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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命骄娃


第 三 章 痴情暗种



  原来当王森纵起时,瞥见小桥上被端端正正的印着两个掌印,宽大盈尺,陷木半寸,纹
路宛然,有若铁烙。
  追魂秀士详辨掌印,见左掌只有四指,小指缺如,口中直吸凉气,暗念这魔头怎会这时
出现呢?全家性命看来凶多吉少了。
  卓俊自幼随其师鬼见愁神偷班立遍跑天下,自然亦是见多识广,他见了掌印,也吓出一
身冷汗。阴山双怪,大怪红发叟罗摩的瘟神掌,二怪九指叟罗亚的魑魅掌,数十年前人人畏
之如毒蛇猛兽,想不到数十年之后,又在此地出现。
  王森沉吟良久,叹息一声,乃入内禀报祖母及父母道:“门外小桥上突现魔掌之印,看
来近日必然来犯,恐……”
  太夫人满面慈祥的道:“乖儿,这几天来,我就有了预感,谁知即是此事,祝寿之事,
命你爷通知亲朋戚友免去吧!万事俱由天定,我们家门中,不分大小,平日均行善积德,自
可逢凶化吉的,暂给仆婢佣工十天假期,待十日之后,方准回来,家中一切,听天由命便
了。”
  王承恩及夫人闻言而悲,然太夫人度训素严,不敢有违,唯唯奉命,与王森、王昌及秀
云回转前厅,秀云已“哇”的一声,扑入母亲怀中大哭,夫人心如刀割,紧搂之而簌簌泪
下。
  王承恩对王森道:“记得你师父有言,阴山双怪者,二怪左手仅四指,发出魑魅掌毒辣
非凡,他并言此双怪不出则已,一出则浩劫将临,看来其言应验矣!”
  “家门中惟你一人练得武功,然你师父曾受创其手下,量你必非敌手,为父命你即刻护
送祖母、母亲及弟妹入城暂避。卓小侠亦请与你同行,为父守院以待之。”
  王森闻之,伏地悲泣,全家之人为此变生肘腋之事,个个含泪惨泣,预备三日后祝寿之
欢乐心情,已荡然无余。
  卓俊在旁言道:“伯父但请放心,阴山双怪虽然功力非凡,然小侄及森哥哥俩人之力,
抵御其一,必不致落败,且即在近日之内,有一高人,必来解围,以其身手,双怪中任何一
怪,都不在话下。”
  王森被小神乞一言提醒,亦禀道:“卓贤弟之所言是实,所谓高人,乃儿之结义兄弟,
年虽不大,武功却神奇莫测,如他能及时赶来,双怪必不能得逞凶势也。”
  随即将识得安琪之事道出。
  王承恩疑信参半,然亦无可奈何,乃将仆婢召集,赐银遣去,给假十天,假满回来,并
命老管家王福各处辞谢祝寿之举。
  这夜,下弦月甫升,王承恩命夫人及儿女们在后园迎月亭上摆是酒席,恭请太夫人就
席。
  众人虽是心事重重,但今夜是太夫人寿诞,故王承恩命众人不得提起阴山双怪之事,一
家聚饮,倒也乐趣。
  一钩弯月,泻注银光,园中花香清芬,树影婆娑。迎月亭建在汴渠旁引,亭影倒映,人
影依稀,若非大家心中搁着沉重巨石,此宴谈笑风生,定必热闹非凡。
  忽然秀云“咦!”了一声,众人大惊,随她所望之方向望去,谁知一无所见,追魂秀士
王森与小神乞卓俊虽练就夜眼,然只见河上白影一闪而已。
  秀云道:“我见到一位全身雪白,美丽如仙的道姑,她朝我一笑,我喊出声来,她就一
闪而没。”
  王森一声,惊喜而言:“是她?”
  小神乞卓俊也是满面诧异地道:“是她?”
  蓦然一声阴森的冷哼发自树上道:“是她也没有用了,乖乖受死吧!”
  王森与卓俊闻响,立即纵出亭外,守卫亭门,蓄足真气,全神戒备。追魂秀士振声喝
道:“何方高人,夤夜探舍,有何见教?”
