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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门弟子


五、 绿衣娘子



  语毕,又往下继续看去,上面写着:“性命必用法以修之,阴阳必用法以调之,造化必
用法以夺之,四象必用法以合之,五行必用法以攒之。
  有为无为,各有法则,毫发之差,千里之失,惜乎世之行功者,未明真理,不识邪正,
人于旁门,妄行其是,每多碌碌一生,到老无成。”
  这一段话,看得顾小宝茅塞顿开,心想:“果然如此,无怪那红衣姑娘和筱云,全都只
有十几岁年龄,武功都已出神人化。
  原来她们是得其法而行,故能一日千里,事半功倍。这样看来,她们的武功成就,必是
得力于这本奇书了。”
  当下便聚精会神的读下去,真是字字珠巩,生平所罕见的一本奇书。
  等他把上篇读完,其中有许多地方却参详不透。因为十分精深博奥,一时难以懂得,只
好记在脑海里,等有机缘时再向波云讨教。
  抬头看看门外,日正当中,已是午刻了。
  他身边原备了一些干粮,现在吃得差不多了,心想:“筱云姑娘所说的神泉,不知在什
么地方?屈指一算,今天已是十一,离十五还有四天,我何不先到山下备些干粮再回来,将
神泉地址找着,看看那神泉是什么景象。”
  主意已定,将书放回锦盒,纳入怀中,跨出卧云居向山下走去。
  赴青城山,昔年均需步行或乘一段鸡公车代步。
  近年已筑有公路,直达青城山,麓下之建福宫,距成都共七十二公里,为青灌公路之终
点。
  但是,其中有许多游览的人,则多合舟车而乐于步行。无他,以饱览沿途风景也。
  出灌县南门至马家渡约四华里,有一古老的大渡桥,沿途可以欣赏都江堰的伟大形势。
  渡江后,直趋四里外的“玉堂场”,途多茶肆,为青灌道上第一鼓足处,游客们可享论
茶风味。
  再十二里至中兴场,为一大集镇,每逢集会,各地商贾云集。
  四川赶场之风最盛,中兴场为山货及日用品之交流处,颇为繁荣。
  顾小宝在一家茶坊泡了一壶沦茶,要了四色茶点,又嘱咐店伙计替他准备些干粮。
  中兴场是人青城山最后一站,所以你只要吩咐店伙计,就会为你准备三五日、十日八日
的干粮,供你山中游览时食用。
  顾小宝正品茗时,突然之间,他看见对街扑出数名大汉,强行将一名年轻女子拖上一辆
路边马车。
  当时赶集的人很多,就是没有人敢过问。
  有些人只投以好奇的目光,有些人则佯作不见,匆匆走过。
  顾小宝偏看不顺眼,三步并作两步,轻纵急跳,眨眼间人已落那辆篷车一旁。
  他一勒马经,拍拍车篷,道:“请等一下!”
  已经坐进篷车里面的人,顿时感觉到,整辆车都在剧烈地震动,拉车的马也在长嘶。
  其实——当时最少还有两名大汉没有上车,他们正在马车的另一边,准备跨上车辕之
际,却被顾小宝的哈喝吸引住。
  为首一人立即绕过马车来,道:“喂!你龟儿子,干啥子啊?”
  此人说的是道地的川语,顾小宝冷然一笑道:“干啥子?我正想质问你们,光天化日之
下,为何强掳女子,难道中兴场就没有王法?”
  已经攀登上了车的大汉,这时也纷纷下了车。
  顾小宝瞧也没瞧他们一眼,只掀开车带,问车上的女子道:“小姐,发生什么事了?他
们押你上车!”
  “嗯——”
  那女子在极度惊惶中也来不及答话,两名大汉已分前后靠到顾小宝身边来了。
  只见顾小宝突然侧身扭腰,左挥一拳,右踢一脚,两名最先冲过来的大汉应声跌倒地
上。
  这当然是顾小宝手下留情,否则,这两名大汉纵不嗝屁,也要躺上十天半个月。
  但另两名大汉见同伴吃亏,相继扑了过来。
  顾小宝弯腰反弹,一个回旋腿,两名大汉的其中一名中了一脚,倒退了几步,另一名反
应较快,及时刹住前冲之势。
  刹那间,顾小宝已将车内女子拉出了马车。
  几名大汉,似乎知道不是顾小宝的对手,狠狠的瞪了顾小宝一眼,作鸟兽散走。
  顾小宝冷冷一笑,那女子用感激的目光瞧着他道:“这位侠士,我真不知道怎样感激你
才好?”
