上蛟龙,鱼壳跟我这点水性,
在人家面前是太不够看了。” 
  李燕豪道;“老人家忒谦了,郭玉龙固然是绝代英豪,郭家子弟固然个个了得,但若轮
水性,他们是没办法跟老人家相提并论的。” 
  郝雨臣呵呵笑道:“少爷太抬爱了,太抬爱了。” 
  说着,郝雨臣打手势示意,让船速减慢,本来就不觉得船在往前走,现在更觉得船在上
下飘荡,根本没动了。 
  这时候等的只是天黑了。 
  从上午到刚才,一直在水连天、天连水的情形下上下起伏,紧张之余,大家都忘了,现
在一看见离魂岛,精神一经松弛,不免就想起来了,饿啦。 
  饿归饿,可是大家谁都没好意思说,匆忙登船,没带干粮,很显然的没东西吃,嚷饿也
是白嚷。 
  而就在这时候,郝雨臣说了话:“皇帝不差饿兵,搏杀之前,不能不填饱肚子,该吃饭
了。” 
  几个人闻言刚一怔,只见郝雨臣弯腰从船板下拖出个大布袋来。 
  打开布袋一看,天,吃的、喝的应有尽有,大饼、肉干、咸鱼,外带好几革囊的饮水。
 
  冷超大叫:“郝老,你这个朋友太值得交了。” 
  一嚷一动,弄得船猛一阵摇晃,吓得冷超忙抓紧船沿没敢再动。 
  再看别的船上,渔民们也拖出了大布袋,敢情每条船上都打点好吃喝了。 
  霍天翔道:“郝老真是太周到了,太周到了。” 
  “苦旱逢甘霖”,大家风卷残云般一阵吃喝,吃饱了,喝足了,天也黑了。 
  郝雨臣下令划前靠近。 
  冷超摸着肚子道:“人是铁,饭是钢,行了,这下我能以一当百了。” 
  冷超嫉恶如仇,一向煞威怕人,谁见到他谁都会先怕三分,可是谁也没想到,他也有诙
谐、风趣、滑稽突梯的一面。 
  陆地上,看山跑死马。 
  在海洋上,虽然早就看见离魂岛上那座山了,而却一直到约摸初更时分,才看见了这座
岛的全貌。 
  庞然大物,至少在现在眼前能看见的来说,它是庞然大物,它静静坐落在夜色中,像海
洋中的一只巨兽。 
  近岛,浪小多了,几条船聚在了一起。 
  郝雨臣问呼延烈道:“咱们从哪登岸?” 
  呼延烈抬手往左一指道:“那边是片沙滩,容易靠船,容易登岸,但是容易登岸处防守
必严——” 
  冷超道:“对,咱们还是改别处吧。” 
  呼延烈往右指:“那边临海是一片山崖,普通人勉强可以攀登,不过也要借重绳索、钢
钉,咱们攀登起来,应该可以容易些。” 
  眼下群豪无人不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自非普通人所能比拟。 
  郝雨臣回过头来道:“少侠跟霍大侠的意思怎么样?” 
  李燕豪尽管执掌“虎符剑令”,领袖天下忠义豪雄,但霍天翔是他长辈,又是当世第一
家的主人,他仍是事事尊重霍天翔:“姨父,您的意思是……” 
  “你看呢?” 
  霍天翔何许人,自也知道该怎么做。 
  李燕豪道:“那咱们就从右边山崖攀登上去。” 
  李燕豪的话就是决定,就是令谕,呼延烈一打手势,带着几条船往右划去。 
  很静,大家没一个人说话,只听得见浪涛拍岸的声音。 
  约摸一盏茶工夫船抵岸下,渔民们老于经验,没有靠得太近,隔差不多两船距离停下。
 
  这是对的,靠得太近,浪一打,把船碰在嵯峨嶙峋的岩石上,船非碎不可。 
  抬眼上望,崖高约十余丈,有几处凸凹,其他地方都一平如削, 
  呼延烈道:“诸位别看有可资借力之处,整块岩石长年在水气之中,已是长满青苔,滑
不留手,稍时上去的时候千万小心。” 
  李燕豪道:“哈三既坐船来,必把船当作他唯一的退路,郝老精于水性,我想请郝老留
在船上,绕岛巡弋,断哈三退路,防他再兔脱,郝老可愿意?” 
