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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笛子


二十五、 触目惊心 孤身探奇险



  前文旺子奉了铁笛子之命,赶往青林坝,第一夜投宿在梁五店内,无意中救了侠尼
玄霙的爱徒崔真、南曼。因旺子谨守师命,不说实话,致将南曼触怒。分头起身,二女
先走,旺子走时,闻说有三个乘雪橇的对头住在前面店内,青林坝卜老人已为对头所害。
走到八里冈,昨夜所遇女侠林玉虬和崔、南二女均未遇上,敌人却乘雪橇追来,幸仗土
人之力,脱去一险。刚走不远,又降大雪,人马陷在千寻雪海之中,对面不能见人,周
身冻结,奇冷如冰。眼看危急万分,马前忽然来一异人,将旺子引往青林坝山谷对面乌
家堡口外,去向土人投宿。因旺子误会成了敌人,又将异人触怒,只顾赔话,忘了探询
青林坝途向虚实,等到想起,人已走去。后遇主人郭氏弟兄,问出雪中所遇身着翻皮衣
裤、头戴大斗笠的矮胖老人与卜老人形貌装束相似,并说由午后起来过一男一女,均曾
提到旺子和卜老人之事。此老性情怪僻,和一恶人同隐青林坝山谷之中,为了昔年一句
戏言,从未离山一步,十日前突然失踪,料已遇害,怎会由外回来,实可疑虑。极力劝
阻,想等明日派人查探明了虚实再去,或是明早陪同前往。旺子心高好胜,感激师恩,
惟恐误事,急于前往,半夜雪住立时起身。到了谷尽头鬼门峡,眼看前面便是青林坝,
马忽受惊,往前急驰,同时一条长蛇般的怪物突由身后崖顶飞扑下来,再看业已无踪,
由此马便不肯再进,略一盘旋,忽往回路飞逃。
  刚想隆冬奇寒、冰天雪地之中怎会有此长蛇,猛一回顾,瞥见马后追来两个人形怪
物,定睛一看,乃是一只凶猿和一身穿翻皮衣裤的怪人,手持银棍点地,纵跃而行,急
逾飞鸟,那样快马竟被迫上。刚用连珠暗器将其打退,并将凶猿杀死,怪人忽由马后追
上,将旺子擒住,交与两少年兄妹,囚入地底石牢之内。旺子镖囊挂在马鞍旁边,马已
乘隙逃走,身边兵器不及取用,未被搜去。跟着看出少女被怪人强迫为妾,心中怨恨,
连用手势指点,暗示怪人笑里藏刀,阴险凶残,令其戒备,大有暗助脱险之意。两兄妹
去后,先听西隔壁有男女三人说话,旺子正在装睡,少年和一瘦长微驼的老人忽然开锁
走进,喊醒旺子,将身上绑绳解去。老人自称姓卜,神态虽极和善诚恳,旺子却听出他
那刚改变的口音与方才壁洞传声相似,知其用心险诈,想借双方讲和为由探询虚实,心
生警惕,虽未当面叫破,却不肯说实话。刚回答了两句,老人似已看破,连旺子师长的
姓名来历均未再问,只命少年转告别人按时送与饮食,便自走去。
  旺子人虽起立,双手反绑尚还未解,又知少年兄妹不会再来,想起老贼行时曾说,
东西两夹弄均可随意走动:如往东夹壁看过,知道厉害,可往西夹壁另一石室等候,只
肯明言,没有虚假,肯助他为双方解此仇怨,便可无事。否则,他也无能为力等语。本
来还想乘机探询,后见老贼目蕴凶光,满面笑容中暗藏狞厉,知其老奸巨猾,多言无益,
回忆师父所说言多必败之言,连理也未理,便听其自去。略一定神,仔细寻思,越想越
觉对方师徒三人神情诡秘,各有用心,就这石牢暗影幢幢,残焰无光,阴风惨惨,悲声
凄厉,已是人间地狱。东夹壁的惨嗥悲声时断时续,这先后许多被害的人更不知如何惨
法,不禁勾动好奇之想,心又激于义愤,立时纵起,试探着由东夹弄穿过,往隔壁一间
地牢中走去。
  贼巢地底洞穴十分奇特,这类大小石室本多,上下曲折回环,高低不等,并有好些
长短甬道交错如织,形势本就诡异,再经主人多年匠心,利用天然形势改造,越发诡异
奇特。地又广大,共有好几条出口,前后相隔竟达三四里路,最深之处离洞上地面也有
好几十丈,机关埋伏到处都是。主人所居中部一带陈设富丽豪华,便王侯之家也无此讲
究。至于被害人所居地牢却比想像中的九幽地狱还要显得残酷凄厉,凶惨怖人,加以隐
藏地底最深之处,上下四外歧径纵横,密如蛛网,人落其中好似入了迷宫,便由囚处石
