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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紫鹰出世



  陈野匆匆回到镖行,到厨房吃了饭,院子里镖伙们三三两两蹲在地上聊天,兴奋地议论
着明日走镖的事。
  他回到房内,往床上一躺,回想刚才听到的事。照韩天贵的说法,长安扬威镖局的独臂
金刀许培忠,已约了许多高手,他们认定佛宝被无极叟等人劫走,要将佛宝夺回来。皇甫霓
虹他们去到长安,那不是有危险么?
  想起皇甫霓虹,他的心顿时翻腾起来。
  她瞧不起池,所以不准他说出心里话,她喜欢和与她身份相同的人交往,这和湛蓝一样。
原来女子都瞧不起身份低下的人,自己又何必往人家跟前凑,惹人生厌呢?
  罢罢罢,别再想佛宝的事吧,自己管得了么?本事不如人,说话没人听,想管也管不了
哪!还是跟镖车走路,当自己的镖伙去吧。
  他为了驱除烦恼,便坐着练功,以期达到物我两忘之境,一切皆超然。
  但是,他没有做到。
  皇甫霓虹的情影不时闪现在心中,她的音容笑貌,点点滴滴从记忆深处浮上来,使他久
久发痴。
  生平第一遭,他感到无限惆怅。
  生平第一遭,他感到了孤独得难耐。
  生平第一遭,他开始想他的生活以及未来。他就这么永远当个小伙计,只求温饱,与世
无争么?
  在大兴寺,他偶然听到看到了谋害老方丈的惨剧,使他那淡泊如水的心灵,受到了强烈
的震惊。
  出了大兴寺,和牛三在一起。他受了牛三的骗,遭人冤屈却洗刷不清。
  和胖佛爷、丐帮帮主一起,他见到了白飞马的残酷和人与人之间的残酷拼斗。
  和湛蓝在一起,他受到了湛磊、孙家兄妹的轻视。
  和皇甫霓虹在一起,他受到了一个姑娘温馨的关怀,也受到了黄家兄妹、何玉龙的轻贱。
当他把内心的真切感受告诉皇甫霓虹时,姑娘却拒绝了他。
  这种种的经历,与佛家经典的阐述大不相同。我佛普救众生,然而世人却在欺凌自己的
同类。人生下来就有了贵贱,长大后干的营生也绝然不同。
  如今他已被逐出大兴寺,要在芸芸众生、茫茫人海中为自己寻下一块立足之地,也并非
一件容易的事。因为人对人的真诚太少,算计太多。要在人海中立足,切不可任意相信别人。
须得多留一个心眼。在无法讲清道理时,只好以蛮对蛮。以硬对硬。
  可惜,他没有很高的本领,能惩治恶人和那些蛮不讲理的人。
  那么,就这么委屈下去,受尽侮辱么?
  不,决不!以后再碰上韩天贵、冯元坤找麻烦,就尽力和他们干一场,直到躺倒为止。
  还有,最重要的是,要练出一身功夫,不能让别人瞧不起自己。
  师傅教的东西虽然没有名目,但逃跑的功夫、冶伤的功夫、闪避的功夫、点穴的功夫他
已试过管用,别的功夫难道不管用么?不对不对,哪天找机会试试,别再不相信师傅。
  如果师傅教的功夫样样有用,虽然不一定都能胜过别人,至少可以抵挡一阵,也至少可
以打败比自己不如的人。相信只要苦练下去,定能和湛蓝、皇甫霓虹、孙家兄妹、黄家兄妹
一样,再不受他们的白眼。
  对,做人就要做得有骨气,别再窝窝囊囊遭人轻贱,自己何不也做个大侠,救民于水火
之中,在天下扬他一个名呢?
  他越想越兴奋,越想越有味。
  他要是当了赫赫有名的大侠,皇甫霓虹她们,又会怎样想呢?
  “有趣有趣,嘿嘿嘿嘿。………”他不禁笑将起来,就像他已当了大侠一样。
  大侠该是什么样的呢?