  郝雨臣笑道:“虽然没办法上去搏杀,但这差事倒也相当重要,郝雨臣敢不从命。” 
  冷超道:“郝老可别学那华容道上的关公啊。” 
  郝雨臣笑道:“放心,哈三要走这条退路,我会生啖食肉,让他只剩一副骨头架子。”
 
  金无垢道:“郝老,留两口给我。” 
  大家想笑,可都没能笑出来。 
  突听冷超道:“笨鸟先飞,我先上去探探路。” 
  他话声一落,双臂猛抖,在李燕豪一句“小心”声中,一个身躯像只夜宿惊飞的巨鹰,
冲天拔起。 
  冷超这一拔,足拔起三丈来高,看看力尽,只见他双掌探住一块凹处抓去。 
  只听“噗!”地一声,只听冷超一声轻“哎”,随见冷超一个魁伟身躯落了下来。 
  郝雨臣道:“糟,滑了。” 
  群豪刚一惊,李燕豪一声:“冷老小心。” 
  身躯陡然拔起,迎着冷超,双手执住冷超的两只脚,轻喝:“起。” 
  冷超一个身躯一顿,随即往上拔去。 
  李燕豪一个悬空跟头落回船上,轻飘飘的,船连多晃一下都没有。 
  “好!”群豪忍不住喝了一声。 
  就在这时候,只听“叭!”地一声,碎石落下一阵,冷超的身躯已悬在了石壁上。 
  显然这回冷超已把十指插入石中,吊住了身躯。 
  郝雨臣吁了一口气:“只有这样才行。” 
  话声方落,冷超一个身躯已向上翻去,如是两翻两起,冷超的魁伟身躯已陷入崖顶不见。
 
  紧接着,崖顶传下了弹指声。 
  浪涛拍岸,尽管哗哗之声不绝于耳,但那弹指声仍清晰可闻。 
  蒲天义道:“老三上去了,咱们走吧。” 
  霍天翔道:“我先走,诸位最好找着冷老插的指洞借力换气。” 
  他窜了上去,顺利地翻上了崖顶。 
  李燕豪转望金无垢:“姑娘先上吧。” 
  他是准备在下头照顾。 
  金无垢自然懂,报以深深一瞥,提一口气抖动粉臂窜了上去。 
  望着金无垢隐入了崖顶,李燕豪方始暗吁一口气。 
  接着,黑衣教的人,穷家帮的人,一个连一个的都上去了。 
  看看该上去的都上去了,李燕豪向着郝雨臣道:“委屈郝老了。” 
  一抱拳,腾身而起,找着冷超留下的指洞借力换气,其实他借一次力就够了,但是他借
力的次数却跟别人一样。 
  只因为走在前头的这些位,除了金无垢,都是武林中的前辈, 
  他不愿在前辈面前炫露,尽管他无意炫露。 
  翻上崖顶,霍天翔等都在眼前。 
  冷超道:“都上来了,咱们奔贼窝去吧。” 
  李燕豪纵目四望,只见岛上山峦起伏,黑压压的一片,没有一点灯光,除了远近的海浪
声外,别的也听不见一点声音。 
  这座岛有点慑人。 
  李燕豪道:“呼延教主,哈三该在什么地方?” 
  呼延烈道:“难说,按理他该在‘白沙谷’。” 
  “白沙谷?” 
  “黑衣教聚会的地方。” 
  “怎么走法?” 
  呼延烈回身摆手:“带路。” 
  两名黑衣教弟子快步而去。 
  呼延烈回望李燕豪道:“少侠,咱们走吧。” 
  “走!” 