  树上又是一声冷笑,如夜枭之声,刺耳异常,笑得烛影摇曳欲灭,亭中众人,砭骨生
寒。
  一阵狂风过处,“噗噗噗”由树上跳下三个劲装紧扎,四旬左右的大汉,另外俩人,却
是无声无息的飘下,落在王森之前二丈左右。
  这俩人均在六旬之外,为首一人,红发红须,随风飘动,死眉死眼,面上无一点表情。
另一人光秃秃的头颅,双眉倒八,下颚疏疏落落的几根白须,随风飘动。这正是阴山双怪,
大怪红发叟罗摩,二怪九指叟罗亚。
  双怪背后仁人,乃其徒弟,首徒断魂枪匡强,二徒弟夜枭何求及毒蝎子邱虎,此仨人原
是绿林小贼,阴山双怪途中遇之,见他们均猛勇异常,乃收为徒弟,将一生绝技传授,预备
扩张阴山声势。
  此时,大怪红发叟一挑双眉,眼中透出狠毒的冷光,缓缓的,幽幽地吐出声音道:“小
子!江湖上盛传追魂秀士王森是如何厉害,可就凭那不起色的师父,怎会有起色徒弟,我老
人家可真不屑动手!”
  说着一顿,向着九指叟道:“假秃驴不在此地,又被他多活数日了!”
  九指叟罗亚凶光布眼,恨声而答道:“假秃贼不在,先把这几个收拾了吧!免得夜长梦
多,长白山是假秃贼崽窝,不怕他遁入地中,一掌之仇,要他以血偿还。”
  追魂秀士见双怪把自己师徒如此侮辱,目视自己家中老少性命,如瓮中之鳖似的,不禁
怒满胸膛,把生死置之度外,手中扬起追魂折扇,大喝一声,猛点红发叟“玄机”重穴。
  红发叟尚未还招,其身后大徒弟断魂枪匡强,已抢步而上,“毒蛇出穴”直奔王森右胸
“气户穴”而来。
  王森见来势凶猛,急忙闪身避过。然匡强此招似实而虚,早料到王森必往右避,乃吐递
贯劲,枪尖青光闪闪,幻如朵朵寒花,遍攻王森全身重穴。
  追魂秀士的追魂扇化开一片白影,指指点点,吞吞吐吐,化招拆式,守攻进退,沉猛快
绝,有如猛虎出槛,威势赫赫!
  断魂枪匡强杀得性起,将枪法之精奥尽数施展,“惊蛇三折”、“龙入波生”、“野鹄
出林”、“直捣黄龙”,枪影连绵而至,丛草沙沙,树叶被震得簌簌落地。
  王森明知今夜凶多吉少,但全家性命,系于一身,自己枉称苦行头陀衣钵传人,连第一
个贼人都无法取下,怎能抗衡双怪,心念一决,将“先天罡气”贯注在手中折扇,“八八六
十四路扇法”之精绝招数,抖起了白茫茫的一片扇海,点、打、拨、粘、引、卸,无不攻所
必救,神奥莫测。
  卓俊此时伫立在亭外,两目灼灼凝视,心中却非常焦急,虽然夜凉如水,但他却汗流夹
背。
  忽地追魂秀士手中招扇一慢,断魂枪得机一瞬之间,连忙一招“乌龙翻云”,喝声
“着!”枪尖凶猛地挑向王森左奶侧之“日月穴”。
  阴山双怪喝声糟了!一怪九指叟欲纵身已自不及,断魂枪被王森架出圈外,匡强一声怪
叫,口吐鲜血而倒。
  二怪见首徒被虚绽所诱,轻敌而丧,不禁怒火冲天,步子紧逼而上道:“猖狂小贼,敢
以假秃驴的不要脸的夺命三招,杀我徒弟,活得不耐烦了!”