  “不必客气啦!”顾小宝道:“我看,应该先带你去衙门一次!”
  “不!那女子突然面露张惶神色,道:“侠士!不妨告诉你,这件事我不想惊动官
府。”
  顾小宝感到无限惊奇的瞪着那女子,道:“为什么?”那女子吞吞吐吐道:“‘我有难
言之隐。”
  顾小宝无可奈何地道:“小姐,我只是路过,只能救你一时,却无法保你永久他话未说
完,那女子道:“那也是没法度,看来只好躲过一时算一时了,无法逃脱,也是命该如
此。”
  顾小宝实在不知再说什么,只好道:“那么,我送你回家去吧!”/“嗯——”
  她有如惊弓之鸟,左张右望。又呐呐地道:“侠士,我们可不可以找个地方谈谈?这时
候回去,我怕那班人已在我家附近等我呢!”
  顾小宝觉得她这种顾虑颇有道理,点点头道:“好吧!那我们就到这间茶馆坐一会好
了。”
  两人并肩走出人群,来到顾小宝原先喝茶的地方,为他斟了一杯茶,道:“你可是欠了
高利贷?”
  “你怎么知道?”她像见了鬼似的,站了起来瞪着顾小宝。
  顾小宝没有理会她,继续问道:“你是怎么借的高利贷!那班人可能是‘财务公司’的
打手?”
  “是的,你都猜对了。”
  那女子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这件事‘小孩没娘,说来话长’,要怪只怪家父不好,
他中了人家圈套,我是他唯一的女儿,所以他们找上了我。”
  说到这里,她已硬着咽喉,说不下去,伏在桌上吸泣。顾小宝等她停止了哭泣,始道:
“你的意思是,令尊被人骗走了一笔钱?”
  “他中了老千局,偏偏他又不肯照实告诉我们,直到泥足深陷时,一切已经太迟了。”
  “令尊大人现在哪里?”
  “死了!”那女子又不禁流着泪,垂下脑袋。
  顾小宝不由一怔,道;“对不起。”
  他抱歉地道:“我不该令你难过。”
  “算了,本来是他自作孽,谁叫他生前嗜赌如命,却又不够机警。”
  她极力使自己冷静下来,抹了一把眼泪,道:“要不是为了他,娘也不至于寻短见,我
又何必要到处筹措张罗呢?”
  顾小宝原本想说她父亲到底欠人家多少,但临时改变主意,道:“你知道令尊大人被那
一帮老千,用什么方式骗了钱?”
  “我当然知道,甚至这一辈子我也不会忘记。”
  那女子咬牙切齿地道:“因为其中一个还是我父亲生前好友,他们简直不是人,我恨不
得杀死他们。”
  “那好极了,请你详详细细地告诉我吧!”
  人无横财不富。
  马无夜草不肥。
  赌!是赚取横财的一种方法,是许多人喜欢的方法。
  姑且不论赌博是合法不合法,只要是赌博赢来的钱,通常都使人花起来的时候,觉得很
爽。
  因为,只要上了赌台,大家赢钱的机会相等,都是“二一添作五”,而输赢的关键,就
在于技巧的高低与赌运的好坏。
  所以,只要不是耍老千、玩假的,而是光明正大赢来的钱,你就可以证明,你的运气比
别人好,赌技比别人高强。
  运气好的人比运气不好的人,通常都较“爽”一点。
  但是——“运气”二字,只是一般赌徒他们赢钱的借口,真正的赌豪、赌国高手,他们
凭借的是实力,也就是赌技。
  赌技的好坏,决定了赌博的输赢,就如同武林高手决斗,生死存亡的主要契机,乃在于
玄妙高超的武技一般,丝毫无法取巧,更不会有侥幸。
  赌场内,原本人声喧哗,庄家的哈喝声此起彼落,八张圆桌旁,各式的赌具不断的滚
动、流转。
  顾小宝终于踏入了这家赌坊。
  他不是第一次进赌场,但他没想到中兴场仅是一个集会场,赌场居然会如此的热闹、拥
挤。
  循着骰子声,挤人圆桌旁,他看见了日间自己救出来的女子,但也被另一股气氛怔住
了。
  做庄的是一位年约双十的俏佳人,她那清脆的哈喝声,以及干净俐落的手法,令赌客们
暗暗欣赏,也由衷的称赞。
  不过,最令赌客们感到兴趣的是,另外两名帮庄身穿白衫的二八佳人。
  因为——一些眼尖的赌客,发现她们白衫之内,居然“上空”,未穿肚兜。
  当她们弯腰收发筹码的时候,也就是赌客们目光吃冰淇淋的时候。
  那雪白的酥胸,丰满的“福寿”(奶子),令赌客们心摇目眩。
  二女只要稍为一动,立即可以看到“圣母峰”上那两粒紫葡萄在颤动,似乎在对赌客们
呼唤以及暗示什么?如此一来,赌客们把输赢便放在其次了。
  人的心理就是如此奇怪!
