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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郎


第十八章 奸枭末路



  燕十二大步当先,出城直奔东岳庙。
  刚到东岳庙外便迎着了赵化龙,李广义等。
  赵化龙、李广义一见燕十二,先是一怔,继而飞步迎了上来,道:“三弟,你回来了,
我们还当你闲在里头了呢,正预备前去接应……”
  说着话,目光扫向了胖老者跟那几个步军。
  燕十二会意,道:“官家派人来要那三个缠回的,我先不进去了,麻烦二哥把他们带出
来吧。”
  赵化龙、李广义心知燕十二是不愿眼前胖老者见着东岳庙里的那些个,李广义答应一声,
还没动。
  那里毛胡子等已经把三名缠回扛的扛,抱的抱全带出来。
  胖老者跟几名步军带走了三名缠回之后,赵化龙才道:“兄弟,这胖老头儿是……”
  燕十二道:“大内侍卫。”
  赵化龙一怔,脱口叫道:“大内侍卫!天爷……”
  李广义道:“怪不得我看他内外双修,毫不含糊。”
  赵化龙道:“兄弟,你怎么碰见了他们?”
  燕十二道:“我碰见的不只是他们!”
  赵化龙道:“怎么,兄弟,你碰见的不只是……”
  两眼忽然猛睁,道:“兄弟,难不成你还碰上了……”
  燕十二点了点头道:“还有颞琰(嘉庆,乾隆十五子)。”
  毛胡子哈的—声道:“行啊,燕爷见着皇上了。”
  查老五道:“燕爷,颞琰那颗软脑袋还在脖子上么?”
  计老二摇头说道:“只动一个满清皇上管什么用,动他脏自己的手。”
  赵化龙道:“兄弟把司徒英和盘托给他了?”
  燕十二点头说道:“那是当然,既然碰见的是他,我自然不做任何保留。”
  老黑拍手大笑道:“行了,这免崽子这回惨定了。”
  燕十二摇头说道:“我不能让颞琰杀了他,我这就去通知他一声去。”
  赵化龙怔了一怔,道:“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计老二点头说道:“燕爷做的对,岂能让颐琰杀了他,只把他逼到江湖上来就够了,咱
们自己来对付他,要是让颐琰杀了他,胜之不武。”
  毛胡子道:“燕爷,我跟您跑一趟去。”
  燕十二摇头说道:“不用,我一个人就够了,这儿还需要照顾。颐琰这个人也不能不防
着点儿。”
  计老二点了点头道:“燕爷说得是,东岳庙不能来了。”
  燕十二道:“我这就找司徒英去,你们几位进去告诉董前辈跟苗前辈—声去,换个地方
等,同时大伙儿留神司徒英逃出城……”
  毛胡子道:“娘的,截他。”
  燕十二摇头道:“不能截他,放他出去,只看准他往哪个地方去就行了。”
  毛胡子道:“不截他?您怕大伙儿不是他的对手?”
  燕十二点头说道:“我直说一句,除了我能与他拼个百招之外,眼下这些人,的确没有
一个是他的对手。”
  这是不折不扣的实情实话。
  毛胡子没说话。
  燕十二道:“几位进去跟董前辈苗前辈说一声吧,我走了。”
  他是说走就走,转身往城门方向扑去。
  燕十二一个人,捷如一缕轻烟翻墙进了城。
  他进内城直扑侍卫营,侍卫营里刚丢了一个冯七少,正在乱呢,燕十二正赶上,一到便
被侍卫营的人瞧见了。
  两个侍卫抡刀扑了上来:“好啊,你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敢在这儿晃啊。”
  燕十二出手没留情,一把夺过了两把刀,道:“跟我玩这一套,你们还差得远,告诉司
徒英一声去,我要见他。”
  两个侍卫一句话没说,扭头就跑,转眼工夫又引出了十几个,而且还有两个拿火枪的。
  燕十二一见火枪便皱了眉,当即沉声说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要见司徒英有机要
大事相告。”
  两个火枪手没理那—套,举枪就要射。
  正好燕十二手里有两把刀,一扬手,两把刀脱手飞出,两个火枪手躲都没来及躲,惨叫
了两声,撒手丢枪,全躺下了。
  那十几个侍卫乱了,叱喝声中就要扑过来。
  只听一声朗喝传了过来:“你们都给我退回来。”
  燕十二一听就知道是司徒英出来了,那十几个侍卫还真听话,立即全退了回去。
  司徒英背着手,挺潇洒的走了过来,身后还带着四名护卫,仍是那么耀武扬威的。
  “燕十二,你的胆子可真大啊。”
  燕十二道:“燕十二别的没有,确有一颗铁胆。”
  司徒英停步在丈余外,四下看了看,道:“怎么,只你一个人么?”
  燕十二道:“我又不是来打架的,来这么多人干什么!”
  司徒英轻哦一声道:“你不是来打架的,那么你来干什么的,知罪投案的?”
  燕十二倏然一笑道:“我无罪,咱们俩谁有罪谁明白,我来告诉你一声,东事窗发了,
别呆在这儿耀武扬威了,赶快逃命去吧,现在还来得及。”
  司徒英目光一凝,道:“东窗事发,赶快逃命?什么意思?”
  燕十二笑笑说道:“我说句话你信不信,新疆来的三个缠回,让大内侍卫逮了去,直接
押进宫了。”
  司徒英脸色一变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燕十二道:“懂不懂你自己明白,那也是你的事,我特意跑来告诉你,给你个逃命的机
会,对你已经仁尽义至了。”
  司徒英脸色大变道:“我还是不懂你说什么!”
  燕十二道:“那随你了,话我是传到了,懂不懂在你,我没工夫跟你多解释,告辞了。”
  话落,他转身要走。
  “站住!”司徒英—声沉喝,道:“我眼前岂是你要来便来,要走便走的,来人,给我
拿下了,死活不论。”
  众侍卫呐喊壮胆助威,轰雷般一声答应,各站方位,成一圈的围上了燕十二。
  燕十二冷笑一声道:“司徒英,你死到临头还在这儿横行霸道,作威作福……”
  “贼徒大胆。”
  两名侍卫先攻,手中刀各一摆,一上一下向燕十二攻到。
  侍卫营中俱皆好手,也是护卫禁城的主力,他们的人身手自然不凡,只见刀光闪动,刀
风逼人,而且快捷无伦,一闪便已攻到。
  这里两名侍卫先攻,那里几名火枪手又奔出了侍卫营大门,燕十二看得清楚,心里也明
白,自己若无法脱得此围,冲出重围,只待火枪手一到,再想走可就难了,说不定会先伤在
这些歹毒霸道的火器之下。
  心念转动之间,功凝右臂,翻腕掣出他那柄雕玉小刀,旋身避过上下两处刀锋,雕玉小
刀一闪,直往近处一名侍卫那持刀右小臂攻了过去。
  燕十二这一招看似平淡无奇,其实他这一招用得相当好。
  燕十二攻出一刀之际,他料定他一动,必然会招得其他众侍卫从后面攻扑,他—刀攻出
之后,果然听得身后金刃破风之声大作,当即他—矮身形,横里腾跃,直往圈外窜去。
  恰好这时候他攻的那名侍卫沉腕出刀,当的一声正跟从后攻扑燕十二那些侍卫的兵刃碰
在一起,彼此都震得一退,燕十二遂轩易的冲出了包围。
  司徒英岂容他逃出手去,冷叱一声带着几名火枪手扑了过来。
  司徒英亲自出马,燕十二不敢轻忽大意,把全身功力凝聚在掌中一柄雕玉小刀上,只待
司徒英扑到。
  就在这时候,两条人影捷如鹰隼的掠到了侍卫营门前,那是两名佩挂整齐,服饰齐全,
御前带刀,官同四品的大内侍卫。
  两名大内侍卫一掠到,立即扬声说道:“内廷有话,传禁军统领司徒英即刻晋见。”
  司徒英硬生生收住扑势,两眼寒芒暴射,直逼燕十二。
  燕十二笑道;“司徒英,大难当头,你是顾己呢,还是顾人?”
