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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 魔


4 救美脱险地归途遇截击



  大堂上仍然灯火辉煌,那遍地的鲜血,纵横在血上的尸体,灯光下份外刺目。
  安顺居然还没有断气,在凤栖梧婷婷走过的时候勉强又张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已非常混浊,突然一清,瞳孔暴缩,面部的肌肉亦收缩,露出了极其恐怖的表
情来。
  凤栖梧一眼瞥见,脚步一顿,冷笑道:“你能够活下来是你的运气,我见到你们之后才
见到婷婷,却是你们倒霉。”
  安顺没有回答,面部的肌肉那刹那已僵硬,表情亦在那刹那凝结,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凤栖梧转向婷婷:“方才我可真给他吓了一大跳。”
  婷婷紧紧偎在凤栖梧怀中:“是什么事?”
  “他说你已经嚼舌自尽。”
  “怎么他这样说?”
  “想必是喝洒多了,自己做过什么也不大清楚,怜怜的死,是必亦令他大受刺激。”
  婷婷哆唆了一下:“这些人都好像有些疯疯颠颠的,真怕人。”凤栖梧想了想,道:
“我也有这种感觉。”婷婷接说道:“听说,他们有几个长辈,都是很厉害,也非常护
短。”
  “听说是的。”凤栖梧一笑:“但我不怕。婷婷道:“若是你为了我有什么损伤,我可
是过意不去。”凤栖梧不由一怔:“你怎么对我说这种话?”婷婷歉疚的道:“是我错了,
但,我却是宁愿死,也不忍负累你。”
  凤栖梧伸手捏了捏婷婷的脸颊:“越说越见外,简直变了第二个人了。”
  “那里有。”婷婷仍然很担心的道:“凤大哥,我这是开心……"凤栖梧道:“安家虽
然人多势众,其中不乏高手,但你也莫要忘记,凤家的人也不少。婷婷好像省起了什么,点
点头。凤栖梧接道:“其实,在后面支持我的人可也不简单,你大概没有忘记,我大哥号称
什么?”
  “鸟王!”停婷的语声有些儿奇怪。
  “百乌朝王,他属下能够一战的、又何止百人,现在相信他已经得到消息,向连云庄这
边赶来了。”凤栖梧满怀自信他说道。”
  “你们到底是好兄弟。”婷婷说。说话问他们已出院子,夜色这时已浓如泼墨,夜风也
更急。
  周围一片静寂,连云庄的人已走得一干二净,他们不一定都怕死,但绝无疑问全都是聪
明人。
  凤栖梧在前院找到了两匹马,与婷婷并骑走出了庄门。那两匹马看来比安氏兄弟的任何
一个手下也要忠心,竟显得好像并不喜欢凤栖梧二人,尤其是婷婷骑的那一匹,不住的悲
嘶。
  凤栖梧本来没有在意,突然在意,诧异道:“它们怎样了?”
  “它们?”婷婷一怔。
  “我是说这两匹马。”凤栖梧伸手轻拍马颈:“它们好像很讨厌我们。”
  “怎会呢?”
  凤栖梧道:“我可是从未骑过这样子不安的马,未上鞍之前,他们可不是这样的。”婷
婷想了想:“它们也许真的讨厌我们。”
  “这倒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你奠要忘记,它们养在连云庄,说不定还是安富安顺兄弟的坐骑。”
  凤栖梧点头“我杀了它们的主人,难怪得它们这样子不高兴。”“据说马也有灵性
的。”“看来就是了。”凤栖梧笑笑,又拍拍马颈。
  婷婷望着凤栖梧那样子,也伸出小手去拍拍,她那匹坐骑立时又一声悲嘶。
  凤栖梧听着,笑道:“你可没有动手哦。”
  婷婷笑了笑:“我跟你又有什么分别。”说话出口,脸庞倏的冒起红晕。
  凤栖梧心头一乐,催骑更接近婷婷。
  那匹马即时又悲嘶起来,凤栖梧伸手一拍道“我你也不怕,怎么怕婷婷。”那匹马只是
悲嘶,凤栖梧的目光已凝注在婷婷的面上,即使他没有移开目光,也看不到那匹马眼瞳中的
恐惧,尽管那种恐惧是那么强烈,到底那匹马在恐惧什么?
  晓风残月,杨柳岸。
  凤栖语停婷井骑走在岸边,走得很慢,那两匹马一直都是显得如此的不安,只是没有停
下来。
  “马本身有问题。”凤栖梧又转过这个念头。
  绝无疑问,他是一个聪明人,要比一般人想得多,想得远,但婷婷无恙,他整副心神亦
完全松弛,何况要发生的那些事。
  这之前他非但没有见过,就是听,也一样没有听过。
  所以到那些事发生之后,他虽然觉得自己实在愚蠢得很,还是原谅了自己。

             因为他毕竟只是一一个人
  染柳烟浓,风很淡,轻柔得就像是情人的手。
  一叶轻舟顺流而下,也带着那边远山飘来的烟雾,坐在舟上那个白衣人迷迷膝膝的,也
不知是因为披上〕”一重烟雾还是因为拥着一股杀气。
  浓重的杀气。
  轻舟还未泊岸,凤栖梧已然感觉到那股杀气排山倒海也似迫来。
  婷婷亦感觉到,倏的回头,目光及处,脱口急呼:“凤大哥,那是什么人?…凤栖梧目
光已停留在那白衣人面上,应声道:“不是安长虹,就是安飞羽。”
  白衣人那边道:“是安飞羽。”
  语声冰冷,他的面容也一样,面色有如白垩,既像是冰封过,更像是抹上了一层白粉。
轻舟同时在离岸两丈的水面停下。
  婷婷上下打量了安飞羽一眼,诧异道;“听说他是安富安顺兄弟的叔父,怎么这样年
轻?”凤栖梧冷笑道:“他用花粉填满了那些皱纹,看起来当然年轻了。”婷婷更诧异:
“是真的?”凤栖梧道:“看我一会从他的脸上将那些花粉刮下来,没有半斤那只怕也有七
两。”
  “小子大胆!”安飞羽面上的肌肉一紧,一蓬花粉竟然就洒下来。
  他面上徐的花粉也实在厚了一些,婷婷看在眼内,“噗哧"的笑了起来。安飞羽目光转
落在婷婷面上,绷紧的肌肉立即松开,露出了淫邪的笑容,道:“好漂亮的小姑娘,若是眉
儿再画画,脸蛋敷些粉,加些儿胭脂,那才更迷人。”
  婷婷纤指斜掩樱唇,道:“我不懂那许多。”
  安飞羽摸着下巴,道:“这个容易,本公子可以教你。”婷婷“噗哧”又笑了出来:
“我以为那只有女孩子才懂。”安飞羽眼睛眯成一条缝,看来更邪气,道:“事实证明,我
懂,你不懂。“倏的又像省起了什么得意的事情,习惯似地摸了摸下巴。他的下巴刮得很干
净,一根胡子也没有,这使他看来,更显得年轻。凤栖梧没有作声,只是冷冷的盯着安飞
羽,婷婷好像还要说什么,看了看凤栖梧,嘴唇欲张还闭,将话咽回去。安飞羽眼中简直完
全没有凤栖梧的存在,笑接道:“我还可以教你其他更多的东西。”婷婷偏开脸,只是望着
凤栖梧,安飞羽目光一转,又说道:“跟着我,保管你受用不尽,怎也好过跟着这个不懂事
的小毛头。”婷婷仍然不作声,安飞羽方待再说什么,凤栖梧终)道:“你知道我为什么由
得你说下去?”
