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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剑金镖
第十六章 解梵文高僧圆寂 洗佛寺侍卫逞凶
佛堂中,两盏长年不灭的酥油灯闪闪烁烁发出暗淡的光,照着印禅、印法两位大师紧锁
双眉的脸。
时过两日,丝绢画中的秘密仍未解开。印法大师烦躁地提起茶壶,咕咕噜地一口气将满
满一壶水喝个精光。他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盯着印禅大师。事情明摆着,罗汉冲这班凶恶
的侍卫逼他们解画决非好事,说不定解开此画后,将有无辜世人因此遭殃! 印禅大师微睁
双眼,凝视着丝绢画,心里反复思量对策。
丝绢画上的梵字经文,字体,在印禅大师眼中跳动,排列,组合,分散;再排列,再组
合……九九八十一,这八十一个颠三倒四的经文,与画面中暗藏的奇形梵字有什么联系呢?
这八十一个字的梵文经,可分别排出三条进山路线,而标在画中左山峰腰的一个“宝”字,
似乎明示沿着其中一条路线即可达到左山峰腰的藏宝地。这是一幅藏宝秘图!但,印禅大师
却不以为然。他以特有的洞察力,肯定这个“宝”字是故弄玄虚,而在奇形梵字中才蕴藏着
真正的秘密。他感到隐藏着奇形梵字的画面,是幅武功图.
印禅大师沉思良久,对印法大师低声说:“师弟,这画 面难道是什么阵势图么?”他
已和印法印证了各种武功,都 合不上奇形梵字的画面。
印法大师极力平抑着内心的浮躁,说道:“古之有名十 大阵为:一字长蛇阵、二龙汲
水阵、天地人三才阵、四门斗 底阵、五虎攒羊阵、六子连方阵、七星斩将阵、八卦金锁
阵、九曜星空阵、十面埋伏阵。我曾细心对过,这画面颠三 倒四的,什么阵势也不是……”
印禅大师心中闪过一道电光,莫非奥妙正在这颠三倒四 之中?他取过笔和纸,抄上奇
形梵字先逐字地“割”开,然 后颠三倒四地拼合起来,又将梵字经文拆散填入画面之中。
顿时,画中之谜被揭开!
烛光映出印禅大师始则惊喜继而变得凝重的脸。
印法大师困惑地望着画面,茫然不解。印禅大师在白画 纸上写下八句谒语:“似经非
是经,似山非是山,拆经换成 经,拆山拼成山,颠三先倒四,倒四再颠三,九九八十一,
联络在总坛。”
印法大师看罢谒语,再看画面,脸色骤变:“师兄,这 谜底能交给侍卫么?”
印禅大师略作沉吟,脸上显出决断的神色,他抓起自画 的纸伸向烛炬,燃成纸灰。火
光映照佛堂,除了神龛内的法 相仍是面带永恒的微笑外,整个佛堂笼罩着沉闷,忧郁的气
氛。
印禅大师烧掉手中的纸张后,和印法大师复盘膝坐下, 在他们盘坐的蒲团间仍摆着那
幅神秘的丝绢画。两人四目相 视,良久无语。
佛堂的门轻轻地推开了,一个身材矮小、削瘦的和尚手托饭盘跟着罗汉冲走进堂来。罗
汉冲不许印禅、印法离开佛堂,连三餐用膳也要由他亲自来安排。
罗汉冲自从与印法大师在佛堂交手后,深知印法武功之高深,他千方百计要暗害印法大
师。他还对关押在侧殿的二十四位和尚逐一进行了“检查”和盘问,认定二十四个和尚中没
有一人练过武功,于是选了这位瘦弱多病的火夫和尚给印禅、印法送茶、送饭。这天中午,
罗汉冲亲自跟着这个火夫和尚来送饭,他等着二位大师用膳完毕,又问起画谜解得如何?
印禅大师低头看画,冷冷地答道:“罗侍卫,你若再打扰我师兄弟,这丝绢画谜恐怕就
揭不开了.”
罗汉冲讨了个没趣.恶狠狠地说道:“在下是来提醒二位大师,明日便是限期的最后一
天了.若是……‘嘿嘿!大师休怪在下无情,到时玉石俱焚.寺毁人亡,就悔之晚矣!”
印禅大师合掌胸前,打断罗汉冲的话:“普渡众生,救人危难乃佛门宗旨,老衲心中明
白,不必罗侍卫费心。”
罗汉冲不敢再多嘴,他扫过佛堂一眼,见无异样,才转身离去。
印法大师见罗汉冲走后,急切地问印掸大师道:“师兄,这事怎么办?”
印禅大师闭目不语。稍顷,他睁开跟,轻叹一声道:“这画干系到二千多条性命,老衲
决不能让它落到清庭侍卫手中。”
印法大师道:“明日若是不交出画中秘密,寺院众僧的性命就难保了,不如谎称这是一
张藏宝图,去蒙混一下……”
印禅大师连连摇头:“不行,不行。侍卫贼子按图索 宝,寻之不得,自会另请能人解
谜,到那时二干多壮士还是 逃不脱劫难。”
“师兄的意思是——”
印禅大师两眼闪射出灼灼光亮:“你带着丝绸画逃离本 寺! ”
“不行!我怎能撇下师兄和寺内众僧独自逃生!!”