牢冒着奇险破壁而出,也如冻蝇穿窗一般,休想逃得出去。只要走出牢外不远,必将机
关触动,贼党立时警觉,上来并不将人擒回,任其心寒胆战,拼性命在那各条甬道歧径
之中往来乱窜,不时做些怪相,虚声恐吓,等把逃人尽情戏侮,捉弄个够,对方人已饥
疲交加,力竭倒地,然后派上一人擒往行刑之处,加以惨杀,真比魔鬼还要残忍。
  东夹弄这间地牢虽只一墙之隔,但是石壁坚厚,上面只有一些洞眼和老贼用来传声
的机关。旺子行时手虽背绑,不曾解开,但因少女绑时手下留情,旺子又在暗中绷劲,
身上绑绳已被少年解去,稍微伸缩便可脱出。想起少女几次连打手势,深知仇敌阴险狡
诈,必有阴谋毒计。因其上来骄狂自恃,以为敌人一落他手决难脱身,又迷恋少女美色,
只顾说笑,不曾留意,连身边兵器也未被他搜去。他既令我去往东隔壁石牢中观看,也
许藏在暗中窥探,反正此时双手并无用处,乐得假装老实,使其轻视到底,一遇机会便
破壁飞去,以免一时疏忽,被其看破,逃走更难。主意打定,便往前走。
  见那东夹弄比西夹弄宽出好些,紧靠内壁只得一人多高,深约三四丈,才到尽头小
洞。刚一走进,便觉冷气森森,阴风扑面,中间并杂一股接一股的血腥之气。洞中到处
黑暗,除初被擒时所经那几问洞室壁敷锦幕,地设绒毡,华灯如昼,温暖如春,到处光
明华丽而外,入地越深,景越幽暗。每隔一二十步,洞顶必有一盏油灯下悬,光虽不亮,
看去还能辨路。深入下层以后,室外偌大一片地道,共只一盏昏灯,连人面目都看不出。
室中灯光稍明,也极昏惨。先见东西两夹弄都是那么黑暗,以为内里没有灯亮。走进丈
许,才看出前面晴影中鬼火也似悬着一盏昏灯,残焰荧荧,昏芒映壁,衬得景物越发阴
森,已令人生出恐怖之感。再走到灯下一看,微光照处,壁上还有好些血迹不曾干透,
料知不久以前必有被害人带了重伤由此经过,想是受人鞭打,扑向壁上,染此一片血迹。
当时义愤填膺,决计逃出之后,无论如何艰难费力,也必寻到各位师长,同来除此大害。
  心中寻思,前途已到尽头石壁,地势也加宽出好些,右侧壁上突现一洞,大只数尺,
身材稍高的人便须俯身而入。探头一看,上面没有多高便是洞顶,下面却是黑沉沉的腥
秽之气越发浓厚,扑鼻难闻,中人欲呕。灯光却有不少,深悬洞底,和鬼火一样,阴风
阵阵,冷气侵肌,这五六点残焰灯光已成了惨绿色,在暗影中欲灭还明,不住闪动,底
下只是大片沉沉阴黑,什么也看不出。
  先不知那洞上下两层,各有凄厉之境,只当被害的人是在洞底,看出洞口内似有一
条形似石级的斜坡,只是看不到底,暗忖:凭我眼力虽不能暗中视物,稍有微光也可看
出,下面灯虽不亮,也有好几盏,怎会看不到底?念头一转,立生戒心,并不往下急走,
自家沉稳心神,一步一步试探着走了下去。下约丈许,忽又听到惨叫,似由对面传来,
相隔虽不甚近,听出人在上面,决非地底,可是除那天然石级之外并无实地。地底上下
相隔甚深,离那昏灯尚远,心疑被害人吊在洞顶上面,有心发话探询,又恐对头听去,
彼此不利,欲言又止。正在边想边往下走,所行石级本是一条不规则的天然斜坡,上下
略有一些层次,与台阶相仿,高低宽厌并不一律,最厌之处只容一人走过,如非旺子心
细机警,已有两次几乎失足下坠。这时走约三丈来远,斜坡由陡转平,渐渐看出那是一
片峭壁上面的平崖,靠内一面宛如刀削,靠外一面便是洞底,到底多深始终看它不出。
旺子走下不远,试出宽厌陡平不等以后便贴壁而行,两次想将双手脱出,均恐少时不能
还原,欲发又止,一心一意专防外面仄处,每次均将前脚踏稳,试出前面实地,方始过
去,走得较慢。
  到了平地上面,看出那是一片崖顶。暗忖:这座地牢又大又深,除却这条斜坡石级,
并无道路,如何走了这长一段,还看不出地面影子?照此走法,要走多远才能到底,莫
非另外还有什路不成?心正寻思,忽又听一声惨号之声,这次竟由头上传来,分明人在
洞顶被困,不知受何惨酷,这等悲苦。这样高的洞顶,光景又极黑暗,如何将人吊上,
便贼党自己人也无法上下,莫非把人吊将上去便听其自死,不再过问不成?走着走着,