  司徒英霍然转过身去,对那两名大内侍卫道:“二位请先走一步,司徒英随后就到。”
  燕十二道:“对了,去不得,只一去麻烦就大了。”
  只听一名大内侍卫道:“内廷催促甚急,恐怕不行,你赶快跟我两个进宫吧。”
  司徒英道:“眼前有个江湖莠民,不法贼徒,我不能让他脱逃……”
  另一名大内侍卫道:“侍卫营这么多人都在这儿,何苦你这位统领亲自动手。”
  燕十二哈哈—笑道:“司徒英,我仁尽义至,是福是祸,全在你一念抉择了,我没那么
多闲工夫看热闹,告辞了。”
  腾身跃起,直往前门方向扑去。
  只听司徒英大喝一声:“贼徒哪里走。”
  腾身掠起,衔后紧追过来。
  燕十二心里明白,司徒英狡猾施诈,并不是真要追他,而是藉这机会开溜,当即加快身
法往外扑去。
  两名大内侍卫似乎也看出司徒英的心意了,叱喝声中,拔刀掠起,也双双追了过来。
  这一追就变成了司徒英追燕十二,两名大内侍卫追司徒英了。
  燕十二存心促狭,翻出内城后,专找黑胡同钻,只见他身形连闪就没了影儿。他躲在—
条黑胡同里,再听衣袂飘风声从胡同外急速掠过,心知司徒英在两名大内侍卫的追赶下已经
过去了,心中暗笑一声,就要窜出去跟上。
  就在这时候,一股疾劲破风声自脑后响起,直袭他玉枕大穴。
  这是谁,他陡然一惊,一个旋身雕玉小刀闪电般往后挥去。
  只听一声冷哼,一条颀长人影一闪后退。
  燕十二一刀逼退那人之后,马上就看清楚了那人,一怔,脱口说道:“是你!”
  那颀长人影已然稳住了身形,赫然竟是司徒英,只见他脸色铁青,只听他咬牙说道:
“你坏了我的大事,断送了我的荣华富贵,即便是我被逼离开官家,又岂肯放过了你……”
  燕十二道:“司徒英,你可别冤枉好人……”
  司徒英冷笑一声,道:“不会的,我已经想明白了,我跟那三个缠回在密室中议事,冯
家那小后生就囚在隔壁,必是他听见了我们的谈话,泄露了我的秘密,你认为有机可趁,擒
得三个缠回把他们交给了官家……”
  燕十二道:“既然这样,我怎么会冒杀身之险跑来通知你……”
  司徒英道:“燕十二.你把司徒英当成了三岁孩童,你所怕的,就是我手下那包括火枪
在内的庞大实力,你认为这样可以使我孤立,但却又不愿我落在官家手里,所以你抓我证据
交给官家于前,虚情假意做好人跑来告诉我于后,你认为我一旦进入江湖就是独自一个人,
好对付,其实你是做梦,我在江湖中一样的拥有庞大实力。”
  燕十二笑笑说道:“雷家堡跟山东齐家,他们也有火枪么?”
  司徒英脸色—变,道:“虽没有火枪,但杀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我用不着仗恃火
枪。”
  燕十二脸色一沉,道:“司徒英,我要跟你说正经的了,你今天害这个,明天害那个,
多少人为你妻离子散,多少人为你家破人亡,多少人为你含恨痛苦声声,这都还好,害来害
去你竟连自己的授业恩师都害了,扪心自问,你作过多少孽,造过多少罪,你还有什么脸进
入江湖,你还有什么脸活在人世……”
  司徒英厉声喝道:“姓燕的,你住口!”
  燕十二冷笑说道:“怎么,怕听了么,老实告诉你,就是你不找我我也会找你的,姓燕
的我但有三寸气在,誓必除掉你这个丧心病狂,无耻已极的阴毒小人,否则我对不起家师,
对不起桑前辈,董姑姑跟天下武林的每—个人,言尽于此,你我决一雌雄,判个生死吧。”
  闪身欺了过去,雕玉小刀一挥,直袭司徒英胸前大穴,他凝足真力,一上手便是不轻露
的师门绝学。
  那一方面固然是因为他必杀司徒英,另一方面却也是为了司徒英是他生死大敌,唯一对
手,他不敢轻敌。
  司徒英冷笑一声,五指如钩,硬抓那柄雕玉小刀。
  司徒英怀着洗髓经,有可能已习得洗髓经所载绝学,燕十二不敢让他抓着那柄雕玉小刀,
沉腕一闪,刀锋走偏,迅雷奔电般向司徒英右小臂刷了过去。
  司徒英一条手臂灵蛇般,只见他一缩一吐,招式未变,五指仍然抓那柄雕玉小刀。
  燕十二知道自己这柄雕玉小刀利能削玉,不是凡铁,也以为司徒英在手指上必有其独特
的功夫,否则他断不敢轻易用肉掌跟这柄雕玉小刀碰。
  心中有此一念,更不敢让司徒英的五指沾着那柄雕玉小刀,右手收刀,左手一掌拍了出
去。
  司徒英冷冷—笑道:“也好,你我就比比掌力,较较内功。”
  五指一伸,挺掌迎向燕十二攻来的一掌。
  这一掌虽非石破天惊,倒也威势惊人,只昕砰然一声,燕十二觉胸中血气翻腾,立足不
稳,一晃退了两步,而司徒英身体也为之一晃,却不过退了一步。
  单看这情形,司徒英的内力要比燕十二来得深厚。
  本来是,司徒英要连这一点都不及燕十二,他还称得什么枭雄,当得什么禁军统领。
  燕十二惊了心,他不敢再跟司徒英比内功,较实力了,雕玉小刀一闪,电一般的攻了过
去。
  只听司徒英冷笑一声道:“只仗犀利兵刃,算得什么英雄好汉。”
  他则是五指如钩抓向那柄雕玉小刀。
  燕十二是绝不敢让他碰着这柄雕玉小刀,道:“你不必激我,我是不会上你的当的。”
  嘴说手不闲,振腕一抖,一连攻出三刀,寒光闪闪,每一刀都快捷如电,指的全是司徒
英要害。
  司徒英脚下没动半步,五指翻飞,从容化解了燕十二这凌厉无比的三刀,然后五指一抖,
向着燕十二胸前拂去。
  刚才他只守不攻,现在他采取攻势了。
  燕十二挺左掌迎了上去,同时,右手刀一翻,疾点司徒英乳下要害。
  他机灵的声东击西,看司徒英怎么封架,怎么阻挡。
  司徒英不含糊,抬左手抓向那柄雕玉小刀。
  他应变不可谓之不快,可是他不及燕十二快,刀光一闪,血光立现,司徒英左胸被划破
了一道口子,衣裳破了,肉也绽了,立即见了血。
  同时,两掌接实,砰然一声,燕十二只退一步,司徒英却来个踉跄暴退。
  是—震之威,还是因为司徒英受了伤?
  燕十二刚—怔,一眼瞥见司徒英适才站立处地上,一前一后两个深逾寸许的脚印。
  他心里猛然—跳,倏然抬眼,道:“司徒英,你是空壳子啊。”
  司徒英二话没说,腾身而起,直上夜空。
  燕十二冷笑说道:“还想逃么,你歇歇吧。”
  腾身追了上去。
  他这里刚腾起,只见司徒英身影一折,忽然又射了下去,直向—个黝黑的大院子落去,
—闪便没入那大院子的暗隅里。
  燕十二飞也似的跟了下去,落地再看,眼前好大个院子,想必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庭院。
院子里处处黝黑,哪里还有司徒英的踪影。
  燕十二一向促狭,凝足了劲儿,大叫一声:“有贼。”
  人随话动,立即腾身拔起,躲入一棵大树那浓密的树叶中。
  他这一声跟晴天霹雳般,就是死人也能让他震得一跳,各处都有了动静,转眼工夫之后,
看吧,都起来了,掌灯的掌灯,举火把的举火把,到处找上了,闹嚷嚷的。
  燕十二躲在高处,一双锐利目光透过浓密树叶,只留意各处暗隅,只要司徒英身形败露
一窜出来,他就马上在半空里来个截击。
  可是奇怪了,下面忙了半天,别说贼了,连根贼毛也没找到,根本没见司徒英露面。
  他躲到哪儿去了?