  “了”字未合口,左掌“呼”的推出一掌,狂飙骤起,树折叶飞,波涌浪啸,雷霆万
钧,直向王森卷来。
  追魂秀士识得这是凌厉绝伦的“魑魅掌”,不敢硬挡,急孤身挪闪,掌风落在地上,卷
起旋风急转。
  九指叟罗亚又是冷哼一声,右掌拍胸而来,这次劲力更疾,宛似狂风暴雨,电闪雷鸣,
同时左掌二度攻出,四股冷森森的指风,扑向王森天灵盖而来。
  王森大惊失色,猛咬牙,双臂一封,“砰!”天崩地裂似的,王森被击退三步,耳呜眼
花,心跳肺动,气涌血翻,但他怒咬钢牙,双掌护胸,眼布血丝,直盯九指望而不稍动。
  九指叟见三掌未将王森击毙,凶焰嚣张,“嘿嘿”怪笑,两手平伸,九指舒展,箕张如
钩,黝黑如墨,倏而暴涨一倍有余,缓缓向王森移来。
  卓俊一见大急,一个箭步,窜出与王森井肩而立,“太乙神罡”贯注全身百骸,预备合
俩人之力以抵之。
  九指叟对于卓俊此举,恍若未见,双手缓慢如故,伸至俩人之前约六尺,暴声一喝,双
目冷光进吐,双掌之九指向下伸来。
  王森与卓俊俩人本是戒备凝神,目注九指叟之面部,但罗亚双眼一开,俩人目光触及冷
光,立即一阵昏迷,罗亚一伸手,俩人随之直挺倒下。
  俩人性命只在瞬间,九指叟只要一翻掌,“魑魅掌”将贯胸震裂五脏六腑。
  亭中老少五人,被这恐怖可怕的场面吓得面如白纸,个个知觉俱无。
  蓦然,一声低啸龙吟,荡漾九霄,震醒众人。
  九指叟一阵心悸,所幸箫音已不复再起,急将扬起九指,以“魑魅阴丝”将俩人击毙。
  但他念头甫动之刹那,远方却飘来一丝银铃似的笑音。
  王森及卓俊一惊而起,九指叟闻声一震之际,俩人齐齐跃退,调气匀息,严守亭口。
  笑声一停,白影幌动,场中已多了两个人。
  一个身穿白色短装,臂套一对赤铜镯子,年约十五、六岁,唇红齿白,蚕眉凤眼,背插
一支文昌笔,手上却是一支黑光闪闪,二尺来长的洞箫。
  一个是一身淡绿衣裳的少女,年亦在十四、五岁之间,明眸皓齿,杏脸桃腮,柳眉含
翠,浅笑盈盈,手中一支尺许短剑,光芒四射。
  手提墨箫的俊美男童,正是安琪,他赶到开封已是入夜了,但他一算今日正是四月二十
日,为王森之祖母八旬大寿之日,乃商得绢绢同意,连夜赶来。
  俩人所骑乃是小孟尝陶显忠所赠之宝驹,玉狮子和桃花红,虽然驰骋数日,但了无疲倦
之态,俩人双骑尚离王森府第约数百丈之遥,安琪突然勒在马,向绢绢道:“绢姐姐,怎么
森哥哥家中传出了打斗厮杀的声音呢?”
  绢绢自安琪以血疗毒之后,全身奇经百脉已自畅通,功力比前增进数倍,此时亦有所
闻,听安琪之言,亦感诧异道:“照理祝寿是喜事呀!会不会有仇人找上门呢?”
  安琪被其一言提醒,忙催开玉狮子,取箫吻舌,发出一缕龙吟似的箫音,悠悠然划破长
空而远传,绢绢亦一夹马腹,随后而去,口中鼓足真气,荡扬起“瑞气祥云”的笑音。
  俩人马到溪旁,纵身离鞍,直入场内,幸好王森及卓俊均无恙。
  安琪口泛稚笑,向王森及卓俊道:“森哥哥,俊哥哥,琪弟弟来迟了,这几个人是怎么
回事呢?干嘛欺负你们呀?”
  王森未及答话,九指叟罗亚已嘿嘿冷笑道:“我道何人敢架这梁子,原来是一对不开眼
的小狗男女,二太爷是阴山双怪的九指叟罗亚,和大哥红发叟罗摩,来此地一为欲取回《碧
眼金蝉》。再则王森小子之师,苦行头陀与二太爷有仇,师仇须得徒担,小子一家性命全皆
留下!”
  “你这对乳臭未干的小子,二大爷心存喜爱,识相的归在阴山派下,福缘无穷,否则,
哼!一掌断送!”
  他以为阴山双怪可把天下人吓破胆似的,谁知绢绢横唇一撇,向安淇道:“琪弟弟,阴
山听说是乌龟窝,这两只老乌龟怎会吐人言呀?好臭!”