  安飞羽眼珠一转,已经想出了出了一个很不错的理由,凤栖梧说话却已接上:“一直以
来我都很想知道被认为幼稚的哪种人到底是怎样的一种人,现在总算知道了,果然有趣得
很。”
  安飞羽闷哼道:“一会你就会觉得很无趣的了。”
  凤栖梧目光一转:“只是来了你一个人?”“已经足够——”安飞羽探手从背后抽出了
一技剑,指着凤栖梧。
  “好像你这种男不男,女不女的人,的确很难会有人喜欢与你走在一起。”凤栖梧反手
握住了刀柄。
  安飞羽抚剑道:“最近二年我已经没有用剑的了,凤家刀法自夸天下无敌,以你现在的
名气、练得也应该非常不错。”方才他语声态度都很轻桃,现在却变得非常审慎,不由凤栖
梧不重新估计。那柄剑看来非常之单薄,剑锋上嵌着七颗星纹,晶莹闪亮,一看便知道不是
凡品。安飞羽接道:“这柄剑叫做诛邪。”“很好的名字,也很好的剑,怎么竟然会落在你
这种人的手上,真是糟蹋。”安飞羽冷笑:“安家的人一向被视作邪魔外道,凤家的人只怕
也不见得好到那里去。”凤栖梧自顾接道:“可借姓风的不惯用剑,秆则这枝好剑落在乎
中,遇邪诛邪,才个枉铸剑的人一番心血。”“小子口出狂言,果真目中无人。“安飞羽屈
指一弹,剑作龙吟。凤栖梧摇头道:“轻舟一叶,孤身迫到这里的人,我怎敢不放在眼
内。”安飞羽剑一一挥,道:“留下这个女人,一条右臂,放你一条生路。“这是废话。
“凤栖梧滚鞍下马,一道剑光立时向他飞来。两丈水面,安飞羽一掠而过,身剑合一,凌空
飞射,还未飞至,剑气已然迫人眉睫。凤栖梧双手捧刀,急斩而出,刀光与剑光一样耀目,
刀尖已劈在剑尖之上,一团火星在金铁声中迸射,刀剑的变化在这一下硬拼下尽散。凤栖梧
双脚左弓右箭,收刀护胸,身形一动也都不动。安飞羽却倒翻了出去,他身形凌空未下这一
下硬碰硬,力道也实在惊人。一翻再翻,安飞羽身形才落下,那刹那,整个人就像是一只布
满了尖针的刺猬,混身上下,闪起了一片刺目的剑光。凤栖梧一·直等到他身形将近落下
的那刹那才欺前去。一刀削出,攻的正是安飞羽剑势中惟一的空隙。安飞羽的剑势本来无懈
可击,但在身形着地那刹那的轻微一震,却将空隙震出来。凤栖梧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他站
在那里、将安飞羽剑势的。一变化都看在眼内,看得很清楚一斤以在安飞羽落下之际,他已
经能够肯定剑势的空隙出现在什么地方。所以这一刀攻得恰到好处。安飞羽身形未稳,一股
寒气已然袭进来,立时知道凤栖梧的刀已然攻进剑上的破绽,不暇多想飞身倒退。凤栖梧入
刀紧追不舍,紧追着安飞羽掠过水面,直往那叶轻舟扑落。安飞羽身形一落一顿,那时小舟
的尾端立时离开水面,倒竖起来,也正撞向凤栖梧的腰腹。凤栖梧竟似意料之中,身形及时
一个翻滚,头下脚上。一刀疾往安飞羽头顶插下。安飞羽扬剑急挡,“叮当”声响中。小舟
在他的脚下断裂,尽管这叶小舟坚实,还是禁受不住凤硒语与他的内力摧击。
  两人旋即翻身堕水,安飞羽敢胆轻舟一叶,顺流急追到来,水性当然不会差到那里去,
凤栖梧的水性居然也不错,凌空一翻一插,竟有如一条飞鱼也似,直插进水、姿势之美妙无
以复加。
  安飞羽一眼瞥见,心头一凛,整个身子已没进水里。猛吸一口真气,又从水里冒出来,
一声轻啸、双掌往水面一拍,身形凤栖梧几乎同时从水里飞出来,匹练也似的刀光一闪,射
进安飞羽的小腹里。
  安飞羽轻哼一声,身形一顿,随即又一沉,一剑横空,飞刺向马上的婷婷!
  剑气激厉,健马惊嘶,凤栖梧风车般凌空一个翻滚,及时赶至,一刀挡在婷婷面前。
  安飞羽的剑目的当然不是在婷婷,剑刺到一半,身形已然一偏,落在凤栖梧的坐骑上,
鲜血继续从他的小腹流出来,已染红他半身的衣衫。
  凤栖梧看出安飞羽目的所在,与之同时,右掌往婷婷坐骑鞍上一印,身形借力飞滚,刀
斩向安飞羽后背。
  安飞羽一骑尚未奔出,脑后风生,凤栖梧的刀已经到了,急一式“秦王背剑”,回剑挡
在后背之上。
  凤栖梧一刀刺下,身形又一个风车大转,刀光一闪,竟然将那匹马的头硬硬斩下来。
  这一着实在大出安飞羽意料之外,身形虽然及时脱离马鞍,已经大乱,凤栖梧也就趁着
这个机会,连斩二十七刀。
  、十七刀之中最少有十六刀砍在安飞羽身上,三刀砍中要害。
  刀光一敛,安飞羽混身浴血,倒在地上,那匹无头的马同时倒下,压存安飞羽上面,马
血人血混在一起往低处奔流,一大片的地面迅名被鲜血染红。
  凤栖梧目光落下,不由又省起连云庄密室中那滩鲜血。
  “凤大哥——”婷婷惊恐的呼唤声也就在这时候传来。
  凤栖梧回头望去,只见婷婷俯伏在鞍上,一个身子不停的颤抖,那模样既可怜,又可
爱。
  那匹马亦好像吓慌了,不住的悲嘶踢脚。
  凤栖梧一面抖飞刀上的余血,还刀入鞘,一面走到婷婷身旁,道:“别怕,没事了。”
婷婷蹑喘道:“凤大哥,你平日在江湖上行走,就是要这样的不停杀人?”
  凤栖梧道:“非生则死,很多时的确是别无选择。”
  婷婷摇头道:“我可受不了。”
  凤栖梧笑道:“这之前你不是时常嚷着要随我到江湖上走动?”
  婷婷道:“那是我一直都不知道江湖上原来是这样险恶。”
  “现在不想了?”