  对一般赌徒来说,玩女人是常有的事,也有看过光溜溜女人的胭体,为什么竟还这般的
色迷迷呢?大概是神秘感在作祟吧?唐钱起沤歌卢山诗日:“飓尺愁风雨,匡卢不可登;只
疑云雾窟,犹有六朝憎。”
  赌客们的心情正是这首诗的写照!
  在“十八啦!”及骰声之中“通吃!”“通赔!”“吃大赔小”的声音不停的传了出
来,赌客们的欢呼、叹息声,更是此起彼落。
  大把大把的白花花银子,还有银票。在赌台上来来去去的移动,看得人眼花缘乱。
  顾小宝听完胡若兰的叙述后,想了一会儿,面授机宜。
  胡若兰就是在集上被人“欺侮”的女子,他特别开了一个房间,把自己和胡若兰关在室
内足足有一个时辰。
  顾小宝取出一笔钱,让胡若兰清理债务,然后让她先去赌坊。
  孤男寡女在室内个把时辰,未进门尚被人逼债押走,出门后不但清理了债务,而且还有
余钱上赌坊。
  谁,都会联想到是怎么一回事,而胡若兰更绝,出门时还故意把头发弄得蓬松。
  这一来,把那件事就更坐实了。
  他这“驱狼人虎”计,当然是遮掩人耳目,让人把他当“呆子”、“羊姑”,最终目
的,便是把胡若兰父亲输去的钱捞回来。
  岂料——才一挤近赌台,就听得一阵粗浊的声音叫道:“喂!姑娘,你到底玩不玩吗?
占着茅坑不拉屎,什么意思嘛?”
  说完,就欲扳胡若兰的肩膊。
  一个姑娘家,身子岂容别人乱碰,只见她身子一侧,堪堪避开对方手掌,回首一见顾小
宝来了,这才默默的取出一叠银票。
  她随意的抽出一张,朝身前台面上一摆,沉声道:“全部押了!”
  白衣帮庄少女伙身取过银票,打开一瞧,不由骇呼一声:“哇!一千两!”
  做庄的白衣少女凝视胡若兰一眼,朗声道:“要下注以卡紧,离手啦!”
  说完,双手捧起摇缸摇了几下,然后掀开杯罩。
  哇!四!四!五!六!十一点,好大的点!
  众赌客不由吸了一口气。
  庄家连杀五人之后,终于轮到胡若兰她掷了。
  她脸上表情,是一副夷然自若神色。
  连摇三次,都摇不出点数,好不容易在第四次摇出了二!三!四!七点,众赌徒不由发
出一声惋惜。
  胡若兰双目灼灼的瞧着那张银票被帮庄的白衣女收走了,却只淡淡一笑,又缓缓的抽出
一张银票,搁在台面上。
  不久——众赌客见帮庄的推过一个盘子,里面整整齐齐排列着十叠筹码,每叠一百两,
正是一千两足。
  “哇!又是一千两,好大的手笔,这位姑娘真有钱!”有一位赌客在钦羡,也是赞美!
  “哇咧瞧她手中的那一叠银票,至少有五十张,一张一千两,至少有五万两,乖乖好个
有钱人!”
  这是另一个赌客由衷的赞美。
  此刻,只见胡若兰纤手一推盘子,道:“别这么麻烦,我还是全押上了。”
  奈何——她的赌技太差,赌风又不顺,一连输了三把,也就是说,输了三千两银子。
  挤在赌客群的顾小宝,早已看出端倪,庄家在骰子上搞了鬼!