  难不成他借土遁了?
  燕十二正诧异间,只见五六十丈外,一条颀长人影在夜色中向城外腾跃疾射,赫然竟是
司徒英,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逃出这座大宅院了。
  眼看司徒英就要出城,燕十二心中—急,腾身自枝叶中行出扑了过去,带出一阵枝叶声,
听得下头有人大叫:“贼在树上,贼在树上。”
  好了,这下他倒成了贼了。
  当然,那些人也只是叫叫而已,哪—个人能赶得上燕十二。
  燕十二一路疾驰,他驰出十丈的时候,司徒英已然翻出了城,等到他翻上城墙再看,城
外夜色空荡寂静,司徒英却已没了影儿。
  燕十二正懊恼间,遇见城下百丈左右处,像有个人影晃动了一下,他连忙腾身追了过去。
  到了适才人影晃动处,人影又不见了,却听得不远处有人叫了他一声:“燕爷。”
  —条人影掠了过来,是计老二,他道:“您回来了,情形怎么样?”
  燕十二道:“看见司徒英了么?”
  计老二神色一紧道:“怎么,司徒英跑出来了?”
  燕十二点了点头,道:“他现在像个丧家之犬,我刚才站在城墙上看见此处有条人影晃
动了一下。”
  计老二道:“我没见有别人,您瞧见的那人影,八成便是我。”
  因离得太远,燕十二看不真切,刚才那晃了晃人影是不是计老二,燕十二不敢说,不过
计老二耳目不差,要是有人从他这儿过,即或他拦不住,可断无茫然不觉的道理。
  这么说,司徒英没往这边跑。
  计老二见他沉吟未语,当即又道:“燕爷您放心,咱们的人跟冯家的人,已经把京城团
团围住了,就是只虫蚁也别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溜出去,何况是个活生生的大人,大伙儿早就
说好了,只要有一点异动,马上就会示警的……”
  忽听身左几十丈外传来一声闷哼,紧接着是一声惨呼。
  燕十二脸色一变,飞一般的当先扑了过去。
  这一带矮树叶到处,就是矮的也有—人高,在这一带藏身,是最容易不过的了。
  燕十二刚扑到,一阵金刃破风声当头压下。
  只听身后计老二叫道:“老六,是燕爷!”
  金刃破风倏然而止,樊者六—手一只,持飞轮正站在眼前,计老二跟着掠到,叱道:
“老六,你睡着了么?”
  樊老六赫然一笑道:“我也是听见叫声扑过来的,天未亮,我哪瞧得出竟是燕爷。”
  燕十二道:“六爷,找着叫声的所在了么?”
  樊老六抬手飞轮往左一指,道:“我听见大概就是这边约六丈一带。”
  计老二道:“走,咱们分头找去。”
  当先掠了过去。
  到处都是矮树丛,树丛里更黑。不好找,找了半天才听得计老二叫道:“在这儿了,燕
爷快过来。”
  燕十二腾身往发声处掠了去,耳边还听得计老二道:“好个心狠手辣的东西,死到临头
还这样。”
  燕十二掠到了,眼前—片矮树从,树从外站着计老二,计老二脚下躺了个人,是个冯家
的弟兄。
  那冯家弟兄胸前插把刀,从前胸直贯后胸,整个人被钉在地上。
  燕十二心中一惨,一闪身便要往外扑。
  只听身后传来话声:“不用追了,他现在过去多时了。”
  燕十二转身哈腰道:“董姑姑。”
  夜色中,董淑嫒、苗小蛮等人先后掠了过来,燕十二望着冯天鹏道:“大少,我至感抱
歉……”
  冯天鹏浓眉一轩,道:“燕兄弟这是什么话,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前亡,吃我
们这碗饭的,哪天不是刀里枪里钻的,还怕死么?谁又能保准不死啊!”
  抬手叫来了两个人,抬走了那具尸骨。
  燕十二道:“好狡猾的东西,仍是让他脱了围。”
  董淑媛道:“他跑不了的,只要他没了官家这种仗恃,少林头一个就饶不了他,凭他那
身所学,居然吓得倒,足见一个人理不直,气不壮……”
  燕十二道:“董姑姑,他之所以跑,一方面固然由于他理不直,气不壮,另一方面也因
为他不是我的敌手……”
  他把跟司徒英拼斗的经过说了—遍。
  静静听毕之后,大伙儿大为振奋,可也好不诧异。
  董淑嫒道:“这就怪了,他既怀有一册洗髓经,怎会不是你的对手。”
  苗小蛮道:“八成儿他没有习练那册洗髓经上所载绝学。”
  董淑媛摇头说道:“姐姐还不知道他么,他既怀有一册洗髓经岂会放在那儿不动,哪有
不习绝学的道理。”
  苗小蛮道:“那么就是他天赋不够,无法窥及洗髓经所载绝学的门径。”
  董淑嫒点了点头,道:“这倒是有可能,不过咱们也不能不提防一点,司徒英这个人狡
猾诡诈,他会不会是故露败象,别有用心?”
  苗小蛮不以为然,摇头说道:;“夫人,点到为止的过招比试,或有可能故露败象,别
具用心,如今是殊死搏斗,必有败亡,再说高手过招,丝毫之差足以致命,他怎么会故露败
象,又怎么敢。”
  董淑媛道:“姐姐该知道,司徒英是个极为聪明的人,要说他的天资不够,似乎难以让
人相信。”
  苗小蛮道:“那么夫人以为他既怀有洗髓经,为什么会不是十二少的对手?”
  董淑嫒摇头说道:“我—时还想不通这道理,不过我以为咱们小心些总是好的,凡事不
能不防着点儿,尤其是对司徒英这种人。”
  苗小蛮摇头说道:“我想不出他还有什么别的用心。”
  计老二道:“只要咱们能找着他,他是不是别有用心,应该是不难明白的。”
  毛胡子道:“人海茫茫,咱们上哪儿去找,又从何找起。”
  计老二道:“这不难,天下虽大,司徒英的去处只有两个,一是雷家堡,一是齐家,嵩
山少林他是绝不敢去的,咱们立刻到这两处去,应该不会找不着他。”
  董淑嫒点头说道:“计二爷分析得很对,即使不中,也不会差得太远,这样吧,咱们分
作两组找他去,十二郎跟赵、李二位等—路往雷家堡,我跟毛大爷弟兄往齐家,也好顺便看
看齐家那位姑娘,是不是我的瑶儿。”
  燕十二道:“董姑姑这么分配妥当么?”
  董淑嫒笑笑说道:“你放心,论智,我并不比司徒英逊色,论武,我跟你苗前辈,再加
上毛大爷兄弟等,即或奈何不了他,自保应该绰绰有余。”
  冯天鹏突然说道:“董前辈,冯家的人呢?”