  他把见过的人都想了一遍,想寻找一个令他钦羡的风范。
  没有,他一个也想不出来。
  从床上跳下来,他一会挺胸凸肚,走路摇摇晃晃,就像爆赛门神韩天贵一样。
  一会儿他双手倒背,迈着方步,和湛磊、孙剑诗、何玉龙。黄烈他们一样。
  再一会儿,他又缩肩塌背,挤眉弄眼,跟八臂神偷牛三差不多。
  最后,他老气横秋、板着面孔,严厉尊贵,和萧老爷子、皇甫老爷子相似。
  不行,他装起来都太累。
  那么,学师傅么?师傅太懒,自己年轻,让人叫一个懒大侠可不行。
  忽然,他想起了白飞马,想起了他脸上的面罩,觉得有趣极了。
  对啊,戴上个面罩,人家不知你是谁,你却把人家看得清清楚楚。要是自己戴着面罩扬
名,皇甫霓虹她们见了也不相识,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这个蒙面大侠就是野哥儿呀!
  “哈哈,妙极妙极”。 就是打败了逃之夭夭,人家也不知道这就是野哥儿,丢不了面
子。
  好!就这么办。
  可是,戴个什么面罩呢?
  和白飞马的一样可不行,戴面罩的人很多,混起来也不行,要戴就戴个特别的,独此一
家,别无分店!
  主意拿定,他绞尽脑汁想面罩。
  想着想着,面罩改成了头罩,这戴起来方便些。
  他立即开了房门出来,溜到了大街上去买布,准备用自己在庙里学来的针线手艺,缝制
一个头套。
  已是上灯时分,他来到闹市,正想进一家绸缎店买一块好料子,忽见地摊上围着几个小
儿,正吵吵嚷嚷什么:“我剪一个我剪一个”的,顺眼望去,只见一个老儿拿着把剪刀,正
在剪纸,不由凑过去一瞧,这老儿手真神,几下就剪出个缕空的猴子来。
  他灵机一动,请老儿剪个鸟兽图形,缝在头罩上,岂不又威风又好看?
  他为这个主意高兴不已。
  “大爷,用布剪个飞鹰可以么?”
  “哦,剪什么都可以,只要客官出题。”
  他立即去绸缎铺买缎子,买一块桔黄的,那可是袈裟颜色,再买一尺紫色的,用紫缎剪
个飞鹰,五台山的鹰给他的印象极深。
  回到镖局,把门关上,点上油灯,他立即动手缝制起来,足足用了一个时辰,总算把头
罩做好,再把紫鹰缝在额头上,嘿,漂亮极了,威武极了,妙哉!
  这趟镖走的是长安。
  他回到镖局后,精神恍惚,人家说什么也记不在心上,左耳进,右耳出,直到镖车出发,
他才弄清了去处。
  这趟镖不同寻常,开封富商运银两到长安,数字极大,说是十万两纹银,还有一批从漠
北贩来的皮毛货,总共价值四十万两。
  镖主颜世良亲自押缥,带了虎威镖局最得力的镖师史云彪、吴顺良、郝大海、杨忠富前
行,以确保镖银顺利到达。
  陈野被分配在最后一辆镖车上,镖车出发时,人喊马嘶,车轮滚滚,镖师们骑在高头大
马上,威风凛凛。
  镖伙们兴高采烈地赶着马儿,唱小曲的唱小曲,逗乐子的逗乐于,一片热气腾腾。
  陈野几曾见过这种场面?心中的快活非言语能形容。坐在马车上,只是傻笑。
  大队的镖车从街上走过,引得行人注目.
  陈野觉得十分风光,挺胸凸肚,洋洋自得,和镖伙们一块,大声吆喝牲口。
  出了城,镖伙们逐渐沉静下来,一心放在赶路上。
  晚上歇息时,陈野和老镖伙们坐在缥车房值夜,听他们讲述历年来与盗匪拼杀的旧事。
  虎威缥局与任何出名的源局一样,是在真刀真枪的厮杀中闯荡过来的,为了虎威这杆旗,
曾死了不少缥师和缥伙。
  这杆旗就是这么闯出来的。
  如今,虎威镖局名声四传,与黑白两道的人物均有交情,几年来从未失过镖。今日这趟
缥又是镖主亲自押送,自然万无一失。
  陈野很喜欢老镖伙佟四海,他是镖伙中的头,漂伙事事听他招呼。他已有四十多岁,走
镖二十来年。可谓阅历极丰。到过的地方,经历过的危险,那真是说也说不完。
  陈野极爱听他讲各地的风土人情、大盗劫镖、武林典故、江湖诡诈等等轶闻奇事.