  他故作才到的样子,道:“嗅!若兰,你也来了?”
  胡若兰也“假仙”的道:“公子!你不是说要多睡一会儿吗?怎么也来了?”
  “我是好梦正酣,却梦见被一条蛇咬了一口,一惊醒来,就再也睡不着了。刚好客栈门
口有个算命先生,我请他圆梦,说是大吉大利,所以就来了,打算捞点银子,哈哈他俩这一
说一唱,煞有其事的,庄家微微一笑,道:“希望算命先生金口玉言,如你所愿……”
  说完,又是“扑哧!”一笑。
  旁边一众赌徒也随之完尔!
  他们是取笑顾小宝眼睛抹鸡屎,自不量力,居然在做发财梦。
  果然——这一把庄家又以十点赢了顾小宝的七点。
  众赌徒不由哈哈大笑!
  顾小宝搔搔头发,哺哺自语道:“怪啦!我做的梦一向很灵验的呀!现在怎么会一出师
就不利呢?”
  众赌徒又哈哈笑着。
  “我就是不信邪!”说完,把胡芝兰手上银票拿了过来。继续下注。
  那知,顾小宝有够“衰”,手气有够“背”。居然又连输了十几把,手上银票已去了一
半了。
  一众赌徒中也有好心人,不禁为他惋惜,偷偷拉了拉他的衣角,意思是叫他不要再赌
了。
  胡若兰却是笑眯眯的样子,输了这么多钱一点也不心疼,似乎这些钱是应该输的,输得
越多她越高兴。
  “三八!二百五,真他娘的十三点!”
  顾小宝觉得不好意思,讪讪道:“若兰,输掉了你这么多钱,我真不好意思!”
  “钱本来就是公子的,何况,咱们还有赌本,说不定可以反败为胜,就好像……好像什
么人讲的‘背水一战’,置之死地而后生哩!”
  “那是谢安说的,希望如此!”
  说完,双手掌心凑在嘴边,连连哈了几下,道;“若兰,听说哈几下。手气就会顺
哩!”
  众赌徒一听,不由椰输的大笑着。
  顾小宝似乎真是要“背水一战”,把所有的银票全押上了,到底有多少,连他自己也不
知道。
  庄家似乎要赶尽杀绝,一摇就是四!四!五!六十一点。
  众赌徒不由“啊!”的齐叫一声。
  “唉!看样子这小伙子是“寡妇死几——没指望’了,输定了!”
  这是一个赌客替顾小宝惋惜。
  轮到顾小宝摇骰时,他以双手捧着摇杯,连摇了数下之后,“砰!”的一声置于台面
上。
  掀开骰盒,众赌徒急忙一瞧:“哇!四!三!二!五!
  不成点,重摇!重摇!”
  顾小宝似乎要吊众人胃口,连摇五把,居然摇不出点子,立即有人叫道:“怎么搞的摇
这么多次都摇不出来,矮子过河,要(淹)什么心嘛?”
  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一位赌客操作川语嚷嚷。
  做庄的那位少女似是有恃无恐的微眯双眸养神,嘴角噙着笑。
  她左边那位帮庄的俏妞却是等得有点不耐烦了,因为,她管吃注,她为了要收下这叠银
票,已经耐心的等了五把哩!
  她心中暗暗决定,在散场之后,一定要向馆主建议,在赌坊增加一项规定,凡是连摇三
次,仍然摇不出点子来的,应该认输!
  她这主意刚起,陡听,一众赌徒惊叫道:“哇!豹子,祖宗豹子哩!”
  急忙回头一瞧,心不由一沉,不错!顾小宝摇出了豹子,而且是四粒全是六点的祖宗豹
子。
  胡若兰欣喜的叫道:“公子!咱们赢了!”
  顾小宝松口气,道:“是呀!好不容易喔!真好运,我一边摇一边想着蛇咬我的情景,
哪知,真的摇出豹子来了。”
  旁边一个赌徒附和的道:“蛇在十二生肖之中,排行老六,公子能摇出四个六,正是它
排行数,不简单,真不简单!”
  “哈哈!托蛇的福,托蛇的福!等下,我请你哥子吃红!”