  董淑嫒道:“冯家久居关外,跟这件事无关,我不敢擅做主张。”
  苗小蛮道:“都是自己人,夫人还客气什么,让他们一块儿去算了,即便派不上大用,
壮壮声势也是好的。”
  冯天鹏笑了:“大姑说得是……”
  苗小蛮道:“别是不是了,告诉你爹—声去,让他带着小七儿回东北看家去,你跟老二、
小五带几个弟兄去就够了,就说是我说的,他一定得听。”
  冯天鹏答应了一声,飞步而去。
  董淑嫒这种分配有一个麻烦,毛胡子弟兄跟着他,解七妞势必要跟燕十二分开,燕十二
倒没什么,解七妞却是满脸的不愿意,满脸的离情别绪。
  董淑嫒何许人,焉有看不出来的道理,她手抚解七妞香肩,含笑说道:“姑娘放心,小
别而已,来日方长。”
  解七妞一张娇靥登时飞红、低下头去。 ’
  连燕十二脸上也为之一热,苗小蛮笑道:“七妞儿,夫人说的不错,你不看看琼姑娘,
她又何尝愿意。”
  一句话又羞红了琼姑娘的脸。
  燕十二心头猛然一震,抬眼往琼姑娘望了过去。
  正好琼姑娘也在看他,四道目光相接,琼姑娘娇靥更红低下了头,燕十二只觉心神震颤,
忙把目光移向一旁。
  苗小蛮哈哈大笑。
  就在这时候,雄健步履响动,冯天鹏回来了,道:“大姑,我爹说他这就带着小七儿回
去,不过来给您几位辞行了。”
  苗小蛮道:“哪来这么大规矩,辞的什么行……”
  转眼望向董淑媛道:“夫人,事不宜迟,快一步总比慢一步好,咱们走吧。”
  董淑嫒点了点头,望着燕十二道:“十二郎,咱们江湖中再谋碰面吧。”
  燕十二等恭恭敬敬应了一声,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董淑嫒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燕十二道:“没什么,我突然想起了鲍天和父女,咱们跟司徒英这么斗,如今司徒英府
邸被烧人也逃离了京城,怎么始终没有见他父女露面。”
  董淑嫒呆了一呆,旋即神情一震,道:“不是你提我们真忘了,这一阵子忙得连他父女
都忘了,据我所知,鲍天和父女一到京里就被司徒英囚禁了起来,要照这情形看,恐怕他父
女已经葬身火窟了。”
  苗小蛮咬牙说道:“司徒英作好大的孽啊,鲍天和老奸巨猾,阴狠毒辣,死不足惜,只
是鲍姑娘不失为一个好姑娘……”
  董淑嫒点了点头道:“的确,云凤丫头是个好姑娘,也算是我的女儿……”说着说着,
她两眼现了泪光。
  苗小蛮叹了口气,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夫人,不要多想了,这世上受司徒
英害的人还不知道有多少呢,走吧。”
  董淑嫒默默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候,远处一声沉喝传了过来:“站住,别跑。”
  大伙儿听得一怔,苗小蛮忙道:“老大,老二快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儿?”
  冯天鹏、冯天鹗应声如飞而去,转眼工夫之后,他兄弟带着一个人走过来,巧了,赫然
竟是的云凤。
  只见鲍云凤憔悴得不成了样儿,头发蓬乱,衣衫烂破,走起路来都摇晃不稳。
  董淑嫒直了眼,叫了一声“云风!”
  飞身掠了过去。
  鲍云凤一头扑进董淑嫒怀里,失声痛哭。
  大伙儿只见她一阵哭,也见她跟董淑媛好说了一阵话,只是两方面离得太远,听不见她
跟董淑嫒都说了些什么。
  半晌之后,董淑媛带着她走了过来,—一为她介绍了大伙儿之后,道:“她爹在司徒英
府火起的时候没来得及逃出来,司徒英用心叵测,把云风另囚别处,以她爹逼她就犯,她没
答应,火起的时候她跑出去找她爹,找遍了司徒英府还没能找着,司徒英折回去之后,又把
她囚禁了起来,直到今夜,司徒英罪发逃走,大内侍卫搜查他的临时住处才发现云凤把她放
了出来。”
  这一番话只听得大伙儿个个悲愤填膺,苗小蛮更是破口大骂司徒英。
  大伙儿咒了司徒英一阵之后,董淑嫒说了话,她让鲍云凤跟她在一起,跟琼姑娘解七妞
做个伴儿。议定之后,大伙儿就在城外分手,成两路离京进入了江湖。
  一枝秃笔无法兼顾两处,容我先说燕十二这一路。
  燕十二这一路的目的地既然是雷家堡,遂偕同赵化龙、李广义等八方镖局的精英,沿着
太行山直奔雷家堡。
  一行人走得极快,十天之后到了离雷家堡不远的一处小镇。
  雷家堡在太行山里,这座小镇在太行山外,地近六河沟,等于是雷家堡的门户,也是进
出雷家堡所必经。
  一行六人抵达这座小镇的时候,已近晌午。
  六个人一进这座小镇便觉得气氛不对,一座地处偏僻的小镇上,竟住满了来自三山五岳、
四海八荒的各路豪雄,把仅有的几家客栈住得满满的。
  李广义忍不住诧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雷家堡里有什么事儿么?”
  他问他们,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正说话间,只见镇口急步迎出来个人,是个中年壮汉,穿着挺气派,也相当华丽,他老
远的一抱拳说道:“敝堡主无暇分身亲迎,特命小的几个在这座小镇上恭候,请诸位在镇上
先委曲些时候,到时候自有人来迎诸位入堡,请请,容小的为诸位带路。”
  话落,转身往里便走。
  六个人好不诧异,老黑低低叫道:“那雷振甫他成了仙不成,算准了咱们会来。”
  柳大龙摇头说道:“我看不是这么回事,进这座小镇的各路人物不少,八成是错把冯京
当马凉,把咱们认为各路人物混为一谈了。”
  赵化龙点了点头道:“可能让大龙说着了,以我看雷家堡准是有什么事……”
  李广义道:“咱们怎么办,跟不跟他去?”
  燕十二沉吟了一下道:“干脆将错就错,让他们派来的人把咱们迎进去不挺好么?”
  李广义道:“好是好,怕的是迟早会拆穿……”
  燕十二道:“咱们又何惧拆穿,本就是来意不善……”
  李广义道:“话是不错,可是万一待会儿人家问起来咱们是哪一路的,咱们怎么说?”
  燕十二道:“这个二哥就不用管了,一切自有我。”
  说话间那华服汉子已把六人带到了一家小客栈前,小客栈前站着个瘦高华服汉子。
  华服壮汉向那瘦高华服汉子—躬身道:“龚爷,客人已到了,共是六位。”
  瘦高华服汉子迎上来一抱拳道:“雷家堡龚应民职司迎宾,奉敝堡主之命在此恭迎,恕
龚某人眼拙,诸位是……”
  燕十二当即道:“我六人刚从京里来。”
  龚应民两眼一睁,道:“噢,原来六位是司徒大人那儿来的,龚应民失敬……”
  欠身一抱拳道:“这家客栈太小,请六位随我到别家去。”
  转身带路而去。赵化龙低低说道:“没错,他们是把咱们当成客人了。”
  李广义道:“三弟,听他那口气,司徒英似乎没到这儿来。”
  燕十二点了点头道:“先不管司徒英,且看看雷振南究竟在干什么再说。”
  只见龚应民转过头来道:“几位,司徒大人可好?”