  佟四海为人和气。慷慨大方,漂伙们都称他佟四哥。
  陈野从他嘴里知道了不少的人情世故,可龈大大开了眼界。
  路途上饷银多发三两,他又独自买了一套紫绸劲装,准备穿在里层,外罩灰布大衫。
  既然要做侠客,衣服也不能太简陋。
  行行复行行,跋山涉水,风餐露宿,镖局这碗饭的艰辛,让陈野有了领略.
  漂伙们一个个瘦了下去,人人晒得皮黑肉粗,劳累不堪。
  陈野人也瘦了些,但精神健旺如初,使镖伙们惊奇不已。
  这日出了省界,离潼关还有数十里,只见一片荒凉萧索,杳无人迹。
  佟四海头夜就告诫过大家,这一段人烟稀少,须得十分小心。
  缥主颜世良和缥师们神情十分严肃,并辔走在前边,以防不测。
  突然,前头烟尘起处,有两骑急驶而来,使漂伙们两眼瞪直,生怕是拦路的强人。
  俄顷,两骑马已来到近前,大约是看见了虎威镖旗。突然勒住了马,从马身上跳下两个
人来。
  镖师们大吃一惊,也急忙勒住了牲口。
  “颜缥主。”来人大叫一声,竟然站立不住,一下跌倒在地上。
  同行的伙伴也嘶哑地喊了一声,扑倒在地,压在前一人身上。
  颜世良惊得亡魂皆冒,这不是何剑雄的儿子何玉龙、黄一鹤的儿子黄烈么?
  他赶紧跳下马,和镖师们将两人抱起,抬到路边,又命人赶快取水,给两人泼在脸上。
  在前几辆车上的镖伙们,一个个跳下车来,围在镖主四周观看。
  只见何玉龙、黄烈身上血迹斑斑,也不知受了多少处的伤,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
  后几辆车上的镖伙们,也忍不住跑上前来探个究竟。陈野自也不例外。
  当他看到何黄二人的惨状时,心里陡然紧张起来,这两位仁兄情况如此,皇甫霓虹她们
又会如何呢?究竟出了什么事啊!
  隔了一阵,何玉龙、黄烈先后醒来,但虚弱得直喘粗气 两行泪水滚滚而下。
  颜世良急急问道:“贤侄,出了何事”?
  何玉龙硬咽着道:“好歹毒哇……完啦,全都被……被他们杀……杀绝啦……”
  “你说什么?”颜世良呆了。
  黄烈气喘着道:“家父,还有叔伯们,全、全都被、被毒死,只有我、我与何兄,得以、
得以幸免,华山派的人,好、好歹毒……”
  虽然说不清楚,但有一点是听懂了,黄一鹤等人一行,除了他两人,全都完了,中毒死
的!
  众人都惊骇无比,眼都发直了。
  陈野如五雷轰顶,受到的震惊比在场的人更强烈。
  皇甫姑娘、小六子,他们通统都死了?!
  刹时间,他觉得天昏地暗,连天空中的太阳也暗淡无光了。
  颜世良又道:“玉龙,你们在何处遭人毒手月
  何玉龙道:“华阴县境内……”
  颜世良惊疑不已:。华山派的人竟会干出这种事?“
  黄烈道:“千真万确,他们……自己通报姓名……”
  颜世良想了想,又道:“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何玉龙道:“三天以前。”
  “咦,贤侄为何今日才到此地?”
