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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甫


第 一 回
落叶满长安 残照西风 汉家陵阙
分金贻至契 推襟寒儒 杜老心肠



  “秦中自古帝王州”。唐朝的京城长安更是历史上关中最有名的所在。这一座在中世纪
比罗马。米兰、威尼斯等城市还要宽广、规模也更宏大的名城,其面积要超过现在的西安六
倍以上。全城周围七十二里,城北是皇宫。最重要的有“大明”(东内)、“太极”(西
内),“兴庆”(南内)三宫,称为“三大内”。其他殿字宫苑还很多,靠近皇城一带还建
有好些王侯将相和近臣贵戚的第宅。城东西共有两个大市(即市场)和一百零八个方形和长
方形的坊(街道),除通往皇宫的大街御路外,坊与坊之间交织着许多宽广平直的街道。这
里面住的平民极少,多一半都是公卿大夫之流;再有便是那些繁盛的商店和富家住宅了。这
样一个全国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的所在地,又当唐朝开元、天宝(唐玄宗李隆基纪元年
号)极盛时代,休说皇室宫苑、王侯府第千门万户金碧交辉,广殿崇楼雕甍相望,便是一般
富商豪族、士大夫家也都画栋朱栏,粉墙雪映,门庭高大,裘马轻狂。其市廛之殷富、人烟
之稠密和饮食服用之讲求,简直说它不完。都城南面是西起秦陇、东彻蓝田。绵亘八九百里
的终南山。北面高原上还立着几座陵墓(五陵),长眠其中的朽骨,都是过去这座大城里的
最高统治者——封建帝王。虽然他们生前的赫赫威权早已风流云散,只剩下这几堆黄土在荒
烟夕照中供后人讽咏谈笑。这一时期仍保持着它的巍巍华表,郁郁松揪,面对南山,气势雄
伟。至于渭滨烟树,曲江花月,韦曲樊川之丽,温泉雁塔之奇,更无一处不是胜地名区,惹
人留恋,水木清华,传诵古今。
  开元二十八年以后,李隆基因为宠爱杨妃,竟不惜以天下的民力物力和朝廷的名位来博
取她的欢心。杨氏兄弟(钻、国忠)姊妹(韩、秦、貌三国夫人)固是列土封侯,大亨富
贵,连和杨家稍微沾亲带故的也都官居显要,威势逼人。一女承欢,六亲厚禄。裙带当权,
万姓遭殃,“遂令天下父母心”有“不重生男重生女”之恨。
  男女爱情并不决定于年岁。我们自不能说明皇纳妃年已六十,玉环专宠当富青春,便否
定了双方爱情的真挚。不过,承袭先人聚敛所得的膏粱子弟当要荡产倾家,家天下的皇帝而
要为所欲为,走那亡国败家的道路,天下人自然都吃苦头了:明皇和杨妃的爱情最后给人民
带来了严重的灾害,也给当事人本身造成了历史上典型的悲剧。这恶果是怎么招来的呢?二
十世纪的英国皇储“不重江山重美人”,可以为了情妇敝展尊荣,比翼双飞,飘然远行,并
不受那一切人为的阻碍,人们也没有受到他的影响。而明皇却因过爱所欢引起变乱,以致翠
华西去,六军不发,眼睁睁望着他的心头爱宠惨死马克,埋香黄土,掩面悲咽,无可如何。
到了“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人梦”,孤灯挑尽。彻骨相思之时,也只能把万分沉痛
的心情寄托于虚空渺茫之中,苦寻那临邓道士,意图为他天上人间觅致芳魂,重温“密
誓”,受制于媳,长恨以终,岂不正是当时社会所造成的么?
