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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剑金镖
第二十三章 振雄风武馆重开业 关帝庙铁盒传军情
一片炮竹声中, “三湘武馆”的金宇招牌又重新挂起. 黄底绣有黑色金镖的镖旗在
院墙内迎风招展.
武馆内一派喜气洋洋。三湘九馆、十三帮的代表纷纷前 来庆贺.自从雪峰山一场恶战
剪灭青鹰帮,杀了赵振武、宋 福之后,众人已释前嫌,言归于好。这次肖长庭复出武 林,
更是大家心愿,故此武林各道朋友均以三湘武馆复馆, 视为武林大事.此外长沙府各界开
明绅士与肖谷华素有交 情,闻得肖谷华儿子复建武馆,也纷纷登门致贺。
肖长庭满面春风迎送各路来宾贵客.朱祥、方耿秋、肖 芝频频应酬,忙得个不可开交。
宋正卿看到这种热闹场面,心 中高兴,他决心痛改前非,效忠师父,好好争个前程。
热闹声中,天地会在长沙府的这个秘密联络点建立起来 了。方昭洁携着雷震寰遗留的
丝绢画,按图索骥,先后与图 上所示天地会九省秘密坛会的坛主联系上,共商反清大计。
三湘武馆复馆不到半年,道光三十年十二月初十,太平 天国便在金田起义,反清浪潮
顿时席卷全国.
炫目的阳光透过宙外的桂花树的枝叶,洒进凉亭.一阵微风拂过,清新的空气裹着缕缕
幽香扑入鼻孔,泌人脾腑。
肖长庭仰靠在凉亭竹椅中,双目微闭,身子一动也不动。他神情安详,好象沉浸在这惬
意的金秋景色之中,其实不然,此刻他心事重重,思绪万千,心中就象翻腾的海洋……
武馆复馆两年来,他苍老多了,两鬓已是灰白,脸上布满皱纹,那是忧伤和操劳的结果。
他最得力的助手和管家朱祥,去年猝然病逝,武馆的大小事务他都要亲自过问。妻子张玉梅
到武馆后便有了身孕,临盆时却是个难产,虽经名医郎中尽力抢救保住了婴儿,张玉梅却撒
手人间而去。岳父闻讯赶来长沙将小外孙接去太平铺钱庄。张老板膝下只有张玉梅一个女儿,
现在玉梅已死,张老板接小外孙去抚养,日后好继承他的家业,肖长庭也不便拒绝。妻子已
死,孩儿被接走.他免不了思念忧伤。想起过去自己的不是,致使玉梅中年产子,遭此不幸,
每念贤妻,愧恨不已。幸喜肖芝待他如同亲父,处处关心体贴,心中稍感欣慰,但在欣慰之
中,他又替她担心,肖芝二十岁出头,已经成人,长得如花似玉,文武双全,登门求亲的人
不少,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他为她的婚事操心。他看出他的两个徒弟,方耿秋和宋
正卿都喜欢肖芝,按他的意思自是方耿秋好一些,方耿秋为人耿直正派,敦厚老实。而宋正
卿,他虽说不出他什么不是,但总觉得他为人虚假,不够踏实。他曾试着探问肖芝的心事,
肖芝虽未明言,但他隐隐地觉察到肖芝似乎倾心于宋正卿,不觉左右为难……
肖长庭无声地叹了口气,心思转到天地会大事上来。一想到天地会的大事,他精神又振
作起来.太平天国金田举义后,各省义土、百姓纷纷揭竿而起,响应天王,天兵攻城克镇,
声势浩大。太平军眼下已进三湘,天王洪秀全亲自到棉州召东、西二王商讨军机大事,天地
会的任务就是向天王递送湖南清军布防军事情报。刘秋萍巳派人给肖长庭送信,三日之内她
将亲自来武馆送情报,可是三日已过仍不见刘秋萍来到,肖长庭心如火焚,焦急万分。难道
她出了什么意外?难道……他不敢往下想。
“馆主!”馆丁张志跑进后院,奔至凉亭, “前堂来了三个自称是开封庆王府的人,
非要见馆主不可。”
肖长庭缓缓立起身,面色阴沉,双眉紧锁。月前,庆王府派人来武馆托他去江南护送一
趟王府暗镖,一来因武馆事务太多,二来不愿替王府做保镖,他极力推辞,婉言谢绝,不料,
来人大怒,付下定金,留下镖盒拂袖而去……难道是庆王府的人寻衅来了?