  “我和黄兄身负重伤,在无人的……野林里,躲了三天,今日才……冒死往……这边
来。”
  “好,详情待两位好些时再谈,现在只有将二位送到镖车上,随车前往潼关……”
  黄烈叫道:“不、不,我们要到安徽凤阳,告诉家人……”
  何玉龙也嚷道:“我回蒙城……不去潼关,歇口气、就走……”
  颜世良无奈,招呼镖伙替二人重新上了金创药,用干净布把伤裹了。两人臂上、腰上、
背上、腿上,都有刀剑伤口令人看了心惊。
  切弄妥,又把干粮给两人吃了,精神这才又好了起来。
  颜世良又询问了当时的情形,从两人的口中,大致弄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三夭前他们出了潼关,进了华阴县境后,天已擦黑,便在一个叫“关寨”的大镇
住下。旅途劳累,免不了饮两杯酒解乏。饭后,各自回房歇息。三更时分,何玉龙、黄烈听
到隔壁皇甫霓虹、黄霞的娇叱声,急忙扯出兵刃冲了出来,只见二女已跃至房顶,但听不见
五老动静,顾不得细想,连忙上房跟着二女。
  追至小镇外,只见八个蒙面人迎面站立。
  何、‘黄二人连忙上前与二女站在一起。
  何玉龙喝道:“什么人?在此挡道!”
  黄霞骂道:“这班无耻之徒,原来是有意将我们引来此地!”
  蒙面人报之一笑道:“小娘们,华山的大爷看上了你俩,故把你们引来,好把你们拿下,
带回华山成亲!”
  另一蒙面人道:“大师兄,你怎么说出了华山派的大名。”
  大师兄道:“师弟,这四人还回得去么?两个小妞咱们留下了,那两个男的么。做了,
往林子里一丢,还有谁知晓呢?”
  其余人笑起来,都说大师兄说得好。
  黄烈大怒:“华山派乃正道武林名门,居然会教出你们这班恶徒,令人齿冷!”
  大师兄笑道:一你们劫走佛宝,又算是哪门子的正道人物?我们奉师命在此堵截你们,
快将佛宝乖乖交出,我们就只留下这两个小妞儿,你两人嘛,从宽处置,废了武功,剜了双
目,当个废物总比死了强,你二人意下如何?“
  何玉龙怒不可遏,长剑一伸,道:“出来纳命,待大爷教训教训你们这班名门子弟!”
  大师兄冷笑一声:“死到临头还要张狂,真让人笑破肚皮,你不回去瞧瞧那几个老家伙,
早已直僵僵在床上挺了尸;就剩下你们四只雏鸡,能管用么?”
  四人一听大惊,但浑不相信。
  黄烈骂道:“瞎眼的东西,五位前辈功臻化境,莫说是你。你华山掌门就是亲自下山又
有什么能耐,岂是五老的对手?今日大爷非要教训教训你这信口雌黄的家伙!”
  话一落音,他举起独门兵对短把铁掌,兜头就是一下,朝大师兄砸去。
  大师兄旁边一人大吼一声;举刀来迎,其余人一下散开,将四人围住厮杀起来。
  不到三个回合,皇甫霓虹、黄霞连叫都没叫一声就倒下了。黄烈、何玉龙惊骇万分,奋
力向二女冲去,无奈对方人多,武功也十分高明,不到十个回合,两人就都受了伤。
  这样打下去,两人必死无疑,便奋力冲出包围,向镇上逃去。
  回到旅舍,冲进乾坤掌黄一鹤和一指神龙何剑雄的住屋,呆见两老直挺挺躺着,喊了几
声也不动,正要亮火看个仔细,追兵已至,两人又冲出来拼杀了一番,逃出小镇,藏匿在荒
野的林子里整整两天,第三天实在忍不了饥饿,便大胆出来,华山派的人已经不见。两人到
了镇上,再到旅舍探询,哪知旅舍已被烧毁,料想五老已经化为灰烬。
  颜世良连连叹息,又好言劝慰了一番,送给两人足够的盘缠,眼看两人绝尘而去。
  陈野回到镖车上,魂灵儿早已飞出躯壳,他不言不吭,两眼发直,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
心口堵得发慌。
  马车继续前行,镖伙们都沉默不语,关寨发生的事,使他们震骇不已。
  华山派的人能干出这么绝的事?
  正道武林人士,何以要相互残杀?
  他们不懂,也想不通。
  更主要的是,镖车是否安全?
