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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十九侠


第六十六回
旭日照幽花 顿失阴霾登乐土
狂飆撼危壁 突飞宝刀斩妖狐



  话说光阴易过,忽又春风。灵姑想起:“去年今日,自己正从绿耳崖遇救逃来,初
拜仙师。不多几天,仗着恩师屡传心法,现时居然能够御气飞行。这一年中,只近日在
庵前竹林上空试习飞行,以前除往江边汲水,偶然闲眺,直未远离庵门一次。由上月起,
师父好似十分忙碌,时常离庵出游,来去匆匆。众师妹也奉派他出。师徒面上,时有喜
容,看神气好似忙着办什么得意之事。昨日飞空遥望过去,后山桃花盛开,自从来此,
也未看过她两人一次,不知彩蓉近来光景如何。”
  念头一转,猛又想起:“昨日就该送粮了,欧阳师姊上月送粮回来,曾说彩蓉随谭
萧姊姊练习自发龙女崔师伯所传口诀修为,进境颇速,再有三月,便能辟谷。害她们的
妖道,乃北邙山妖鬼冥圣徐完。当她二人从绿耳崖逃出没有多时,便被妖鬼觉察,借着
妖徒本命神灯余焰,跟踪赶到。二人因师父仙法妙用,早有安排,已将妖徒残魂余烟一
齐禁制。不但没有受害,反借所遗妖幡,将计就计,送向远处,故布疑阵,诱得妖鬼赶
去。妖鬼见妖幡被金霞裹住,冒失施展邪法,妄想夺回。不料中藏太乙神雷突然发动,
将妖幡和残魂余烟一齐消灭。妖鬼几受重创,仇恨愈深。苦寻二女多日,终于被他识破
玄机,看出绿耳崖的破绽。妖鬼穿入地底,寻到谭萧遗骨,回去用白骨追魂之法禁制多
日。幸亏谭萧姊姊得了崔师伯真传,元神凝炼成形,灵性坚定,因此妖鬼枉费不少心力,
并未将魂追去。不过还是有点心旌摇摇,似欲飞扬,强制了好些天才无事。气得妖鬼只
把枯骨粉碎,略出怨气,无计可施。加以正忙于和峨眉门下拼斗,才暂息了报仇之想。
二人为此越发胆寒,潜伏地底,从不外出。如今正该送粮日期,欧阳师姊适在五日前奉
命他出,行时又忘了问她。自己受人之托,尚未忠人之事,这点送粮小事,若再知而不
管,于心难安。”意欲禀过师父再去。进内一看,颠仙恰在入定。又想:“师父每次入
定神游,往往三五日不等,最快也得半天。好在相隔甚近,连在那里和二人相聚些时,
回来也未必醒。师父近来口头常对二女嘉许,送粮原出师命。师姊不在,自己才代往,
与擅自私出外不同,料无见责之理。”
  灵姑越想越觉得不错,惟恐彩蓉粮尽,无以为继,匆匆祝求几句,便即跑到后殿,
仍照欧阳霜每次数量,用布袋将存粮食物各取了些。鹦鹉灵奴已被欧阳霜借了带走,便
独自驾了遁光,往后山桃林飞去。只见桃花开得异常繁茂,嫩白娇红,鲜艳已极;蜜蜂
成阵,好鸟争鸣,点缀得春光十分灿烂。灵姑也无心赏玩。先疑地穴也有封锁,还在发
愁。及至赶到山脚下一看,依旧上窟阴湿,与前一样,并无异状。知道人口在内,自己
虽不会行法升降,二女那样神通,上面一喊定能听见。随借刀光照路,弯腰走进。走到
尽头,低唤了几声,略等片时,不见动静。细查地上,并无丝毫开裂之痕,如非以前来
过,记准无差,几疑不是原地。上下相去甚深,恐二女不能听到,又高喊了几声,仍无
动静。忽然想起:“去年下来时,立身石土厚约十丈,离地底更深达百丈左右;况又经
师父仙法封锁,严丝合缝,上下完全隔断。上面呼喊,怎听得见?只有用飞刀穿透地层
而下,二女认得银光,必知自己来此,放落相见。似这样呼唤,喊破喉咙,也无用处。”
自觉有理。不料手指飞刀,往下一试,银光到处,倏地发出一片金霞,将银光挡住,休
想刺入分毫。灵姑骤出不意,倒被吓了一跳。才知师父仙法妙用,休说敌人,连这样灵
异的神物都攻不下去。想了想,无计可施,把来时高兴打消个干净。意欲暂且回庵,候
师父入定醒转,禀明之后,传了开法再来。刚提着粮袋走出,猛瞥见洞口外有尺许长一
