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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字真经


第 十 章 隐身人示警



  下午,左夫人在总管陪同下,来到了迎宾楼。
  苍家兄弟原以为她很快就会来的,未料直到此刻才来。
  四个丫环站在夫人背后,总管坐在她右侧,夫人介绍。他名叫霍占云。
  这位霍总管不过四十上下,方脸隆鼻,太阳穴高高坟起,一双虎目精光四溢,一望而知
是内家高手。
  左文星没有来,大约是故意回避。
  苍紫云见过夫人后,迳自回楼上去了。
  左夫人坐定后,启开朱唇道:“犬子今年二十有二,尚未娶妻,如今对苍姑娘属意,求
老身向二位爷台求亲,不知二位愿允婚否?”
  不绕弯儿,不说奉承话,直直接接提亲,倒是十分爽快。
  苍震环道:“小女既蒙公子垂青,左公子为人正道,义肝侠胆,这婚事就算定了吧。”
  左夫人一比手势,霍管家即从怀中摸出一只精致木盒,将盒盖打开,里面绸缎垫底,放
置着两只玉镯,通体纯绿,晶莹剔透,十分珍贵。
  管家道:“这对玉镯,夫人作为聘礼,请苍大爷收下。”
  苍震环接过玉环,放在茶几上。
  管家又道:“夫人之意,遵从苍家家事未了前不迎娶之说,婚期就往后延吧,只不知苍
大爷欲在何时完婚?”
  苍震环道:“三年为限,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左夫人点头同意。
  总管又出去唤了位帐房先生前来,将左文星、苍紫云的生辰八字写了,双方又作了交
换,以示郑重。
  之后,左夫人告辞,一行人便走了。
  苍震宇道:“大哥,兄弟觉得左夫人似乎冷淡得出奇,订婚之事就象衙门里办例行公事
一般。”
  苍震环道:“愚兄也有同感,兴许是夫人性情孤僻些的缘故。”
  苍震宇又道:“大哥对这位霍总管有何印象?兄弟总觉此人城府很深。”
  苍震环道:“不错,似乎有些阴鸷,观其坟起的太阳穴,武功似很精深呢!”
  哥俩正说着,苍紫云下楼来了。
  “云儿,婚事已定,这是左夫人送的聘礼,你来看看吧。”苍震环道。
  苍紫云睑如红霞,也不答话,迳自从爹爹手上捧过木匣,逃到楼上去了。
  老哥俩相视而笑。
  这时,左公子来了。
  一进大厅,就向苍氏兄弟下拜,口称岳丈,行三跪九叩大礼。
  苍震环大喜,连忙双手搀扶,请左文星坐下。
  “贤婿,你与云儿婚事既定。从此就是一家人了,待苍家报了血仇,你们就可完姻,暂
以三年为限,不知意下如何?”
  左文星喜孜孜道:“小婿之意也如此,不替云妹报了血仇,决不完姻。”
  苍震宇十分高兴,道:“有贤侄助力,苍家血仇何愁不报!”
  左文星道:“从今日起,由小婿教授云妹‘十煞剑法’。以云妹的资质,三个月可学
成,届时便访寻仇家,作一了断。”
  苍震环连声赞同,便高声呼唤紫云下楼。
  苍紫云装听不见,也不答应。
  左文星来到楼梯口叫道:“云妹,愚兄教你‘十煞剑法’,快些下楼来吧!
  苍紫云听说学剑,不能再装聋了,只好提着剑红着脸,低着头下了楼,在厅中侧身站
着,不敢看左文星一眼。
  见她如此娇羞,左文星实在爱煞,温言道:“云妹,为了家仇,愚兄今日授你剑法,只
要妹妹学成此剑,便可早日报仇。”
  苍震环道:“云儿,从今日起,你与文星兄妹相称,武林儿女,不必太过拘泥,你随文
星好好学剑去吧!”