  婷婷颔首,道:“风大哥,你也不要再在江湖上走动,成不成?”凤栖梧一怔,微谓
道:“对于这种生活,我其实也早就厌倦人”婷婷接又道:“也不要再离开我,成不成?”
凤栖梧微笑点头:“最怕是你讨厌我,不愿意跟我一起。”
  婷婷道:“怎会的——”语声未已,一张脸已红到脖子去。
  凤栖梧轻捉着婷婷的纤纤玉手,道:“你终于还是答应我了。”
  婷婷的娇靥更赤红如火烧,一面抽回手,一面道:“那里是?“那份娇羞尤其动人。凤
栖梧看在眼内,不由得一阵心荡神摇,呆看着婷婷,就像个傻瓜。婷婷偷眼看看凤栖梧,微
嗔道:“看你啊,怎么这样望着人?”凤栖梧笑笑,道:“不知怎的,每一一次看见你,都
好像改变了很多。”婷婷道:“改成怎样?”
  “一次比一次漂亮。“凤栖梧一点也不像在说谎。婷婷一一笑道:“又来油嘴了。”凤
栖梧道:“是老实话。”
  “若是这样,怎么每一次看见我之后,你总是不肯留下来?”
  “这一次下会的了。“凤栖梧接问:“要不要我立一个毒誓?”“不要——”婷婷伸手
轻掩住凤硒梧的嘴巴,凤栖梧也就乘机又抓住婷婷的纤纤素手。
  婷婷这一次没有挣扎,凤栖梧身形按一动,翻身跨上了马背,将婷婷整个身子拥入怀
中。
  “缨咛”一声,婷婷半转身于,将脸颊贴上凤栖梧胸膛。
  凤栖梧感到了那种娇羞的灼热,好容易才将心神稳定下来,右手接过僵绳,说道:“我
们离开这儿。”婷婷微一一颔首,凤栖梧随即策骑奔出,两人一骑,继续上路。又是杨柳
岸,却已是正午。婷婷仍然在马上,凤栖梧却是牵着僵绳步行,那匹马已经很累,他若是仍
坐在鞍上,只怕已经倒下。阳光轻柔,柳丝拂面,亦轻柔得有如情网,婷婷看样子已深陷在
网中,不时含笑偷望凤栖梧。凤栖梧好像没有觉察,其实都看在眼内,心头甜蜜蜜的,感到
前所未有的快乐,面上始终是似笑非笑的表情。一一直到再前行半里,看见了停在路当中那
座轿子,才一下子完全改变。婷婷看得真切,奇怪地问道:“凤大哥,怎样了?”凤栖梧淡
然一”笑:“我们又有麻烦了。“目光停留在那顶轿子上。那顶轿子非常华丽,抬轿的八个
轿夫一式锦衣,别的不说,就是这八个轿夫的锦衣已不是一一般入穿得起。他们的腰间都挂
着刀,紫鲨皮鞘,黄金吞口的的长刀,那块吞口的黄金只怕已够买一般人家两三个月的口
粮。轿子的价值当然更加惊人。坐在轿子内的主人又如何,凤栖梧牵着马在二丈外停下,轿
帘子也同时左右掀开了,走出来的,竟然是两个千娇百媚的美少女。凤栖梧一些也不意外,
目光也没有给那两个少女引开,仍然稳盯着那顶轿子。轿内还有第二个人。那个人堆在那
里,就象是一座肉山,正好将座位堆满。那两个少女方才若不是站着,只伯就是坐在他的膝
上,躺在他的怀里了。他那怅脸也是圆圆的,有如满月,脸色却是红得有如涂上了胭脂,一
双眼睛已给脸上的肥肉挤成两条缝,但目光落在婷婷的脸上,立时鸽蛋般睁大。婷婷往轿内
看了一眼,道:“这就是安长虹?”
  “一个尖锐如锥子的声音,立时回答:“他不是,我才是。”声音从一株柳树上传下
来,声落人落,在他们之间,立时出现了一个锥子也似的人。那个人尖脑袋,尖额,八字
眉,三角眼,就是嘴巴,亦尖尖的斜往上伸展,一身衣服,七色斑斓,看得人眼花缭乱,后
背腰带上插着一枝银光闪烁,也是锥子一样的长剑。凤栖梧知道这个人是安长虹,也知道轿
子里坐着的是什么人,他的面上虽然没有任何表示,一颗心已经在收缩。这个人来得这么
快,实在太出入意料之外。婷婷道:“那么他是谁?”“我当然也是姓安。”堆在轿内的那
座肉山应道:“有些人称呼我安霸天,亦有些人称呼我安大王或者安太岁,那是因为我另外
有一个绰号,唤作花花太岁。”声音很柔也很腻,令入听来就像是咽下了好几斤肥猪肉。他
说着从轿内走出来,骤看来,就像是一个肉球在滚动。“这个绰号实在土得很,可惜他们实
在想不出另一个更适切的绰号,只好将就算了。安霸天一面说一面在滚动。那看来实在很滑
稽,婷婷看在眼内,忍不住笑比来。这一笑有如春花乍放,安霸天的眼睛又入了一些,竟好
像看呆了。安长虹瞟了安霸天一眼,道:“老二,这个女娃子我看你是要定了。”
  安霸天一脸的肥肉部笑得颤抖起来:“千娇百媚,活色生香,如此美人,杀了并非浪
费?,,站在他身旁那两个少女立时都露出娇嗔之色,一个道:“大爷见一个爱一个,那还
有我们立足的地方?”
  安霸天格格笑道:“你们不是一向都坐在我的膝上?”