条白影一闪而过。追出一看,乃是一只白兔,通体纯白,眼如朱砂,正由洞口绕着山脚
走过,瞥见生人追来,奋力往前一窜,银箭也似,直射出二十来丈远近。两窜之后,平
地一纵,便到了左侧离地数十丈的岭壁腰上,接连三四纵,到了顶上。灵姑见那兔周身
直泛银光,又滑又亮,比莽苍山雪中所得两兔还要好看得多。又见纵跃神速,胜于猿鸟,
不禁惊奇,想要看它到哪里去,便忙纵剑光飞身上岭,那兔本在岭头观望,回顾人又追
来,奋力一跳,凌空往岭那边直落下去,便无踪影。灵姑慧眼,似觉那兔钻人士内,越
发称奇,灵姑跟踪降落一看,全山多土,惟独岭后是片石地。仅兔落处的石缝中生长两
株古松,东西相向,大均数抱以上,枝柯繁茂,盘屈虬结,势甚飞舞。石地浑成光洁,
更无窟穴和别的草木。回顾岭壁,势欲倒塌。壁间一洞甚大,深只两丈。洞内杂草怒生,
成千累万的大小蝙蝠倒悬飞鸣,势若风雨。白兔也不见踪影。
  灵姑只得遁回庵中,重往后殿一看,师父已然不在。桌上放有手谕,大意说:适有
要事出游,半月后当与欧阳霜同归。师徒协力,办一要事。命灵姑照常用功。并未提及
灵姑他出和给二女送粮之事。墨迹尚且未干,估量离庵不久,如非往岭后追赶白兔耽搁,
回庵定能见到。归期又在半月以后,彩蓉无人送粮,怎样度日。灵姑心中懊悔,望着纸
条呆了一会,做功课的时候又到。做完功课,天已夜间。庵中只有自己一人,深夜不便
离开;况且不得开洞之法,去也无用。盘算了一夜,也想不出法子,只是干着刍
  灵姑未亮前起身,做完早课,沉心静气细想:“这事奇怪。就说师父连日事忙,送
粮小事,已曾交派专人,不在心上。那么欧阳师姊为人何等聪明仔细,怎会不托自己给
她代送?莫非彩蓉姊姊还有积存,欧阳师姊外出事忙,所以没有留话?不过事情难定,
为朋友的心总要尽到。”决计由当日起,早晚往桃林土穴探望等候,彩蓉如有吃的,自
己不过每日空跑两次。真要绝粮,二女见粮久不济,未奉师命,纵然不便直来庵中索讨,
也必要上来探望,或在附近搜寻些山粮山果充饥,决无束手绝食之理。
  灵姑主意打定,立即飞往后山。到了桃林土洞,试唤了好几次,又等候有个把时辰,
终无应声。庵中无人,虽然师父声威甚大,庵中灵药甚多,已被师父行法秘藏,余者更
无希罕之物,不怕异派妖邪前来盗取侵扰。但是师父朋友和各派后辈甚多,尤其近一二
月来时有峨眉门下师兄弟姊妹前来参见,万一远客到此,空庵一座,无人接待,不但误
事,并且笑话。想赶回去,等做完午课,留下一个纸条,再来守候。
  灵姑才一出洞,又瞥见昨日所追白兔在洞侧不远草地上用脚扒土,动作甚是急遽。
一见人来,依然连窜带跳,忘命一般朝左侧岭上如飞逃去。灵姑昨日本已觉着那白兔有
许多怪处,嗣见它落地无踪,急于回庵见师,无心穷追。如今二次相遇,隔得较近,又
看出那兔虽然通体如雪,银光闪闪,并没有毛,直似一只活的玉兔。那跳跃神速,更是
出奇,只觉前面如飞星闪电,晃眼之间,便是老远。自己那么好的目力,竟没有看出它
的脚腿起落,越知有异。于是急催遁光,飞驶追去。因不知那兔藏身之处,又猜定是个
异物,一起始便不向崖顶停留,径由空中觑定兔的白影,越崖飞过。那兔好似知道不妙,
势比昨日还要迅疾,灵姑仗着遁光神速,兔到人也赶到,恰好双双落地。灵姑虽仍下手
稍慢,未能擒住,却看明那兔纵落之处就在松根旁边,如星飞坠一般,一沾地便没了影
子。
  灵姑先当兔窟就在石隙里面,细一查看,那两枝古松虽自山石缝中钻出,但是缝既
不深,也无寸土。尤其东首兔纵落的一株,树本大有几抱,看神气当初原自石中挺生,
年深日久,树身日粗,竟将缝密密填没。环着树根,两三丈方圆以内,更无丝毫缝隙,
仿佛松生石上一样。石质既坚,松更雄奇伟大,郁郁葱葱,挺立石上,非但寻不见一点
残枝朽干,连那树身苍鳞也是又密又整,通体如一。尤其是有股清香,闻了令人心神皆
