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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死邪神》卷十二
第 四 章 二仪儒尊
《白莲经》开经偈:
红莲素葫多蒙别艳欺,一人一花端合在瑶池。
白阳无情有恨何人觉,天照月晓风清欲坠时。
奉祖师爷神光庇佑,持咒护体灵魄净化,不畏凡间七灾八难,忠难殉教犹高一筹,不生
不死大自在身……
诵经声音了亮,直冲云霄久久不歇。
头戴白色皂巾身穿白素衣的“白莲教”教徒密密麻麻无法细数,从四面八方蜂涌而至,
声势迫人。
拥挤的人群中各阶层百姓都有,甚至扶老携幼,人人前胸背部皆书一个“佛”字,听说
可以刀枪不入,每个人双眼露出虽死犹生的大无畏神采,往陈友谅的部队迫近时,口中诵经
愈来愈了亮。
一千铁骑战士及三千步卒中,居然超过半数彷佛著魔般随其诵经起舞,与数万百姓融为
一体。
陈友谅伏跪姿态不变,见况脸色铁青肩膀颤抖,将满腔的愤怒深藏心中,却双掌十指扣
抓地面,深陷泥土内,藉以泄去这股怨恨之气,让人误以为惧怕臣服。
拜子鹰挨在他的身边轻声急促道:
“主公,大智若拙,大勇若藏,千万别忘了军师李宥融的叮咛,来者是值得您一拜,依
计行事,可以拜出您的一片大好江山!”
陈友谅不愧一代枭雄,只在几个呼吸间便调整愤怒情绪,脸色恢复红润,显出一派温文
儒雅风采。
雪花飘飘的天空豁然开朗,显示瑞兆。
一位裘衣宽带儒生,脚踏光华万丈宝剑,御剑飞行,盘旋空中迂回而降,光芒灿烂,遮
天盖地,无法见其卢山真面目。
金光灿灿掠至群众头顶时,个个若被神佛加持般雀跃,随即五体投地,膜拜不敢仰望。
片晌间,诵经声立歇,地面虽有数万之众,却显得一片静谧。
二仪儒尊赵昺,御剑若驾祥云般轻飘落地。
一头黑发乌亮,美须飘逸两角鬓白垂肩,十分抢眼;天庭饱满却两眉如柳倒垂,一双凤
眼神采奕奕,挺鼻小嘴,长相偏柔不刚,有点脂粉味儿。
身材松形鹤骨,器宇不凡,但依相学来看:生相若仙,平生闲逸,神清骨秀,淡泊名利。
若非生在大宋帝王家,背负汉族真命天子的精神象徵重责,早就弃尘入道归隐山林了。
跪地的百姓中,从四个方向走出了二男二女,朝赵昺叙礼後护於左右两侧,依四人举止
行动的默契看来,已至寸步不离,忠诚至死的地步。
右侧第一位女人是皇后蓝虹,居然洗尽铅华与百姓混在一起,另一位女人虽年近花甲却
风韵犹存,是位老婢女名叫月晓,从其稳健步伐看来,是一等一的武功高手。
左侧第一位男子是月晓的丈夫赵风清,魁伟若金刚般伫立著,两边太阳穴鼓起,即知是
内外兼修的高手,另一位长相与他神似但年纪较轻,与他是父子关系,名叫赵白阳,此人集
其父母武学大成於一身,武功深不可测。
从这对夫妻档与其子三人肃穆恭敬的态度,可看出是赵昺忠心耿耿的护士家臣。
帝王之威,确实无人敢冒犯,冯日机率领群侠只有远远地跪著,静待传唤。
赵昺掠至陈中鹤处,安抚其激动情绪,对这位忠义老臣慰勉有嘉,令人刮目相看。
赵昺挥袖淡然道:
“朕效法尧舜,已将帝位传给了韩林儿,承袭大‘宋’国号,建元‘龙凤’已经五年了,
现今只不过是一介布衣,尔等不需行此大礼,快起来吧!”