  李隆基以前就常临幸俪山,入浴温泉。这一专宠杨妃,华清宫更成了他经常往来之地。
遇到冬日前往避寒,甚而要到开春才回。皇帝游乐实在太不简单!休说六宫粉黛,翠葆霓
旌,保驾羽林,随行文武,而杨氏兄弟姊妹五家人马的冠裳佩饰又都自成一色,五队连行,
鬓影鞭丝争奇竞胜,所过之处珠矾锦绣灿若繁霞,缤纷眩目,照耀通衙。那一种富丽豪华的
情景直非寻常所能想见。许多奔走趋奉的大小官吏还不在内。这一来,连整个京城内外的市
面都引起了萧条,浪费人力物力之巨真个惊人。
  天宝五载(天宝三年五月改年为载)九月下旬,李隆基和爱妃杨玉环日前移驻华清,照
例又带走了许多朝臣亲贵,随从军侍。已凉天气,时近黄昏,悲风怒号,尘雾弥漫,官道上
平日“车如流水马如龙”的盛况已不再见。只是两行衰柳,败叶摇风,黄云蔽日,惊沙掠
地。那被狂风卷起来的残枝落叶满空飞舞而下,落到地上,滴溜溜不住滚转,水一般朝前涌
去,通没有一个停歇。暗淡的残阳晓照中,遥望别具形胜的五陵北原,固早为万丈风烟所
掩,连那巍峨壮丽的长安城也失去它原有的光辉。只依稀现出了一点轮廓,城内外那么多的
金碧楼台、园林亭馆,更看不见一点影于。各地村落中以前尚能生活的农夫,因近年征役频
繁,田多荒芜,也十九全家愁颜相对,极少有人进出。大片肥田沃野只是土于草枯,空荡荡
地形成=种荒凉景象。宽阔的官道上仅有几个人,前后零散在风沙中挣扎着往南门走进。内
中一个中等身材、颔有微须、貌相清癯的中年人便是本书要写的诗人杜甫。
  杜甫字子美,祖籍原是京兆(长安)杜陵。因他十三世祖晋代名将杜预的曾孙杜逊于东
晋初年迁居襄阳,成了襄阳杜氏的始祖,故史书上说他是襄阳人。实则杜甫生在巩县城东二
里的瑶湾。从他的曾祖依艺起已迁居于河南巩县了。自他远祖杜预以来,文武两途仕宦不
绝,他的外祖崔家更是曾和皇室通婚的大士族。他虽然生在这样一个阀阅名家、簪缨世裔、
“奉儒守官”一脉相承的士族家庭里,他的祖父杜审言也先后任过膳部员外郎和修文馆直学
士,但是文人习气很深,中间又经贬滴,并未留下多少家产。父亲正当兖州司马,又是一个
小官,俸给有限。他婴年失母,幼时多病,有相当长一段儿童时期寄居在洛阳建春门内仁风
里的二姑家中。从小天分就高,更喜勤学,在他姑母的慈爱教养下,非但家学渊源,七岁就
会作诗。大来连书画音乐、骑马试剑也都无不通晓。这时,他的家境还不算坏,人又自负才
华,“读书破万卷”,胸怀大志。“裘马轻狂”,对武功则崇拜他的远祖杜预,意图不昧
“家碑”(杜诗“吾家碑不昧”),比于稷契(上古名臣);对文学又景慕他的祖父杜审言
使“屈(原)、宋(玉)衙官”、“羲之(晋代名书家王羲之)北面”的放言高论,目无余
子。于是年才十九,便有“四方之志”,北渡黄河,始涉郇瑕(山西猗氏),次岁南游,遍
于吴越,这初期三四年的漫游,使他见识到了许多事物,觉着自己学问更高,眼界日广,取
功名如拾芥。开元二十一年,长安一带发生水灾,李隆基带领文武百官迁往东都(洛阳)。
杜甫借着应考,看望老年的姑母和一些亲友,正是一举两得,便先回到巩县故乡,请求县府
保送,再回洛阳应试(唐代科举,由考功员外郎主考,人们称他为考功试。开元二十五年,
因考功郎李昂受了举人责间,始改为礼部侍郎主考,由此人们又改称为应礼部试)。初意以
为功名有望,手到拿来,哪知乡贡考试并非容易。这年录取的进士共只二十七名,而投考的