肖长庭怒气冲冲走进前堂。庆王府的来人嗖地站起身来,拍案喝道:“肖长庭,王爷亲
自点你走这趟镖,可是你的缘份。你别不识抬举。这三湘武馆的牌子不想挂了?这趟镖你想
走也要走,不想走也要走!”
肖长庭见到来人微微一怔,随即堆下笑脸:“有话好说,何必发怒?内堂请!请!”
‘哼!”来人努努嘴,三个庆王府的人跟在肖长庭身后走进内堂。
肖长庭唤退内堂馆丁,庆王府那人一下子摔倒在靠椅中。肖长庭急急上前扶住他:“方
兄,出什么事了?”那人原来是天地会的方昭洁!
随方昭洁来的两个天地会弟兄走到门旁封住了堂门.
“我们从骆巡抚宿地出来,便撞上了清兵铁骑队……” 肖长庭“哗”地撕开方昭洁的
衣袍,发现里面的内衣已被鲜 血染得通红。他急忙解下方昭洁的血衣,见方昭洁胸前裂开
三道可怕的刀伤口。“别说话!”他低声喝住还想说话的方 昭洁,急急取来金疮药给他
敷上.除了这三道刀伤外,肖长 庭还发现了方昭洁背上、脚上的刀箭伤,全身伤口共有九
处,可见当时的厮杀何等激烈!肖长庭不觉为刘秋萍担起忧 来,她怎么样了?但此时此
刻,他又不便启口发问。
方昭洁待肖长庭替他包扎好伤口.便挣扎着站起。他推开肖长庭扶住他的手,弯腰从靴
子内摸出一张折叠好封了口的牛皮纸信封交给肖长庭,郑重地说:“把这情报连夜送出去,
接头地点南门外关帝庙,凭信物按货,接货人余八爷,你认识的。如果关帝庙余八爷未到,
便……”
肖长庭接过信封默默地点点头。
方昭洁又说:“我们已被发现,只好冒称庆王府的人前来。此处不能久留,以免官府生
疑,我等就此告辞。”
“方兄,你的伤……”肖长庭关切地问。
“不要紧,我能挺得住。”方昭洁打断他的话,脸色凝重, “刚才我看见武馆外有几
个可疑的人,是否宫府对武馆也起了疑心?你一定要多加小心,这情报千万不能丢失!我看,
我们既是冒称庆王府的人逼你走镖,何不……”
“哦,有了!”肖长庭急急说道:“不久前庆王派人要我替他护趟暗镖,就将这封在亲
王交付的盒内,也好蒙混过官府的眼目.
“这也好,一定要小心。”
肖长庭将牛皮纸信封收入怀中,试探地问道:“这上面是谁的血?”
方昭洁眼圈一红,撒开大步走出内堂,他没有回答。
肖长庭迫上去,颤声问道:“她怎么样了?”
堂门旁两个天地会会员拦住肖长庭,轻声道:“刘坛主昨夜归天了。”
肖长庭闻此言脑袋嗡嗡发响,几乎要炸裂。他苍白着 脸,强忍悲痛送三人出门。
门外,肖芝,方耿秋,宋正卿三人正办完事回馆,两下 撞个正着。方昭洁低下头擦身
而过,一闪之间,三人都认出 了方昭洁。
肖长庭送至大门外,双手一拱道:“请代问庆王爷好。”
“庆王爷的事,你要好好办妥了!”方昭洁头也不回,率着两位随从,大步而去。
肖芝三人心中同时都在想:“方昭洁怎么变成庆王府的 人了?”