  两个少女一阵娇羞之态,粉拳尽往安霸天身上捶,安霸天都给捶得“呵呵”大笑。
  婷婷已笑不出来,凤栖梧一张脸更就已发青。
  安长虹一脸讥消的盯着他们,就像一只恶猫在盯着爪前的一对小老鼠。
  他的一双手都垂着,但谁都可以看出,只要一抓到机会,他的剑就会刺出,而一枝无鞘
的剑,拔起来当然也应该更加迅速。
  凤栖梧已经在留意着这双手,可是他更加留意安霸天,因为他知道,就是安长虹、安飞
羽,加起来,也没有这个安霸天的可怕。安霸天笑了一会,额上便冒出汗来,移步到安长虹
的身旁。
  那不过是半丈的距离,在他却好像已爬过一座大山,汗流更多,倏的举起葵扇似的那只
右手,扇了扇,嘟喃道:。‘该死,这几天热得简直要命。安长虹道:“我看是你太胖
了。”安霸天叹了一口气:“一个人胖起来真是没有办法。”安长虹道:“吃少一点不就成
了?,,“民以食为先,我宁可多一点运动。“安霸天不停的扇着手,越扇那只手越红,渐
渐竞有如从血红色的染缸里捞上来。凤栖梧看在眼内,目光收缩,安家血手印,江湖上人称
一绝,传说这一代就只有安庆练成功。传说通常都有些出入,现在看来,这个出入未免大大
了。安长虹即时道:“大哥的血手印只练到第八重,我看你只怕已到了第九重。”安霸大笑
嘻嘻的道:“还是近月来的事!”接住凤栖梧那边虚空印了印。凤栖梧立时嗅到了一阵淡淡
的血腥味,心头一阵很不舒服的感觉,安霸天随即间:“如何?”“不外如是。”凤栖梧冷
应:“要将我吓跑,这是不够的,”“跑?”安长虹有些诧异:“你还跑得了?”凤栖梧冷
笑道:“我就是倒下,也会找一个人作伴,"安霸天摇头:“不要找我,胖到我这个样子,
带着走是负累凤栖梧道:“我不怕”“你不怕我怕。“安霸天身子一缩,竟像要躲回轿子
内,举止诙谐。凤栖梧却一些也不觉得有趣,非独没有笑容,甚至一些也不为所动,只是盯
紧对方。安长虹忽然道:“人家不吃你这一套,你要从他的出手将他的破绽找出来,我看你
还是不要省这几步的气力。”“哦?“安霸天叹息一声:“有没有第二个办法?”“有一
个,只是不很好。”“你替我将他赶过来。“安霸天笑望着安长虹,满怀希望也似。“不错
一——”安长虹应声看似便要欺前去,但突然又回头笑问:“你真的没有第二个更好的办
法。”“假的一”安霸天双掌一拍,就像是半天突然落下了一个响雷。百数十个手执弯箭的
锦衣大汉应声在那边山坡上现身,安霸天目光一扫,笑问:“他们若是乱箭射来,你以为有
什么结果?”安长虹道:“姓凤的跟那个女娃子若不死在乱箭下,一定会来到你身前。”安
霸天抚掌笑道:“箭虽然无眼,用箭的人却有,他们当然不会将箭向我这边射来。”安长虹
道:“你这个办法比我的好得多了。”凤栖梧仿如未觉,一些表示也没有,别的且不说,就
是这一份镇定,已不是一般人所能及。安长虹目光转落在凤栖梧面上:“姓凤的意思怎样,
自己过来,还是要我们用箭迫过来?”凤栖梧刀在手,“飓”的猛一旋,夺人眼目。安长虹
脱口道:“好刀!”安霸天接道:“可惜飞羽不在,否则他一定看得出这柄刀是什么来
历。”“他应该到的了。”安长虹有意无意,往来路望一眼。凤栖梧冷笑。安霸天目光应声
一一闪,突然道:“我看他是不会到这里来的了。”安长虹一怔,道:“为什么?”安霸天
道:“你忘了他水性好,习惯了走水路。“目光随即落在江流上:“他若是要来,只有他等
我们,又怎会我们等他?”安长虹道:“这件事关系重大,他怎么……”安霸天截道:“我
只是说他不会到来这里,”安长虹诧异的瞪着安霸天,安霸天叹了一口气,道:“难道你没
有听到他那一声冷笑?”安长虹一怔:“你是说——”安霸天转望凤栖梧:“他已经给你砍
倒了?”凤栖梧道:“还不太费力。”安霸天只是笑笑,安长虹一张脸却已铁青,道:“姓
凤的果然好本领。”安霸天接道:“胆子也果然不小,但我还是要试试!”语声一落,把手
一挥,这个不待言是叫手下将凤栖梧乱箭射杀。他也已考虑到凤栖梧只是会给乱箭迫过来,
手一落同时,已准备当头痛击。安长虹右手同时一翻,已握住剑柄。凤栖梧的刀护在身前,
用左手搂住了婷婷的纤腰,只等弓弦声一响,准备立即掩护婷婷,冲而杀前去。没有弓弦
声,在安霸天右手落下的那刹那,一阵惨叫声突然划空传来。所有人都给吓一跳,循声望
去,只见那些锦衣大汉一个个从山坡上滚跌下来,后背无一例外,都插着一枝长矛。安霸天
只看了一眼,已知道他们都是在那刹那间给从后面掷来的长矛刺杀,他也知道是什么人来
了。凤栖梧更加清楚,不由身主发出了一声长啸。一群黑衣人也就在长啸声中出现在山坡
上,每一个的背后有五枝长矛伸出来,手中又抓住了一枝,随时都准备掷出。凤栖梧长啸声
中亦松开了左手,反手一掌击在马臀上,那匹马立时向山坡那边奔过去。安长虹一声暴喝。
锥子也似的那枝长剑闪电一样刺出,直取婷婷的后心。剑快,凤栖梧的刀更快,“叮”的一
刀将剑势斩断,安长虹目的当然不在婷婷,半空中剑势其实已变,改刺向凤栖梧。凤栖梧身
形亦变,挡在婷婷与安长虹之间,安长虹的剑势根本无须多大变动,所以速度始终都保持。
凤栖梧却仍是一刀便将之截下。安霸天也动了,他外形看来很笨拙,可是动起来,竟然比安
长虹还要快,只一旋,便到了凤栖梧身旁,双掌随即印向凤栖梧要害。凤栖梧长刀一圈,划
向印来的双掌,安霸天轻喝一声,双掌一登,竟然正登在刀身上,将凤栖梧的刀震开。凤栖
梧不由心头怦然一震,他刀势变化之快,即使是凤生,亦认为是凤家弟子中最快的一个,可
是安霸天竟能够在那刹那看出他刀势变化所在。他的身形却没有受心情影响,刀一被登开,
他已然倒纵出云。安长虹的剑同时刺到,接连七剑,每一剑与凤栖梧之间都不过一寸之差。
安霸天身形同时旋转,双掌更殷红,血腥味扑鼻,凤栖梧一退再退。安霸天安长虹如影随
形,紧追在凤栖梧身后,双掌一剑都是奔向要害。凤栖梧一退三丈,身形一个翻滚,已上了
一株柳树。柳枝随风飞舞,凤栖梧有如飞絮,柳枝上一点又弹了出来那株柳树即时断成两
截。安霸天双掌只是一拍,柳树便中断,随即将那株柳树举起来,疾掷了出去。那株柳树给
这一掷,激起了一。股劲风,呼啸着凌空撞向凤栖梧。凤栖梧身形一落即起。那株柳树刹那
撞在另一,株柳树上,“轰”然一声,被撞的那株柳树立时连根拔起。凤栖梧看在眼内,又
吃一惊,身形在第三株柳树上一停一拗,倒飞而回。匹练也似的刀光射向安霸天眼目,安霸
天大喝挥掌又一股劲风呼啸尘土飞扬。安长虹人剑一旁接上,走偏锋刺向凤栖捂腰间,凤栖
梧一闪让开,刀势三变。第一变斩向安霸天咽喉。安霸天双掌即时一拍,眼看便要将刀拍在