心神一分,左脚一虚,几乎踏空坠落下去,百忙中试出崖顶业已走完,到了尽头危崖边
上,不是身法灵巧,往前伸脚时身未前倾,早已踏空下坠。心中一惊,慌不迭往后便退。
  脚还不曾立稳,忽听下面咻咻气喘之声,甚是粗猛,方疑不是人类,猛瞥见离崖三
数丈暗影中有两团蓝光闪动,目光到处,跟着又有同样大小的金蓝光华相继出现,在下
面飞驰而来。刚看出那是猛兽凶睛,忽听震天价一声厉吼,随听虎豹吼哮之声四起,空
洞回音震得两耳嗡嗡,甚是惊人。黑暗之中不知地势虚实,心里一急,一面后退,一面
把手一缩,脱去身后绑绳。那些猛兽少说也有五六只,想是发现上面有人,动了馋瘾,
一同飞驰过来,转眼便向崖前扑到,朝上怒吼,一对对其亮如炬的凶睛随同纵跃之势宛
如星丸跳掷,在崖前脚底此起彼落,飞舞不停,顿成奇观。旺子虽看出上下相隔大高,
兽群纵不上来,照此情势,下面决无人可存留,方才惨号之声又由头上传来,可见被害
人另有地方,不在洞底,否则驼背老贼也不会那样说法。但是路只一条,又无别的洞口,
怎会看不出来?身边灯筒放在镖囊之中,被马带走,急切间无计可施。下面恶兽似已饿
极,急于攫人而噬,吼啸之声越发猛厉,恐惊仇敌,便将一手握住腰间钩连枪柄,一手
扶壁,往上退回。
  正留神察听上面悲叫来路,人已退回一多半,走到初下来的宽长石级之上。因是耳
目并用,始终贴壁而行,虽到宽处,仍未离开那片石壁。正走之间,左手忽然摸到一物,
仿佛软腻腻的,心中一惊。试探着再用手仔细一摸,竟是一只人耳,好似新近黏在壁上,
还未硬透,不禁又惊又怒。刚刚松手,一不留神,脚底又踏着一团韧而且圆、蛇蟒也似
之物,因觉脚踏上去并无反应,离开上面来路业已不远,洞口昏灯斜照中,低头定睛一
看,那东西只有一尺多长,用脚一拨,也未动弹。拿起再看,乃是一只人手,还带着大
半截断时。因在隆冬之际,不易腐烂,断碎血肉均已冻凝,不知何故被人斩落,五个手
指倒有四个断去一截,好似被火烧焦神气。被害人生前受尽酷毒,临死还将他臂膀斩断,
下面养有虎豹等猛兽,必是将人残杀,斩成数段,抛将下去,喂那恶兽,黑暗中不曾看
清,没有抛完,留下一条手臂在此。正在咬牙切齿咒骂恶贼残忍,隐闻斜对面有人惨哼,
并有铁链曳地,在山石上缓缓磨擦响动之声,比方才初下来时所闻要近得多,分明洞是
两层,被害人囚禁之处是在上面,另有道路可以前往,为了光景黑暗,看不出来。
  这时,下面兽吼已渐停止。旺子胆大心细,灵机一动,侧耳细听,来路一段并无动
静,心想老狗贼就是跟来,这样黑暗所在也看不出。既然到此,非看他个水落石出不可。
念头一转,便将三折钩连枪取下,本意抖直,往前探路,刚取到手,还未抖开,猛瞥见
斜对上面亮光一闪,目光到处,看出相隔五六尺又是一片石崖,上有一洞,离顶竟达两
三丈,比入口要高得多。崖口立着一个怪人,身材矮胖,白忽忽的,好似哪里见过,面
向自己微笑了笑,亮光一闪即隐,并未看真,只瞥见崖旁靠壁一面凹进三尺光景,弯弯
曲曲,时高时低,斡自己这面蜿蜒伸将过来。崖口一带崖石甚薄,地势平坦,上突下缩,
宛如一片半圆形的大石板伸向空中,一面连着崖壁和壁上石径,一面空出两三尺,并有
铁栏,再往旁便是与顶相连的崖石。经此一来,那崖口便成了一个两三丈长、外有铁栏、
可以启闭的石洞,崖口离方才所经坡道高达丈许,人由下面走过当然看不出来,估计路
在入口左近。
  忽然想起,那矮胖老人和日里来路雪中所见身穿翻羊皮衣裤、头戴斗笠的异人,身
材高矮肥瘦全都相同,所穿也是一身翻羊皮衣裤,听郭氏兄弟说,他便是卜老人,怎会
在此出现?莫非发现老狗万恶,想要除他,或是来此救人也未可知。我所寻的便是此老,
虽然途中相遇,粗心错过,并还将他得罪,他和师父至交好友,大人不记小人过,他既
见我在此被困,决无袖手之理,否则他也不会特意现身,面上又有笑容。途中初遇,虽
未与之对面,口气神态十分刚硬,哪有这样和善,分明有救无疑,不久脱身还在其次,
最可喜是此老与狗强盗也是多年朋友,不知是何原故,多少年来那样袒护。自来邪正善
恶不能并立,今夜老狗恶迹业已被他发现,就是私交多深,也必激怒。听郭氏弟兄口气,