仲秋之夜,疏星点点,几缕浮云托着一钩新月。在蒙胧 的月光下,长沙南门外的关帝
庙象一头蹲着的巨兽。这是一 座已断香火多年的破庙。庙墙里断垣碎瓦,杂草丛生,庙堂
内粱柱倾颓,蛛网密布。月光从大殿顶部的窟窿中透过来, 照射在缺脚断臂的关帝爷及
其侍从的脸上,使整个庙堂显得 格外阴森可怖.
四周万籁俱寂,只有远处隐隐传来的更鼓声。时近三更 了.
“啪,啪、啪!”庙外蓦然响起三声击掌.那掌声虽然很轻,但在寂静的夜里却显得格
外清脆。接着,庙堂内也响起了三下回掌声。
“唰——”一条人影飞上墙头。来人足尖在墙沿轻轻一点,身子早已跃墙而过,轻轻飘
落在庙坪中.他身穿夜行衣,背插钢刀,一块蒙面布连头带颈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
睛紧盯着大殿上的关帝圣像。这时,从关帝像后跳出一个汉子来。只见他一连几跃,抢到庙
坪中,双手抱拳—拱.对蒙面人道:“肖馆主,货物带来了吗?”
肖长庭双眼溜溜一转,盯视着来人的脸,厉声问:“你是何人?为何不见八爷?”
听见他发话, “刷,刷!”墙上两条人影应声而至,手中白光一闪,两把钢刀抢了半
圈,护在蒙面人的左右。
那汉子镇定自若地说:“八爷今夜另有买卖,特叫俺前来接货。喏,这是货单。”说着,
从怀中取出一物,掷给肖长庭。
肖长庭轻舒五指扣住来物,细细验过,确是余八爷商定接货的信物,于是伸手到怀中掏
出一个小小的铁盒来。那汉子跨了一步,上前接盒。这时肖长庭猛抬头,突然发现庙墙边大
古樟的枯枝上有异响,树叶间一个人影一闪。他叫声:“有贼!”拎着铁盒的右手往怀中一
缩。那接货人急忙伸手来夺。肖长庭左手“铁骑出击”,猛落一掌,将他打出丈外,仰面倒
地,口中沁出了鲜血。那左右两人正待问何故,忽听得“嗤,嗤,嗤!”几声细响,肖长庭
叫声“不好”!双肘左右一击, “蓬篷”二声,把两人击倒,自己一矮身,躲过了擦额而
过的暗器。倒地的二人见月光中几道金光划过,心头一惊:这不是梅花金针么?好险!要不
是肖馆主把他们打倒,定然遭了暗算。
肖长庭定睛一看,庙墙边的树影下黑影幢幢,情知中了埋伏。他叫声: “撤!”足尖
一点地面, “白鹤冲天”,直往庙墙上蹿去。谁知古樟后沙沙一响,又有一束金针直朝他
后背射来。他急忙半空中旋身坠地,侧身一伏。那金针带着细响,擦肩而过。但是饶他身手
如何矫捷,躲不过追身而来的第二束金针,他突然觉得右肩一阵酸痛,已被金针击中。
“哈,哈……”树影里传来一阵狞笑声。接着,一条人影飞身而下,直扑受伤的肖长庭。
两青衣汉子急忙跃身而起,双刀一挺, “煞神拦道”,挡住来人。
来者瘦高个儿,四十开外,白惨惨的长脸上,一道吓人的刀疤从左眉心直裂到嘴角。鹰
钩鼻,四方嘴,一双深陷的眼睛里闪着阴森森的光。肖长庭一见此人不觉心头一惊。这人正
是罗汉冲!