  他也操了一句川语。
  但是——这会儿,做庄的白衣少女脸绿绿了,因为银票一结算,十二万五千两。
  原来在这叠银票的最后一张是一张面额十万两的,票面是成都“汇丰钱庄”的本票,也
是铁票,南北十三省通用。
  刚才赢了两万多两,如今吐出去,倒输十万两,也正是胡若兰稍早还清赌场的数目。
  做庄的少女心内有数,但不好发作,轻轻拭去额上的汗水,深深的吸了口气,又哈喝
道;“下注!下注啦!”
  说话时,已向就近的赌场保镖使了一个眼色,但没有瞒过顾小宝法眼。
  眼珠一转,内心已有计较,叫了一声:“好!少爷我排了。”
  他连本带利,二十五万两全部押下去。
  做庄少女不由身子一颤,谨慎的开始摇着骰盒。
  骰金放定抬面,右手一掀..。……
  “啊..脑……豹子!完啦!”
  赌徒都有一种迷信,那就是庄家在被大注杀了之后,就会“楣庄”。一见顾小宝一把赢
了十几万两,因此纷纷加码下大注。
  此时,一见应家摇出“六豹”,众赌徒凉了半截。
  果然,庄家一口气连杀数家。
  顾小宝瞧了胡若兰一眼,笑道:“若兰,看来情况有点不妙哩!”
  胡若兰淡淡一笑,道:“咱们原本就是’背水一战’,置之死地而后生嘛!”
  “对!爱拚就会赢,本少爷再拚这一把!”
  说完,又朝掌心哈了口气,双手持着骰盒,摇了数下,才把骰盒放回台面上。
  只见他长长吸一口气,吼了一声:“蛇咬人!”
  说完,口中念念有词,不知他讲的是啥?“喂?开宝吧!”做庄的少女催着。
  顾小宝转首,轻声道:“若兰,你来吧!我有一点紧张哩!”
  胡若兰应了声:“好!”迅速的掀开骰盒。
  “哇!豹子哩!又是‘六豹’。”
  “天呀!真的是‘六豹’哩!掷就是‘六豹’!”
  “真邪门!方才总是摇数次之后,才能摇出点数来。这回却一下子就摇出‘六豹’来,
有够邪门!”
  一众赌徒七嘴八舌嚷嚷,顾小宝哈哈笑道:“‘托各位的福啦!啊!对了,这把该算咱
们赢吗?”
  做庄的白衣少女急忙道:“不!算和局,请你看看墙上公布的规则。”
  “好!和局就和局。”顾小宝道:“反正规则是你们订的,看了还不如不看。喂!朋
友,该你啦!希望你也能过关。”
  说均匀,将骰杯盖上,轻轻的推向隔壁的一位彪形大汉,从衣着形像看来,该是黑道上
人物。
  不过——他借着这轻轻一推之际,内力暗透,神不知鬼不觉的四粒骰于震碎,而摇杯外
表却完好如初。
  他等着要看好戏啦!
  那彪形大汉神情紧张的振起骰杯一摇,突然“咦!”
  一声。
  做庄的白衣少女亦闻声色变,不知怎么办?那彪形大汉将骰杯放回台面上,沉声道:
“这骰声怎么怪怪的?”
  说完,就要掀盖瞧个究竟!
  做在白衣少女突然伸手过来,嫣然一笑道:“朋友!你既然觉得怪怪的.就换一副新骰
子好了!”
  说完,就欲伸手取回摇杯。
  蓦地——那位彪形大汉一把按住摇杯,沉声喝道:“没这种规矩,那有赌到中途换骰子
的道理?”
  说完,迅速的掀开摇杯。
  “咦?这是……,’“灌铅的锡骰?妈的!竟敢出千、赌假!”
  “干你娘!怪不得,老子们总是输多赢少!”
  “叫你们馆主来!”
  “对头,格老子,看他龟儿子怎么向我们交代?”
  群情愤怒,连隔壁数张腊台的赌客,在了解实情之后,也叫骂着围了过来。
  那三位少女想不到局面会如此剧变,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情况,不知如何应付,只好
低垂着头,任由人叫骂,守着那些银票及筹码,不敢吭声……
  就在此刻,突见几名打手推开人群,冲到了赌台。
  这原来布置好准备对付顾小宝的,现在只好出来应变。
  为首一人沉声道:“格老子,发生啥子事啊?”