爽,头脑清灵。生平游过不少名山胜境,珍奇古松不知见了多少,似这样元气浑厚,宛
如新植嘉木,常春荣茂,上下只是一片清苍,蓬蓬勃勃的古松,却是初次见到。
  一松一兔,两俱可怪,灵姑仔细推想,猛触灵机。暗忖:“师父、师姊们闲谈,常
说起峨眉凝碧仙府有许多灵药仙草,俱已修成人兽之形。内除芝仙已成仙体外,尚有金
马、乌羊、银牛诸异。教祖齐真人恩加草木,只借它们的灵液炼丹救人,不许伤害;并
还传以道术,加意护持,使参仙业。这些成形仙药,凡人如得服食,至少也能返老还童,
延年益寿。甚而藉以脱胎换骨,长生不老。适见白兔身无寸毛,周身放出银光,纵起来
比猿鸟还快得多,明明眼见树下,一闪不见。树石都如此完整,如非灵物异宝,哪能穿
石而入,不见丝毫痕迹?这株松树,也茂盛得出奇,定是得了神物的灵气,方能到此景
象。师父行时,明知我往桃林送粮,留示不提只字;庵无二人,也未禁我出外。日前说
我尚有仙缘,尚未遇合。此时我还在想得拜恩师,已是不世仙缘,还有甚别的遇合,难
道我还要拜一位师父不成?照此揣测,好似故意使我因彩蓉绝粮,引到此地神气。”
  灵姑越想越有几分道理,无奈兔已人石,神物机智,人在决不再出。有心将树弄倒,
用飞剑开石搜掘,又可惜那么好一株千百年古松,成长不易。便是草木,未始无知,为
自己私心之利,将它毁掉,于心不忍。再者那兔既穿石入地,如鱼在水,何处不可游行,
何从寻觅?于是故意扬声欲走,藏过一旁,屏息静候了一阵,仍毫无影响。时已当午,
恐误午课,只得回转。又去土穴中看了看,因恐自己走开时恰巧二女上来,便把粮袋留
在穴内。灵姑回庵见无人至,做完午课,重到土穴,粮袋不见。地上却留有二女字条,
只谢她送粮盛意,既未约时相晤,也没说因何上来。心想:“每次送粮,俱是欧阳霜师
姊,我尚初次代送,二女怎会知道?如能前知,为何唤她们不应?连来几次,直等留粮,
方始出来取走,真似有心相避一样。谭萧匆匆一晤,不过投缘而已。彩蓉一夜班荆,情
如夙契,已成患难之交;别时又曾再四恳托叮咛,并说不问恩师允否,均盼常往看望。
自己尚未回复,既知我来,万无不欲相见之理,怎也如此?难道她每日用功太勤,只适
才上来这点余暇,我不及待,彼此相左?就这也该留字约时相晤才是,怎么只写谢意,
更无他言?”
  灵姑方在不解,一眼回顾洞外,又见白兔出现。赶紧追出时,这次双方相隔比头次
更远,白兔并已发觉穴中有敌。灵姑这里追出,兔已纵向崖顶。跟纵追过崖去,人未到
地,兔子已纵落,没了影子。“二女将粮取走,灵姑别无挂念,一心一意想将那只白兔
擒到手中。由此起,每日两次,功课一完,便往桃林守候搜索。有时一去便即相遇;有
时潜伏土穴口内候有一会,才见那兔由崖顶纵落,不遇之时甚少。每次均见兔在草地里
扒土为戏,好似掘洞,但都浅尝辄止,闹得桃林中尺许深大的土坑到处都是。几次追过,
那兔成了惊弓之鸟,后更发觉灵姑藏伏之处。来时用爪奋力扒土,扒没多深,又复弃去,
另换地方重扒。随时东张西望,不时回顾,稍有动静,便即如飞逃去。看去又是情急,
又是惊惶,偏仍不断扒土,好似非此不可。怎么想,也想不出它每日必来扒土是何用意。
可是灵姑飞行那么快,竟会追它不上。最快时,也只人兔同落,眼看它钻进松根坚石之
下,无影无踪,奈何不得。灵姑又想生擒,不舍用飞刀伤它。
  似这样一晃十多天。灵姑先还恨得牙痒,后来去惯,越看越爱,直以逐兔为乐。顺
便也去土穴呼唤二女,终无回音。中间有几次遥见兔已出现,故作不知,远远飞向古松
之下,潜伏守候。叵耐那兔灵敏异常,人未离开以前,竟无一次归穴。灵姑最有毅力,
执意非擒到手不可,用尽不少方法,终无效果。
  眼看师父要回山,灵姑还是想不出主意。这日去得较早,忽觉地上新扒的土坑比昨
日傍晚逐兔后回庵时多了好些。忽想起夜课之时从未来过,何不把夜课提前,来此一试?