双掌中,刀势又再变,斩向安长虹。凤栖梧身形同时一转,正好避开安霸大接来双掌。安霸
天双掌变化飞快,只看外形,相信绝没有人想像得到这样的一个人竟然有这么快的动作。相
反,安长虹外形有如锥子,给人的是一种既尖锐,又迅速的感觉,但现在看来,尖锐有余,
竟没有安霸天的迅速。他与安霸天却显然已不是第一次合作,出手此消彼长,恰到好处。安
霸天一进击,他立即寻隙抵暇,伺机出手,在凤栖梧被安霸天迫退同时,他的剑亦刺至。凤
栖梧刀势的第二个变化却抢在他的剑之前,他的剑不能不挡。第三个变化也就在刀剑相撞的
刹那出现,仍然是迫向安长虹。那柄刀那刹那陪着安长虹的剑翻滚削上,安长虹应变虽然也
不慢,竟然看不透这一刀的变化,急忙倒退了出去。安霸天那边紧接抢上,那个身子肉球一
样飞滚,眨眼之间向凤栖梧拍出了二十七掌。腥风扑鼻,每一掌攻的都是要害,莫说安霸天
那双手掌本来就毒得很,即使是一般无异,给拍上,凤栖梧也绝不好受。凤栖梧的刀迫着安
长虹,只是闪避,竟能够闪避开安霸大连环二十六下追击。他的刀势也没有停下来,安长虹
连退四丈,仍然在刀锋威胁下。他不能不退,否则凤栖梧的刀便会将他握剑的手削断,以他
经验的丰富,竟然看不出凤栖梧这一刀的变化。安霸天却看出来了,突喝一声:“细胸巧翻
云!”安长虹毫不犹疑,应声就是一式“细胸巧翻云”,倒纵了出凤栖梧人刀同时车轮般一
转,仍然是追向安长虹。杀掉一个,其余的一个便容易对付得多,凤栖梧打的是这个上音安
霸天亦看得出,与之同时,身形暴长,挡在凤栖梧之前,喝叱声中,双掌上下飞舞,竟一口
气将凤栖梧迫回四丈外。安长虹立即扑回来,与安霸天成一直线,一齐向凤栖梧进攻。凤栖
梧先后变了三个位置,但安霸天安长虹的位置始终不变,他那一招便再也施展不了出去。安
霸天即时道:“倒转乾坤,立杀此人!”安长虹应声身形一个风车大翻身,倒竖蜻蜓,左掌
一落,正按在安霸天的头顶上。安霸天即时冲向凤栖梧,双掌击出,他的身形固然快,出手
也同样迅速!凤栖梧看在眼内,长刀斩向安霸天,这一刀才斩到一半,已经被安长虹一剑封
住。他与安霸天成一直线,凤栖梧长刀攻向安霸天与攻向安长虹并无分别。凤栖梧刀被封
住,安霸天已经冲至,双掌红光亮前,血腥味刺鼻使人欲呕,显然已运起十成的功力,若是
被他击中一掌,后果实在不堪设想。凤栖梧也知道厉害,身形倒纵,那知道刀势已经被剑势
封住,他一退退安长虹就进迫。那枝锥子也似的剑划起尖锐已极的破空声,缠住了凤栖梧的
刀,寒光耀目,慑人心魄。凤栖梧的刀绝对可以脱出安长虹的剑缠绕,却绝难兼顾安长虹的
剑与安霸天的掌。他若是弃剑封掌,安长虹的剑一一定可以刺在他身上,但若是只顾剑,却
难免挨安霸天一掌,危机一发,也就在这个时候,安长虹突然一声惊呼,倒翻了开去。一条
黑影也就在那刹那毒蛇也似从他方才置身的空间扫过。凤栖梧长刀旋即急落,封住了安霸天
双掌。安霸天连环七击,左三右四全都击在刀身上,凤栖梧接七掌,退七步,安霸大的第八
掌没有击出,倒掠了出去,正落在安长虹的身旁。凤栖梧亦没有追击,横刀护胸。在他们之
间,已然多了一个人,一个天神也似,魁梧已极的中年汉子。他一身锦衣,半敞着胸膛,肌
肤古铜色,燕颔虎须,气势慑人。在他的双手之中,握着一条粗大得吓人的锁链,是精钢打
就,闪亮夺目。他就像是一股旋风也似突然吹至,锁链呼啸,凌空卷向安长虹。一眼瞥见这
个人,安长虹已经心头一凛,锁练卷至,一看来势,便知道接不下,惊呼急退。他退得虽然
迅速,那刹那仍然有一阵窒息的感觉,锁练一击之力也可想得知。“这时候,那些黑衣人亦
已然向这边包围过来,手中长矛齐都向着安霸天兄弟。安霸天目光一扫,落在锦衣中年汉子
的面上,道:“风生?”中年汗子道:“我们这还是第一次会面。”他的语声与他的身材同
样雄壮,震人心魄。安霸天笑笑:“风安两家一向河水不犯井水,也从无过节。”“现在有
了。“凤生双手一翻,锁练“呛嘟”一声。安霸天的眉毛应声一扬:“这……件事……”
“是怎样的一件事我清楚得很!”凤生一仰首截道:“所以你不必多解释。”三个黑衣中年
人那边越众而出,风生目光同时一,转道:“他们都叫做鸽子,不大多,全部只有三百来
人,飞遍天下,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有与我们有关系,他们都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将消息
送来,而且一定是准确的消息。”安霸天淡应一声:“是么?”凤生道:“若是你们有怀
疑,他们随时可以请来更多的证人。”一顿接说道:“我绝对相信,他们能够帮助我公平处
理这事安霸天笑道:“凤栖梧是你的兄弟,就凭这一点,已经足够公平的了。”这一句当然
是反语,凤生却大笑起来:“很好,这我们就不多作废话了!”安霸天冷冷接道:“到现在
为止,死的仍然是安家的人,你们又何须在乎多杀两个?”“也是道理!”凤生目光转落在
凤栖梧脸上:“老二,我们兄弟先除掉这两个人,再算兄弟两的帐!”凤栖梧脱口道:“大
哥一一,”凤生道:“你心目中还有我这个大哥,怎么闯连云庄这么大的事,也不跟大哥说
一声?”凤栖梧说道:“这其实只是一件小事,而且当时救人心切,怎么来得及找大哥商
量?”凤生摇头道:“要动姓安的大有人在,到现在他们仍然能够不倒,可见也不是容易动
的。”
  凤栖梧道:“到现在我们却是不动也不能了!…凤生道:“为免日后烦恼,事情的确是
彻底解决的好。”
  安霸天淡淡笑道:“你们要动手,尽管一起上,百来二百人,姓安的还不放在心上。”
凤生大笑:“人说这个胖子是一个聪明人,果然不错。”凤栖梧亦笑:“他懂得拿话套住我
们,却忘了带来多少人准备箭弩对付我。”凤生道:“这大概是因为他现在已经看不见那些
人。”安霸天不以为意,道:“无论单打独斗抑或群殴,姓安的一。律奉陪。”
  凤栖梧道:“说话又来了。”
  凤生道:“既是迫我们作一答覆,其实他已经知道我们准备怎样的了,只是还不能确
定。”凤栖梧道:“据说这个人从来都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据说是的。”风生大笑:
“但事实却显然有些出入,否则他不会有今天的行动。”凤栖梧大笑,安长虹看在眼内一张
脸已绷紧,安霸天反而笑起来:“风家据说只刀法一绝,那知口才还在刀法之上。”凤生
道:“这个据说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想不到姓安的还有编故事的天才!”