此老非但本领惊人,不在诸位师长之下,并还机智绝伦,所结交的剑侠异人甚多,只为
包庇老狗贼,性又奇特,刚愎自用,不肯服人,近年这班老友虽比以前疏远,老交情尚
在,恩师和他便是至好。以前又有老狗再犯旧恶决不宽恕之言,只要真肯下手,必能将
这万恶滔天的大害除去,自己便多受罪,也是值得。
  想到这里心胆越壮,精神大振,匆匆赶回来路洞口仔细查探,用手一摸,果然摸出
离口不远的石壁往里凹进,离地才两三丈,再试用钩连枪探索,竟是一条三四尺宽的天
然栈道,上面靠里还有一片洞壁,一直到顶。先因出口洞顶崖石有两丈多长一段较低,
那条栈道横在石壁之上,要往前走丈许才能到达。旺子人矮,光景又太黑暗,只当右面
是片整壁,没看出离口丈许上面横着这条栈道,并还平坦宽阔,可以直达对面地牢铁门
之外。卜老人虽只在对面洞口现了一现,灯光一闪人便不见,但是洞口外面有粗铁栅制
成的铁门,方才曾见门已大开,必是此老所为,也许有意引我前往相见都不一定,越想
越高兴,更不迟延,轻轻一纵便到上面。
  第二次有了经历,格外留心,一面顺路前进,一面留神用枪尖轻轻试探右面壁上是
否还有别的洞穴。后又发现前段均是整壁,斜对铁门有一小门,乃是木制,门外也有一
道铁栅,业已被人取下,门缝中并有灯光透出,不等近前便先看出一点影迹,那一片石
地也更宽平。忽然想起,隔壁便是方才被囚之所,记得初到之时,当中空洞地方甚大,
形如圆筒,并有好些突出之处,并不整齐。回忆前情,当时警觉,知道内中另有一间石
室,驼背老贼定藏在内,暗中窥探另有秘径,上下皆通。因壁间洞崖甚多,所以连地牢
中的悲哭惨号之声也传将过去,只是地形高低长短并不相符,仿佛门内石室比隔壁那间
被困之处至少矮下半间地面,并还往外突出一大段,至多只有三四尺与之相连,仇敌藏
在其内,决未离开,连方才在门外两次走过,都是声东击西的诡计,这等凶狡的人,听
都不曾听过。
  心虽恨极,又料卜老人尚在对面铁门之内,多此大援,要少许多危险。既一想,驼
背老贼布置这样周密,此洞深藏地底,形势奇险,手下党羽虽不知多少,听少年兄妹口
气,决不止他兄妹两个,看初被擒时所经那些陈设富丽的石室,住的人便不在少,何况
老狗还有一妻一妾,这样大雪寒天,竟敢带了恶狗出外搜敌,可见不是寻常妇女。单为
首狗男女三个已非弱者,何况还有好些徒党,卜老人加上自己才得两个,对头仗有极好
地理,先占便宜,以寡敌众,又是吃亏,还是谨慎小心的好。
  上来发现灯光由门缝中外映,本要顺路往探,一经警觉,便即停止,连手中钩连枪
也折转过来,藏向腰间。好在特制兵器十分灵巧,穿的又是短装,伸手便可取出。强敌
密逸,须防看破,心中寻思,将枪藏好之后手伸腰间,仍将枪柄握紧,轻悄悄摸黑往斜
对面铁门中试探着走去。相隔还有六七尺,便见铁栅里面灯光闪映,仿佛比别处的灯要
亮一点,只是相隔太远,光透不出,急切间也未看清,由暗入明,这一走近连铁门也自
看出,一点不费事便走了进去。自从入口以来,洞中血腥之气越发浓厚,只为心情紧张,
一面还要留神戒备,时候一久,业已闻惯,不似方才那样触鼻欲呕。及至进门之后,看
出石牢地方广大,前面灯光相隔洞口铁门少说也有六七丈,中间还有许多大小黑影分合
罗列,洞顶也有一条条长短不等的黑影下垂,先并不知何用。等到越走越近,方觉先前
几次听得的悲叫惨号呻吟之声此时忽然停止,卜老人并未再见,别的人影也未看到一个,
心中奇怪。
  忽然一股阴风夹着极浓厚的血腥气由右侧洞角吹来,又闻到一股兰蜃香味甚是浓烈,
洞中血腥污秽之气几为所掩,人也走到洞的中部,前面灯光已可照到,昏影迷茫中忽然
看出那些黑影乃是许多怪石和一些大小铁桩。人未近前,先就闻到奇腥,隐现血污痕迹,
旁边还有绑人的铁链和粗细绳索,洞顶所悬也是长索、巨链、钉架之类,内有两根铁索,
上面均是三棱钉刺和倒须钩,内中一根并还附着好些残皮碎肉,旁边散放着各种皮鞭、
铁钩、钉板之类非刑用具,方才所闻腥秽之气便由这些东西上面发出。另一旁堆放着好