人将近三千。彼时的考试既重权位,复尚虚名,人情请托,关节通行,常使才人饮恨,寒士
吞声。开元之未其弊尤甚。像他这样一个初涉名场、无人援引、尚未知名的儒生,想要金榜
题名,春风得意,自然是个梦想。当年下第之后,觉着还是自由散漫的生活可以随意所如,
第二年慨然又起壮游之思。先到山东兖州省亲,再游齐赵(今山东与河北省南部),开元二
十九年才回洛阳,并和司农少卿杨怡之女结了婚,夫妻也颇恩爱。两次十年的漫游,虽然结
交了好些气味相投的朋友,但这些都和他一样遭逢不偶的文人才士,只能在一起煮酒谈诗,
骑马射猎,并没有一个能够加以援引,使其从此置身青云,成就他理想中事业的人物。他最
亲爱的姑母便在此时死去,心情本就悲伤,又见洛阳虽然文物繁富,人情却是非常势利,越
发加重了苦闷。
  天宝三载四月,杜甫忽然遇到当时号称滴仙的诗人李白。自来文人多半相轻,这两位伟
大的天才诗人却是一见如故,成了诗文骨肉之交。杜甫非但被这位青莲学士的风采所吸引,
并且还受了他功成身退。游侠好道,意图炼丹求仙以超然物外。解救自己,始终不满现实的
影响。
  李、杜二人非常投机。除在一起樽酒论文,同榻夜话而外,还同到梁(开封)、宋(河
南商丘)去寻采瑶草。后又深入到道家圣地王屋山上的小有清虚洞大,意欲寻仙修道,采取
灵药。虽然他们想参拜的有道之士华盖君并未成仙而死,不得不走回头路。他们的才华意气
依旧飞扬,上下古今不可一世。李、杜二人在归途中又遇到另一位诗人、杜甫的旧交高适。
这三个好朋友在一起,不是孟诸(平原单县的大泽)秋猎,琴台(在单县)浩歌,便是南瞻
芒肠,北望渤海。旧好新知同此欢聚,豪情胜概旁若无人。
  秋后,高适南游楚地,李白因事暂离,杜甫也做了北海大守李岂的座上客。不久,李自
由紫极宫去领道篆回到究州,杜甫又寻了去。知己相逢,友情自更深厚。无奈好景不常,离
长会短。李白要重游江左,杜甫也因先后在外流浪了十几年,平生抱负丝毫不得施展。父亲
杜闲又转任了奉天(陕西乾县)县令,屡次来信要他西上长安,再作求名之想。这两个好朋
友从此分手,便成永别,各有干秋,更不再见。
  杜甫匆匆赶回洛阳,和爱妻略微商计家务,先到父亲任上省亲,再往长安求名。孤身客
馆,东食西宿,并无一定住所。他向来有出无进,此时家庭人口渐多,生计日绌。以前的放
浪形骸、裘马轻狂虽已不可复得,仗着父亲仍当着县令,还没有到那裘敝全空,凄惶穷路,
“朝叩富儿门,暮随肥马尘”,晴抱着无限悲辛去接受人家“残杯冷炙”的地步。人又慷慨
豪爽,一到长安便交了好些朋友。所结交的十九虽是落魄文人、失意寒酸,对于那些有类行
尸的冠裳架子仍是心存鄙视,极少登门。只管随便写上一首诗,说些违心之论,去投刺朱
门。恭维权贵,成为当时的风气,贤者不免,无足为怪。这位生具做骨侠肠而又出身士族。
目空一切的天才诗人还是本心所不屑为的。
  这日午前,杜甫见秋风猎猎,尘雾飞扬,一时无聊,备些酒肉,约同华原县尉孙宰和咸
阳几个士人在客舍里饮酒谈笑,不打算出门了。醉饱之后,忽然想起,新交好友郑虔多才多
艺,人又极好,偏是落拓风尘,久不得意,寄居在城南贵人坊后一条偏僻的小巷内,家况本
就清寒,常时无米为炊。眼看秋末冬初,定难度日。这样大的风沙天,不知是何光景?当时
勾动侠肠,意欲送他一些银钱,以尽朋友之道。
  孙宰和另一士人王倚最佩服杜甫,见他仍要出门,再三劝阻,说:“这样大的风沙,马
都难行,你如何隔老远赶进城去?”