  一声“走!”群豪疾快地下了山崖,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离魂岛上像是没有路了,所有走的地方,不是半人高的草地,就是密密的黑树林,大家
都衔枚疾走。 
  金无垢紧挨着李燕豪,眼前都是一流高手,好像只有李燕豪才值得她信赖,才能让她觉
得安全。 
  半个时辰以后,前面带路的两个黑衣教弟子停下来了。 
  群豪停在两个黑衣教弟子的身边,停身之处,是密林边缘。 
  往外看,两座插天峭壁,中间一条三尺来宽的缝隙。 
  冷超低声道:“呼延教主,这儿是——” 
  呼延烈道:“白沙谷谷口。” 
  蒲天义道:“只这一处入口?” 
  “是的。” 
  霍天翔叹道:“险势天成,一夫当关,万夫莫敌。” 
  李燕豪道:“呼延教主,可否先把谷中的形势说一说?” 
  呼延烈道:“白沙谷成桶形,只有这一个出入口,四周都是插天峭壁,靠谷底有不少洞
穴,洞洞相连,一如蚁穴——” 
  魏君仁道:“那不等于‘迷魂阵’么?” 
  “可以这么说,谷中是沙地,沙白如雪,故称白沙谷。” 
  李燕豪眉锋一皱道;“这么说,咱们一踏进谷中,马上就会被人发现。” 
  大家心头都一震,不错,沙白如雪,在夜色中往上一站,自是分外显眼。 
  李燕豪接着道:“所幸,情势是瓮中捉鳖,只要哈三确在谷中,就不怕他兔脱,咱们进
去吧。” 
  迈步往谷中行去。 
  谷口宽窄只能容一个人进出,所以大家鱼贯而入。 
  谷中的形势,果然跟呼延烈所说的一样,谷顶,圆圆的夜空,一碧如洗,脚下一片似雪
的白沙,但是四周峭壁却是黑的,其黑如墨。 
  冷超忍不住低声道:“怪了,这些白砂是哪儿来的?” 
  呼延烈没说话,显然,他也不知道。 
  好静,好静,静得像死了一样。 
  突然,李燕豪的话声,像利刃一样划破了谷中的死寂,显得特别响亮,特别清晰:“哈
三,我们找到这儿了,你是自己出来,还是等我们进去搜。” 
  有回响,一阵阵的回响, 
  但是,回响过后,一切又归于寂静、死寂。 
  呼延烈道:“他没往这儿来?” 
  蒲天义道;“未必见得。” 
  冷超咬牙道:“别忘了兔崽子阴险狡猾。” 
  魏君仁道:“咱们搜。” 
  冷超第一个要动。 
  李燕豪伸手拦住:“呼延教主,想起你说的话,好像原来岛上的人不少。” 
  “是不少。” 
  “那么,其他的人呢?” 
  呼延烈一袭黑衣无风自动:“有的死了,有的留在岛上,老弱妇孺都有,不过,他们不
会苟活偷生的。” 
  没有一个人不悲愤填膺。 
  冷超第一个咬了牙:“好哈三。” 
  他又要动,两眼要喷火,像只怒狮要窜出去扑杀猎物。 
  “三弟!”蒲天义一声冷喝。 
  冷超倏敛威煞:“帮主,令人发指啊——” 
  “我还能不知道令人发指,只是你这样有什么用?” 
  冷超须发贲张,铜牙碎咬:“我要头一个找到哈三,我要剥他的皮,抽他的筋,我要生
吃了他。” 
  “那也要等找到他再说。” 
  冷超道:“咱们进去找啊,为什么还不进去,还等什么?” 
  李燕豪道:“总护法,我知道你嫉恶如仇,我也知道你性情刚烈,只是,冷老,如果面
前是个火坑,咱们也闭着眼往里跳么?” 
  冷超呆了一呆,威煞又敛。道:“少侠原谅,我,我实在是忍不住!” 
  李燕豪道:“冷老,恕我直言,性急气躁,武家大忌,该忍的时候,必得要忍!” 