当日老早做完三遍功课,到了黄昏,先去桃林,将兔惊走。然后相好地势,借着山石桃
树,把身形隐起。果然那兔以为灵姑又和往日一样,穷追不获,飞回庵去,放心大胆跑
了出来。灵姑本意断它归路,藏处离崖颇近。见那兔由顶纵落,接连几跳便入桃林,四
爪齐施,遍地乱扒。扒不一会,又换地方,出没干桃林深处挨近土穴的一带,来来往往,
营营不休,看神气比前些日还要急遽得多。
  灵姑看了个把时辰,老是那样,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当夜星月交辉。天色甚是明朗。
忽然山风渐起,花影如潮,转眼之间,满天俱被云遮,光景骤暗,颇有雨意。昏月隐现
中,遥窥那兔扒得更为忙乱。忍耐久候,想出声惊动,暴起捉拿,放出飞刀将兔围住。
不料那兔好似也畏雨至,急匆匆扒了几处,不对心思,倏地箭一般由林中窜出,往崖顶
一面纵去。灵姑忙指银光堵截时,谁知那兔似为别的惊觉,势比往日还要迅捷;灵姑又
只想恐吓,不肯伤害,未将银光着地,竟被它乘隙由银光之下平窜出去,没有堵住小灵
姑只得纵身飞起,越崖追赶,银光照处,兔已首先纵了下去。如照往日,一到松根,便
即穿石而入。这次不知怎的,到了根下,好似有所顾忌,欲下未下。略一迟疑,回顾灵
姑跟踪追来,便不再往石里钻入,落荒逃走,疾如流星,晃眼没入前面草地之中,不见
踪迹。灵姑又没追上。灵姑因知松根是它巢穴,按着往日行径,早晚必要归穴,反正回
庵无事,意欲拼着守候终夜卜再试一回。见西首相对那松也有好几抱粗,枝柯也极繁茂,
相对那松只十来丈。兔被迫出甚远,如在树后藏起,等它回穴,当时能捉更好,否则先
不惊动,且看清它进去动作,明日再作计较。
  灵姑身刚藏好,天空阴云已满,风势越大,一时万窍怒号,势绝惊人。那两棵古松
给风吹得全身摇撼,松涛大作,似欲拔地飞去。吹有一会,风势稍减,倏然半空数十道
金蛇一闪,雷声殷殷,由远而近。跟着便有又大又急的雨点降落,打向石地上,声甚清
晰。左侧崖洞中的蝙蝠也被惊起,绕洞群飞,悲鸣不已,知雨快要下大,留则必受雨淋,
意欲回庵。又觉凡是灵物,多畏雷劫。适才风势才起,那兔并无人惊,急遽逃回,未始
不是畏雷之故。风雷如大,势必入穴归根,时机正好,怎可惜过?那崖洞离兔出没之处
更近,意欲移往避雨。
  灵姑念才一动,猛听洞中地底轰隆一声大震,满洞俱是金光霞彩,一闪即灭,同时
自己身后也亮了一下。跟着又是轰的一声巨响,光照处,石地已然震裂,仿佛陷有一洞。
吓得那千百蝙蝠一窝蜂似冲风冒雨飞了出来。不一会,裂缝中冒出一幢火光,照得合洞
通明,岩石都被映成红色。眼看那火越升越高,渐渐离开地面,往外飞出。灵姑正在骇
异,那火已飞到对面松树之下。刚往下一沉,似要穿地而入,倏地眼前电光雪亮,紧接
着震天价一个大霹雳,夹着栲栳大一团雷火直朝火光当头打下。那火光似早防到,忽然
分布开来,化作一片火云,往上飞去。”那雷尽管一个跟着一个紧打不休,无奈火云将
它托住,越展越宽,轰隆之声在自石破天惊,山摇地撼,终是震它不散。
  灵姑胆大气壮,知是雷诛妖物,并不害怕。先只向上观看,正想是什么妖物变化,
只是一片火云,不见别的形影?打算放起飞刀助雷除害,忽听对面松树边轧轧乱响,石
地也有碎裂之声,再让满天迅雷四山回应之声一衬,疑要地震,未免心惊,不禁探头朝
外注视。这才看出火云之下,有一个二尺来高的婴儿,通体火也似红,一头白发,尖头
尖面,双瞳碧绿,精光闪闪,四围俱有火光围绕。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正在树下离地
尺许凌空乱转。双手指处,上面火云随着增长,下面石地也跟着越裂越大。
  这时雷声越加猛烈,火云虽然随消随长,未被震散,反倒升高,下面婴儿却是惶急
万分,一面行法急转,一面睁着那双碧光四射的怪眼东张西望。灵姑常听师父说,这类
炼就婴儿的人物,大都功候甚深,不算准于他有利的时日,决不脱体飞升。道法也最厉
害,如若遇上,务须谨慎小心,不遇机会,或操必胜之势,万不可冒失取祸。上面那么
厉害的天雷都伤他不了,可知难惹。师父不在庵中,遇险无人解救。略为迟疑之间,松
下裂缝已有方丈大小,远看仿佛颇深。婴儿转着转着,猛往下一沉,直落穴底。灵姑疑
他要穿地遁走。适才未将飞刀放出,若被他逃去,看那相貌狞厉,定必为祸世问。方在
后悔小心过度,留下后患,婴儿忽从穴底飞起,手上却多了一个东西。定睛一看,正是
连日所追的白兔,不过像是死的,不见动弹。后尾上还带着一大蓬乱须,其白如银,与
树的根须相似。
  婴儿抱白兔在怀中,端详了一下,颇现失望之色。灵姑顿悟白兔果是灵药变化成形,
必早算出妖物要侵害它,日往桃林掘土,意欲迁居,不料没有寻到,结果仍落妖手。但
那白兔只能穿石人土,不会隐形,适才分明见它落荒逃走,何时回来,怎未看见?既因