话虽这么说,全天下百姓皆知赵昺无後,却抹不去大宋本是赵家天下,又是正统汉族的
真命天子观念。
既然皇帝下了口谕,数百百姓齐声回应:“谢主隆恩!”声动天际,纷纷起身,万头钻
动欲瞧圣颜一面。
赵白阳宽肩略动,快似浮光掠影,飘至陈友谅身边,如提雏鸡般又回原处,凝劲在其肩
头一按,他便乖乖跪在赵禺跟前,垂头丧气不敢面圣。
赵昺双眼慈晖湛照,毫无杀气,满意地点头,并亲切地扶起陈友谅道:
“同室操戈虽是犯了兵家大忌,这也是徐寿辉多行不义的下场,但你弑主之举是不容於
世的,你有何辩解?”
陈友谅态度恭谨地跪下,猛磕三个响头,一脸正气凛烈,双掌迅速脱下头盔置在地上,
伏地恭声道:
“吾皇圣明!末将大义灭亲不计个人荣辱,愿弃军职贬为布衣,终生服侍在圣驾左右,
效犬马之劳。”
这番动人说词颇合赵昺味口,便举手轻拍其肩再扶起,陈友谅受宠若惊,连连作揖躬退
三步。
赵昺慈祥微笑道:
“陈元帅治军有方,是汉族义军的中流砥柱,朕早有耳闻!切莫轻言抛弃当年歃血为盟
‘驱逐鞑虏’的誓志,若能与朱元璋携手抗元,共同辅佐大宋皇帝韩林儿,实属黎民百姓之
福。”
陈友谅毕恭毕敬道:
“一切听从圣谕!然而朱元璋已被大宋皇帝诰封为仪同三司,江南等处行中书省左丞相
之职,末将尚无名份,难举义军大纛渡过‘黄河’直捣黄龙;但这等小事何须劳动圣驾到此
游说,只要彭祖师爷亲来交待一声即可。”
确实如此,所有人鸦雀无声,侧耳欲听其下闻。
赵昺一蹙叹息道:
“可能是徐寿辉所作所为影响你的前程,为韩林儿冷落了。按理说,你的水军强过朱元
璋数倍,又将多兵广据守中原要地,焉有不封的道理?就是封为‘汉王’也不为过!”
陈友谅大喜,立即磕头谢恩,其麾下三千战士哄然响应,士气高昂,跪成黑压压一片,
三呼万岁,直动九霄。
自古君无戏言,因赵昺一番无心的评论,说溜了嘴,却便宜了陈友谅,让皇后蓝虹、家
臣赵风清、月晓及儿子赵白阳皆一脸错愕,连阻止都来不及了。
皇后蓝虹忙打圆场道:
“皇上只不过是有这种想法,但是还得韩林儿下诏才能算数,尔等高兴得太早了!”
陈友谅双眼异采,不以为意作揖叙礼道:
“徐寿辉虽然多行不义伏法了,但他的心目中却只有大宋是‘赵’家的天下,并不承认
‘韩’姓,末将经圣上口谕‘汉王’封诰,愿奉迎皇上前往大宋开基的国都‘开封’重登九
五之尊,诏告天下,万邦来朝,与‘黄河’以北的鞑虏决一死战,以雪大宋历朝耻辱!”
义正言词,铿锵有声,数万百姓齐声欢呼万岁,喜形於色,皆不愿大宋成了“韩”姓天
下。
赵昺实在厌倦宫廷那种繁文缛节的束缚生活,举臂一呼道:
“朕自有主张,暂且不谈!朕亲临此地,是专程为了一个人而来!”
此话一出,一片寂然。
人人心中皆臆测皇帝赵昺竟然如此重视此人,真不知是福是祸!
皇后蓝虹双眸闪耀无限希望,打岔道:
“陈友谅忠心耿耿,由皇上您诰封‘汉王’并无不可,祖宗的一片基业,皇上不能因一
己之私就禅让於人,况且‘开封’是祖业,立为国都最能振奋民心!”