  冷超低下了头;“多谢少侠明教。” 
  “冷老言重了。”李燕豪转望呼延烈:“呼延教主——” 
  呼延烈忙道:“少侠——” 
  李燕豪道:“这儿是黑衣教聚会的地方,原来岛上的人都住在哪儿?” 
  呼延烈道:“散居各处。” 
  “自成村落?” 
  “有的是村落,有的则居住在各山天然的洞穴之中。” 
  魏君仁道:“那就不好找哈三了。” 
  霍天翔道:“不,咱们已经断了他的退路了,只要把他困死在这座离魂岛上,就不愁找
不到。” 
  蒲天义道:“霍大侠说得是,咱们一天找不到他两天,两天找不到他三天,总有一天会
找到他的。” 
  冷超道:“我恨不得现在就揪出他来。” 
  李燕豪道:“我想请姨父在此把关,以防哈三兔脱。” 
  霍天翔道:“你是打算进洞搜他?” 
  “任何一个他可能藏身的地方,咱们都不能轻易放过。” 
  冷超忙道;“少侠,咱们怎么搜法?” 
  李燕豪道,“除霍大侠之外,咱们这些人分为两组,一组由蒲帮主带领,并以冷老、魏
堂主,以及穷家帮弟子搜右边这些洞穴——” 
  冷超急不可待,要动,被蒲天义一把拉住。 
  “另一组由呼延教主跟我带领,由金姑娘及黑衣教诸位弟兄帮忙搜左边洞穴,不论哪一
组,只要一有发现,应马上发声示警,另一组立即支援,合力围堵缉捕。” 
  冷超道:“好办法,就这么办,少侠,可以行动了吧?” 
  李燕豪道:“冷老归蒲帮主指挥,那要问蒲帮主。” 
  蒲天义向李燕豪、霍天翔一抱拳,带着冷超,魏君仁,以及穷家帮众弟子,向着右边洞
穴扑去。 
  蒲天义那边刚走,李燕豪、金无垢、呼延烈这方面也采取了行动,先后没入了两边谷壁
下的洞穴里。 
  李燕豪这边,有呼延烈在,自是占了不少便宜,呼延烈这些黑衣教的人,对这些洞穴里
的通道了若指掌,尽管它密如蛛网,在呼延烈等人的带领下,左弯右拐,不到半个时辰,便
已搜寻完毕,没有放过任何一个洞穴,没有遗漏任何一处通道,但却没有发现哈三,连一点
惹人怀疑的痕迹都没有,李燕豪、金无垢、呼延烈等人出了洞穴,只见霍天翔一个人静静的
卓立谷口,显然是没有丝毫风吹草动。 
  李燕豪等走了过去。 
  霍天翔问道:“有没有?” 
  李燕豪摇了摇头:“恐怕他没有到这儿来。” 
  呼延烈道:“少侠,我们熟,我们去帮帮蒲帮主他们的忙。” 
  李燕豪道:“那就偏劳各位了。” 
  他这里话刚说完,呼延烈等刚要动。 
  只听一声清啸由右边洞穴中传出。 
  谷势聚音,再加上夜色寂静,听来分外清晰,分外刺耳。 
  霍天翔,李燕豪等不由为之精神一振,一起要往右边洞穴扑。 
  就在这时候,一条黑影从右边一处洞穴内穿出,身法矫捷,快速无比。 
  快归快,可是众人一眼就看出那不是穷家帮的人。 
  两名黑衣教弟子当先沉喝一声,扑了过去。 
  那黑影好身手,反应也相当快,身躯一顿出掌,竟将两名黑衣教弟子震得退了一步,然
后他身躯一旋,向着对面峭壁奔了过去。 
  一声令人寒栗的冷笑。呼延烈像幽灵似的飘了过去,一个起落便已追上那黑影。 
  那黑影反身出手,一连攻出三掌。 
  呼延烈连封三掌,突然疾快一抓一扔。那黑影应抓而起,空中翻滚,直向李燕豪等人立
处飞来。 
  李燕豪抢上两步,容得那黑影砰然落地,上前一脚踩住,是个中年黑衣人,他略一挣扎
便又躺了下去。 
  呼延烈掠了回来。 
  适时,蒲天义等也扑出洞穴,掠了过来。 
  冷超道:“只有这匹夫躲在洞穴里,没见哈三。” 
  李燕豪道:“咱们就从他身上追出哈三来。” 
  话声一顿,转望呼延烈:“呼延教主曾见过此人?” 