  那位彪形大汉指着骰杯几粒小铅丸,道:“什么事?老兄,你就少反穿棉袄装老羊啦!
你自己瞧瞧吧!”
  此人瞧了一眼,不由神色一变,他毕竟反应迅速,立即叫道:“是那位道上朋友,跟敝
坊开玩笑,玩这一手‘调包’的把戏!”
  说着,一双眼睛四下扫视着。
  方才那位摇骰的彪形大汉叱道:“姓马的,少拉这一套过门,方才是我当着众人面前摇
的骰,你少含血喷人,叫你们馆主出来给我们一个交待!”
  另外,一个赌客立即应声道:“不错,事情正如这位老兄所说,我可以作证!”
  “对!我们都可以作证!”
  “赌!要赌个公道,开赌坊牟利是天经地义,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出千、赌假就不
应该了,该有个交待。”
  为首的打手姓马的叫道:“大家住口,我明白了,分明是你们眼红,今夜故意联手来踩
‘窑口’,好极了,嘿嘿这几句话,立即引起公债,方才那位摇骰的彪形大汉,更是气得脸
色发白。
  只听得他虎吼一声,叱喝道:“干你娘!姓马的,你竟敢反打我一钉把,好!别人惹不
起你们‘飞来运’赌坊,我葛雍就不信这个邪!”
  葛雍有“绵掌”之称,在川中黑道上具有相当实力。
  他话才说完,一掌向那姓马的劈了过去。
  姓马的带着几名打手,暴喝一声,联手迎击。
  赌客之中,不乏武林中人,立刻加人了战圈!
  “哎哟!”
  “救命呀!”
  整个赌厅,立即大乱,胆小的吓得抱头鼠窜,此刻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赶紧逃跑。
  顾小宝早已在葛雍与姓马的理论的时候,将赌注取回,此刻趁赌坊一片混乱,拉着胡若
兰悄悄离开了赌坊。
  二人来到三叉路口,顾小宝才停下来,道:“胡姑娘,你已还清了令尊的债务,也报了
一箭之仇,‘飞来运’赌坊经过这次后,即使能侥幸保全,再开业,也将一既不振。
  但是——他们很快就会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必会迁怒于你我,施以报复。我并不怕事,
但我却另有要事不能久留,所以,你必须尽快离开。”
  说完,取出一叠银票塞在胡芝兰手中,接着道:“最好离开灌县,这点钱,带在路上使
用,也可以做其他用途。”
  胡若兰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顾小宝,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双手紧紧抱着顾小宝
的腰际。
  顾小宝没有用言语安慰,他清楚,此刻如果自己稍一表示,就会惹上一身情孽。
  红衣姑娘已经使他魂牵梦系,他可不敢另生枝节。
  良久——胡若兰终于停止了哭泣,埂咽着道;“顾少侠.我很感激你的赐助,我原想把
这清白的女儿身报答你,但我知道你是正人君子,如果说出来,对你是一种侮辱。
  但是——我要坦诚的告诉你,我永远为你保留处女的纯洁,三年,三年后,我会与青灯
木鱼结伴,我住在城都锦江我姑丈金石平家中。
  很好找,在东门外不远,姑丈家是个望族,又是洪门中人,稍一打听就知道。”
  说罢,抱着顾小宝深深一吻,然后,潇洒的走了,留下顾小宝目送她的倩影慢慢消失。
  他不由喟然一叹,道:“若兰,此情很可能留待追忆了。”
  怅然的回到客栈,取了干粮,返回青城山。
  当他抵达卧云居,已是午刻了,稍作歇息,准备探踩神泉。
  刚跨出门外,一眼瞥见,前面十来文外柳荫之下,隐见一个绿衣身影,一闪而没,那身
形极像被云。
  顾小宝微一怔神,暗道:“坏了,不知筱云姑娘回来了多久,她为了我与她小姐,煞费
苦心安排,自己却在她离开不久,居然惹上了一身情债。”
  因心中有愧,心下暗自留意,直向屋后走去。
  那屋后正是一道岭脊,岭下一条小溪,两岸松柏并列,夹杂着几株桃树,水清见底,游
鱼可见。
  左右望去,风鸣树梢,蝉声盈耳,好一片清幽所在,却不知所说神泉在什么地方?暗暗
回头望去,不见那绿衣身影,他知道筱云调皮已极,很可能突然出现吓你一跳。
  不由暗自警惕。信步向下游走去。
  那溪流潺潺之声,如湘陵瑟、如伯牙琴,令人心旷神信,也不知走了多远?忽然溪转岭
口,眼前现出一个云封雾锁深谷,谷中林本茂盛,绿草如茵,溪流正向谷中流去。
  顾小宝顿感这谷中有点神秘感觉,暗道:“莫非所说的神泉,便在这深谷之中?”。
  虽然觉得深谷便是神泉所在,但却犹疑不敢遽然下去。
  因为,深谷的神秘,加上“鬼见愁”宫半天在他心中产生优惧。
  继之,突然兴起一种奇想:“在那红衣姑娘居处附近,想来不会有什么歹人潜伏谷中吧
广这一奇想,顿使胆气一壮,当下,便向谷中走去。
  才人谷口,忽见左面岩石壁上,刻有“天池幽径”四个大字,笔法苍劲,显系古人遗
笔。
  不由失声笑道:“原来青城山的天池,便在此处,如此说来,这儿该是高台山了。古人
说:‘行万里路,读万卷书”,诚不我欺!”