陈友谅见皇后蓝妃见风转舵玉成自己,实则也是为她本身著想,双方利益结合心照不宣,
连忙拍胸保证的模样道:
“微臣誓死追随皇上皇后千秋万世!皇上要找的人包在微臣身上,要死要活任凭一句圣
谕!”
皇后蓝虹见陈友谅毕恭毕敬,忠肝义胆,好似吃了一颗定心丸,目示陈友谅别出来多事,
皇上自有主见,他便作揖退开一步。
赵昺双眼异采频闪,向冯日机招手道:
“冯掌门,你对‘一贯僧尊’彭莹玉的处世评断可否信得过?”
当世唯有赵昺能直呼其名讳,令人并不感到意外。
冯日机躬态稽首礼回答道:
“圣僧胸怀磊落,一生为国为民奔波,任劳任怨又从不居功,是我等表率,而且一字千
金从不打诳语,德配天地,贫道不如也!”
赵昺龙心大悦道:
“说得好!朕要替彭莹玉向你讨个人情。”
冯日机惶恐叙礼道:
“圣上言重了!草民不过一介武夫,怎敢有不从之理,请圣上直说吧!”
赵昺哈哈一笑,率直道:
“股要保张心宝一条命!留在朕身边听候差遣,因为他是彭莹玉极力推荐之人,要求对
他用心调教,并视为唯一传人。”
此言一出,震惊正邪两道,谁敢不尊?
陈友谅表情错愕不已,这下子欲报杀母之仇不但无望,说不定以後张心宝还因而受主恩
宠,因此必须刮目相待。
张心宝能得圣僧及皇帝赵昺青睐,傻愣当场,四名美妾却喜上眉梢,自古妻凭夫贵,便
硬推著他一起跪地谢主隆恩,方能保命。
冯日机眉头一皱,慎言道:
“此子入魔甚深,但有圣僧悉心调教,贫道自然放心。唯近日来江湖中有些残忍的无头
公案皆与他有所关连,圣上是否能宽限几日让贫道盘问,再交由皇上圣裁?”
赵昺根本不涉足武林,哪会知晓是怎么一回事,率真地开门见山道:
“冯掌门!南武林再有天大的事,彭莹玉都有能力去解决,你要问张心宝不如问他,朕
与他相约在‘开封’见面,你可以一路同行,就这么说定了!”
冯日机不敢有违圣命,唯有称诺躬退。
皇后蓝虹趁机怂恿道:
“皇上!这里是陈友谅的统辖地界,就由他率领兵马与冯掌门沿途护送,前往老祖宗的
根据地‘开封’,回省祭祖,顺便瞻仰历朝风华,聊表一番孝心。”
赵昺点头同意道:
“朕又不是三岁稚儿还需谁来保护?何必劳师动众多费周章,让朕浑身不自在!”
陈友谅大喜,立即跪地奉承恭敬道:
“微臣知道皇上武功天下第一,不需别人保护,但是若由臣等护驾表示大宋天威犹在,
各路群雄必然争相投靠,更能凝聚汉族向心力,共同‘驱逐鞑虏’而壮大声势,又可共商渡
河讨伐大事,过了冬季就能进军北方了。”
一切国事为重,赵昺无法推拖,也就勉为其难答应了。
陈友谅暗赞军师李宥融神机妙算,反将了敌方一军,而以国家大义框住了赵昺,令其落
入掌握自己之中,若挟天子以令诸候,放眼天下谁能争锋?
数万名百姓听闻皇帝赵昺祭祖之事,此已表示愿登帝位,欢呼雷动争相追随。
陈友谅命令部队开始好言相劝并且驱散“白莲教”教徒,应该士农工商各守本份,当驱
离完毕时竟发现独占鳖与五百徒众早已趁乱逃离,不见踪影。
他再调集一营铁骑战士,保护赵昺及张心宝一干人等上马,并隔开冯日机等群侠,簇拥
赵昺众人而去。
陈中鹤老脸凝重忧心忡忡道:
“禀掌门!皇上心如赤子,久已不涉足尘世,皇后蓝虹就是老奸邪‘东离散人’蓝于东
的女儿,他们父女俩跟陈友谅走的很近,皇上忽然出现江湖,这件事必藏阴谋,不能不防!”