些牲畜野兽的头皮,心方愤慨,隐闻身旁不远有人悲呻,声甚细微,业已发抖,惨痛已
极,循声侧转走过一看,不禁激怒,毛发都要竖起。原来侧面放着三具木板,两立一横,
立的空着一面,另一面上用铁钉钉着一人,通体鳞伤,皮肉早已糜烂,头顶命门陷出一
洞,脑髓已被人掏去,人虽早死,但是双睛怒凸,牙齿紧咬,面容凄厉,宛如鬼物,一
看便知死时所受酷毒直无人理。放木板处地势忽然低下两尺,斜对前面灯光来路,看得
逼真,光影昏茫中,死人神态更加惨厉。
  旁边木板上卧有一人,虽还未死,周身血污狼藉,皮肉糜烂,没有一片完整之处。
腿上带有极重锁链,下垂至地。因受惨刑过多,好些地方已见骨头,知道方才悲叫之声
便是此人所发,照此神气已无生理,不知有何仇恨,老狗对他这等残忍。激于义愤,忍
不住凑近前去,低声问道:“你不要伤心,稍微忍耐两三日,我们人来便可救你出险
了。”那人闻言,颤声低哭道:“我哪里还想活命,只求给我一个痛快,便感恩不尽
了。”
  旺子虽知那人必死,心中不忍,还待劝慰,那人悲泣道:“我实无法活命,只和老
贼结仇太深,被他擒来,毒刑折磨,受尽苦痛,求死不能,还有两个同伴已被残杀,剩
我一人受此活罪,我此时奄奄一息,有许多话也无力多说。我只奇怪,你年纪这小,怎
会孤身来此?如非我已想开,早死一时好一时,便老狗多么凶毒,至多也只折磨上一二
日。你如真是老狗对头,那旁放有铁钩,请拿过来,照我命门打上一下,我便做鬼也感
激你的好处。还有一件,老贼想在我临死以前生吃我的人脑,你如行好,将我人脑毁掉,
或将那旁木板上的污血挑上一块塞在创口里面,更感恩不尽了。”
  旺子听那人语声极低,虽极惨痛,时断时续,口气十分诚恳,知他周身糜烂,便救
出去也是多受活罪,保不住多久性命,略一寻思,立即应诺。刚把钩连枪取下,那人忽
然惊喜道:“请慢动手,还有话说。你真是老贼的对头么?能够深入来此,又持有这件
兵器,分明武当、洞庭诸侠已被惊动,来人决不止小恩人一位。老贼恶贯满盈,我虽惨
死,也能瞑目。不过此非善地,方才老贼已发信号,恐要来此一行。我料他知我命在旦
夕,最好多活两天,多受一点活罪,不会再用别的方法毒手折磨,心疑另有受害的人要
来,再不便是想要逼那孤儿做他义子。你将我杀死之后千万走开,有灯之处便是老贼私
设的法堂,被害人均在那里受他酷刑。日前我曾看出内有好些机关,千万大意不得。我
实在忍受不住这痛苦,话已说完,你虽剑侠门下,师长未到以前不可胆大骄敌,以为无
妨,以致轻敌,受他的害。请恩人快些下手,免我受罪吧。”
  旺子听他说到后来,业已力竭声颤,不能成语,心中老大不忍,但是此外无法,那
人又在再三催请,悲呻不已。只得强忍悲愤,把心一横,又问了两句,听出对方求死心
切,便此时能够救他出困,也非所愿,便照所说,手起一枪,照脑门刺去。那人只微微
惨哼了一声,便不再有声息。事后想起,卜老前辈就在这里,如何忘了寻他商量,好生
后悔。因听那人说,还有一个孤儿被困在此,又料卜老人决未走开,此次犯险被困,便
是专为寻他,方才人已见面,又在患难之中,想仗此老之力脱险除害,自更不舍丢下,
急于见人,竟将方才那人所说忘记。因不愿做那残忍之事,随意用枪尖拨了一点污血塞
在那人创口以内,仍旧轻悄悄掩将过玄。
  前面法堂乃是一片天然生就的半圆崖石,约有两丈方圆,主人将它作为用刑之所,
当中洞顶用细银链悬着五盏大油灯,光景虽较别处明亮,但是地方广大,灯光只照西南
一角,四围都是怪石森立。离开法堂稍远一点景便黑暗,那些怪石挺立暗影之中,宛如
许多狰狞恶鬼,张牙舞爪想要扑来,看去已极阴森可怖。旁边又放着好些非刑和杀人的
凶器,老贼再故意把它布置得和阎王殿一样,那带着血腥的阴风冷气再从侧面洞角随时
吹到,天气本来寒冷,石牢又在地底深处,到处阴风惨惨,暗影幢幢,越发添出许多恐
怖残酷之感。旺子一路留心,东张西望,试探着往前走去,老觉身后有什鬼物快要扑来。
回头一看,又都是些形同鬼魅的怪石,被害人刺死之后,更静得悄无声息,知道古洞石
牢景物凄厉,自己情虚胆怯,并无敌人在后窥伺,几次警觉回顾,不见人影,也就罢了。