  出了潼关,众人更加惊惧不安。
  陈野对荒漠的景物毫不在意,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镖车一路紧赶,想到关寨住下。
  正走着,忽听一声呐喊,道旁的野林中冲出八匹健马来,马上骑土手执兵刃眨眼间横挡
在道上。八骑之后,还有一辆豪华马车。马车之后又是八名骑土。
  先头的八名骑士五男三女,男的俊逸风流,女的也颇具姿色,他们铁板着脸,杀气腾腾,
令人心寒。
  为首的一人三十来岁。扬声道:“镖银留下,留命逃生。若敢抗拒,不留活口!”
  他的话,镖局的人无论在前在后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的爷!正儿八经劫缥的响马来了。
  佟四海不慌不忙,大声招呼镖伙,将缥车挤拢,抽出兵刃,将镖车团团围住。
  总镖头颜世良双手抱拳道:“虎威镖局总镖头颜世良,敢问当家的尊姓大名?”
  为首之人喝道:“少噜嗦,快献出镖银!”
  颜世良冷声道:“当家的,虎威镖局与黑白两道英雄从未结过梁子,这一路来承蒙各地
英雄照顾,得以平安过境。当家的手头要是缺少银两。颜某人定当双手奉上,还望当家的高
抬贵手,放在下一马,在下……”
  “住口,少说废话,你要是不识相,休怪大爷下手狠辣!”
  “当家的,俗话说……”
  颜世良没能把话说完,对方挥手就是一马鞭,甩在他坐骑马头上,那马一声惨嘶,前蹄
高举,差点把他摔了下来,紧接着双蹄落地,马身一歪,竟然躺倒不动了。
  颜世良慌乱中不明所以,从马背上滚了下来,弄得狼狈不堪。
  一马鞭就将马击死,来人这份功力当真是惊世骇俗。
  颜世良倒抽了口冷气,硬着头皮扯出长刀,冷不防抽空子左手一扬,“嗖嗖嗖”三把短
刃一把直射马上人,两把直戳坐骑。
  他作为著名镖师,岂能栽这样大的跟头。他外号飞刀,于是施出绝技,要将对方坐骑击
毙,挣回面子。
  哪知马上人一抖手中马鞭,“僻啪”一声,三把飞刀均被击飞。接着腰一挺,人从马上
腾起,在空中扯出一把刀页子极窄的弯刀来,白光一闪,夹带劲风,朝他劈来。
  颜世良不敢轻撄其锋,急忙横移三尺躲过,不等那人站稳,拦腰一刀横扫过来。
  那汉子并不转身,顺手一刀,格挡来招,眼看两刀相击。
  颜世良使的是朴刀,刀背沉厚,见对方弯刀薄轻,一咬牙加了力道,意在磕飞对方兵刃。
只听“当”的一声,一把刀横飞出去,落到三丈外去了。
  刀是脱手了,不过不是人家的弯刀,是颜世良手中的朴刀。
  镖师吴顺良大惊,慌忙一个箭步跃上,挡在总镖头身前。
  颜世良又惊又怒,右手一扬,三把飞刀出手,直奔对方上中下三盘。
  一旁观战的佟四海,立即扔过一把朴刀给总镖头。
  颜世良得了兵刃,大吼一声,扑上又战。
  这趟镖银要是丢失,虎威镖局从此只好关门大吉。这还不说,他即使把家产卖了,也赔
不起这巨款。他非得去蹲大狱不可。
  一家老小的命,都押在这趟镖上,他还能顾得了自己一条命?
  对方汉子避过飞刀,立即与重又扑上来的颜世良斗在一起。
  颜世良走镖二十年,闯下了一个响当当的名头,这决不是侥幸得来。只见一把补刀在他
手上,攻守有致,刀法严谨,决不使险招玩命,而是稳扎稳打。
  二十回合一过,对方刀法一变,以奇快无比的攻势,、一下就打乱了颜世良的步伐,立
即陷于被动之中,只有招架的份,没有还手的力,明显地走了下风。
  吴顺良、郝大海、杨忠富、史云彪四位缥师互相递了眼色,明白今日面临大劫,只怕是
血溅当场,尸横野地了。
  吴顺良一咬牙,挥动朴刀上前助阵。
  郝大海、杨忠富、史云彪则护住镖车,准备以死相拼。
  对方头儿以一敌二,却并无惧色。他只吼了一声道:“斩尽杀绝,携走镖银!”