冯日机沉吟一会,含蓄道:
“陈友谅这招挟天子以令诸候,确实棋高一筹,所以皇上的安全必然无虑,反而是禅让
称帝的韩林儿有生命的危险。”
殷湘灵痛恨道:
“禀掌门!妾身暗中监视陈友谅已久,其人确与徐寿辉狼狈为奸,如今竟利用我等欲剿
小魔头张心宝的机会,弑主夺权,并趁机想要杀光咱们,其心狠毒,其行可诛!”
宋玄异双眼诡异一闪即敛,恨声道:
“陈长老的外孙朱元璋在淮右平原一带甚得民心,陈友谅将他视为眼中钉,不除不快,
如今又有皇上撑腰,依老夫之见,明年春天必有战事!”
觉嗔大师忧心道:
“唉!汉人若自相残杀,亲痛仇快,倒楣的还是黎民百姓。自古以来圣王若不能安内,
哪能攘外?朱元璋是少林的俗家弟子,老衲不能置身度外。”
宋玄异揶揄道:
“老夫的昆仑派位处元人地界,终逃不过被鞑虏朝廷派大军给灭了的命运,所谓民不与
官斗,和尚你又能如何?”
觉嗔大师强拉著陈中鹤紧张道:
“老前辈!宋掌门说得有理,这个陈友谅狼子野心,不可不防,我们赶往淮西通知朱元
璋,提醒他早做防范。”
宋玄异双眼一亮讶异道:
“和尚!你不顾那本少林寺镇山之宝‘达摩血脉篇’及小和尚太古的安危吗?唉!少林
寺忧国忧民真是令人敬佩!”
陈中鹤转向殷湘灵忙问道:
“湘灵师妹!我就不信陈友谅有未卜先知的能耐及降龙伏虎的能力,幕後运筹帷幄的军
师是谁?”
殷湘灵坐於藤椅上一呆,回神後一拍扶手脱口道:
“还是师兄心细!依妾身判断,就是当世有凤雏之誉,号称‘紫城秀士’的李宥融,与
刘伯温曾是同窗好友,这次的计画肯定是出自他的主意!”
宋玄异惊讶道:
“这就绝了!朱元璋聘得有‘卧龙’之誉的刘伯温当军师,陈友谅却找来有‘凤雏’美
号的李宥融当军师,这不是各为其主吗?鹿死谁手尚不可知,说不定两人早有默契,各安一
方?”
冯日机眉头一蹙叹道:
“政治本是一朝江山一朝臣,宦海浮沉诡谲多变,‘东离散人’蓝于东与朱元璋及陈友
谅同时交好,又是皇上的老岳丈,其居心叵测,令人无法捉摸。”
陈中鹤有感而发道:
“是呀!我时常告诫外孙朱元璋,历代朝官尔奉尔禄皆是民脂民膏,若像当今朝廷对民
日削月睃,寝以穷困,国势哪有不颓败之理?应引以为诫。”
觉嗔大师忙催促道:
“老前辈!事不宜迟,我们快前往通知朱元帅好未雨绸缪,防范陈友谅这个卑鄙小人。”
陈中鹤双眼睿智一闪道:
“和尚,我们顺路跑一趟‘紫城书院’拜访李宥融,看他是否长得三头六臂,竟能出此
奇谋。”
他与觉嗔大师告别冯日机往南而去。
冯日机望著他们背影道:
“殷长老!你的腿伤未愈,就不必跟随圣驾北上‘开封’,张心宝的事情我会办妥。”
殷湘灵道:
“禀掌门,待妾身的腿伤痊愈後,会与您会合。”
冯日机与宋玄异翻身上马,往北骋驰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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