  眼看走离台前不远,忽见面前地上画着四五寸宽一条白线,左右各有一幢怪石,旁
边立着一块木牌,上写“越禁者死”,心想老贼真个万恶,照他这样惨酷行为,将来不
知如何死法。卜老人明明在此,如何不见出现,疑是藏在一旁,窥探他的动静。此老性
情古怪,也许还不知我来意,照此情景,这座石牢不似再有生人,铁门必是此老所开,
人还未走,反正是这回事,早晚与贼一拼,身后绑绳已脱,先就无法还原,不如乘此无
入之际,先把来意说出,他知我是寻他而来,断无不睬之理。想到这里,又忙退回中部,
暗中仔细窥听,仍是全洞阴森幽寂,声影皆无。为防万一,又往木板旁边看了一看,见
那两个死人惨痛之状,越想越气愤,心中咒骂了几句,重往两旁搜索过去。耳目所及无
一处不是使人心惊气愤惨酷之景,人影仍是一个也未见到,估计卜老人既是有意现身,
笑颜相对,引我来此,决不会一面不见便自离开。一面寻思,又走到白线边界,那两幢
怪石之下。
  旺子由侧面走来,立在白线之外,相去只一两尺。那两根形如石笋、约有两尺粗细、
高不过丈的怪石,恰在白线里面,左右并列,形态奇诡,好似两株没有枝叶的枯树,又
像两个恶鬼守在白线界内,离台约有两丈远近。台前还放着一块囚人朝上礼拜的石板,
怪石上部被台前所悬锦幕挡住,灯光不照。牢中这类怪石甚多,旺子两次前往,均未往
上细看,虽觉台上无人,石台高只两尺,后面又是一片整壁,并无门户,当中设有宝座,
石案似是老贼拷打被害人逼供之用,石头上面铺有锦绣皮褥之类,陈设得十分富丽。虽
然空无一人,但那白线里面木板上四个大字看去触目惊心,敌人如无把握,怎会写这大
话?周围景物又是那么凶凄,断定仇敌不是虚声恫吓。同时想起那人临死所说法堂设有
机关,危机密布之言,心中惊疑,不敢冒失过去,立在线外寻思了一阵。猛又想起未来
以前,老贼曾说,到了东夹弄地牢之内,如其害怕醒悟,可往西夹弄去寻他之言。照此
口气,就被警觉,暂时也不至于送命,为何这样胆小?反正卜老人非要寻到不可,此时
不肯出现,不是隐身相试,考验我的胆气,便是另有深意,不如还照预计,低声说上两
句,引他出来相见为是。
  主意打定,又往身后仔细窥探一遍,低声说道:“卜老前辈,日里雪中相遇,恕我
无知。弟子现奉恩师铁笛于之命,特来寻你老人家,访问一位老前辈的住处,还有许多
话说,请你老人家快出来吧。”话快说完,隐闻头上“嗤”的一声,好似有人冷笑,身
在这等深山古洞惨酷阴森的地底石牢之内,眼前又是阴风惨惨,鬼影幢幢,忽然闻得这
样鬼语一般的冷笑,由不得心神皆震,毛发欲竖,慌不迭手握枪柄,纵身后退。抬头一
看,并无人影,面前只是立在白线以内的那幢怪石。石旁四外直到台前空无一物,冷笑
之声便由石上发出,左右探看也无人迹,自己决未听错,回忆笑声就在面前,怎不见人,
越想越怪。先疑卜老人闻言冷笑,又觉笑声冷酷,从未听过,与日间卜老人口音不同。
如换别人,查看一遍不见动静,也就放开;旺子却是机警心细,胆子又大,料定敌人暗
中闹鬼,反更加了警惕,非要查看明白不可。
  正在仔细观察,越看越觉那两幢石笋形势奇特,好些地方都像庙中塑的恶鬼夜叉之
类。最奇是一边一个立在台前,远近位置刚刚正好,远看固像两个牛头马面把守住那条
白线,便是近看也像有心造成。尤其每株石笋却有形如双手的石条,上下斜伸,身上还
有好些大小洞眼,先因灯光被台上锦幕挡住,只看它的下半身,不曾朝上注视。这时因
听笑声惊疑,这才看出那石笋完全像人,但要高大得多,形态更是狞恶,只是下盘较大,
有手无脚,石色灰黑,与别处不同。头上五官只有两眼一口,孔洞较大,一张阔嘴还故
意涂成红色,伸出两枝獠牙,左边一个,手朝下斜伸,一手向上扬起,作出扑人之势。
虽无手指,那形似手臂的尖端上面却附有两个黑色钉齿,再仔细一看,竟是两个钢钩,
漆成黑色,不是钩尖上露出两点锋芒,急切间决看不出那是凶器。跟着发现石人肋下皱
痕有好几层,仿佛那条石臂可以起落,心中一动。为想看个仔细,由不得走近了些。脚
刚踏到白线上面,猛瞥见灯光影里地下石人的手臂阴影好似动了一动,那条带钩手臂正