  杜甫一想到这位苦对秋风、衣食两缺的才人,心直发恻,哪里还听劝阻?乘着酒兴,连
马都不要,徒步起身,急匆匆往城里跑。好容易冒着风沙走进安化门城洞(又名鼎路门,城
南三门之一),忽然一阵狂风夹着大蓬沙土迎面吹来。当时把气闭住,跌跌跄跄连往后退了
好几步才得站稳。刚把身子折转,喘吁吁乱喷口水,一面用袖口去擦那眼角边的风沙,忽听
连声暴喝,眼前人马鞭丝乱晃,慌不迭往旁一躲,城里顺风驰来的六骑快马,已被那大股旋
沙簇拥着一瞥而过。马上人连声怒吼,气势汹汹,鞭刚扬起,又被急风荡开,空自发威,一
下也没打落,马已向前驰去。悲风怒号中,休说蹄声,连马身上的驾铃都被风吹哑,听不出
来。杜甫骤出意外,几乎受了一场大辱,心中自是气愤。手指来路,刚开口要骂,忽然看出
后面两骑锦衣花帽,穿着皇宫内侍的装束,知是赶往腼山给帝妃送那远方贡品的太监卫士,
见人马业已去远,话到口边又收回来。只朝地上啐了一口,仍往城里走进。
  城门洞的风沙一阵接一阵,大得出奇,使人眼迷气堵,举步皆难。杜甫顺着墙边背风倒
退而行。等到硬挺过城门洞,人已被风吹得前后心冰凉,牙齿都战。幸而城内风力稍缓,路
也快到,忙往路东贵人坊后赶去。路隔不远,风又改由身后吹来,当时身上一轻,步履加
快。不多一会便自赶到。一路急赶,还喘着气,连鼻涕都顾不得擦,伸手先去拍门。
  郑虔家住陋巷矮屋之中,四壁萧然,家无长物,光景甚是贫寒。这日见秋风凛冽,想起
快要人冬,子女尚着单衣,心先发寒。天气又冷,由午后便裹着一床夹被,在斗室之中闷
睡。望着缺腿画案上那幅新画成的“终南春霁”得意之作已为尘沙所掩,成了黄色,只微微
叹了口气,也懒得起来收拾。郑妻因平日门无车马,这样风天更不会有人来,早把门关了个
紧。跟着便去堂屋缝补旧衣,准备给丈夫儿女穿在外衣里面御寒,等熬过深秋,到了冬天再
打主意。缝补完后,还要忙着准备夜来的自水淡饭,所以连丈夫都顾不得去看,心情很乱。
两个儿女年幼怕冷,躺在旁边榻上旧被里面,等母亲给他们补好衣服再起来穿,已沉沉睡
去。风是呼呼乱响,来客又出意外,哪还听得出有叩门之声。
  杜甫见门久打不开,疑是出了什么变故,看望之心更切。一时情急,便不再拍门,竟去
绕墙狂呼起来。
  侧面墙低,相隔斗室甚近。这一带又是朝西,郑虔刚有些发困,忽听风声中有人在喊:
“郑兄!”先还不信此时有人来访,后听连呼不已,睁眼静心一听,竟是新交好友杜甫声
音,心中一喜,急匆匆由床上纵起,连鞋都顾不得蹬好就往外跑。起得太猛,身上裹的那床
夹被也忘了掀去,吃门缝一夹,掉了下来。耳听杜甫还在门外急喊,百忙中竟将被顺手抓
起,仍然披在身上。口中连声答话,往外便跑。
  郑妻刚把旧衣补好,忽听连声呼喊,隔窗窥见丈夫满头乱发,由旁屋奔出,身披着一床
旧夹被,被风一吹,鼓绷绷蝴蝶也似飞起老高,形态很怪。心里一惊,连忙开门追出,见丈
夫业已不再喊叫,正往街门猛扑,越发惊疑。刚急呼得一个“你”字,砰的一声,眼前一