  安琪笑道:“老乌龟成了精变人形,当然会人话,三只小乌龟被森哥哥杀了一只,另外
二只连屁也不敢放,嘻嘻!”
  九指叟和红发叟被绢绢和安琪骂做老乌龟,且见俩人并不把阴山双怪的威名放在心上似
的,禁不住凶焰大发,大喝一声:“小贼婢讨死!”
  魑魅掌横扫,狂飙巨浪似的击向绢绢而来。
  绢绢一笑,俏皮的道:“老乌龟发狠了!”身子一纵,早避去一掌,手中断玉短剑光一
闪,恍如金蛇吐信,疾刺九指叟咽喉。
  九指叟见其身形飘忽似絮,轻轻一跃,竟达七丈高,不禁大惊,又见剑尖指喉而来,乃
再发右掌,一股暴风,扑向绢绢而去。
  绢绢身在空中,无法运功硬撞,乃小脚一曲,身子一弯,脚尖轻踢剑柄,身子有如金鲤
倒穿波,疾转翻下,又是一剑刺向九指叟小腹“气海穴”而来。
  九指叟罗亚对她不成章法的攻法可伤透脑筋,尤其半空中借力翻身,更觉骇人,连忙封
掌闪开。
  大怪红发叟罗摩一个箭步,闪到九指叟之前,手指绢绢,阴沉沉的发话道:“伏魔真君
是你何人,适才笑音是否由你发出,快说!咄!”
  绢绢一脸不屑的道:“姑娘的事,你老乌龟少问,一个打不过,来了第二个车轮战,不
害羞!”
  红发叟勃然大怒,披肩红发根根直竖,目吐凶光,口中喋喋怪笑,双手一举,就要向绢
绢扑来。
  安琪一闪,遮在绢绢面前,向绢绢道:“这只原来是大公鸡,不是老乌龟,绢姐,你瞧
我逗逗好吗?怪好玩的!”
  绢绢莞尔则笑,退在一边。
  红发叟罗摩和九指叟罗亚数十年前,纵横江湖,凭瘟神掌和魑魅掌,不知多少侠义丧失
了性命,只一次俩人合攻苦行头陀,俩人费了数日的苦斗,才把他击个重伤而逃,但九指叟
罗亚亦被苦行头陀以“先天罡气”击中下腹,平白减少了二成功力,后来又被伏魔真君以
“瑞气祥云”和“伏魔剑”杀得落荒而逃,从此惊悟正道诸老功力进展之神速,乃相偕潜
隐,将全身功夫再度苦练,以期再度出山,洗刷两次的奇耻大辱,不想今日遇到两个乳臭未
干的后辈,武功却如此厉害,此时心情,可想而知。
  红发叟气极而笑,笑得草动树摇,树叶坠落,可见其功力何等惊人!
  罗摩笑罢,沉声道:“小辈轻狂,叫你死得快活!”话一落,单掌倏举,一股灰黄气
劲,夹带腥臭之味,猛向安琪劈来。
  安琪早把“一转乾坤浩然罡气”运布全身,单掌吐出,亦学罗摩之势,挥起一股淳厚雄
浑,至大至刚的无形罡气撞出。
  两股气劲在正中冲撞,发出震天声响,响声未竭,砂石飞飘,灰尘四扬。场中红发叟罗
摩和安琪各被潜力震退数步,而场外的人却觉狂风暴飙,两目难睁。
  罗摩心中惊异之极,自己有数十年的功力,虽只用了五成,但对方竟能与自己抗衡!就
算这男童打从娘胎练起,就算他师父是大罗真仙,也不该有如此功力。心念未定,安琪已发
话道:“老头子,你的功夫怎么施展?”
  红发叟一听,怒喝道:“小辈莫狂,接得大太爷三掌,今夜事一笔勾销,否则,连你两
个小辈一起废了!”
  安琪轻笑道:“莫说三掌,二十掌也接得下!来吧!”
  罗摩哼了一声道:“大言不惭,看掌!”