  燕十二微一点头道:“我们大人安好,谢谢阁下。”
  “谢谢。”龚应民笑道:“您这是抬举我,今年敝堡主五十整寿,各路朋友都来了,但
绝不及司徒大人派六位来得让敝堡主感到光采。”
  原来如此,六个人马上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燕十二道:“阁下好说。”
  龚应民道:“我说的是实情实话,前两天敝堡主还真念叨呢,下帖子显得托大,不下帖
子又嫌不恭,敝堡主正在发愁呢,不想司徒大人这么赏脸……”
  燕十二道:“好说,我家大人跟雷堡主道义之交,彼此是朋友,往后需要贵堡协助的地
方仍多,今年适逢雷堡主五十整寿,焉有不来祝贺之理,只是我家大人太忙,无暇分身亲
来……”
  龚应民道:“客气,客气,六位来已经是赏大脸了。”
  说话间抵达一家客栈前,这家客栈显然比刚才那家大得多,也够得气派。
  雷振南真是势利,来登门的贺客都分三六九等。
  龚应民恭恭敬敬,满脸赔笑,唯恐不周的把六人让进了客栈,直进后院上房。
  客栈是不小,但看来看去只燕十二等六个人。
  燕十二道:“怎么别家客栈有人满之患,这家客栈却没人住。”
  龚应民涎脸赔笑道:“是敝堡主的意思,这家客栈是专为敝堡主的至友跟贵客准备的,
司徒大人是敝堡主的至友,六位自然也就是雷家堡的贵宾,岂能跟他们住在一处。”
  燕十二道:“雷堡主真是太抬举我们了。”
  龚应民忙道:“哪里,哪里,是司徒大人赏脸,是司徒大人赏脸……”
  把六个人让进了上房,客栈伙计献过了茶水,龚应民小心翼翼的道:“今年来的人多,
几乎—倍于往年……”
  燕十二道:“那是雷家堡主交游广阔。”
  “哪里,哪里。”龚应民忙道:“还不都是托庇于司徒大人,要不然敝堡哪有今日这等
声势,在六位面前谈声势,那是失礼,其实……都是自己人,六位千万不要见怪。”
  燕十二道:“好说了,雷家堡在雷堡主雄才大略的领导下,的的确确是声威远震,雄冠
天下,这是有目共睹,有耳共闻的事实,要不怎说我家大人以后仰仗鼎助的地方还多。”
  “您客气了,客气了。”龚应民感同身受,受宠若惊,哈着腰赔笑说道:“完全是雷家
堡托庇于司徒大人,完全是雷家堡托庇于司徒大人……”
  顿了顿道:“我刚才说今年的贺客多,所以敝堡一时派不出那么多车来,不过六位放心,
先请委曲一时半会儿,只要车到我一定安排六位进堡……”
  燕十二道:“也不必太急,该分个先来后到。”
  龚应民道:“分什么先来后到,他们哪能跟六位比……”
  一顿,赔笑说道:“一路想必相当辛苦,要不要先吃点什么……”
  燕十二刚要说话,老黑那里已抢先了:“对,正好,我还真有点饿了……”
  “是嘛!”龚应民道:“我就料着六位一定饿了,那么,六位想吃点什么,喝什么酒?”
  燕十二道:“酒免了,先随便拿点吃的来好了。”
  龚应民道:“是,是,是,我这就让他们送吃的来,我这就让他们送吃的来……”
  目光一凝,望着燕十二道:“我还没请教,六位怎么称呼?”
  燕十二道:“我几位都是我们大人的亲信,赵、李、柳、张、骆,我姓燕,总管统领府
中大小事。”
  龚应民哦的一声,道:“原来是燕总管跟六位护卫爷,龚应民有眼无珠,当真是太失敬,
六位请稍候片刻,我去去就来,我去去就来。”
  鞠躬哈腰,退着行了出去。
  张一飞扫了老黑一眼道:“老黑,你可真够馋的。”
  老黑一咧嘴,道:“馋人不是铁,饭是钢,一顿没吃饿得慌,有人孝敬为什么不吃,吃
他娘的。”
  柳大龙道:“好的在后头,少吃点儿,别挡了下一顿。”
  老黑摇头说道:“你放心,这难不倒我老黑,我老黑别的长处没有,这二顿吃得再饱,
下一顿照吃不误,就这么点儿长处。”
  大伙儿都笑了。
  笑声中,李广义道:“我长了这么大,这是头一回受人这么崇敬,三弟,记得你跟他们
雷家堡的人朝过面。”
  燕十二道:“不错,不过那已经有不少时日了,我当日是一个样儿,现在已是一个样儿,
包管他们不认识我了,也绝不敢冒认。”
  赵化龙道:“三弟,照这么看,京里的事这儿还不知道。”
  “那是。”点头说道:“消息要是传到这儿,只怕雷振南就没有心情做寿了。”
  李广义道:“三弟,既然司徒英没往这儿来,已知道雷振南只不过是做寿,咱们还有往
那里走的必要么?”
  燕十二沉吟着还没说话。
  赵化龙那里摇头说道:“二弟,司徒英有勾结新疆缠回情事,雷振南既然是司徒英的人,
他就不可能单单为了做寿。”
  燕十二沉吟着还没说话。
  张一飞点头道:“大爷说得是,雷振南是司徒英的一个爪牙,司徒英未死,留着这么个
人在世上,终也是个祸害。”
  燕十二点了点头道:“一飞说得好,其实,即使是司徒英死了,雷振南怕也是不甘雌伏
的。”
  李广义道:“要是这样的话,咱们就既来之则安之。”
  燕十二道:“我正是这意思……”
  步履响动,老远的便听见了龚应民扯着嗓子叫道:“端好了,端好了,别洒了。”
  吃的来了,老黑精神为之一振,道:“吃吧,喝吧,吃饱了,喝足了,咱们好大闹他一
场。”
  柳大龙笑笑说道:“且任他们殷勤去,把几个煞星招进了雷家堡,看雷振南到时候怎么
整他。”
  大伙儿都笑了。
  笑声中,龚应民当先走了进来,一欠身道:“燕总管,吃的来了,小镇上没什么好东西,
几位请随便吃点,也请多包涵。”
  话是客气话,东西还真不赖,热腾腾的包子馒头,六七样菜,一大碗汤,真难为他这么
快就办来了。
  人既然分三六九等,这吃的定然也分三六九等。
  六个人心里明白,眼前这顿吃的准是头等的。
  龚应民迎宾做的不赖,真尽职守,不但周到圆满,而且是十分周到圆满。
  吃过饭沏上一大壶好茶。茶能去油腻,助消化,吃饱了饭菜来杯清香可口的好茶,是人
生一大享受。
  剩下的撤走了,龚应民硬是倒退着出去的。
  天刚黑,龚应民又来了,说堡里派出来的车到了,六人是头一批进堡的贵客。
  六个人没客气,在龚应民的前导下,大摇大摆的出了客栈。
  出客栈一看,天爷,两匹双套马车停在客栈门口,牲口身上的也好,车身上的也好,无
一不名贵异常,擦得发亮,连那赶车的都穿着一身华服。
  六个人上了两辆车,燕十二、赵化龙、李广义一辆,张一飞、柳大龙、老黑一辆,不知
道招来了多少嫉妒目光。
  车赶动了,疾驰,但不颠不晃,足见赶车的是好手。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直奔太行山里,鞭梢声破夜空,呼啸着,清脆的叭叭声传出老远。
  车进太行山口,路两旁马上就看见了灯,一盏盏的气死风灯,隔十几步便是一盏,跟条
龙似的,蜿蜒着,把条平素不大有人走的太行山山路,照耀得光同白昼。
  雷振南抬出了排场,而且是大排场。
  车行极速,半个时辰之后,抵达了雷家堡前,天爷,张灯结彩,平素阴沉的雷家堡,如
今成了不夜之城。
  两扇巨大铁门敞开着,站门的一十六名抱刀华服大汉,一个个怀抱雁翎刀,雄赳赳,气
昂昂,怪慑人的。
  两辆马车直驰堡中,在雷家堡那大广场里停下。
  龚应民自头一辆马车辕上跳下,掀开车帘,恭迎贵宾下车。
  燕十二等先后下了车,广场上一前四后站着五个人。
  最前头的是雷振南,他今儿晚上穿一袭锦袍,身后四个人依次是少堡主雷玉龙,总护法
蒙东扬,左护法蒲昆,右护法韩克用。
  龚应民急步超前,低声两句,雷振南带笑迎了上来,老远便拱起双手:“燕总管跟六位
护卫,雷振南有失远迎,当面恕罪。”
  燕十二抱拳说道:“岂敢,燕某奉我家大人之命,特来为雷堡主祝嘏。”
  “不敢当,不敢当。”雷振南道:“司徒大人跟燕总管岂不是折煞雷振南,前两天雷振
南还正在作难……”
  燕十二道:“雷堡主不必客气了,燕某此次趁祝嘏之便,另有要事面奉。”
  雷振南上前一步,低低说道:“莫非是为了大事?”