  马车前的七名武士立即飞身下马,向镖车扑来。马车后的八名武土只出动了四名,余下
四名似在守候马车。
  郝大海见贼人冲来,大吼道:“弟兄们,并肩子上啊,与贼人拼啦!”
  镖伙们呐喊一声,使刀的使刀,使棍的使棍,立即迎向贼人。
  怎奈贼人太强,双方一交接,弟兄们手中的兵刀就被磕飞,哪有交手的份儿?
  七个男女狞笑着,象要屠宰羔羊一般,把镖伙们全宰了。
  忽然,紫影一闪,一个头戴桔黄面罩。罩上嵌着一只展翅紫鹰,身穿紫色劲衣的怪人出
现在七个男女面前。
  这怪人手持一根树枝,也不说话,“呼”一声。紫影一闪,树枝直点对方一持判官笔的
年轻盗贼。那人舞起判首笔迎战,只来得及比了一下招式,双笔掉落,就愣在那里不动了。
  紧接着紫影门来飘去,就象鬼魅一般,眨眼间便打伤了对方四人。这紫衣怪人只打对方
持兵刃的手臂,只要挨着一下,就又酸又麻,再也拿捏不住手中的兵刃。
  他们根本来不及施展出自己的绝招,就着了对方道儿 一时间,惊得傻了。
  镖伙们见有高人相助,胆子顿时壮了起来,纷纷拾起掉落的兵刃,发一声喊,向贼人冲
杀过去。
  贼人手臂酸软,全身酥麻,哪里还敢逞凶,急忙掉头就跑。
  紫衣怪人三下两下又击掉了强人手下八人的兵刃,直奔与镖主、吴镖师大战的贼首。
  贼首不知出了什么事,还来不及把吴镖师一刀通翻,就觉紫影一闪,一股劲力袭来,一
条手臂忽然酸麻酥软,兵刃“当啷”一声掉落,把他惊得急忙一个“旱地拔葱”腾起三丈。
但是,他在半空顿觉腰眼一麻,掉到地上便动弹不得了。
  紫衣怪人一下又蹿到了马车上,掀开车帝一瞧,里面绑着好几个男女,其中一人正是皇
甫霓虹。
  守候在车后的四名骑士,急忙飞身下马,企图把紫衣怪人从马车上拉下来,他们刚冲到
车门口,紫衣怪人顺手一扬,一股刚劲之力冲出,一下把贼人打肾跌出三丈外。
  紫衣怪人见捆人的都是麻绳,他又没有刀子,急切间伸出食指中指一剪,绳子便立即断
裂,比铁剪子还管用。他自己也很意外,没想到师傅教的玩意儿到急用时还真管用。
  三下五除二,他把皇甫霓虹、黄霞、福敬、陶荣、何剑雄、皇甫敬、黄一鹤、郑六子都
解了绑,然后从车中跃出,只见他跑得飞快,兔子一般,一下钻人林中不见了。
  匆忙中他疏忽了一点,皇甫霓虹她们都被制了穴,所以绳子虽然松了绑,人既不能动,
也喊叫不出来。
  马车外,人们还在乱成一团,忙着救助伤员,也顾不得那些吓得逃走的匪徒。
  颜世良检查了镖银无损,又探视了镖伙,幸无丢了性命的,这才去看那辆豪华马车。当
他掀开车帘看见是皇甫敬他们时,喜得大叫起来。忙上车替众人解穴,五老和两个姑娘、小
六子才算开得了口说得了话。
  铁扇先生道:“颜镖头,多承救援,大恩不言谢……”
  颜世良忙道:“啊哟,陶兄,小弟哪有此能耐,多亏……”
  何剑雄道:“紫衣蒙面人不是和颜兄一块来的么?快请来见见。”
  皇甫敬道:“挤在马车里干什么?有话外面说,还没有憋个够么?”
  众人这才下了马车,镖伙们一见,欢呼起来。
  黄一鹤道:“蒙面客呢?”