暗,灰匆匆一片东西业已当头罩下,心又一急。等掀起一看,正是丈夫身上披的那床夹被顺
风吹来。同时街门开处,走进一人、风沙影里认出是丈夫新交的好友杜甫,心中一喜,忙又
缩退回屋。
  杜甫刚听出郑虔似在里面回应,赶回门前,郑虔已将街门大开,忙抢上前,将手握住。
觉出对方的手竟比自己还凉,衣服也甚单薄,心里一酸,当时没好开口。
  郑虔笑说:“外面风大,进屋再谈。”就势拉了杜甫往里走进。
  郑妻因天快黑,来客又冒着风沙走来,一回屋便拿起一件新补的小夹袄朝炕上扔去,将
年才十岁的女儿唤醒,要她起来帮忙。正忙着去点灯,忽听外面砰砰乱响,暗笑:“这两人
真怪!一个甘冒风沙,远道来访;一个空谷足音,喜迎佳客,连门都忘了关。如其被风吹
倒,看你怎么办?”忙又赶出把门关好,再赶回屋。先把仅剩的一点灯油添在灯碗里面,多
加上一根灯草,端向东屋,刚进门,便见宾主二人并坐榻上,争相笑语,手还在那里拉着,
打了火种,点灯一看,来客一身整齐衣冠业已布满尘土,脸也成了灰黄色,忙道:“你还不
请杜兄把衣冠脱下来掸一掸土?我打洗脸水去。”
  杜甫喊了声“大嫂”,正要起立行礼,郑妻已匆匆走出。
  郑虔这才发现杜甫须发皆黄,不禁哈哈大笑,忙取掸帚刚帮助杜甫把身上的灰尘掸净,
见长女阿骛拿了一件新补的夹袄走进,这才想起身上有些发冷。随手接过,添在长衣里面,
果然暖和了此
  跟着郑妻打来一盆温水。杜甫才觉出耳鼻等处连口里都有沙土,好生难受。正想等郑妻
走后洗漱,忽见郑妻在向郑虔耳语,面有笑容,知道主人用意,忙将身带的十两银子取出,
笑对郑虔道:“小弟旅费尚不缺乏,前日韦左丞(济)来访,又送了我些银子,正好转赠吾
兄,略供暂时柴米之费,或是添制两件粗布衣服。小弟还要扰你一餐,就便畅谈些时才走
呢。”
  郑虔随手将银子接过,转交郑妻,笑道:“我们邻家也非富有,母鸡留着下蛋,不肯赊
欠,原是难怪。如今有了银钱,或借或买,当可通融,能够弄点酒来那是更妙。真要什么都
办不到,杜兄我辈中人,决不嫌我家的粗茶淡饭寒酸本色,因而不作长夜之谈,减却我二人
的清兴。你和阿鸳快分头想法子去!莫轻度过这秋夜良宵就是佳事,别的都等明天再说
罢。”
  郑妻知道杜甫所居颇远,当晚赶不回去。一听丈夫留客下榻,对方神情也颇高兴,方觉
此人真个好极,猛瞥见榻上还是空的,刚把眉头一皱,再一转念,忽现笑容,连声应诺,并
嘱郑虔先将室中尘土扫净,匆匆带了女儿走出。
  杜甫一面忙着洗漱,一面回顾主人,笑道:“遇到这样天气,知己谈心正是乐事。兄便
不留,小弟也不会走了。”
  郑虔哈哈笑道:“这话说得对,休看我们薄酒寒齑,粗茶淡饭,但是吾道不孤,襟怀自
朗,同声相应,共话秋宵。且比那绿酒红灯、哀丝豪竹别具清标呢!”说罢,又和杜甫相对
抚掌畅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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