  苍紫云只是点头,大气也不敢出。
  左文星轻声道:“云妹,走吧。”
  苍紫云便跟着他来到了后花园。
  左文星先教她念口诀,她低着头跟着念,不要几遍便记熟了。
  左文星见她如此聪慧,更是高兴非常,便连比带划,细心讲授第一招要领。
  苍紫云渐渐忘了羞涩,起劲地学练起来。
  这“十煞剑法”十分繁复,名义上只有十招,其实一招又有三式,学起来十分不易。
  一下午过去了,只练得一招。
  苍紫云见十煞剑的确厉害,大大超过了家传的“飞龙剑法”,芳心大为兴奋,左文星教
剑又十分耐心,把细微处讲解得十分清楚,她学起来便容易了些,于是一颗芳心,对左文星
又增添了几分好感。
  又是十天过去,剑法只练熟了五招,而苍震环的伤势已经全好,再在这里住下去似乎已
经不便,可紫云剑法未成,搬回去也不是办法,幸而左文星再三挽留,老哥俩决定等紫云把
剑法学完再走。
  但是,苍紫云在这十天中,又发现了一些怪事,使她对左府产生了一些疑问。
  在她学剑的第三天早晨,还未下楼,她便到窗口去张望,瞧瞧左文星来了没有。
  左文星来是来了,可并不止他一人,那个满头白发的拄拐婆婆又来了。
  两人在林荫处说话。
  苍紫云想,她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不听左文显提起?何不干脆冲下楼去,见见这位神秘
的老妪。
  说走就走,她迅速下了楼,直朝亭阁方向跑去。
  等她来到左文星身边,只见左文星一人背着手,正望着亭阁出神。
  她连忙四处打量,除了她两人外,林间静悄悄,没有第三人。
  左文星含笑转身道:“云妹早。”
  苍紫云道:“文哥早,就他一人么?”
  左文星点头道:“自然只有愚兄一人,从教你练剑起,愚兄就吩咐下人不要来此,以免
干扰云妹练剑。”
  咦,左文星不说实话。
  明明他刚才还在和一个老太婆说话,怎么眨眼间老太婆便没了影儿?
  这老太婆究竟是谁?为什么避不见人?
  上次她避开了左夫人,这次避开了自己。
  这又为的什么?
  不过,她没问出口来,接着练剑。
  这是第一件事。
  第二件事发生在练剑的第六天晚上。
  那天晚上,左文星没来迎宾楼和苍氏兄弟聊天,苍紫云觉得无趣,独自提剑到后园习
练,她才走入林荫小道,便听到亭阁那里传来说话的声音。
  只听一个嘶哑的声音道:“如此犹豫再三,你伯父九泉之下岂不伤心?”
  另一人道:“只怕你我武功不敌!”
  苍紫云大吃一惊,这不是左文星的声音么?他这是和谁说话呀。
  嘶哑声音道:“再不下手,反遭其害。”
  左文星的声音道:“功未练成,奈何?”
  接下来便没了声音,苍紫云等了一会,依然没有动静。便悄悄往亭阁走去。
  亭阁间空空如也,那里还有人影。
  她惊得目瞪口呆,怔怔站在那里。
  听错了么?没有。
  人到哪里去了?为什么鬼鬼祟祟?
  忽然,林荫道外传来左文星的声音:“云妹、云妹,你在哪里?”
  苍紫云一惊,嘴里答应着,往外走来。
  左文星一见她,喜孜孜道:“云妹,愚兄到迎宾楼,听说你独自在此练剑,故赶忙来
了,云妹肯下苦功,愚兄十分高兴。”
  听,他刚才明明在亭子间里和人说话,怎么又到了迎宾楼?
  咦,此人为何要说说?
  她抑制住内心的不快,勉强答道:“本想再练两遍的。现在又没兴致了,回去吧。”
  左文星十分愿意和佳人在此处说几句知心话儿,便挽留道:“既来了,就练两遍吧!”
  苍紫云心性素来平和,便依言舞开了剑。
  左文星又指出了几个不正确的地方,帮她改正,既耐心又温情。
  好几次她都想问问左文星,但总还是住了下去,没说出口来。
  练完剑,二人回转迎宾楼,与苍氏老哥俩又闲坐一阵,左文星才告辞回去。
  苍震宇笑道:“云儿,你前脚才走,文星后脚就跟来了呢,表面上是来探望岳丈,骨子
里是找小媳妇儿说话。”
  苍紫云大羞,逃回楼上去了。
  她想,听二叔的口气,自己一走,左文星就来了,那么,谁在亭阁里和人说话呢?