自己在自追逐守候了十多天,白受辛苦,又因此妖现已如此厉害,再服灵药,岂不益发
难制?心中忿恨。灵姑胆气刚往上一壮,恰好妖物因所得未如所愿,明知劫数未消,依
然自恃多年苦炼功行,不肯吃那死兔。心中盘算灵药复体之策,神志稍分,当头猛地接
连几个大霹雳打将下来,那片火云竟被震散了好些。妖物当时心慌情急,将口一张,又
喷出一片火云。无奈雷火中夹着金光,加了好些力量,第二层火云才飞上去,头层火云
已被震散多半,仅剩薄薄一层。尚幸应变迅速,未致迅雷打下。
  按说妖物此时遁走尚来得及,偏是生性贪婪。火云是他内丹真元,为想取那松下灵
药,吐出抵御雷火,不料事未如愿,反消耗了好些元气,须将灵药生吃,才能补偿;就
此遁走,不特补偿无方,为保全身,还要损失加倍丹元,自觉不值。以为雷劫虽然厉害,
但有时限,只要挨过,便可无碍。再加上还有别的希图。意欲一面喷出丹元抵御雷劫;
一面行法使灵药复体,变成活兔,生服下去。中间真个不行,再打逃走主意,只要能脱
难,便有法想,不过费事而已,终有修补之日,愁它何来。妖物虽知昔年二松,眼前只
见一棵,先颇有点疑惧。嗣见入穴取兔出来,终无动静,雷火又极厉害,无心思索,也
就撇开。他这里既要全神贯注天空,还要行法使兔复体重生,当然不暇再计别的。
  灵姑见他仰视手指,口喷火云,嘴皮乱动,手中白兔已放在地上,毫未觉察有人在
侧,神情也极慌乱。暗想:“还不下手,等待何时?”身随念动,径将飞刀放出。为防
妖物厉害,格外加强,与追白兔时大不相同,一出便是百丈银虹,电掣龙惊般朝那婴儿
卷去。跟着飞身纵起,以备万一非敌,与身相合,逃回庵去。飞刀乃师父镇山降魔异宝,
即或不济,也不致为妖所害。谁知藏身之处有人预为布置,松和人已在适才金霞闪灭之
际隐去,妖物没有看出。飞刀何等灵异,相隔既近,又是蓄势已久,出其不意,端的比
电还疾。妖物脚踏白兔,正想等雷火稍懈,双管齐下。猛见银光照耀天地,自知不妙,
刚惊叫得一声,往上一纵,连人都没看清,全身已被银光围住,立时绞成粉碎,青烟四
散,白浆流溢。
  灵姑想不到妖物死得如此容易。银光照处,那只白兔因在地下放着,妖物遇变,飞
身欲逃,刚刚避开刀芒,没有伤损。灵姑料定有用,连忙拾起时,猛觉雷声越猛,振耳
欲聋。抬头一看,妖物身死,上空火云失了主驭,迅雷过处,已经稀薄,这时正有一团
雷火当头打下。恐被打中,喊声:“不好!”忙纵遁光往左侧崖洞飞去。才一落地,回
顾洞外,雷已四散,妖云打将下来,满地火星乱迸,一闪而灭,雷声就此停住,雨却似
天河怒倾,倒将下来,晃眼工夫,积水数寸。
  灵姑刚学会身剑合一,雨势极大,从未见过,雨中飞行尚未试过,没想到身剑合一,
风雨不侵。心中仍存常见,自己衣服无多,恐被大雨淋湿,回庵费事,还多糟蹋,想等
雨势稍小再行回庵,就便看看所得灵药到底是何物。及借飞刀银光一照,那灵药远看是
个白兔,实则是树根。只前半活似兔形,大小形状也与所见白兔相仿。后半却是根须甚
多,并还附有泥土。仔细查看,并无一点生气,只当灵物已被妖物弄死,甚是可惜。不
禁叹道:“兔儿兔儿,我寻你多日,即便知道你是草木之灵,你如活着,我也不过学峨
眉诸仙的样,将你移植庵中,可免死于妖手呢。如今你已被害身死,留你也是枯搞。反
正不是我害你,说不得只好借你成道,服下去得点好处了。”说时正想咬一口尝尝,忽
想道:“既得到这样珍奇灵药,理应等候师父回来献上,大家同享,怎能背地私服?况
且师父每采药回来,多经制炼,这样生吃,知道效力如何?难得宝物取得如此完整无伤,
莫要冒失残毁,减了效用。”灵姑想到这里,重又叹道:“你要是个活的,如峨眉芝仙、
芝马,每日随我同玩多好。”
  灵姑正叹息间,耳听雨声越大,忽又想道:“妖物不知何物修成,如此厉害。既由
洞内裂穴中出现,躯壳必在穴内,也许能够下去,何不看看他的原形究竟何物?”随走
向穴旁一看,由上到下,并不甚深,大抵方丈,穴底石质,并无一物。再纵落穴底,用
刀光细一照看,只见靠里竟有一洞,只能供人蛇行而入。便把飞刀放入试探,里面似有
洞穴在内,那窄径并不甚长。估量妖物已死,里面没什么可虑,一时乘兴,取下腰间丝
绦,把灵药系向背上,仍用飞刀护身,半爬半走,往里钻去。进约三丈,始渐宽大,果
然有一石穴,只有不到两丈。除来路小通口外,石质光滑,通体浑成。正当中爬着一只
狐狸,通体修尾白毛,长约四尺,好似死去多年,虽然未坏,毛皮多已腐朽。
  灵姑才知适斩男婴乃是狐妖。因而想起:“这里正是昔年妖狐所居洞府的前门,为
神僧佛法禁制,层层隔断。定是妖狐受禁时元神未伤,在穴中潜伏苦炼,修成婴儿。又
炼多年,方始破石遁出。不料罪深孽重,仍难免劫。闻说此洞与二女所居相通,适才火
光未现以前,又有一片金霞闪过,也许佛法为妖所污,或是期满失效,妖狐方得破石而
出。飞刀乃神物,无坚不摧,何不试它一试?如与二女相见,就便间问灵药名称,有何
妙用,岂不甚妙?”