  颜世良道:“咦,不知哪里去了。”
  他又问众镖伙,大家以为在马车里呢。
  皇甫敬叹道:“受人大恩,连是何人都不知,惭愧惭愧!”
  皇甫霓虹两眼直朝镖伙里瞅,寻找陈野的身影,但未见到,暂不好问。
  颜世良道:“各位,潼关外曾遇黄贤侄、何贤侄……”
  他把经过情形讲了。
  福敬道:“阿弥陀佛,我辈二世为人,离死也差不多了。”
  颜世良道:“各位是中了迷药吧?”
  黄一鹤道:“比迷药不知厉害了多少倍,人中毒后昏昏沉沉、全身瘫软,据我回想,就
是吃晚饭时着的道儿。”
  皇甫敬道:“不错,晚饭时我们五个老儿一桌,外加郑六子,虹儿他们四人一桌,中毒
的全是我们这一桌的,中了毒还不知道,等睡下去就一觉不醒,等醒来已被人点了穴,捆着
手足,关在一间屋里。”
  黄霞道:“我和霓虹妹妹正睡得好好的,突然窗子响,受惊醒来,只见一个蒙面人进了
屋子,我当即和虹妹追了出去,在镇外与他们动上了手,忽然觉得一阵头晕,昏倒在地,等
醒过来,已和爹爹、叔伯们关在一起。”
  何剑雄道:“这伙人自称华山派,我看着却不像,此去华山不远,到山上问问去。”
  无极叟道:“弄清真相很是应该,明早去吧!”
  皇甫霓虹并未听长辈们的谈话,两眼仍注视着来往的镖伙,突然,她瞧见小六子搂着陈
野的肩膀,站在一棵树下说话,心里便怦怦乱跳起来,连忙朝他俩走过去。
  那天她和何玉龙、黄氏兄妹走在前,并未料到自己已经伤了陈野的心,更未料到他会来
个不辞而别。等她好不容易抽个空档回头瞧瞧陈野时,没瞧见他的身影,却也不以为意,以
为他还没转过路弯。
  等到了歇脚地,好一阵子都不见他来,这才起了恐慌。
  结果,第二天起床没见他,这时她才明白,陈野是个有心人,她伤了他的心了。她不禁
十分后悔,不该对他这么严厉。
  但是,她也决不轻许终身。她冷静地想过,她对野哥儿只是好感而已。野哥儿身上有看
不穿的迷,但这个迷如果一下揭开,很可能会使她失望.因为,他要么就是个杰出不凡的人
物,要么就是个愚钝忠厚的凡夫俗子。
  她不愿他是个凡夫俗子。
  所以,她宁愿这个迷推迟些揭穿。
  不错,她一度以为他不同凡响,身上有着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惊人功夫。
  可是,只要仔细琢磨,又觉得这样认定未免根据不足。
  不错,她出手攻他,都被他巧妙地躲过了。然而,这可能是闪避功夫较好,另外,自己
的武功并不高明。
  无极门的武功是走的刚阳路子,最适合男人,特别是体魄强健的男人习练,作为女孩子,
能练的功夫就少了。所以,她父亲为她不是个男儿深感遗憾。因此,她习练的只是无极门的
浮浅功夫,真要与人交手,她恐怕连黄霞都不如。所以,陈野能躲开她的攻击并不足奇,何
玉龙、黄烈都做得到。
  基于上述原因,她对陈野还没有产生刻骨铭心的情意。
  她知道何玉龙、黄烈对她都怀有情意。论人才武功门第,他们都可以是皇甫家的乘龙快
婿。只要她略有表示,两人定会请父母上门说亲。但是,她不愿意。陈野在她心中的份量,
比他们两人还重。
  陈野虽然有时看起来木讷,但却有自己的风骨。如果他的本领以及为人都令她佩服,她
就会毫不犹豫地投怀送抱,以身相许。
  有生以来,皇甫霓虹头一次经历这艰难痛苦的抉择,心情十分矛盾。
  一句话,说她愿将终身托给陈野么,还差那么一点,说她绝对不愿意么,她又心许了大
半。
  唉,这种烦恼大概许多姑娘都经历过,只有她们自己才知道。而这种事又不兴对人说,
只好埋在心里,让自己受一番煎熬。
  谁要是该决而不决,就可能扔掉了好姻缘,放走了一个有为的伟男子,把他推向别的姑
娘裙下,以至噬脐莫及。
  然而,也可能错把瓦壶当黄钟,把一个表面伟岸、实则糠皮的小人错爱,到头来幻想破
灭,噎气终身,那也是后悔来不及的事。
  唉,当个女儿家有多难啊!