  燕十二心里一跳,道:“正是。”
  雷振南—笑说道:“有司徒大人在上,雷振南岂敢言寿,前些日子接到大人手谕,命雷
振南早点做准备,所以才藉这个名儿邀得武林至交好友来面议大事,共襄盛举。”
  赵化龙等果然没料错,这一诈可抖出来了。
  燕十二心里已是一跳,倏然而笑道:“雷堡主毕竟是我家大人的热心朋友,到时候,还
要仰仗贵堡鼎助,我家大人不会忘了热心朋友的。”
  雷振南哈哈大笑,道:“那是当然,那是当然,来,来,燕总管,这是我的几个兄弟跟
犬子,彼此见见。”
  龚应民过来介绍,彼此寒暄了一阵。
  寒暄中,韩克用一双眼却盯上了燕十二,迟疑着道:“兄弟以前好像见过燕总管。”
  燕十二镇定的淡然笑道:“乾兄以前到京里去过么?”
  韩克用道:“没去过,福薄缘浅……”
  燕十二道:“燕某一向待在京里,很少到外面来走动,给雷堡主祝嘏是大事,要不然,
燕某也分不开身。”
  雷振南接口笑道:“燕总管抬举,雷振南天大面子,许是我这位韩三弟认错了……”
  燕十二淡然一句:“可能。”
  雷振南何等人,他没敢让韩克用再说什么,当即热络的拉着燕十二往那布置得美轮美奂
的雷家堡大厅行去。
  进了大厅落了座,韩克用仍不时的盯着燕十二看。
  燕十二淡然笑道:“乾兄可是仍觉得燕某人面善么?”
  韩克用不安的一笑说道:“燕总管原谅,兄弟委实是……”
  雷振南递过个眼色,哈哈一笑道:“面善便是有缘,面生也不要紧,燕总管几位要在咱
们这儿待些日子,过两天还怕不成了熟朋友,三弟,让他们预备酒菜去。”
  他是有意支开韩克用,免得韩克用话说多了使贵宾不高兴。
  韩克用也是个聪明人,一点即透,当即退出了厅,出厅他便皱了眉,他纳闷,他认定自
己的确见过这位京里来的燕总管。
  他找个人把马武、马威兄弟召了来,站得远远的,指着厅里的燕十二,问马武马威兄弟
道:“你两个见过这个人么?”
  马武、马威兄弟双双往厅里瞅了一眼,摇头齐声说道:“没见过。”
  韩克用一怔道:“难不成真是自己弄错了……”
  心念一转,又道:“再多想想,当日在十里铺……”
  马武的一部络腮胡当日被燕十二那雕玉小刀削得精光,他对燕十二的印象比较深刻些,
两眼一睁道:“我想起来了,这小子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韩克用道:“你想起来,是当日十里铺横里伸手,救鲍家丫头那小子,是不?”
  马武点头说道:“没错,韩爷,就是他,他怎么跑到咱们这儿来了,看样子居然还是咱
们雷家堡的上宾?”
  韩克用道:“这你就不用管了……”
  转望马威道:“马威,你怎么说,你不记得这小子了?”
  马威道:“脸像,只是当日十里铺那小子,没这个人这么气派。”
  韩克用笑了,是阴笑道:“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也许他现在混好了,没你们两个的事
儿了,你们俩忙去吧。”
  马武、马威兄弟答应一声,双双施礼而去。
  马武、马威兄弟走后,韩克用站在那儿沉吟上了,他人称邪煞,自不愁想不出坏主意,
一转眼工夫之后,只见他双眉一扬,迈步向大厅走去。
  进厅冲雷振南一躬身,道:“禀堡主,厨房已经招呼过了。”
  雷振南直点头,道:“好,好,三弟坐吧。”
  韩克用没坐,道:“堡主,西边贵客到了,您是不是出去接迎。”
  他的意思是想把雷振南调出去好说话。
  谁料雷振南一摆手道:“蒙大弟代我出去招呼招呼吧。”
  韩克用自然跟着行了出去。
  出了厅,他一把把蒙东扬拉到了暗处,道:“总座,西边贵客到了是假,我有急要大事
禀知堡主是真。”
  蒙东扬道:“你有什么急要大事?”
  韩克用道:“总座如不健忘的话,应该还记得当日十里铺那回事。”
  蒙东扬道:“十里铺那回字,哪回事?”
  韩克用道:“总座怎么忘得连影儿都没有了,就是有人横里伸手,救鲍家那丫头,坏少
堡主大事的那回事啊。”
  蒙东扬哦的一声道:“我想起来了,只是你现在突然提这个干什么?”
  韩克用道:“厅里坐的这位燕总管,就是当日十里铺横里伸手,坏少堡主大事那小子。”
  蒙东扬一怔,道:“怎么说,这位燕总管……你刚才说看着他面善,就是指这回事么?”
  韩克用点头说道:“是的,总座。”
  蒙东扬道:“你没有弄错吧,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韩克用阴阴一笑道:“不会的,总座,我没别的长处,可是我能瞧过—个人一眼就许久
不会忘,别说那小子跟咱们结过梁,刚才我还把马武马威兄弟叫了来,让他俩认认,他俩一
眼就认出来了。”
  蒙东扬脸色一变,道:“慢着,咱们先弄清楚了再说,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也许他混
好了……”
  “可以。”韩克用一点头道:“将相本无种,谁都能混好,只是总座别忘了,当日那姓
燕的小子跟玉观音主人有关系,今天他在这节骨眼来了咱们雷家堡,用心可是……”
  蒙东扬脸上又变了色,道:“把龚应民叫来,快去。”
  韩克用答应一声,飞步而去,转眼工夫带着龚应民来到,龚应民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冲蒙东杨一躬身,道:“总座,您有什么吩咐?”
  蒙东扬冷冷说道:“我问你,京里来的这位燕总管,是什么时候抵达小镇的?”
  龚应民道:“今天晌午,怎么?”
  蒙东扬道:“是你迎他们进镇的?”
  龚应民道:“不是属下,是阿六……”
  蒙东扬道:“阿六告诉你他们是司徒大人那儿来的?”
  龚应民道:“是啊,阿六说这六位是打京里来的,您想,京里来的不是司徒大人那儿来
的,还会有哪儿?”
  蒙东扬望着天说道:“你跟阿六倒是挺聪明的啊,他们可有证明?”
  “证明?”龚应民怔了一怔道:“怎么了,总座,莫非……”
  蒙东扬冷然说道:“我问你,他们可有证明?”
  龚应民道:“总座,你想,只听说他们是京里司徒大人那儿来的,巴结都来不及,谁还
敢跟他们要证明啊。”
  这倒也是实话。
  蒙东扬冷哼一声道:“会办事,你跟阿六都会办事,迎客倒把对头迎上门来了,而且是
恭恭敬敬,唯恐不周、头一批接进堡来的,给我滚。”
  龚应民一怔,旋即机伶一颤,匆匆忙忙的躬了身,如逢大赦,飞步而去。
  龚应民跑了,韩克用上前一步道:“总座您看……”
  蒙东扬阴着脸微一摇头,道:“别动声色,我自有主意,你去准备准备去。”
  韩克用答应一声,匆匆而去。
  蒙东扬则一个人回了大厅,冲雷振南一欠身,道:“堡主,西边的贵客都已经安置妥当
了。”
  雷振南一摆手道:“辛苦蒙大弟了,坐吧。”
  蒙东扬答应一声坐了下去,他真沉得住气,—点儿声色不动。
  雷振南陪燕十二等聊天,没多大工夫,有人进来禀报,酒菜预备好了,雷振南立即吩咐
摆上。
  雷家堡人多好办事,一转眼工夫,一桌酒席就摆在大厅里,全是美酒佳肴,山珍海味。
  人都有私心,也鲜有不趋炎附势,雷振南为怕冷落别的朋友,却在这大厅里宴开一桌招
待京里来的贵宾。
  入座的时候,雷振南硬要把燕十二让在上位,燕十二懂规矩不肯坐,好推让了一阵结果
还是雷振南坐上主位,燕十二跟他坐了个并肩。
  蒙东扬更支走了下人,一把抓起酒壶道:“来,让我给各位斟酒。”
  雷家堡总护法持壶,这几位京里来的贵宾的确面子不小。
  他那里要给燕十二斟酒,燕十二伸手一拦道:“不敢当,还是让我们自己来吧。”
  蒙东扬道:“燕总管说这话就是见外了,我们堡主跟司徒大人怎么个交情,我能为几位
斟斟酒,这是我的荣幸,往后要燕总管照顾的地方还很多,难道燕总管连这个面子都不赏
给。”
  雷振南那里开了口:“蒙大弟是一番诚心,我看就让他为诸位斟上这头一杯吧。”
  人家好意巴结,这么客气,燕十二等乐得受了。
  头一杯刚斟上,雷振南便举起了面前杯,道:“来,来,来,让我先敬诸位一杯,略表
寸心。”
  一杯,一杯,又一杯,酒过三巡,老黑头一个先趴在了桌子上,接着就是张一飞跟柳大
龙。
  雷振南刚一怔:“这三位怎么——”
  李广义霍然站了起来,道:“兄弟,他们在酒里下了药。”
  燕十二道:“我知道了。”
  一把抓向了雷振南。
  两个人并肩而坐,雷振南又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形下,一点防备也没有,自然让燕十二抓
个正着。
  雷振南只觉腕脉上一紧,忙道:“燕总管,这是误会——”
  李广义站立不稳,一晃砰然坐了下去,没坐稳,栽倒了,整个人掉在地上,要往起爬,
可是怎么也爬不起来,旋即他也睡着了。
  燕十二冷冷一笑道:“雷堡主,这能叫误会么?”