  须知,顾小宝曾在舆地记胜上,知道高台山有天池,又名麻姑池,不由心中一动,道:
“莫非那神泉,便在天池之中?”
  循崖前行,忽然一阵清香扑鼻。
  回首望去,前面数十株大梅树,虬枝苍劲,雄古奇伟,枝头正绽放出小小花朵,似是尚
未盛开。
  梅虽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这是古人名句,此时正是孟秋之际,梅树怎么会开
花呢?顾小宝正错愕诧异。
  原来——那枯落的花瓣,并非梅花,却是颜色鲜艳的桃花。
  梅为冬放,桃系春开,时序已定,现已初秋,这谷中却梅桃并放,岂不是时序紊乱,阴
阳颠倒了么?正在惊怔之际的顾小宝,忽听身后一声娇滴滴的“扑哧!”一声轻笑。
  他以为是筱云姑娘蹑踪前来,慢慢回转身躯,口中却笑说道:“谢谢姑娘相赠练气行
功……”
  那知,一抬头,在一棵梅树下,立着一位手捻梅花嫣然含笑的姑娘,虽也是一身绿色衣
服,却并非筱云,忙将话咽住。
  再一仔细打量,这位姑娘年龄比筱云略大,也是一脸俏皮神态,一般的风姿嫣然,只是
那眉目之间,多一份扬溢春情。
  那一个少女不多情,那一个少女不怀春?顾小宝并不觉得可异,微一点头道:“适才在
卧云居前所见身影,想必就是姑娘了?”
  绿衣姑娘俏媚眼儿在顾小宝身上一转,微微一笑,道:“是呀!那儿也是我住的地方。
喂!我问你,筱云妹妹是不是将那本练气行功秘诀借给了你?”
  顾小宝一听“卧云居”也是她的住所,又称筱云为妹妹,心想:“原来那位红衣姑娘身
边有两个丫鬟。
  筱云离去,她却留守卧云居,难怪她们走了,连门也不关锁,我何不趁此打听她们小姐
的身世姓名!”
  当下,一点头道:“是啊;她不但借给我那本秘诀,而且……”
  绿衣人急问道:“而且什么?”
  顾小宝道:“还送了我一粒换骨金丹,姑娘必是小姐身边的人,在下正有一事请教!”
  那绿衣女子听他说完,双目陡放异彩,拈梅走前两步,笑道:“那金丹吃了吗?”
  顾小宝见她问得有异,微微一定,道:“怎么?那金丹可是不能吃,但我已经吃了
啊!”
  绿衣女子微现失望神色,随即嫣然一笑,道:“谁说不能吃呀!那换骨金丹可是清虚禅
师收藏的佛门珍品啊!虽非仙品,练武人吃了,具有脱胎换骨之功效,普通人苦练十年内
功,还抵不上那一丹丸呢?你真幸运啊!平白便得到一粒!”
  言下好生羡慕。
  顾小宝心中微微一动,暗道:“你和筱云都是她身边的人,筱云能随便送人,难道你会
没有?”