  再说皇甫霓虹一见陈野,身不由己就往他和郑六子那儿跑去。
  陈野见她跑来,脸一红,招呼道:“听小六子说,小姐遭难了,幸未受到损伤,多谢菩
萨保佑!”
  皇甫霓虹听他称呼都变了,不禁心酸,道:“野哥儿,你为何不辞而别?”
  郑六子人小鬼大,借故溜开,让两人说话。
  “在下想自谋生路。”
  “爹爹说过,请你去我家做客,你……”
  “小姐,陈野下人一等,哪配当小姐家的客人?陈野只能与厨子园丁镖伙为伍。”
  “你说什么?!野哥儿,我什么时候说瞧不起你了!”
  “小姐,黄家的少爷小姐,连同湛家的、何家的,他们哪一个不是对着野哥儿翻白眼?
小姐与他们才是门当户对的佳宾,野哥儿又何必依附于人,到处遭白眼惹厌呢!”
  “咦,分别不几天,你竟然变得那么会说话了,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说
黄家兄妹、何师兄他们对你白眼,我对你也如此么?”
  “没有。不过,野哥儿对小姐说了一番真话。就被小姐饬令不准再说,也不准在别人面
前说,以此推论,在下那番话的确是自不量力,倒教小姐生气了,这也难怪小姐,我陈野的
确不配,想想不免自惭形秽,只好另寻出路。”
  皇甫霓虹听他又提起那番叫人耳热心跳的话,而且直言不讳,一点也不转弯抹角,言词
又咄咄逼人,不禁又生气又害羞.
  这叫她怎么说呢?
  她还没有拿定主意,怎么开口?
  她想了想,只好说:“野哥儿,这是终身大事,我怎能随随便便开口。你我相识不久,
怎能就提这些事,这要等以后再说,你懂了么?现在你跟我们走吧,小六子也愿和你在一起,
你不能就只当个镖伙难怪何师兄他们瞧不……”
  陈野冷冷打断道:“小姐,多谢美意,在下就当个镖伙混饭,人家少爷小姐瞧不瞧得起
都无关系。野哥儿就是野哥儿,决不攀龙附凤!”
  皇甫霓虹见他不领情,一时气急,一跺小莲足,转身跑了。
  陈野冷冷瞧着她的背影,自言自语道:“瞧不起野哥儿,再等以后瞧吧!”
  他今日于事急时换了衣服戴了头罩,也不管功夫用不用得成,便施展师傅教的功夫冲了
上去,手舞师傅教的树枝战法,结果,大获全胜,稀拉松地就把对手击倒。
  师傅不肯教他兵刃,说是用树枝儿方便,走到哪里都可拆得到,又何必背刀佩剑,既噜
嗦又不方便。
  树枝能与人对敌么?他不信。所以,从来也没把这功夫放在心上。
  后来,对师傅有了信心 今日才折了树枝一试,居然大奏功效。
  他本着“不杀生”的佛门戒条,只以内气借物传功,把对方兵刃震掉,并点了穴。
  从今日起,他信心倍增。
  离开皇甫霓虹,他回到镖伙中。
  镖车开始上路,镖伙们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着今日出蒙面大侠,个个佩服得五体投地,赞
不绝口。
  老镖伙佟四海道:“这位紫鹰怪侠的身手,当真是当世无双,我佟四海一生见过不少高
手,可要和这位紫鹰怪侠比起来,咳,还差了那么一大截……”他伸开两臂,差点把马鞭也
掉了.
  镖伙们哄笑起来,争着念叨“紫鹰怪侠”的大号。
  陈野心中说不出的一股滋味,又兴奋,又高兴,又自豪。
  原来,受人称赞的滋味挺不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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