  这次,他用九成真力,瘟神掌暴起涌涌黄光,奔腾澎湃,挟倾江倒海之势,狂卷而来。
  安琪见状,怎敢怠慢,意念一动,“一转乾坤浩然罡气”威势大涨,将瘟神掌硬逼开数
尺之外。
  红发叟一击无功,红发齐齐怒张,形同刺蝎,再搓双掌,暴喝声:“咄!”二股掌风,
较原先更为凶猛,只见一片黄浪腾起,天旋地变,星月失光,冥雾暗生,寒风刺骨。
  安琪长啸一声,白影冲霄而起,瘟神掌风自脚下而过,一株合抱粗的柳树,正当其劲,
“喀嚓”一声,拦腰而截,溢于四周之余劲,除九指叟之外,敌我两方之人,均被逼退数
步。
  安琪待掌风扫过,箭疾而落,未待红发叟第二掌发出,举箫抵唇,咽呜一声,双唇微
张,一缕风起,山谷合声,九霄共鸣。
  此时万籁俱寂,声律庄严,恍若暮鼓晨钟,宛如捧喝佛号,节节高扬,步步激昂,声贯
日月,清澈悠远,幽幽不绝。
  安琪俊目一张,万物静寂,阴山双怪及其徒弟均遁走无踪,自己跌坐丈外,绢绢亦垂眉
合十,庄严盘坐着。
  他正想振衣起立,忽觉粉香送鼻,一条绢巾拭擦着自己的汗珠,同头一看,原来是绢绢
柔荑手拿绢巾,满怀着关切之情。
  绢绢见安琪安然无恙,心中甚是喜慰,眼中透出喜悦的盈盈柔光,轻声道:“他们走
了,快起来吧!”
  安琪闻占,忙放开绢绢的玉手,立起身于,王森与卓俊已迎面把他拉着。
  王森强压着心头的激动道:“琪弟弟!想煞为兄了!”
  卓俊却紧握着安琪的小手,良久良久,方才叹道:“小乞丐这条性命,又是琪弟弟所
救,上代之恩未报,此代又增恩……”
  安琪连忙截住道:“俊哥哥快别这么说,我,我们是好兄弟呀!”
  说着,一看绢绢正咬巾微笑,连忙又向王森道:“森哥哥,我替你介绍我的师姐,是我
三师叔的徒弟,我俩在途中相逢的。”
  绢绢含羞的向王森及卓俊裣衽为礼,王森卓俊忙不迭的还礼。
  王森忙引俩人进入迎月亭,老夫人、王承恩夫妇及次子王昌,幼女秀云,刚才均目睹生
死决斗的场面,看得众人目眩心悸,然而一阵箫音,把他们的心,由白浪滔天的大海带回到
风平浪静的港内,紧张的心情,消失于无形,欢欣快乐的气息,溢满心头。
  安琪和绢绢来到老夫人面前,纳头便拜,齐声叫道:“奶奶寿辰,安琪和绢绢一步来
迟,使奶奶受一场虚惊,请恕罪!”
  接着又跪向王承恩夫妇,以后辈之礼叩头道安。
  太夫人喜得心花儿齐齐开放,一手拉着一个,揽在怀内,慈祥地道:“乖乖几岁了?”
  绢绢娇红满面,忸怩的答道:“绢绢十五岁,他,他才十三岁半。”
  太夫人拉过秀云,和俩人见面。
  秀云生得娇美如花,身材窈窕,冰雪肌肤,目含秋水,和绢绢并立在一起,正如两颗明
珠,光辉相映,妍丽照人。
  秀云娇羞一笑,梨涡绽现,细齿如玉,滴滴的娇声,叫道:“琪哥哥好!”安琪一下痴
了。
  绢绢白了他一眼,他心中一凛,连忙低下蚕眉,收敛心神,不敢正面而视。
  众人看在眼内,暗暗好笑,王夫人已将杯重数,叫大家入座,太夫人命绢绢和秀云靠着
身边,安琪在绢绢之旁,王夫人怜惜的为他添酒挟菜。寿筵重开,太夫人及夫人心花怒放,
王承恩连浮大白,王森、卓俊和安琪仨人畅叙离怀,绢绢和秀云一见投缘,叽哩咕噜的谈个
不停,时而妙语如珠,哄得个个捧腹弯腰。
  直到四更将近,夫人方扶太夫人人内安歇。绢绢和秀云共睡一床,她们总有说不完的话
在继续着,安琪和卓俊,帮王森扶起酒卧花间的王昌入房安眠。
  次日,日上三竿,绢绢和秀云盥洗完毕,未见四人起来,乃走到他们房间,将欲叩门,
忽听里面安琪哎了一声道:“三位哥哥,外头来了两只米老鼠,昨夜吵了一夜,今早又要来
吵了!”