  安霸天道:“除了刀之外,凤家还有什么?”“很多,”风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风
家刀法不错一绝,可是我从来就没有用过刀。”
  语声一落,“呛哪卿”~声,那条锁链怒蛇也似飞出,拦腰飞卷过去。
  安霸天轻啸一声,血红的双掌扬起一股血腥,迎向那条锁链。
  那刹那,那条锁链盘旋飞舞,连变三式,击向安霸天七处要穴。
  安霸天双掌一吐一吞,贴身在那七处穴道上一转,不偏不倚,正好将那七击接下来。
  锁链发出一下下非常怪异的声响,安霸天双掌竟然一些损伤也没有。
  凤生意料中事,锁链飞舞,接又七变,声势更凌厉,摧人心魄。
  安霸天肥胖的身形,即时转动起来,非独将那七变完全接下,而且欺入空门,反迫风
生。
  凤生“好”一声,双掌一搓,锁链已挡在空门之间,两端同时一折,击向安霸天两道太
阳穴。
  安霸天应变非常迅速,双掌一挑,已然将那条锁链的两端抓在双掌之中。
  他的身形同时倒翻,那条锁链立时被拉得笔直,与之同时,他双脚已着地,但立即又被
风生牵得飞起来。
  在锁链一直的刹那,风生双手己后夺,硬硬将安霸天牵入了半空。
  安霸天半空中身形滚转,双掌一松,齐向风生当头印下,凤生亦同时将锁链一松。
  那条锁链“呛榔榔”暴响,飞撞向安霸大腰腹,这一着倒是安霸天意料之外,闷哼声
中,双掌急回,及时将那条锁链拉住,但仍被凤生贯注在锁链的内力震得往后倒翻了开去。
  凤生同时拔起来,天马行空般直迫安霸天,双臂挥动之间,现出了一片闪亮的光芒。
  那是两排相连在一起,而长短不一,扇形张开的利刃,有如雀鸟的双翼,“霍霍”的拍
击向安霸天。
  安霸天锁链在手,却来不及施展开来,那条锁链的沉重亦是在他意料之外。
  生死间发,他不暇思想,锁链迎向拍来的翼刀,身形同时暴缩。
  “挣挣”声中,那两排二十六柄利刃斜砍在锁链上,长的已划上安霸天双掌。
  安霸天那刹那已经松手,但仍然慢了半分,双掌被划了几道血口,鲜血被内力一摧,
“嗤嗤”的疾射出来。
  锁链“呛榔”堕地,安霸天怒啸声中,陀螺般飞旋出半丈,才落在地上。
  风生一只大鹏鸟也似紧追着扑落,“霍霍”声响中,二十六柄利刃左右开合,斩向安霸
天。
  那都是缅铁打就,锋利非常,薄薄的,给凤生内力催动,一齐震动起来,攻击的范围自
然又大了很乡。
  安霸天身材怪异,身法与身材配合,亦是怪异得很,而且动作很迅速,但风生双翼展
开,御风飞行,比他更迅速,他双脚才着地,凤生便已扑至。
  那若只是一柄刀,纵然弹性如何强,以安霸天身手的敏捷亦可以在一拍之间让开,但那
却是二十六柄之多,每一边都有十三柄,一柄弹开,其余十二柄仍然会划上来。
  安霸天一时之间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好办法可以化解凤生这种翼刀,他一向用双掌纵横,
从无敌手,也从不备任何的兵器。
  而他也一向看不起用兵器的人,到现在,他总算知道兵器若是精巧,也不容轻视。
  那两排二十六柄利刃眨眼之间已将他裹起来,就是旁边有一个土坑,也来不及躲下去的
了。
  他不暇多作考虑,双掌急忙护住了全身要害,凤生却就在这个时候绕着他旋转起来。那
些刀亦随着旋转,安霸天瞬息间被裹在一片刀光之中。
  一身衣衫就在刀光之中,一片片飞舞起来。
  每一片衣衫都有血,一缕缕血丝接从安霸天的身上射出。
  他一口真气运行全身,肌肤被割开,真气亦外泄,鲜血同时被迫溅。
  风生用的刀也实在太薄太锋利。安霸天一身肌肉虽练得有如铁石。但遇上这种刀,却是
一定被剖开。
  这种刀原就是专破内家气功。
  安霸天一时大意,给刀划开了肌肤,这下子真气一提。鲜血立即从伤口迸射,除非他能
够在极短的时间将风生击倒,否则后果实在堪虞,就是流血也已经可以将他的生命流干。
  风生显然亦看出安霸天弱点所在,翼刀飞舞,只是不停的削安霸天的肌肤。
  不过片刻,安霸天上半身已几乎完全赤裸,鲜血迸流,有如血人一样。
  他几次要从刀锋上脱身出来,可是始终都摆脱不了凤生翼刀的追击,要攻击,却又找不
到风生的破绽所在。
  凤生若是只有一柄刀,纵然刀势怎样紧密,亦很难护住全身的每一部份,他用的却是两
柄乌翼一样的刀,一刀挥出,相连的十:二柄刀亦同时展开,凌厉无比,因而能护住一柄刀
绝对护不到的部位。
  那十三柄刀的距离位置显然都经过一番心血,配合得无不恰到好处。
  安霸天从来没有遇过这佯的兵器,在这种情形下,更难看得出这种兵器的弱点,现在他
惟一的希望,就是安长虹能够上前来,先助他脱出凤生翼刀的追击,可是他一看安长虹,便
知道已绝望。
  安长虹的处境比他更糟。
  凤生一动,凤栖梧也动了,他手中虽然只得一柄刀,但亦不是容易应付。
  安长虹锥子一洋的剑寻隙抵暇,凤栖梧的刀却是只攻不守。
  安长虹几次有机会可以将凤栖梧刺中,可是他的剑却刺不出去。
  那只是电光石火的刹那,他绝对有信心将剑刺住凤栖梧身上,却毫无信心在同时闪开凤
栖梧拼命拼下来的一刀。
  他也从未见过一个这么凶悍的人。
  凤栖梧人刀一体,简直就是在拼命。
  一口气连斩三百六十刀,只斩得安长虹汗流侠背,直退进水里。
  凤栖梧一步也不放松,刀势纵横,迫得安长虹只有后退。
  离岸越远水越深,安长虹几次要扑返岸上,都被凤栖梧截下,再退,水已浸到了腰部,
急激的水流使他们连站都已站不稳。
  凤栖梧本来不住迫前,这时突然一变,改向安长虹的左右进攻,他水性之好,安飞羽也
自叹不如,安长虹更就望尘莫及。
  他现在正是尽量利用自己这个优点,双脚划水,飞鱼般在安长虹的左右穿插,刀势始终
是既狠且劲。
  安长虹也看出凤栖梧水性在自己之上,一股寒意不禁由心底冒上来。
  他虽然也懂水性,实在远比不上凤栖梧,真气一提,身形便自在水里漂荡,剑法亦乱,
但若是不提真气,又招架不住狂斩下来的刀。