  雷振南霍然里望蒙东扬,道:“蒙大弟,这是——”
  蒙东扬阴阴一笑道:“回堡主,小弟在他们几个的酒里,下了您那独门的玩意儿——”
  雷振南神情一振,沉声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蒙东扬一指燕十二,嘿嘿笑道;“堡主,韩三弟认出来了,这位燕总管就是当日十里铺
那个卖玉观音的姓燕小子。。
  雷振南为之一怔,当即转望燕十二道:“你是——”
  燕十二淡然说道:“邪煞韩克用那双贼眼相当厉害,事隔这么多日子,如今我又改头换
面换了装束,他居然还能认出我来……”
  只听赵化龙道;“兄弟,我支持不住了。”
  只见他身躯一晃,也推金山倒玉柱般倒了下去。
  燕十二心神震动道;“雷振南,我拿你换取解药——”
  蒙东扬嘿嘿一笑,道:“姓燕的,好教你知道,我们堡主这种独门玩意儿没有解药。”
  燕十二道:“那好办,我拿雷振南的命——”
  蒙东扬笑道:“姓燕的,别充壳子了,你也支持不了多久了。”
  当真,燕十二只觉一阵阵困意往上涌,眼皮越来越重,能马上倒头睡一觉那才舒服。
  可是他也明白,眼皮只一闭上,那就糟了。
  在这万般无奈的情形下,他右手一抬,就要以独门手法制住雷振南的穴道。
  这主意好,只一用独门手法制住雷振南的穴道,雷家堡绝不敢伤他几个,否则雷振南的
穴道永远别想解开。
  可是他这里刚一拍手,十足老江湖的雷振南,便又惊觉,沉腕猛力一挣,连人带椅子往
后翻去。
  燕十二一只左手虽然扣在他腕脉上,这时候却用不上劲儿,被雷振南一挣便挣开了。
  雷振南连人带椅子翻了出去。
  燕十二情知危急,站起来便要往外闯。
  蒙东扬冷笑一声,翻身过来,兜胸就是一掌。
  燕十二暗一咬牙,挺掌硬接,砰然一声,蒙东扬没动,燕十二他却被震得踉跄后退一屁
股坐了下去。
  刚摔倒,陡觉腰眼上一麻,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敢情雷振南从后头出手闭上了他的穴道!
  蒙东扬笑了,笑得阴沉:“没想到这么容易一下子制住了六个,看来是力敌不如智取,
你小子当日的威风哪里去了。”
  雷振南皱着眉道:“这人真是当日十里铺卖玉观音的那小子么?”
  蒙东扬道:“错不了的,堡主,您没听听,他自己都承认了。”
  雷振南道:“最好别错。”
  顿了顿,道:“虽然一下子擒住了六个,恐怕没什么用。”
  蒙东扬道,“怎么没用,这小子跟玉观音主人必然有很深的渊源,尽管苗小蛮带着那妞
儿投了鲍家,可是咱们弄着这一个,应该胜似十个那小妞儿——”
  雷振南道:“我知道,只是你忘了我那独门的药物没解药……”
  蒙东扬道:“堡主是怕他长睡不醒,难以问话?”
  雷振南点了点头,没说话。
  蒙东扬道:“那还不容易么,老夫人有解药,堡主只消到老夫人那儿跑一趟,当面去求
老夫人。我想老夫人她……”
  雷振南两眼一睁,厉芒外射,道:“我说过不下十次,不许提,不许提,你怎么还——”
  蒙东扬急躬下身去,道;“是,属下不提就是。”
  雷振南威态一敛,半晌始道:“也只好去求求老夫人了,不,过,老夫人肯不肯给一—”
  话锋忽转,道:“鲍天和一家至今似没消息了。”
  蒙东扬道:“回堡主,以我看,鲍天和那老儿准是带着苗小蛮跟那妞儿躲起来了。”
  雷振南道:“丢了那一个,我不能再丢这一个了,要是再把这个丢了,我就跟那张藏宝
图绝缘了,先把他们囚禁起来,等夜深人静之后,我再硬着头皮去求老夫人,传话下去,这
件事任何人不许轻泄。”
  蒙东扬恭应一声,转脸向外,喝道:“来人。”
  厅外大步走进两个人来,不是黑衣壮汉,却是韩克用陪着一个俊美潇洒的中年小胡子。
  雷振南先是一怔,继而神情猛震,脱口一声:“司徒大人。”
  忙举步迎上,抱拳躬下身去。
  来人可不正是司徒英,他也到了雷家堡,却比燕十二等迟到了一步。
  司徒英表现得毫无官架子,答一礼便抓住了雷振南的一双手含笑说道;“雷老,我特意
放下了京里琐事,来给雷者祝嘏。”
  雷振南受宠若惊,忙道:“大人这是折煞草民,草民怎么敢当,草民怎么敢当。”
  司徒英拉着雷振南走向座位,道:“我到这儿是客,咱们朋友相敬平起平坐,最好也别
说什么大人、草民。”
  拉着雷振南往上头一坐,抬眼扫向燕十二等六人,道:“我刚听韩三哥说了,在京里正
愁拿这几个东西不着,不想到这儿来一进大厅便瞧见他们个个委顿如泥,这是哪位的杰作?”
  蒙东扬上前赔笑,道:“回大人,是蒙东扬——”
  司徒英一翘拇指,道:“原来是蒙大哥的杰作,好,日后我要重谢蒙哥。”
  蒙东扬乐得心花怒放,又上前一步道:“禀大人,托大人洪福,人是拿着了,只是还不
知道派得上派不上用场。”
  司徒英目光一凝,道:“蒙大哥这话——”
  雷振南干咳—声道:“蒙大弟用的是草民的独门药物,那药物的解药握在家母手中,大
人不知道,自家父过世以后,家母—直跟草民不合,草民怕要不到解药—一”
  司徒英道;“要解药干什么?”