  绢绢一听,向秀云道:“搔他!”
  俩人一冲进门,绢绢飞身向安琪扑去,双手齐动,搔得安琪哈哈大笑,满床乱滚,连连
向绢绢求饶,众人笑得透不过气来,秀云笑得花枝招展,甚感过意不去,帮安琪求饶,绢绢
方才止住。
  用过早膳,由王森兄弟二人,带着卓俊、安琪、绢绢和秀云,遍游古楼、铁塔、故宫、
相国寺等等开封之名胜古迹,全家把秀云发现溪中白衣道姑之事,淡忘无遗了。
  几天来,安琪和绢绢享受着从没有过的温暖,他们在山中,虽然师父爱护备至,但那只
是功课的指挥居多,似王森家的天伦之乐,那是他们不曾享受过的。
  王夫人冷眼看绢绢和安琪,憨态天真,活泼可爱,俩人喁喁细语,亲昵异常,而爱女秀
云却变怪了,盈水含情,默默的注视他俩,有时痴痴的望着安琪,笑涡隐现,有时独自徘徊
在幽园中,迎月亭上,拨拨流水,扫扫落花,痴望着双双的蝴蝶和对对的游鱼。
  王夫人对于女儿的突变,了然于胸,不禁为之忧虑,小妮子眼看是坠入情网了,但人家
安琪和绢绢正是一对仙童玉女,怎么排遣?幸而安琪、绢绢和秀云十分投契,游玩时必拉她
在一起,并无猜忌,方才把一颗心放下。
  这天,王森禀告祖母、父母亲,将上长白山拜候师父金安,及请问安琪之身世之谜,次
日清早即将起行。
  次日清早,四人拜别上路,秀云两眼红肿,绢绢和安琪亦也如是,王夫人笑慰道:“不
到两个月又可见面了,都是那么大了,还象小孩子一样,云丫头也真是,琪哥哥和绢姐姐不
会一去就把你忘掉的!”
  安琪和绢绢俩人,紧握着秀云的柔手道:“云妹妹!我,我们不会忘的,我们到了长白
山,很快就会回来,还会捉小白兔回来给你饲养的!”
  秀云哽咽了半天,方才开口说到:“琪哥哥,绢姐姐,保……保重……我等……等
你……”
  说完转身奔入房内。
  俩人强忍珠泪,上马和王森、卓俊拜别诸人,四匹马扬蹄过桥,绝尘而去,众人目送影
没,方才入内不表。
  且说追魂秀士王森、小神乞卓俊和安琪、绢绢四人四骑。由柳园渡过滚滚滔滔的黄河北
上。王森是轻车熟路,绕去黄淮平原,过热河等地,还过二十余日,已到广安东抚松。
  四人在此歇息一天。他们所住之“贵人居客栈”,主人是个老满子,和王森旧识,四匹
马即留下看管。
  长白山脉连绵万丈,长白山高二千丈,终年积雪不消,奇峰屏列,远望若琼楼玉宇,蔚
为奇观。
  王森当前领路,一面指点各地胜景绝色,过得猿愁洞,采参人就不往前深进了,因为猿
愁涧将长白山横划为前后两山,前山虽山势险恶,然后山更甚,且后山毒蛇猛兽,潜伏出
没,有贪心采参之人,千方百计渡过猿涧,千年野参没采到,就被毒蛇野兽吞噬,无一生
还,久而久之,自被视为畏途。好在长白山地连长不断,野参、药材、木材蕴藏丰富,狐毛
貂皮更是猎取不竭,犯不着去拼命,因此洞之彼岸,人迹为绝。
  进山不久,天降大雨,山洪暴发。只因安琪与绢绢顽皮,与王森和小卓俊一路走一路捉
迷藏,在山洪暴发时相互失散,安琪与绢绢找了二人半天,没有找到。绢绢急得几乎要哭出
来。安淇安慰道:“他二人功夫不弱,况且森哥哥又熟知地形,不会出意外的。我们且向主
峰攀登,然后以箫音与他们联络。”绢绢一听,方才放下心来。于是二人提气纵跃,向大山
深外疾驰而来。
  当他们登上一座山崖时,不禁为崖下的怪事惊住了!