  灵姑试指飞刀,朝对面石壁上攻去,银光电旋中,石壁竟被攻破丈许方圆。裂石吃
刀光一逼,直朝孔中往里推落,半晌始闻轰隆坠底之声,仿佛内里地底深极。裂洞厚只
丈余,石已崩落,更无阻滞,纵身进去。刚走到穴口,便见下头有光透出,知到洞底。
经过狐仙布置,到处通明。试飞身下去,觉与二女所居地穴上下相距差不多少,料无差
错。及至地底,见是一个大空洞。靠里一面有两扇玉石门,门上一团碗大光华照耀远近,
适见亮光便由此出。灵姑试再推门,门并无关锁,才推开尺许、便见光华耀眼,不禁惊
喜交集。多着胆子,缓缓试探着走了进去。入门先是一条玉石砌成的行道,尽头处玉殿
瑶阶,光彩陆离。两旁花木繁茂,五色缤纷,异香馥郁,直不似无人居住情景。
  灵姑先颇疑虑,踌躇片刻,不见动静,又走向两旁细看。那些花木虽然繁盛整齐,
多是平生未见之物,可是地下残花落叶层层堆积,厚达数尺,有的几与行道相齐,内中
也有好些干枯了的。才知花是仙种,不经法术培植,洞天地灵,不须人管,也能生长。
经此一来,越发断定人妖两无,深入无妨,放心大胆,收刀前进。到了殿内,越觉珠光
宝气,玉柱金庭,掩映流辉,眼花缭乱,应接不暇。灵姑见全殿虽然穷奢极丽,大都是
珍贝宝玉之类,乍看炫眼,细视平常,与修道人无甚相干。妖狐不知费了多少心力,造
了多少罪恶,才得有此,终于弃置地底,要它何用?
  灵姑一心想寻二女,略看一遍,方要寻路往殿后寻去;忽听铮铮乱响,好似金石交
击之声。心中一惊,忙将飞刀重又放出,护住身子,循声注视。一会又响,静心一听,
声自当中碧玉宝座之下发出,时发时止。那宝座上面翠绿晶明,下面却是白玉,好似两
截砌成。灵姑近前细看,上下相接之处界限宛然。用力往上截一推,竟不动分毫。心想:
“宝座最重不过一二千斤,怎会推也不动?”不愿毁损,寻到后座接缝之处,见有符筝
隐现。试指飞刀朝缝口一插,一片青光闪过,符箓全消。再一推,上半已能移动,下面
响声越急。惟恐座下禁有妖物,不愿放出,不知如何是好。忽听身后有人笑道:“姊姊
既入宝山,还不下手,难道空手回去么?”地穴古洞,突闻人语,心疑有变,慌不迭飞
身纵出。刚一落地,觉出耳熟,回头一看,果是彩蓉,身后随着谭萧,正由玉屏风后转
出。灵姑不禁喜出望外,忙问:“二位姊姊怎得来此?”谭萧笑答道:“圣僧第二道灵
符就要发动,当年特留今日这点时间,为后人取宝之用。灵符一发动,除愚姊所居后洞
外,此地永远禁闭。为时无多,快请移开宝座,将应得之宝取出。同往后洞再谈吧。”
  灵姑一听下有宝物,此洞不久封闭,忧喜交集。忙将上半宝座推开,下面竟是一个
浅槽,内有一块古玉璧;一对似铁非铁的黑环,径约尺许,非金非玉;还有寸许方圆的
一块乌木。灵姑不知何用,回顾谭萧面有欣羡之色。还待仔细搜索有无别物在内,忽听
门外殷殷雷鸣之声。谭萧忙道:“恭喜灵妹宝物已得,还不随我快走。”灵姑知道神僧
禁法发动,忙将玉槽宝物一齐拿起,彩蓉相助将宝座还了原状,一同绕出屏后,往里行
去。灵姑见殿后石室甚多,金座玉柱,翠栋珠璎,到处都是。因二女只催速行,各驾遁
光,由二女引导,穿行其间,也未观赏。一会工夫,遍历全洞,由一圆门走过,便达后
洞丹房。
  谭萧道:“这一墙之隔,便是前后洞的分界。少时禁法一齐发动,我们已然脱险,
且看佛法妙用如何。”话未说完,前洞雷鸣越紧,更杂以风水火声,地肺怒号,势极惊
人。渐渐由远而近,候不片刻,水火风雷之声恍如地震山崩,澎湃奔腾,轰耳欲聋。门
外声势那等险恶,门内依然安安静静,不见丝毫摇撼。谭萧笑道:“天狐在此数百年经
营,再加后辈妖狐苦心聚敛而得的官室器用,今日真被佛法毁灭,化为劫灰了。”彩蓉
道:“此洞深居地底,易为妖物盘踞,将它封闭,防患未然,原是对的。只是里面尚有
不少奇珍异宝,俱是值钱之物,尽可取来济人,就此一并毁灭,不可惜么?”谭萧笑道:
“狐室所有,多半人世珍奇难遇之物。尽管知道可以取出变钱救济穷苦,可知这类东西
留在人世,巧取豪夺,累世相争,许造无量孽因,比留此洞为妖邪窟宅,还要厉害得多
了。”
  语声甫毕,门外地面忽然下陷,地底腾起百丈黑烟,更有万道金霞,夹着水火风雷
之声潮涌而来,火焰强烈,耀目难睁,势更猛烈异常。休说灵姑、彩蓉胆寒,便是谭萧
深知底细的人,见状也甚惊疑,惟恐佛法厉害,立处大近,受了波及,喊声:“不好!”