  不对,说话的人明明就是左文星,这其中必有古怪。
  想想自己已经把终身托付给了他,他为何鬼鬼祟祟让人不解呢?
  莫非爹爹二叔看错了人?
  综观左文星平日为人,似乎也不是奸诈之徒。
  这一切,究竟又是怎么回事呢?
  她感到茫然了。
  听说爹爹要回丰财坊自家的小院里,她自然十分赞成。但“十煞剑法”未成,左文星又
拼命挽留,她心中的疑问又不好说出,只好听爹的话,仍留在左府,继续学练剑法。
  她暗自下了决心,要在最快最短的时间内学完十煞剑法,好离开这所充满了神秘气氛的
大宅。
  第十一天,她和左文星仍在后花园里练剑,从第六招开始,难度似增加了一倍。
  一天下来,一招都未练熟。
  又是十天过去,她总算练到了第八招。
  闲暇时,她想亲近素娥素秋,好从她们口里,探出些左府中的秘密,但两个丫环只在做
事时来迎宾楼,事一做完便迅速离去,话都无法说。
  这也是有悖常规的事。
  两个丫环既然派来侍候客人,就应该留在迎宾楼才对,为什么来去匆匆,决不稍留片
刻,听候客人使唤呢?
  越是弄不清的事,她越是挂在心上,再也放不下。
  这天晚间,她照例练剑,左文星在一旁指点,把已学会的八招剑法连贯起来。
  练毕,左文星回自家住楼去了,苍紫云假装回楼休息,把剑放好后,从窗中跃出,从栏
杆上翻到了屋顶,朝主楼那方眺望。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连自己也说不清楚,她对主人住楼,产生了一探的念头。
  主楼灯光璀璨,似乎无人安睡,她耐心地伏在瓦楞上,等着三更到来。
  逐渐,主楼的灯火一盏盏灭了,变成一座小山似的,黑黢黢地矗立在星空中。
  主楼有三层,据说夫人住三楼,公子住一楼。
  她和爹爹二叔自进了左府后,从未被邀到主楼去过,想起来也实在叫人疑心。
  她见时机已到,刚要立起身来,忽然听见身后“唰”的一声,把她惊得赶忙扒下,一个
侧翻,却见一团东西落在身旁。
  伸手一抓,是个纸团。
  她心中大疑,也不敢去探主楼了,忙回到自己房间,从怀中取出发烛儿,在墙上一划,
引着了火,点亮了蜡烛。
  有了灯光,又把她吓了一跳。
  原来,从未动用过的桌上砚台,己被人磨了墨汁,插在笔筒里的毛笔,此刻也搭在砚台
边上。
  就是说,她在屋顶时,有人进了房间,磨了墨写了字。她却一点也不知。
  来人好大的胆。
  她张开手中的纸团,只见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几行小一字:
  住在左府,当守规矩,为何夜伏瓦楞上,欲思何为?身处险境而不知,还敢胆大妄为,
岂不自投罗网?艺成后速离此地,左府情形,且不宜外道,否则,大祸加身矣!
  苍紫云看完纸团,惊得连手也抖了。
  她不能再把疑惑藏在心中,必须告诉爹爹二叔去。
  于是抓起烛台,下到一楼,敲响了爹爹的房间。
  “爹爹,是云儿,快快开门。”
  稍倾,苍震环开了门,面上十分惊讶:“出了什么事?”
  她示意爹爹进房,把烛台放到桌上,把纸团给爹爹瞧了。
  苍震环看了一惊,也不说话,便去对间叫起了苍震宇。
  苍紫云把二十天来感到的可疑处统通说了,苍氏老哥俩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苍震环道:“从进左府后,爹爹也感到许多事不解。但有一条,左文星对苍家却是一片
诚心。故此爹爹忍耐着,就为的让你学好剑法后才作处置。”
  苍震宇道:“左夫人冷冷冰冰,进来二十天,只见了两面,对亲家如此冷淡,不能不令
人怀疑。”
  苍震环道:“照纸团上所说,我们住在这里并不安全,云儿,你还要几天才能练好剑
法?”