罗汉冲在武陵山失手后,回到京城险些丢了脑袋,幸得总管大人极力求情才保住一条命,
削去副统领之职,降为一般侍卫。想起丝绢画之事,他知道是受了肖长庭的愚弄,记恨在心。
太平军起事之后,他被朝廷派来长沙府帮助提督鲍起豹对付太平军和天地会的暗探,他早巳
怀疑肖长庭的三湘武馆和天地会有牵连。今夜他获得内应密报,奉鲍提督之命在关帝庙劫三
湘武馆的镖。他深知肖长庭八卦金刀和响金镖的厉害,不敢硬斗,便躲在树上暗施毒手。此
刻他见暗器得手,便自树梢飞身而下。
罗汉冲收住脚步,横剑胸前,嘿嘿冷笑道: “想不到堂堂的三湘武馆馆主肖长庭竟然
头戴蒙面布,深夜出城来做黑道上的买卖.想来这笔买卖是很贵重的了,在下想看看货 物,
也搭个股头,如何?”说罢,手中长剑一挥,出一声唿 哨。刹时,从庙中各个角落里抢出
十几名青衣侍卫,将肖长 庭等三人团团围住。
肖长庭慢慢摘下蒙面巾。但见他牙关紧咬,脸色铁青。 他握刀的右手往上抬,但手肘
刚过肩却又无力地垂了下来。 左右两边的八卦刀张德和张志兄弟俩忙扶住他.
罗汉冲又一声冷笑: “肖长庭,你还想动手?告诉你, 罗某的追魂夺命金针是有名
的独门暗器,若想活命,交出铁 盒,给罗爷磕个头,我在提督大人面前保你不死。”
“呸!贼子看刀!”张德怒吼一声,腾空而起, “力劈 华山”,钢刀挟着寒风直扑
罗汉冲顶门。与此同时,他兄弟 张志钢刀斜出,“暗渡陈仓”,直冲罗汉冲下三路。罗汉
冲不 枉大内高手,待双刀近身之时,猛然一声大吼,手腕一翘, 右手剑格开头顶上的刀,
左掌运功如霹雳,击在张志握刀的 手腕上。 “当啷”一声,张志钢刀坠地,虎口被震得
鲜血直 流。
此时,青衣侍卫一涌而上欲杀肖长庭,罗汉冲厉声喝 道: “肖长庭中毒针跑不了,
我要留他活口,先收拾这两个 家伙。”
青衣侍卫们转身怪叫着凶狠地扑向张德、张志,顿时一 片刀剑碰击声,张志虎口震伤,
寡不敌众,一时乱了刀法, 被侍卫们几把钢刀劈在脑后,脑浆迸裂倒地身亡。张德见兄
弟已死,肝肠寸断,疯魔般扑了过来。罗汉冲狞笑一声, “浪子回头”反手一剑,刺中他
的左胸。他正欲结果张德性 命,忽听一声大吼,肖长庭跃起凌空, “反劈昆仑”,钢刀
闪着寒光朝他面前劈来。罗汉冲万没料到肖长庭中了他的剧毒金针还能出手,急忙回剑一
格。原来肖长庭见张德兄弟不是罗汉冲对手,暗暗提功运气将金针之毒下压,重新紧握钢刀
见机出手,他情知这是饮鸠解渴之计,一旦毒入丹田,就无法解救了,但为了不让铁盒落入
侍卫之手,除出此下策也别无他法了。在肖长庭凶猛进击下,罗汉冲连退几步。刚好遇到负
伤倒地的张德身边,张德趁势抱住他的右脚狠狠地咬了一口。罗汉冲痛得—声怪叫,肖长庭
趁机挺刀来取他,张德大声叫道: “肖馆主,货物要紧,快走!”
肖长庭听到张德提醒,噙着眼泪看了浑身是血的张德一眼,狠狠心刀锋一转,夺路就走。
罗汉冲拔脚欲追,却被张德死抱住不松手,他急得哇哇大叫,一面挥剑在张德身上乱剁,一
面高叫: “截住肖长庭,不许让他跑了!”
青衣侍卫们拼力急追,肖长庭猛然转身怪叫一声,右手“玄鸟划沙”,钢刀斜下,把抢
近身来的一个侍卫连头带肩劈成两半,左手“降龙伏虎”将另一侍卫当胸一掌,震出丈外,
喷血而亡。其余侍卫见肖长庭身中毒针竟还如此凶猛,不敢贸然上前。肖长庭急忙闭气跃身,
“刷”地纵出墙外.
张德被罗汉冲刺穿咽喉,气息奄奄,兀自死死抱住他的右脚。罗汉冲气急败坏地砍断他
的双手才摆脱出来。他朝木然的侍卫一跺脚,声嘶力竭地喊道:“给我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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