往头上压来,动作甚慢,耳听极轻微的轧轧之声,脚底地面也似有点活动,情知有异,
慌不迭闪身后退。人往圈外退出,目光仍在石人身上,果然看出随同自己闪退,一离白
线,石人手臂竟往上抬起,复了原状。
  旺子虽是初次经历,胆力却壮,当时虽吓了一跳,事后并不惊慌,反觉此是仇敌利
用地形故意装神闹鬼,打算吓人,伎俩不过如此。所谓机关埋伏并无奇处。这样一块石
桩,装上一只有铁钩的假手,底下生根,并不能够移动,吓人而外有什大用?非但不怕,
反觉仇敌阴险卑鄙,禽兽不如,越想越恨,性又好奇,试再小心戒备,二次走近白线一
看,那条带钩石臂随同自己前进,重又当头打倒,跟着地下影子一闪,偏头回望,原来
另一石人手臂更长,上面附着好些钩刺,竟是双手齐下,一上一下横扫过来。看那意思,
人只一过白线,无论如何走法,也非遭他毒手不可。这上下四条长臂部位距离之巧再也
没有,妙在动作之间声息轻微,稍微疏忽决听不出。再往前去,直到台上的地面,均和
龟背一样,到处都是大小条纹,纵横交错。料知前面还有机关埋伏,更加凶险,便这头
层关口也极厉害,不是事前看破,先有准备,冒失走进,势子稍急,或是退得稍慢,人
再长高一点,也非受伤不可。
  二次退到圈外,见那四条石人长臂业已收回复原,人立圈外,心中寻思,这类石头
用什方法能使手臂起落朝人暗算,方才笑声虽不甚大,明是人为,石上又有许多洞眼,
莫非机关之外内里还有贼党隐伏闹鬼不成?卜老人不曾回应,也许知道仇敌隐情,恐被
发现,故此不肯相见。就此退回,心实不甘,尤其石人笑声可疑,这样一块整石,并无
门户,人怎会藏在里面?记得方才想见卜老人,说了几句,石人方始冷笑,以后便不再
听声息。意欲再试一试,恐被贼党听去,不肯详言来意,只将方才的话略微说了两句,
并说师命甚严,急于上路,求老人赐见,助他出险,除害之事仍是一字不提。边说边留
神静听,方觉石人没有回应,有心再往圈内,朝石人身上敲打两下,看它是否石质,无
奈相隔还有三尺,石人身旁的地面凸起好些石包,大小不一,每个边沿上都有一条极细
的黑线,料定机关尚不止此。为防万一,不敢冒失再进,先将钩连枪尖朝内一石包点去,
果然有点活动,刚刚由轻而重朝石包上抵去,猛瞥见石人胸前洞眼内似有几点亮光一闪,
忙即松手,把枪撤回。说时迟,那时快,接连几枝弩箭和两柄钩刺已由石人胸前和下半
身相继激射出来。
  旺子点那石包时,因疑那是机关,故意偏向一旁,弩箭照准石包正面射去,共是五
枝,作梅花形,同时暴发。旺子偏在一旁,人又矮小,便不闪避也射不中,狰狰几声,
一同打向身后铁桩石笋之上,还不怎样;下面那两个带刺的铁钩却是厉害,由石人下部
离地尺许分两面横扫过来,并还能够弯转,势子又猛又急,旺子差一点没被扫中,不禁
怒从心起。
  方要开口咒骂,忽听石人上部冷笑道:“你这小鬼娃儿业已人了天罗地网,此时四
面都是刀山剑树,水火地狱,下面还有大群虎豹豺狼,落将下去连尸首也保不住,趁早
投降,照直口供,还可保得一条小命。”话未说完,旺子业已怒火攻心,听出敌人藏在
石人里面,暗忖:机关都在地底,决不在石人身上,石笋只有两三尺方圆,内里再要藏
人,至多三四寸厚,我这钩连枪锋利己极,连钢铁都可刺穿,反正踪迹已泄,有我无他,
何不就势给他一下,先将此贼杀死再作计较。真要有什危险,卜老人和师父的交情决无
旁观之理。主意想好,也不理那石人,故意立在白线边外,相隔两尺,高声喊道:“卜
老前辈真个不念恩师交情,看我受这狗贼欺侮么?”声完人起,冷不防施展全力纵身一
枪,照准石人上部发声之处猛刺过去,噗嗤两响过处,觉着枪尖透进深入两尺,人也随
同带将过去,心里一急,惟恐错触机关,更不怠慢,枪尖刺进大半截,就此双脚一蹬,
两条小腿一蜷一伸,照准石人当胸踹去。
  旺子本来力大,又得过高明传授,近来功力越深,先当那是整块石笋,不料一枪刺
透,深陷在内,枪又有钩,心中发慌,起落之势均太猛急,耳听石中一声惨号,跟着叭
喳一声大震,石人倒翻在地。旺子也急如飞鸟,斜纵出去两丈远近,安然无事,落在地