  凤栖梧完全抓住安长虹的弱点,再斩百刀,安长虹便已混身浴血。
  鲜血从他身上二十六处伤口冒出来,虽然还没有一刀致命,亦已经完全崩溃。
  凤栖梧的刀四面八方砍来,甚至从水里向他砍至,那份迅速与在陆上并没有不同。
  安长虹再吃九刀,才找到一个空隙,那刹那,他曳着一股水柱,连人带剑“哗啦”的一
声,飞出了水面,从凤栖梧的头上翻过,向岸边扑落。
  凤栖梧没有阻止,只是在他从头上翻过的那刹那,削出了三刀。
  他也就是为了这三刀,才故意露出那个空隙,安长虹完全看不出,心神毕竟已经大乱。
没有一刀是多余,安长虹身形落在岸边的时候,胸腹已然被剖开,一条条白骨也露了出来。
鲜血一股瀑布也似狂喷,安长虹剑插在地上,一声狂吼,还是倒下凤栖梧亦同时倒栽进水
里,他不是自己栽进去,是安霸天一掌将他击下来。
  安霸天混身上下已几乎没有一寸的地方完整,凤生就像是凌迟酷刑的刽子手,将安霸天
混身的肌肉鱼鳞般一片片削飞。
  他并非一个这样残酷的人,可是安霸天每一次都能够将要害让开,只留下一片肉来。
  安霸夭已痛得毗牙咧嘴,他实在很想跟凤生拼命,可是那两柄翼刀一合,寒光夺目,非
但封住了他的攻势,而且也封住凤生的要害。
  安霸天完全没有信心攻进去,这之前,他也完全没有拼命的经验。
  他虽然己能够看出风生翼刀的变化,却也不能够完全肯定,而在这种情形之下,亦没有
时间容许他试准凤生的变化。
  “你完了!”凤生突然说出这句话。
  那就像是一技利刃贯透安霸天的心窝,安霸天知道这不是废话,可是他更加明白,他还
有一线希望,拼掉凤栖梧。
  也就在凤栖梧削出那三刀同时,安霸天的身子突然倒翻去凤生的翼刀裂帛声中,自腋下
到小腹,几乎将安霸大剖成了二片,却仍然不能够将安霸天留在原地。
  鲜血喷出,一道血虹洒过柳堤,洒下水面,安霸天在鲜血中翻滚,当头向凤栖梧扑落,
“五雷轰顶”,双掌击下。
  凤栖梧看在眼内,却看不出安霸天掌势的变化,他的刀三变再变,紧紧护住了头顶。
  这柄刀没有风生所用的那么薄,锋利则只有过之,安霸天双掌若是真的击下,凤栖梧绝
对有把握将安霸天双掌砍下来。
  安霸天视如不见,双掌原势击下去。
  “刷”地一一声,他的左掌齐中被砍断,凤栖梧那柄刀却亦被他掌上所蕴的内力震开。
他的右掌把握这刹那击下。
  凤栖梧实在意料不到安霸天拼着断去左掌来击下这右掌,风生的一声“小心”同时入
耳。
  凤栖梧应声身形偏开,让开了头颅,却让不开左肩,安霸天右掌正击在他的左肩上。
  “噗”一一下异响,凤栖梧左肩未碎,混身的鲜血却仿佛都被催动,一齐撞击向五脏肺
腑。
  他闷哼一声,整个身子被击得滚进水里,一口鲜血同时从嘴里喷出。
  安霸天掌一吞,便待再印下,一个身子却就在这时候拦腰断成了两截。
  凤生已到了,右手翼刀先挥出。拦腰将安霸天斩杀。
  血尚未喷出,风生左手翼刀已然又砍上,在安霸天那两截尸体掉在水面之前再将之斩为
四片,那出手之快之很之准,当真是骇人之极。
  尸体分四个方向落下,一一片江面迅速被染红,奔流开去。
  风生双刀一敛,身形直入水中,手一抄,将凤栖梧在水中扶起来。
  凤栖梧面如金纸,目光呆滞,嘶哑着声音道:"不要紧。”
  凤生摇头道:“在大哥面前挺什么好汉?”凤栖梧一笑,又一口鲜血喷出。却仍然勉强
举步,往岸上去。风生扶着凤栖梧,两条浓眉紧锁在一起,却没有再说什么。那不过十来步
距离,凤栖梧以平日最少三倍的时间才走尽,以刀支地,再往堤上走上,贴着一株柳干坐
倒,不住喘气。凤生伸手抓住了他的穴道,浓眉再深锁,掌一抵,一股真气度过去。凤栖梧
没有拒绝,喘着气,道:“好小子,若是他在受伤之前给我这一掌,我这条命真的要送给
他。”凤生道:“饶是如此,我看你这一次最少要休息两个月以上。”凤栖梧笑笑:“难得
有机会休息一下,还得要多谢安霸天才对。“语声未已,他脸上的肌肉莜又绷紧。即时一阵
风吹过,他肩头的衣服突然一片片飞舞起来,随同飞舞出柳堤之外。安霸天的那一掌竟然将
那附近的衣服震碎,以衣服的柔软也会被震碎,这种掌力的可怕就可想而知。凤生已知道凤
栖梧受伤不轻,再看见这一片衣碎,心头更是震惊。衣服下,凤栖梧肩头的肌肉红肿起来,
有如掌状,其红似血,风生目光再落下,苦笑道:“看来两个月还是说少了。”
  凤栖梧道:“这不是更好?”他虽然仍能够笑出来,那种笑容却是难看之极,目光逐渐
亦变得朦胧。
  这时候,凤生的手下亦已走至,还有骑在马上的婷婷,亦奔了回来。
  看见凤栖梧这样,婷婷急忙滚鞍下马,迎上来,凤栖梧还有知觉,不等婷婷开口,便
道:“婷婷,快来叫一声大哥。”
  婷婷呆了呆,道:“凤大哥——”目光却是落在凤栖梧脸上。
  凤栖梧摇头,瞟着凤生,道:“我只是老二,他才是老大。”
  婷婷看了看凤生,显得有些许恐惧,凤栖梧目光一转,道“他模样儿不错是有些怕人,
心地比我却是还要好。”
  婷婷这才看着凤生,低声说道:“凤大哥。”
  四目交投,风生那刹那心头不由一动,他见过的女孩子也不少的了,却是从未见过一个
像婷婷这样能够令他动心的。
  “你就是婷婷姑娘?”他的语声也不由低下来。
  婷婷颔首,凤生笑接道:“栖梧前后已经多次在我的面前提起你,这个小子难得有一句
真话,但对你,他所说的种种却是老实得很。”
  婷婷诧异道:“他怎样说我了?”
  凤生道:“他说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没有第二个像你那样再能够令他倾心。”
婷婷娇靥飞红,垂下头去,那种羞态,看在凤生眼内,心头又是一动。
  “怎么了?“他突然醒觉,目光急转回凤栖梧脸上。凤栖梧的脸色更难看,却仍然笑得
出来:“你现在看到的了,婷婷我可有说错她。”
  风生摇头道:“你若是再不收摄心神,运功疗伤,就会恨错的了。”凤栖梧大笑:“我
若是真的不成了,婷婷便交给你照料吧,我们是好兄弟亲骨肉,难道你竟会亏待她?”