“师弟此言差矣!这不是逃生,是去救二千多条性命, 慈恩寺中唯有你一人习过武功,
此时侍卫包围了寺庙,还有 官兵相助,若无武功怎能保护此画安全逃脱.我看事不宜 迟,
你收拾画卷,连夜走吧。”印禅大师边说边动手收卷地 上的丝绢画。
印法大师陡地抓住印禅大师的手,瞪圆的大眼里充满杀 气:“让我趁夜里将这帮侍卫
贼子收拾了,然后遣散众僧, 与师兄逃离此地,去寻找丝绢画的主人。”
“放肆!”印禅大师低声喝道,“佛门净地怎能妄开杀 戒!况且侍卫见过你的武功自
有防范,他们分守寺内各处, 又是京都大内一流高手,你一人能抵敌得了?万一画落在他
们手中,岂不更糟?苍天有眼,神使鬼差让侍卫持画到我寺 求解,让老衲舍身取义拯救
这二千多生灵,这是菩萨的意 旨。你不必罗嗦,赶快走吧。”
“师兄,我……”印法大师突然全身一阵哆嗦,抓住印 禅大师的手垂了下来。
“你怎么啦?”印禅大师见状,一种不祥预感掠过心头。
印法大师黑脸泛青,头上冷汗直冒.他憋住气想运动功 力,可体内的真气怎么也聚不
起来,全身象散架似地酥软软的。他心如火焚,拼命运功,谁知越是运功周身却越是无力.
同时一种酸麻,酸软的感觉传遍了全身每一个关节。他瞪着—双可怖的大眼,身躯象得了疟
疾似地颤抖。
印法大师原名陈振宇,蓝田人氏。道光十四年,蒲田少林寺因被人诬告谋反,遭到官兵
包围,大火烧了寺院。少林寺武僧慧圆大师身负重伤逃了出来,逃到涟源又被侍卫追上。一
场混战慧圆大师杀死十三个侍卫,受伤昏迷在坟山上。陈振宇路过坟山,救慧圆大师回到家
里。经过精心护理,慧圆伤愈,但因内伤过重,经脉震断,已不能恢复功力。慧圆为报答救
命之恩,便留在陈家悉心指点陈振宇习练武功。陈振宇自幼习武,根底很是不错,在慧圆大
师的指教下,功夫更有长进。五年中,他不但练就了少林正宗“内气功”和“金刚掌”,而
且对各门派的武功也有所涉猎。慧圆大师武功虽失,每日与陈父弈棋,与陈振宇切磋武艺,
倒也不觉寂寞。不知是谁走漏风声,一天夜里官兵突然包围了陈家院宅。危急之际,慧圆修
书一封,让陈振宇突围到雪峰山慈恩寺找印禅大师。陈振宇只身逃上了雪峰山,得到印禅大
师收留,取法号“印法”,后来又提升为慈恩寺宝殿二主事
印法大师聚集不起体内真气,心知有异,他伸手抓过饭盘,扒开饭菜细细观看,然后又
嗅了一会,脸色陡地变得铁青。
印禅默默地望着他的举动,说道:“如果我猜的不错,这饭菜和茶水里都下了‘五毒酥
骨散’,这种白色药粉能溶于油、水,撒在饭里也不易发现。它具有特殊的香气和鲜味,使
饭菜格外鲜美.练武的人吃了这种药物,元神涣散,心浮气躁,浊气顿生,真气无法聚结,
内力尽散,就象是被人震断经脉,挑了肌筋,碎了锁骨一样。不练武的人吃了倒是没有什么
危害。想不到这班侍卫竟下如此毒手,趁我们苦思画谜之际,在茶饭中做了手脚。这些侍卫
何其歹毒!我看趁他们尚未察觉我们的意图,你还是带着画,赶快走吧。”
“师兄,我武功已失,怎能出得寺院?即算出得寺去,也无力保护此画。师兄德高望重,
在雪峰山人缘甚广,便于藏匿,还是师兄带着画设法走吧。”
印禅大师凄凉地一笑:“师弟休要推辞,你武功虽失,行动尚便,山道田庄,路径熟悉,
自有法可想。老呐八旬之人,怎能翻山越岭,逃过侍卫追捕?再说老衲身为寺主方丈,又怎
能弃下寺宇和众僧不顾?至于出寺之法嘛——”
印法大师眼光落在饭盘上,沉思片刻,说:“既是无法出寺,师弟决意和师兄一道留守
寺殿与寺中众僧共危难!”