拉了灵姑、彩蓉,忙往后退。就在三女逡巡却步之际,突地风雷无声,金霞俱敛。再看
对面,已变成了一面浑整石壁,原有圆门无影无踪;适间种种声光彩色,宛如石火电光,
一瞥即逝。石室幽静,悄无声息,只觉地底雷声未息。灵姑、彩蓉好生惊赞。见谭萧点
头微笑,似有会心,便问:“佛力怎如此奥妙?”谭萧道:“这时且不去说它。灵姑还
有一事未了,且同至室中再谈吧。”当下同到二女修道室内。灵姑所得玉兔尚负背上,
二女俱早看见,因晤时匆匆,忙于取宝脱险,无暇说及。入室之后,灵姑便将它取下,
随手放在旁边玉石案上。
  谭萧笑指道:“日前欧阳贤妹来此传郑仙师之命,说昔年神憎来本洞除妖时,有一
妖狐道行较高,积恶也重,早将元神遁入地底,以神僧法力,本不难将它诛戮。一则因
那妖狐自知无幸,再三哀求,以后誓改前非,不似其余妖狐凶顽苦斗;二则天狐仙去之
时,曾将所炼两件异宝、一小盒奇香封藏前殿宝座之下,原意后辈狐妖如能承继它的光
荣,便以此宝赐与,如其不能,便等数百年后有缘人来自取。神僧明知妖狐不易改恶从
善,依然慈悲,网开一面。计算禁闭期终,妖狐雷劫也到,那时如已悔罪从善,以它地
底多年苦修之力,便可避开雷劫逃走;只要恶念一动,就在妖狐元神破土上升,禁法失
效之际,另生一种隐形妙用,将西首一棵古松全部隐去。同时那有缘人也在此时来到树
后潜藏。
  “妖狐昔年便知东首松下藏有千年获苓,本心想等获苓成了气候,变化物形,能离
山出游之际,再行生擒服食。忽被神僧禁制,在地底潜修多年,断定年深岁久,获苓早
已形神俱全,比起当年灵效更大,如何肯舍。所以才得脱困,便冒天雷之险,前往松下
发掘。
  “那获苓也是岁久通灵:知道劫难将至,意欲移向别处避祸。始而想顺地脉迁徙,
偏生此洞周围均经佛法禁闭,除它元神所化白兔,可以由松根之下出入外,要想穿土石
游行地底,万难办到。眼看时机迫切,无计可施,只得跑往桃林一带到处发掘,打算觅
妥安根之处。同时昼夜苦攻,准备将它原来安根之处的石上稍为攻穿,只要根须稍沾佛
法禁制以外的土脉,便可立即遁去。谁知后洞桃林一带,又经郑仙师法力禁制,浮土只
有尺许,以下便坚如金铁,它一个草木之灵,怎能掘动分毫,掘遍全林,终无效用。恰
又被灵妹撞见,起意擒捉,累得越发担惊害怕。终于捱到今夜,又被灵妹追到生根之所,
忽然惊觉应劫期至,万般无奈,只得拼舍原身,逃人附近土内躲避。
  “妖狐不知它已事先逃匿,见古松繁茂,灵气隐现;料知灵物未被人发掘了去。自
恃妖法厉害,一面抵御空中雷火,一面行使妖法裂开石地,将它原身取出一看,灵物元
神已逃,而自己的真元又受了雷的震的,消耗不少,得不偿失。妖狐心仍不死,正在妄
想用那极恶毒的妖法,将灵物元神所化白兔捉住,生嚼下去,再用全力冲破雷火逃走。
不料利令智昏,不曾细想原有二古松,怎会少了一棵?上空雷火又烈。一时粗心大意,
全神防御上面,致被灵姑出其不意,用飞刀将它杀死,加上天雷猛击。在自辛苦数百年,
仍然难逃恶报。
  “郑仙师恐灵妹初人妖宫,不知就里,万一失了机宜,命我姊妹到时往前洞接应。
刚到前殿,便见一只白兔潜随灵妹身后,不时谛听洞外,神态甚是惶急。又见灵妹身背
获苓,知是它的本体。此物机警非常,如因受惊逃窜出去,恰值佛法发动,将它隔断,
进退两断,势必同化劫灰,岂不可惜?为此不顾说话,先用禁法断了它归路,才与贤妹
相见。果然此物机智神速,下手稍慢,便被逃去。始而还在殿上东藏西躲,我也不去睬
它。后来洞外雷声渐起,它知出更无幸,又见我未下手捉它,方始暗中尾随我们,一到
后洞,便即觅地藏起。此物秉天地之灵气与千年老松树精英而生,岁久通灵。成形以后,
多化兔形出游,又名获兔。修道人得此服食,益气轻身,延年益寿,比起肉芝、首乌之
类,功效差不了多少。灵妹今日连得二宝及仙师所需奇香,又得此旷世难逢之物,仙缘
可谓深厚已极。
  “今日之事,郑仙师早知前后因果。并已传谕不必归报,得了尽可就地服食,免被