  雷振南道:“没有解药如何能问他的口供。”
  司徒英道:“不用问他的口供,我对他知道得很清楚,他们在京里闹了好一阵子了,姓
燕的已得到了三份藏宝图中的两份,那两份藏宝图怕就在他身上,搜搜他的身就行了。”
  雷振南猛然—喜,站起来就要走过去,可是马上他又坐了下去道:“蒙大弟偏劳一下。”
  蒙东扬忙答应—声走了过去,果如司徒英所说,他在燕十二身上翻没两翻便翻着了燕十
二绘制的那三份之二的藏宝图,打开来看了看,脸上浮现一丝异样神情,道:“这大概就是
吧。”
  走过来双手递向了司徒英。
  司徒英接过来看了看,微一点头,逼:“不错,这就是那三份之二的藏宝图。”
  把那张三份之二的藏宝图随手一折,抬手送向了雷振南,道:“请雷老代我收着吧。”
  雷振南一怔,忙抬双手挡住,道:“大人辛劳多年为的就是它,如今已然得着了它,怎
么把它交给草民—一”
  司徒英含笑说道:“雷老,你我结盟多年,相待以诚,是推心置腹的朋友,这张藏宝图
交给谁不都一样,雷老先代我保管,等找齐另一份,合全整张之后咱们再联袂去找宝藏。”
  雷振南还待推辞。
  司徒英硬把那张图塞进了他怀里,道:“雷老要再推辞那就是见外了。”
  雷振南没奈何,只得接下,满脸激动之色的道:“大人这么垂信,草民敢不粉身碎骨以
报。”
  司徒英淡然一笑道:“你我是朋友,彼此以诚相待,说什么垂信,说什么粉身碎骨以报,
如今三份之二的藏宝图已然到手,姓燕的他们可另加囚禁,我还有用他之处—一”
  雷振南道:“大人要用他一一”
  司徒英笑道:“用他换取那尚未到手的一份藏宝图啊。”
  雷振南明白了,哦了一声,当即命韩克用召人进来把燕十二等抬了出去。
  望着韩克用带着人把燕十二等抬出了大厅,司徒英忽然收回目光道:“有件事我该让雷
老知道一下,鲍天和暗生私心,不但救走了董淑媛,而且还把那大女儿跟苗小蛮藏在京里,
这件事使我很生气,我派人抄了鲍天和的家,把董淑嫒母女押在京里,结果董淑嫒母女仍被
姓燕的他们救了出去,如今也不知道逃往何处,还请雷者派几个得力弟兄四下里查访查访,
那另—份藏宝图就在她身上,现在咱们已经掌握了姓燕的,只要能找着董淑媛,那另一份藏
宝图就可得到手中,事关咱们的共同利益,还请雷老多偏劳。”
  这一番话听得雷振南心神连震暗地里直冒冷汗,司徒英把话说完,他马上连声唯唯的道:
“是,是,是,这个不劳大人操心,草民这就派出人去,蒙大弟,你去挑几个人,马上派他
们出去。”
  蒙东扬答应—声,领命而去。
  司徒英笑道:“只等找到董淑嫒,拿到那另—份藏宝图,觅得藏宝,这天下武林,就是
咱们掌中之物了,我立即回京准备接应,京中禁军都在我掌握之中,举事应属轻而易举,只
我登上九五,雷老要什么就有什么,到那时雷老所有就不只这一座石堡了。”
  雷振南不但心花怒放,还由衷的感激,除了连声唯唯,不住致谢之外,并且说道:“大
人文武双绝,雄才大略,本世之真主,国之真君,就跟那宋太祖赵匡胤一样,真龙暗蛰委曲
一时,一朝风云起,还不是马上黄袍加身—一”
  司徒英哈哈大笑道:“雷老比得不差,只是我不会跟赵匡胤—样, —朝得势便来个杯
酒摘兵权,我要跟诸位出掌军政,同享荣华富贵。”
  笑归笑,笑得多少带点勉强,他现在的处境只有他自己清楚,好在燕十二等个个被困,
一时不会拆穿他。
  雷振南那里不但心里感激,而且嘴里不住的谢恩,就跟司徒英已经当了皇上一样。
  蒙东扬进来回话,说人已经派出去了,共派出去十拨,查访的范围遍及各处,只要董淑
媛没有升天遁地之能,短时间内必能找到线索。
  司徒英满脸欣慰之色的站了起来道:“时候不早了,我赶了好几天的路够累的,雷老寿
诞之期在即,贺客都到了,别为我一人冷落别人,如今咱们需要朋友,绝不能得罪任何一个,
请雷老派个人给我找个住地儿,雷老跟蒙大弟尽管去招呼别人吧。”
  尽管雷振南在这时候可以不要朋友,可是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也是不愿舍弃朋友,雷
家堡今天的声威,全是朋友们抬起来的,让湖道上走路,没朋友还行。
  司徒英这番话,听得雷振南暗暗又是一阵感激。
  虽然司徒英是让他派个人给安置住处,但雷振南仍是亲自带着蒙东扬为司徒英安置了最
豪华、最舒适的住处。
  安置好了司徒英,雷振南、蒙东扬双双退出了屋。
  听听雷振南跟蒙东扬走远了,司徒英马上就抽笔摊纸,伏案挥毫,不知道他画的是什么,
看上去像是—幅山川形势图。
  他在屋里画他的,雷振南却在远处边走边摇头。
  “想不到司徒英竟是这么一个以肝胆对人的人,我以前竟对他存有私心,想想真令人愧
煞。”
  蒙东扬倏然一笑道:“堡主是指他把那张藏宝图交由咱们保管——”
  雷振南点点头道:“他肯把那张藏宝图交我保管,足见对我的信任,他对我仁,我岂能
对他不义。”
  蒙东扬嘿嘿一笑,摇头说道:“堡主,我可不这么想。”
  雷振南目光一凝,道:“蒙大弟不这么想?”
  蒙东扬摇摇头道:“我认为司徒英会做人,也更见所作。”
  雷振南双眉一扬,道:“蒙大弟这话——”
  蒙东扬道:“堡主,他交给您的,只是三份之二的藏宝图,并不是一整张的藏宝图,可
是?”
  雷振南道:“不错。”
  蒙东扬道:“三份之二的藏宝图不能藉以找寻藏宝,必须要得整张藏宝图才能找到藏宝,
可是……”
  雷振南道:“本来就是——”
  蒙东扬道:“这就是了,他有什么不能信任堡主的。”
  雷振南怔了一怔,旋即说道:“他把三分之二的藏宝图交我代为保管,不怕我到时候不
还他,这也是信任。”
  蒙东扬扬了扬眉,嘿嘿一笑道:“司徒英是个聪明绝顶的人,有过目不忘之能,刚才他
不是打开那张藏宝图看了看么,恐怕那三分之二的藏宝图已给他装进脑子里了,他找到那另
一份后只跟脑子里的这三分之二拼合就是一整张,还要堡主手里的三分之二何用。”
  雷振南面泛疑色,凝视他道,“是这样么,蒙大弟?”
  蒙东扬道:“堡主啊,司徒英刚才不是告诉堡主,鲍天和暗生私心已被他抄家了么,鲍
天和不是省袖的灯,他不会不做任何辩解,司徒英是个聪明绝顶的人物,鲍天和只一有辩解,
他不会不对咱们雷家堡动疑三分,他那大女儿虽然人在昏睡中不会说话,苗小蛮可是清醒的
人一个,她—定会实话实说,狠狠咬咱们一口,她这一口,再加之鲍天和的辩解,司徒英焉
能猜不透苗小蛮跟他那大女儿是从哪儿出来的,他抄了鲍天和的家,对您却仍这么客气,面
且亲自前来祝嘏,用心叵测,您可不能不提防。”
  蒙东扬毕竟老奸巨猾,他的一双眼确比雷振南明亮几分。
  雷振南脸上变了色,道:“蒙大弟,要真让你不幸言中……”
  蒙东扬道:“堡主不可不防,但不必担心,他只一个人来,即使突然闹将起来,也闹不
起多大风波,堡主且别动声色,心里有个谱儿,表面上虚与委蛇,看他能施出什么花招来,
燕十二不是在咱们手中么,只等弟兄们回报找到了董淑嫒,咱们就偷偷的拿他去换取那另一
份藏宝图,只换得另一份藏宝图,那批藏宝就是咱们的了,到那时候,咱们还用看他司徒英
的脸色,听他那一套么?”
  雷振南忍不住笑了,笑得得意,笑得狰狞,伸手抚上蒙东扬肩头,道:“蒙大弟,还是
你行,你好比老哥哥我的诸葛军师,事要能成,少不了你一份,老哥哥我身旁那张椅子,你
是坐定了。”
  蒙东扬也笑了,笑得有点阴,道:“受堡主知遇之恩,敢不竭智殚忠以报,别的我不求,
只求永远追随堡主左右于愿已足。”
  雷振南又笑了,一只手紧紧的抓在蒙东扬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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