  呼延烈摇头道:“少侠忘了,他们来的时候个个黑衣蒙面。” 
  李燕豪脚下微一用力,道:“说,哈三躲到哪里去了?” 
  那黑衣人身子一挺,道:“不知道。” 
  冷超冷然道,“我让你知道”。 
  上前一脚踩在那人脚脖子上,力用三分道:“有一句说一句,要不然我先废你一只脚。”
 
  黑衣人没说活。 
  冷超脚下猛一用力,只听“叭”地一声,骨头碎了,黑衣人大叫一声昏了过去。 
  李燕豪一指点下去,黑衣人应指而醒,禁不住发出了一声呻吟。 
  冷超抬脚又踩上了黑衣人另一只脚脖子:“说,要不然我就再废你一只脚。” 
  只听黑衣人道:“他,他往中原去了。” 
  冷超怒道:“少来这一套——” 
  李燕豪道:“哈三已经由中原逃来了‘离魂岛’,我们就是追他来的。” 
  “怎么说,他……他已经回来了?” 
  冷超道:“少装蒜,说,他躲哪里去了?” 
  “我不知道——” 
  冷超脚下用了力。 
  黑衣人大叫:“真的,我没看见他。” 
  “好匹夫!”冷超一咬牙,就要猛踩。 
  “三弟!” 
  蒲天义伸手一拨,把冷超拨得一个踉跄往后退去。 
  冷超叫道:“这种人还有什么不忍的。” 
  蒲天义冰冷道:“你没见少侠在问他么?” 
  一提李燕豪,冷超不吭声了。 
  只听李燕豪问道;“你真的没看见哈三?” 
  “真的没有。” 
  “你可不要自己找罪受。” 
  “你就是杀了我,没看见还是没看见。” 
  “好吧,我相信你,你们在这座离魂岛上有多少人,这你总该知道吧7” 
  “原来的人不在少数,可是现在已经剩没几个了。” 
  “原来究竟有多少人?” 
  “足足六七十个。” 
  “那么现在呢?” 
  “现在已经剩下不到十个人了。” 
  “这是为什么,人呢?都走了?” 
  那黑衣人迟疑了一下才道:“死了。” 
  群豪听得一怔,呼延烈插嘴急问:“死了?怎么死的?” 
  “被岛上黑衣教的人杀死的。” 
  呼延烈蹲下身去,一把抓住黑衣人的头发,把他的头揪得抬了起来,道:“你看看我,
你可认得我?” 
  那黑衣人道:“不认识。” 
  呼延烈狞声道;“不认识,我复姓呼延,单名一个烈字,原住在这座离魂岛上,现在你
认识我了么?” 
  黑衣人的身躯猛地一抖:“你——黑衣教主。” 
  “不错。”呼延烈一口牙咬得格格响:“我就是原住在这座离魂岛上,与世无争,自成
一个世界,但却被你们觊觎、进袭,眼看同胞们被杀,家园被蹂躏而无力救援,只好逃往中
原暂图残喘的黑衣教主呼延烈。” 
  那黑衣人颤声叫道;“呼延教主……” 
  “黑衣教原是被你们残杀,被你们蹂躏的一群,怎么说你们的人反而被‘黑衣教’的人
杀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呼延教主,我说的是实话啊。” 
  呼延烈咬着牙道;“我问你是怎么一回事,我问你是怎么一回事?” 
  “呼延教主——” 
  “说啊,你说啊?” 