印禅大师面色微变:“你……”
“师兄放心。”印法大师接着说道,“我保举一人送画出寺。”
“谁?侍卫贼子监视严密。除了送饭的小火夫净空,谁也不许在寺内走动。”
“我说的就是净空小僧。”
“净空?”印禅大师愕然。须臾间,他明白了其中的原委,不觉面含愠怒:“你传授他
武功了?”
印法低下头,开口道:“是的。我见净空体弱多病,便教了他一些健身之法,不想他十
分聪明,悟性极高,我授的口诀,他一听就能背,教的动作,他一看就能做,所以我一高兴
就……”
印禅大师叹道:“凡心未尽,尘缘未了。你忘了进寺时.师兄与你说的话么?”
“师兄,印法不敢……”印法大师诚惶诚恐。
印禅大师不容他说下去,又道:“这也是天意。这事就 交给净空去办吧。不过净空涉
世不深,阅历甚浅,我们还得 给他想个万全之策。”
印禅大师让印法去取神柜内的丝绢来。
印法大师困惑不解。
印禅大师低声说道:“净空携画离寺,侍卫必然苦苦追杀,仍然凶多吉少。老衲略通字
画,照样摹画一幅,净空万一被贼子拿住,也可李代桃僵,交出假画,保住真画不失。”
“此计甚好!”
印法起身取来一幅丝绢按原画的大小裁好,交给印禅大 师。
印禅照着原画临摹起来。
翌日清晨。罗汉冲走进佛堂,他告诉印禅、印法大师, 限期已到,正午时分若解不出
丝绢画之谜,第一批三个和尚 便要在大殿上被砍头。印禅大师告诉他,画谜即将解出,正
在进行最后的验证。罗汉冲观察印法的脸色,肯定他已中毒 废了武功,料他们再也逃不
出自己手心.罗汉冲有恃无恐走 出佛堂,得意忘形中,也放松了对送饭的小火夫净空的监
视。
净空送来早饭,刚刚把饭盘放到蒲团上,印法大师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臂,把他拉到身边:
“净空,为师今日有一事相求。”
印法大师的话音末落,净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师父!此话折煞徒儿了。您有什么吩
咐,徒儿粉身碎骨也万死不辞!”
“净空,”印禅大师和颜悦色地说道,“你不必这样,起来说话吧。”
净空哪里肯起来!他转过脸,对着印禅大师说道:“弟子违反寺规,偷学武功,请主持
长老发落。”
印禅大师道:“佛门戒律,本应遵循,只是事已至此,也就罢了。眼下为师有一重任托
付于你。”
净空抬起头,两额青筋凸突,眼中精光迸射:“请大师发话。”
印禅大师见净空模样,知其内功已到一定火候,心中暗喜。他将一卷丝绢画递给净空说:
“这几天朝庭侍卫包围寺庙,就是为解此画中奥秘。此画干系到天下大事,涉及两千多条性
命,不能落在贼子手中。为师命你将画带出寺去,设法将它交到画主人的手中。
“请问大师,这画主人是谁?”净空问。
印禅大师摇摇头:“不知道。你出寺后,一定要千方百计打听清楚侍卫是从何处抢来此
画,设法把画送归原主。”
“弟子遵命。”
印法大师又唤过净空盼咐道:“你出寺后,侍卫必会追捕,你须得……”他在净空耳边
低声了好一会。净空连连点头称是.
净空将画卷藏入怀中,站起身来:“师父还有何吩咐?”
印法大师正色道:“无论如何不能让画落在侍卫手 中。”
“弟子明白。”
印法大师看了看印禅大师,然后朝净空挥挥手:“你去吧!千万小心!”
净空收拾好碗筷,不解地问:“师父,你武功比徒儿强多了,为什么不自己带画闯出寺
去?弟子愿留寺拼一死保护主持长老。”
印法大师声色俱厉:“净空,你不肯从师命么!”
“弟子遵、遵命!”
净空知道他带画走后,两位大师处境更加危险,不觉泪水滚滚而下。
印禅大师又唤过净空,告诉了他四句解画的谒语:“似经非是经,似山非是山,拆经换
成经,拆山拼成山,九九八十—,联络在总坛。”
净空默念数遍,点头道:“弟子谨记了。”
“去吧!”印禅大师面色严峻,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
净空一狠心.端着饭盘,出了佛堂。
时近正午。
罗汉冲命侍卫把三个和尚押到大殿,听候处理。他亲自和胡泽带着四个侍卫奔向佛堂,
心想,印禅这个和尚最怕血溅佛堂,一定会乖乖地说出丝甾画之谜。胡泽却怒气冲冲,心里
盘算着要狠狠报复—下那个武功尽失的黑脸和尚,出出胸中的怨气。
“印禅大师,时间到了,这画……”罗汉冲刚跨进佛堂大门,就阴阳怪气喊了起来。他
倏地抢到印禅和印法身前,发觉二位大师脸色纸样惨白,再伸手一摸,陡地发出一声绝望的
怪叫。
印禅、印法二位大师已经圆寂了!那幅放在蒲团间的丝绢画已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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