  凤生一怔,婷婷却嚷起来:“你要死,我也不要活了………话出口,她好像才省起旁边
还有人,一张脸直红到脖子去,凤栖梧立时道:“有你这句话,我一定很快就能够痊愈,绝
对死不了。”
  他说着挣扎站起身子,婷婷才伸手去扶,人已经昏迷过婷婷的身子不由一栽,凤生及时
伸臂将二人的身子截下。
  那刹那凤生不禁心头狂跳,他实在完全无意,婷婷柔软的乳房正压在他的手臂上,也就
在那刹那,他看见了婷婷羞红的俏脸。
  哼婷同时瞟了风生一眼,那一眼之中并无怒意,娇羞之外,却透着一份难以言喻的诱
惑。
  她随即一声樱咛,离开了凤生的手臂,与之同时,凤生竟然生出了一阵茫然若有所失的
感觉。
  他原是一条铁汉,虽然有时也会去胡混,但到现在仍然不解温柔,也所以直到现在仍然
讨不到妻子。
  那也许是他的不幸,到现在为止,他仍然没有遇到一个瞧得顺眼的女孩于。
  这一个婷婷即是例外,凤生这片刻之间,已然感到了她的可爱,他却没有忘记她已是属
于凤栖梧,那一阵茫然,实在还有另一个意思,然后他突然生出了一阵罪恶的感觉。
  他一定心神,随即将凤栖梧的几处穴道封住,一把抱起来,目光落在安霸天乘来那顶轿
子上。
  那两个女孩子与轿夫仍然呆在那里,早已经吓得面无人色。
  他们不是不想走,但也留意到周围都已为风生的属下包围,风生的目光才落下,这些人
便已慌不迭的跪下来,高呼饶命。
  凤生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道:“安霸天平日就是这样教导你们?”
  那些人只是叩头,凤生不屑的一挥手,道:“滚!”那些人又惊又喜,那敢再逗留,一
个个仓皇爬起身子,差往外逃命。包围着他们的那些黑衣人已经让开了一条路。那些人眼看
便要走出这条路,风生的手猛可一落,喝一声:“杀!”
  黑衣人长矛急落,惨叫声暴响,那些人毫无反抗的余地迅速被刺杀!
  婷婷惊呼,不由自主的缩到了凤生身旁,凤生只觉得一阵温香,急忙将身子一移,一面
道:“别怕…”
  婷婷吃惊的道:“风大哥,他们不是都……”
  凤生道:“姓安的没有一个是好东西,那两个女娃子本来就是两个女强盗,这些人留着
也是害人,所以干脆将他们杀掉算了。”
  婷婷嘴唇颤抖着,并没有再说什么,风生看了她一眼,道:‘也许你会觉得我这样做实
在太残忍,但人在江湖,要不是这样根本就很难立足。”婷婷嗫懦道:“早时我还嚷着要随
他到江湖上行走,原来江湖上是这样的。”凤生道:“现在你明白为什么他总是不答应
了?”婷婷点点头,风生接问道:“你现在是不是还怪他?”婷婷摇摇头,转问道:“他是
不是真的没有危险?”凤生道:“那一掌并没击中要害,以他的内功造诣,应该可以很快就
康复。”说着他抱着凤栖梧向那顶轿子走去,婷婷一面跟前一面道:“很快是多快?”凤生
道:“若是他真的能够好好休息养伤,不出两个月一定可以完全康复。”婷婷呆了呆:“两
个月?”凤生道:“安家血手印是江湖一绝,吃了一记血手印,只需休息两个月,已是他走
运。”婷婷追前一步,道:“凤大哥,我是否可以随去侍候他?”“最好不过,只是你家
里……”“我家里只有几个老家人,只要他们知道我在凤大哥那)l就会放心了。”“栖梧
也对我说过你自小父母双亡,只有一个爷爷……”“爷爷在年头也去了。”婷婷眼圈一红,
流下了两行泪。凤生看见,忙岔开话题:“安霸天也实在懂得享受,有这么大的轿子坐起来
才舒服,只苦了抬轿的。”他已经来到那顶轿子之前,左右自有人上前将轿帘子掀开。轿子
内陈设华丽,近门的两边还有两个架子,放着美酒与及一盘盘的肉脯瓜果。风生左右看一
眼,摇头道:“那个土霸王可真懂得享受,难怪胖到那样子。”他接将凤栖梧放在轿子里那
张宽阔得有似床一样的软垫上,转头道:“婷婷,你也进来,好得照料栖梧。”婷婷说道:
“我们两个人,不是太重了?”凤生大笑道:“你们就是加起来最重也没有安霸天的重。’
霍地一扫周围的属下,道:“至于我这些手下,也不乏有几斤气力的,我绝对相信,他们绝
不会给安霸天的人比下去。”
  那些黑衣汉子一齐吆喝了一声,婷婷吓了一跳,慌忙跳进轿子内。
  凤生接间道:“那一个有兴趣做轿夫的还不赶快走前来、话口未完,十多个大汉已然蜂
拥上前,其他的也跟着拥上。凤生又大笑道:“你们要拆轿子,是吗?”
  语声甫落,那顶轿子已给二十多个大汉抬起来,一个紧贴一个,后来的已根本没有空位
补上。
  凤生大笑不绝,纵身上了婷婷骑来那匹马,挥手道:“走!”
  众大汉吆喝声中一齐起步,这么多人抬一顶轿子,当然轻而易举,健步如飞。
  风生不忘吩咐道:“小心些,莫要动着轿内我那个兄弟。”众大汉洪声齐应,脚步不
停,往柳堤那边奔去。婷婷坐在轿子内,只觉得异常的平稳,也不知是否听到了那么吆喝声
觉得有趣,展颜一笑。她的笑非常迷人,只可惜轿帘低垂,而凤栖梧在昏迷中,根本欣赏不
到。对门的轿壁,嵌着一块奇大的铜镜,婷婷对镜而笑,总算还有她欣赏到自己的笑脸。这
并非笑的时候,她却还是笑了,然后她做出了一个更奇怪的动作,对着那个铜镜伸出了她的
舌头。她的舌头异常的鲜红,近舌尖寸许,有一条红线,更就是红得仿佛要滴血。一般人的
舌头绝不会这样,这简直就像是才切下了,再给接上。从那条红线看来,那半截舌头显然是
曾经完全断下。也不无可能,婷婷的舌头天生就是这样,天下事无奇不有,谁敢说绝没有这
种事?婷婷随即又狡黠的一笑,那种神态完全就像是一个淘气的小女孩,方做了一件既戏耍
了别人,又娱乐了自己的快事,在洋洋得意。凤栖梧仰卧在软垫上,在昏迷之中,现在就是
有人拿刀来“可怜的孩子一一…”婷婷的樱唇中随即吐出了这句话,有如梦噫。
  看她的样子,这句话倒不像在说谎。
  是凤栖梧可怜,当然就是她的可喜,事情在她来说,毕竟是很顺利。
  一件事有一个顺利的开始,无疑便是已成功了一半。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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