  心虽在想,但嘴里可没有说出来。
  绿衣女子似具七窍玲戏心,灵巧不过,微微媚笑道;“筱云她啊!真是人小鬼大,她是
瞒着小姐偷来送给你的,小妮子真鬼!”
  说完,神秘的一笑。
  这由不得顾小宝不信,心中后悔不迭,因为筱云密字上也说过,是她独断自行。
  不由暗忖道:“我怎么没想到这点,这种珍品,她偷偷送给了我,万一红衣姑娘追究起
来,岂不要受到责难。这与我‘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有什么两样?”
  但是——后悔又有什么用,丹药已经吃下去,当下一皱眉道:“真对不起!在下实在不
知道她是偷来相赠,不然,说什么我也不会吃!”
  绿衣女子趁势道:“现在讲这种话没用,你也不必责怪自己,也许那小妮子别具用心
哩!”
  说完,又是一阵格格娇笑。
  顾小宝不由脸上一红,呐呐的道:“你们小姐会不会惩罚她呀?”
  绿衣女子纵声娇笑,似银铃摇空,好听已极。
  她娇笑一阵后,接道:“看!你们心心相印啦!你能关心她,可见你这人还有良心,我
那筱云妹子没有看错人。”
  顾小宝心中实在别扭,觉得绿衣女子简直对筱云是一种侮辱,那不悦的神情也表露无
遗。
  绿衣女子突又娇笑道;“你呀!就别为她担心啦!她很得小姐宠爱,不会受到惩罚的。
倒是那练气行功秘诀。你可看得懂吗?”
  顾小宝见她不再戏谑,也不便出言顶撞。况且,还有许多事,正想从她口中打听。
  于是,淡淡一笑,道:“那上篇我已看过,许多地方虽是深奥难明,但万物不离宗,只
要仔细推敲,当有理解之日。
  只是,那中下两篇文字,却无法识得,姑娘随小姐多日,想必定能识得!”
  “当然叹!”绿衣女子道:“那中篇是用摩维文,下篇是用藏文,你当然不识了。”
  顾小宝听得心中一喜,暗道:“我若能同她在此盘桓十天半月,必可将那秘诀奥秘之处
贯通。”
  他心中是这样想,但一时又难以启口,当下另以话题问道:“姑娘高人,在下十分敬
佩。请问,你们小姐贵姓,他是当今那位高人门下?”
  “哎唷!搞了这么久,你还不知道小姐她的姓名么?她呀……”
  语音一顿,俏媚眼儿朝顾小宝一飞,道:“她便是清虚禅师的俗家弟子,武林中人称她
‘九重丹凤’,她姓白,丹凤就是她的名字。”
  顾小宝一听,不由口中低声喃喃自语道:“九重..丹凤,九重……丹凤,当真只有她才
配有这美丽的浑号!”
  绿衣女子见他低声自语,笑了一笑,也不再说话,仰着头,眺望云空,想了一阵,脸上
迅速的幻变了几下。
  似乎是一件重大的事,已在心中决定。
  此刻——顾小宝也抬着头,望着那碧空飘逝的白云,心中蓦然想起苏武赤壁赋上:“浩
浩乎,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两句话来。
  接着想到古人神奇幻想,而今她竟使它成为事实。心头顿感暖洋洋的,如果能与她成为
神仙眷侣,该是一头栽入幸运圈。
  但是——想到“挟飞仙以邀游,抱明月而长终”这两句时,心中不由萌生一种失望之
感,觉得自己太过于庸俗渺小了。
  像她这种天仙化人,怎会对自己这种庸俗之人,加以天睐。
  几次相救,不过是尽侠义之本份,戏游人间,随便伸手管几件闲事罢了。
  “顾小宝呀顾小宝,你竟如此痴心妄想,岂不是自作多情,庸人自扰了么?”
  这几句话,是在他内心感喟,但一颗炽热的心,顿时变成冰雪,大有冷水浇头怀抱冰之
感。
  虽然觉得她若抱明月而长终,以她那绮玉年华,是一件可惜的事。但除了如此,世间谁
又能配呢?想至此,不由一声微喟!
  此刻——绿衣女子香肩斜倚在一株梅树上,将手中梅枝随手一抛,道:“喂!你叹什么
气呀?是不是觉得武功不如人,自愧匹配不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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