上。原来那石人乃生牛皮所制,中藏一贼,已被钩连枪刺中前胸,再被旺子用力一踹,
连石人一同踏翻在地。石人一倒,机关破去好些,内里中空,暗藏好些刀剑钩刺,贼党
立在石人上半身,吃这一枪已难活命,往下一落,正跌在那些毒刀毒箭之上,自然难干
活命,只听机簧急转,沧啷啷响了一串,便自停止。
  旺子略一定神,仔细查看,此外并无动静。方想,另一石人方才曾经挥动长臂,内
里想也藏得有人,同党被我刺死,如何呆在那里不言不动,是何原故?心中不解,这次
动手有了经验,先立在白线之外,用三折钩连枪朝石人身上试了一试,刚试出下半截是
真的石桩,比先倒石人较粗,离地五尺以上方是空的,好似无人在内。再用枪尖朝左近
地上突出的大小石包用力一点,照样也有钩刀弩箭发出,只是形式不一。人也越过白线,
石人长臂照样当头打下。最后看出机关在内,上半截是生牛皮制成,有六七尺长一段中
空,故意做得和山石一样,另外上漆,使人看不出来,只一过线便受其害。心想,这厮
用心真个歹毒,人已落在牢中,还要受他许多虐待。正打算把上半截假人毁去,看那机
关虚实如何这样巧妙,猛觉脑后又是一声冷笑,相隔甚近。
  这时刚将石人试过,退出线外,一则年轻好奇,又想破那机关,全副心神注定石人
身上,不曾留意,身后的人动作又极轻巧,地理更熟,自从石人一倒,便自警觉,轻悄
悄由乱石堆中掩将过来,丝毫声息皆无。来人本领甚高,便在平时也不易于听出,何况
全神注定前面,不曾留意身后,等到闻声警觉,听出笑声离头甚近,知道来了敌人。前
面遍地埋伏,危机密布,又未试出他的虚实,不敢冒失前纵,意欲往旁闪避,让过来势,
看清仇敌,相机应付,业已无及。
  刚觉着身后笑声不像驼背老贼,好似一个中年妇女,身刚离地,还未往旁纵落,就
这念头都不容转,一眨眼的当儿,猛又觉身上一紧,好似一面铁丝制成的网套从头照下,
连肩带臂一齐被人缠紧,往后一带,身不由己倒退回去,落在地上,连挣两挣不曾挣断,
反倒越挣越紧。耳听身后还有一人急呼:“二师娘不可伤他,师父还有话问呢!”
  刚听出后来那人乃前遇少女,身后仇敌还未看清面目,只瞥见一条白影,忽听滴夺
了当连响,仿佛有什小石块打向石台之上,台上五盏油灯立同全灭。当时只觉眼前一暗,
身后仇敌刚呼喝得半声,紧跟着一股急风由身旁扫过,来势绝猛,呼的一声过处,隐闻
妇女惨号,也并未喊出口来,便听有人倒地之声。另一少女只喊得一个“你”字,底下
便无声息,随听噫噫连响,身上一松,同时便有一张毛手伸过,将自己挟起。惊疑忙乱
中还当老贼亲自赶来,方要喝骂,忽听耳旁低喝:“快将你那兵器收起,省得碍事。”
  听出口音是个老人,并不耳熟,语声却极和善,心虽惊奇,一想眼前形势,自己业
已被擒,此人一到便先将灯打灭,跟着又将身后仇敌打倒,这样坚韧的套索,来人手到
立断,就非卜老人本身,也是救星无疑。自己一身武功,并非庸手,为何不放下来?想
要低声探询,猛又觉那人挟了自己往石台上面走去,方想这一面到处机关埋伏,光景这
样黑暗,前面不远便是尽头洞壁,岂非死路?念头还未转完,觉着那人身法快极,地理
更熟,仿佛走惯一样,似已落在石台之上,也未触动埋伏,心正不解,耳听那人又低喝
道:“你不要动,这里危险异常,到处均有埋伏。老贼虽然他往,共只片刻之间便要回
来,领你同行反多顾虑,稍一疏忽便有性命之忧。另外还有一个孤儿有人往救,也须前
往接应。我先将你救出险地。你回到乌家堡,不久见面就知道了。”话未听完,眼前倏
地一亮,身子立往下沉,侧脸一看,救他的正是方才所见老人,人已不再走动,落在一
处形如方井的洞穴之中,约有五六尺方圆。那老人一手扶了自己,一手拿着一个灯筒,
立在脚底石块之上,正和飞一般往下落去,方才地牢业已不知去向,不禁大喜,忙即仰
面笑问:“恩人可是卜老前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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