  呼延烈激动得相当厉害,他一只手抓住了那黑衣人的头发,揪得紧紧的,生似恨不得把
那黑衣人的头发连同头皮一起拔下来。 
  黑衣人脸上的肌肉扭曲,蹦起一条条在蠕动,额上也见了汗迹,显然,他也在忍受着极
大的痛苦,只见他嘴张了几张才道:“呼延教主,这座离魂岛上,原留的还有你黑衣教的
人。” 
  “我知道,我知道,都是些老弱妇孺,他们之中,会武的不多,他们怎么能杀死你们的
人呢?” 
  “呼延教主。” 。 
  “说,你快说啊!” 
  “呼延教主,我若是说了,你一定会把我碎尸万段。” 
  呼延烈脸上竟也见了汗,一个身躯抖得厉害:“不,不,我不会把你碎尸万段,你快说,
你快说!” 
  在场尽管谁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冷超须发贲张,两眼要喷火,蒲天义紧紧地拉住他。
 
  别人谁也不好阻止呼延烈再问下去,只有霍天翔忍不住道:“呼延教主——” 
  “不,霍大侠,你们谁都不要管,我要让他说,我要听他说。” 
  事不关己,关己则乱。 
  事情搁在谁身上,谁也会跟呼延烈一样的悲痛,悲痛得难以控制自己。 
  霍天翔暗暗一叹,没再说什么。 
  呼延烈一只手,把那黑衣人的头发又抓紧了三分,颤声道:“说你的,快说。” 
  那黑衣人脸上掠过一丝凄惨笑意:“好吧,反正我知道我是死定了,我就长话短说吧,
是你们那些女人,你们那些女人牺牲了自己,一下杀了我们三四十个。” 
  黑衣人话声方落,呼延烈喉间发出一声似人又似兽的痛苦呻吟,手起手落,一只右手已
然硬生生插进了黑衣人的胸膛。 
  黑衣人身子猛往上一挺,接着是一阵狂抖,眼珠子凸出来,一张脸变了形,他双唇抖动,
半天才抖出了一句:“呼延教主,我,我没有……” 
  呼延烈那只右手猛地往上一抓,黑衣人的胸膛像炸开了花,血花,“噗!”地一声,血
花四溅,黑衣人身子猛又一挺,不动了。 
  呼延烈右手满是鲜血,手里抓着一团血淋淋的东西,往前跑了数步,砰然一声跪倒在白
砂上,双手捧着那团东西,抬头望天,身躯剧颤。 
  血,滴在白砂上,一点点、一片片,分外显眼。 
  金无垢把脸转向一旁。 
  黑衣教的人,都跪在了呼延烈身后。 
  他明知道留在岛上的人,无法幸免于难。 
  他也明知道,留在岛上的妇女,会遭到什么样的命运,但是一旦真的面临它,他就受不
了了。 
  谁都—样,谁都会这样。 
  冷超早已敛去了威态,怔怔的站在那儿。 
  尽管他恨透了这些人,他可以一脚踩死他们,但是像呼延烈这种手法,他还做不出来。
 
  当然,那是因为他不是呼延烈,不是黑衣教中人。 
  终于,呼延烈缓缓低下了头。 
  霍天翔说了话:“走吧,呼延教主,冤有头,债有主,咱们找哈三去。” 
  呼延烈带着他的人缓缓站起,缓缓转过了身,目光缓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诸位,
请原谅呼延烈失态。” 
  霍天翔代表群豪说话:“家破人亡之痛,人谁能免,你要是不这样,那才奇怪呢,走
吧。” 
  呼延烈没再说话,带着他的人,当先往谷口行去。 
  一行人出了谷,呼延烈长长吁了一口气道:“少侠,霍大侠,从现在起,咱们只有一个
地方,一个地方的碰运气了。” 
  李燕豪已然了解了离魂岛上的情况,当即道:“也只好如此了。” 
  金无垢突然道:“你不等天亮,天亮以后找他们,不就容易多了么。” 
  呼延烈道:“那倒不必,岛上的一山一谷,一洞一穴,我们这些人,就是闭着眼睛也能
一个不漏地找到。” 
  金无垢道:“找地方或许容易,但是找人,恐怕就不容易了。” 
  蒲天义点头道:“金姑娘说得是理,黑夜里找起人来,毕竟难些。” 
  冷超道:“我不赞成等天亮,这些禽兽不如的东西,多让他们活一刻都是多余的。” 
  李燕豪道:“话是不错,但是跑了半夜找不着他们,那等于是浪费体力。” 
  冷超道:“少侠,如今他们一定都在窝里,找一个是一个啊。” 
  “问题是咱们并无法确定他们都在何处,冷老应该想得到,到了白天,他们会出来活动,
容易暴露他们的踪迹。” 
  冷超呆了一呆道:“这倒也是。” 
  霍天翔道:“那么咱们就折回谷里去歇息,等天亮。” 
  金无垢忙道:“何必一定要折回谷里去?” 