人士遁走。便它涉险尾随来此,也是一心盼着灵妹少时将它解放,只一沾土,便可化形
连身遁去。却不知神僧佛法二次发动,前洞已然隔断,无路可逃;后洞休说早有仙法禁
制,地穿不进,便我姊妹在此,它也逃走不了。灵姑如欲现在服食,可将它原身交我,
立时可令元神复体。如法服用,足可抵我二三百年苦炼之功呢。”
  灵姑先闻白兔随来,心甚欢喜。听完,忽一转念,问道:“姊姊说得此物如此灵效,
但不知可能和峨眉芝仙一样,可以起死回生么?”谭萧道:“灵妹用心,我已深知。此
物比起肉芝、首乌,已然稍逊。那峨眉芝仙,因舍身救人,减免峨眉两辈许多门下灾劫,
因此备得教祖和众仙爱护培成。尤其神驼乙真人与凌真人夫妇怜爱提携,无所不至。它
又向道虔诚,修为勤苦。如今已成仙体,法术道力不在我辈以下。更善变化,不可端倪。
所以它那芝血,能得一滴,便可生死骨肉,力敌造化,岂是此物所能比拟?老伯劫难一
满,必能回生,此时别无他策。灵药难得,仙缘不再,还以自服为是。”
  灵姑闻言,慨然答道:“既是恩师知道,不需此物孝敬,那我也决不吃它的了。”
彩蓉惊问何故。灵姑答道:“千年灵物,苦修不易。难得白兔未为妖物所伤,正好学峨
眉诸道友不伤芝仙的样,禀明师父,将它移植庵中,加意培养,助它成道,岂非一桩好
事?至于我自己,只要奋志前修,终有精进之日,何苦伤一无辜生命,借草木之灵,贪
天之功,以为己力?请姊姊传我禁法,将它招来,以免疑惧不前;或是移植之后,又复
逃走,致为妖邪所害。”
  谭萧闻言,笑道:“灵妹如此存心,异日哪能不成仙业?你这几句话就是禁法,还
用我传则甚?你当草木之灵就不知善恶么?它如不是因你得到它原身以后,看出你的心
意,要了命它也不敢尾随而来。不过初脱大劫,已成惊弓之鸟,又经我行法禁制,断了
逃路,心里害怕,不敢出见罢了。你既决定不再伤它,我又不再劝你服食,便不寻它,
也自会走进来的。”
  话言未了,果见连日所追那只白兔在室外探头,做出战战兢兢欲前又却神气。灵姑
见状,越发怜爱,恐它害怕,也不起身追捉,只温言招手道:“兔儿,你受惊了吧?我
不会伤你的,快到这里来。少时随我,连你原根,移到我仙师庵里去,不比在野地里常
要受那妖邪恶人欺侮侵害好得多么?”那兔闻言,眼中含泪,望着灵姑跪下,将头连点。
然后半跪半爬,望望灵姑,又望望二女,逡巡走人,仍是非常害怕神气。谭萧佯怒道:
“灵妹,它既害怕,我们不必勉强。待我开洞上去,你仍送它回转老巢,各自回庵,不
去管它,任凭别的妖邪嚼吃了吧。”话未说完,白兔好似信以为真,立即去了惊惧之态,
只一跃,便到了灵姑膝上,紧贴怀中,目视灵姑,甚是依恋。引得三女俱都哈哈大笑。
谭萧道:“此物真个狡猾,话已听明,万分心领,为想得人怜爱,偏生有许多做作。天
已不早,至迟三日,郑仙师必回,尚有客到此同办元江取宝之事,灵妹请回吧。大约愚
姊妹不久也要出头了。”
  灵姑抚摸白兔,觉它身上温润如玉,遍体清香,灵慧异常,心正欢喜,闻言想起庵
中无人,出来时久,忙即起身告辞。又问元江取宝之事和所得宝物名称。谭萧道:“元
江取宝,此为二次,我也不得其详。你今夜所得的宝盒中所贮异香,大有效用,务须谨
慎。上面天已微明,说来活长,仙师回庵自会详言一切。元江事完,再请在驾一谈便
了。”随说,一同起身,施展法术。灵姑已能飞行自如,无须再由坠石升降,坠石下只
十丈,上面略现裂口,便即向二女作别。手抱白兔,飞身直上。看着坠石填入缺口,地
皮还原,方始回转,暂时先将茯苓原根择地埋好。做完早课,取出宝物看了一阵。因白
兔不吃东西,有心想把师父丹药给它吃一点,又恐师父怪责,只得罢了。要知后事如何,
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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