  紫云道:“最后两把六式最难,最快只怕也要四五天。”
  苍震宇道:“无妨,贤侄女就专心练吧,为了绝技,值得冒这趟险。”
  苍震环道:“左府可疑之事甚多,该不该问左文星呢?”
  紫云道:“该问该问,不知他捣的什么鬼?如果不老实,女儿就不理他!”
  苍震宇道:“左文星人不坏,只恐其中涉及左家阴私,还是暂时不问是好。”
  苍震环道:“二弟说的极是,先不管其他,等云儿学好了剑法再说!”
  话刚落音,“呼”一声,从窗口飞进了一团东西,轻飘飘落在桌上。
  原来又是一个纸团。
  这个纸团把窗纸撞破,带着呼声飞进。
  一个纸团能发出声音,劲力该有多猛。
  可它落在桌上时,却又轻轻飘飘。
  此人的内力,已到了控制自如,收发随心的地步。
  苍氏三人,惊得面面相觑。
  苍震宇急忙抬起纸团,展开一瞧,笔迹与前张纸条一样,字体歪斜。
  左小儿和你们一样无知,不必询问。事情远比你们所能料想的来得复杂,望听从劝告,
艺成后速离是幸。剑法虽然残缺,练成后足以对抗高手。若能习全,威力倍增。惜左小儿并
不知此,只能练 得十招。切记,安份守己,早日离府,否则性命难保。
  天,纸条上说了些什么啊!
  苍紫云欲跃在厅外,被苍震环制止。
  “来人武功太高,你我难望其项背,追出去也见不到人的,不如算了吧!”
  三人又轮着将纸条看了个仔细,越看越觉得惊人。
  左文星虽是左家独子,却不知内情。
  “十煞剑法”原来残缺了部份,左文星自己都不知道。
  左府诡橘难测,危机四伏,一不小心,有性命之忧。
  看来,只有速离左府才妙。
  苍紫云道:“不如明天就走吧,既然‘十煞剑法’残缺不全,学了用处也不大,岂不白
费功夫?
  苍震环道:“不对,字条上说,学好了足以对付高手,可见此剑法不凡,云儿必须学完
才是。”
  苍震宇也道:“这位隐身人也说得清楚,只要安份守己,当无性命之虞。还说学成后速
离,可见是要云儿学完才走。只要我们不管闲事,也不会惹出麻烦。”
  苍震环问:“云儿,你还需几天练完?”
  苍紫云道:“不出三天,云儿一定学全了它,再以两天贯通全套剑法,就可以对敌了。
  苍氏兄弟听了十分高兴,各人互嘱小心,方才各自回房安歇。
  是夜,苍紫云翻来覆去睡也睡不着,老想着两张宇条上写的话。
  翌日晨,她又到后园练剑,不一会左文星就笑眯眯起来了。
  从他的神态上看,似乎什么事也没有一般,使苍紫云放下了心。
  左文星道:“今日教第九招。这一招和最后一招威力非同小可,变化也极细微,云妹你
瞧仔细了。”
  说完,他抽出剑来演练,边演边解释。
  这第九招叫做“煞神闯关”。
  意在要脱身时,杀开一条通路。
  苍紫云居然一上午就熟练了它,使左文星称赞不已。
  下午,学最后一招,名为“定海杵”。
  这一招十分厉害,为救命反击敌手的致命一击。
  直到晚间,她方才学会。
  之后两天,她将十招剑法贯通,已使得十分娴熟。
  苍氏兄弟大喜,遂决定提前离府。
  左文星挽留不住,只得去禀告左夫人。
  左夫人玉体欠安,未来送行,由霍占云总管代劳,送到大门外。
  左文星则一直陪同到丰财坊苍家。
  临走时,左文星提出,要到苍家来住,好共商复仇之计。
  苍家租的本是一个小院落,里面有的是空房间,苍震环一口答应,左文星说马上回去携
带衣物,说完兴冲冲走了。
  苍家三人见安然回到家,不禁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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