  显然,她是有点“讨厌”那个地方。 
  霍天翔笑笑道:“金姑娘有没有想到,林木野草之间,夜晚必定毒虫出没,只有谷里,
白砂遍地,不容易躲藏毒虫。” 
  呼延烈道:“霍大侠说得不错,离魂岛亡到处是古森林,人迹罕至,难见天日,毒物特
别多,当年我们初来的时候,有不少人是丧生在那些毒物叮咬之下。” 
  金无垢皱了眉。 
  李燕豪道:“那么咱们还是折回谷中去吧。” 
  有了李燕豪这句话,大伙儿刚要动。 
  就在这时候,一阵“噗”“噗”异响传了过来。 
  魏君仁脱口道;“宿鸟惊飞。” 
  的确,这声音的确像宿鸟惊飞。 
  不用老江湖,就是任何人也知道宿鸟为什么夜半惊飞。 
  李燕豪一打手势,群豪疾快闪退,躲进了附近林木之中。 
  金无垢准是被毒虫吓坏了,她紧挨着李燕豪。 
  宿鸟惊飞之声已然归于寂静,四周又是一片死样的静寂,再也不见一点动静,再也听不
见一点声息。 
  冷超道:“怎么回事,难不成不是两条腿的?” 
  蒲天义道;“老三,只有两条腿的,才有可能在这时候出来活动啊。” 
  霍天翔突然打手势止住了蒲天义。 
  几十道目光都集中在那条小路上。羊肠似的小路上,两边都是杂草。 
  小路上有动静了。 
  是个人,但却不是个好好走路的人,像是喝醉了酒,步履踉跄,摇摇欲坠。 
  当然,那不会是个喝醉的人,就在那个人离众人隐身处还有近十丈距离的时候,他倒下
去了。 
  头一个像脱弩之矢般窜出去的,是冷超。 
  紧跟在冷超之后的,是两名黑衣教弟子。 
  三个人一前二后,一个起落便到了那人倒地处。 
  冷超跟两名黑衣教弟子看清楚了,那又是个中年黑衣人,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伤痕,也没
有一点血迹,但却脸色苍白,气若游丝,昏死了过去。 
  冷超是大行家了,自是一眼就看出,眼看这黑衣人受了颇为严重的内伤,是让人以重手
法震伤了内腑。 
  冷超浓眉一剔,扬掌就要拍下去。 
  只听蒲天义的话声传了过来:“三弟,闭住他穴道,把他带过来。” 
  冷超本是要拍醒黑衣人的,闻言一只掌顿时改了方向,并且变掌为指,一指点在了黑衣
人右胸之上。 
  黑衣人已然昏过去了,不会反抗,也不会挣扎,蒲天义让冷超闭他穴道,只是为保他的
命,保他一口真气续而不断,当然,冷超也懂了。 
  冷超在闭了黑衣人穴道之后,弯腰伸手,挟起黑衣人来,带着两个“黑衣教”弟子旋身
奔了回来。把黑衣人放在了众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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