  原来崖下正有二对怪物在作生死搏斗。
  这个悬崖是一个倒斜的形势,崖下天然成一幽谷,树木丛生,一棵特大的树上,正盘着
一条大蟒蛇,全长约十余丈长,头如巴斗,目若铜铃。蟒身鳞甲大有碗口,闪闪发光,血口
中毒信咻咻,腥涎滴滴四溅,“哇哇”的儿啼,是自其口中发出,此时鳞角倒竖,想是暴怒
之极所致,双目暴张,盯住地上的一只犬形小兽。
  此兽似犬而小,全身是黄澄澄的金毛,映日生辉,眼中金光闪炽,双耳高竖,身子跳跃
闪避,进退攻守,似有法度,大蟒一时竟无奈其何。
  大蟒被金毛兽逗得性起,水桶粗的身子,抖动不休,尾巴咻的一声,自上望下直扫,小
兽似知厉害,一跃闪过,蟒尾扫在地上,石走砂飞,卷起黄尘无数,丛灌小草,尽被扫起,
可见其势,何等凶猛。
  大蟒一击不中,凶性大起,血盆大口一张,一股血腥味甚重之气,对地而吹来。
  这小兽也很怪异,见腥气喷来,竟不闪避,“汪汪”吠了数声,亦自口中喷出一股赤如
烈焰的烟来,两股毒雾似的腥气,顿把整个幽谷弥漫成个云海,红黑混合,变成千百种的氤
氲暮霭,随风飘荡。
  安琪和绢绢只觉腥气上冲,中人欲呕。安琪急忙取出“碧灵丹”,俩人各含一粒,清凉
芬芳之味入口,遍身爽适,净视恶斗场中,已生变化。
  原来大蟒虽然粗长,然动作却敏捷异常,它乘小兽喷气抗御时全身一窜,往小兽扫去。
  小兽见状大惊,奋力后跳,退去七、八丈外,蟒尾差堪扫实,“砰!”的一声,蟒身扫
在地上,溅得泥沙四扬,石裂枝新,小兽被狂风余威一卷,连连翻了数个跟斗,方才立定。
  大蟒又迅速的一卷,全身卷成个螺旋似的“蛇阵”,蟒首高举在上,呱呱怪叫,涎津四
流,毒信伸缩,铜铃似的蟒目,盯住小兽。
  小兽吃了大亏,甚为恼怒,眼中金光暴盛,全身金毛根根竖起,居然采取攻势,四足一
扬,小身子在蟒阵圈子之外二丈打转,越转越急,恍若金圈疾旋。
  烟雾逐渐散去,只见蟒首随小兽的急旋而转,口中怒叫连声,头上小鳞倒竖,状甚滑
稽。
  忽的金光一闪,小兽奋身一跃,向蟒身七寸子咬来。
  大蟒之七寸子为致命之处,怎能被其咬中,就空一个旁转,小兽利牙,正咬在蟒背,生
生的咬下数片蟒鳞。
  大蟒受创,又急又怒,倏的全身落地急旋而卷,小兽小胜轻敌,未及闪躲,竟被蟒身紧
紧困缚,动弹不得,怒吠声声,赤烟喷吐。
  大蟒只将身子逐渐收缩,口中喷烟越盛,昂起斗大蟒首,静待小兽死去,做为盛餐。
  绢绢闻小兽吠声渐弱,连忙拔出断玉剑,递给安琪手中道:“琪弟弟!你看那金毛小兽
多可怜,可能将被吞噬了,你眼能视夜,快把毒蟒杀死,救救它吧!”
  安琪接过短剑,注视烟雾中,见小兽殆危之极,口中赤烟淡薄稀少,蟒信已凑近其身,
忙身形一冲飞起,口中长啸,剑化一道银光,往大蟒七寸刺去。
  大蟒闻一声啸叫,举首一愕,安琪身剑合一,恍若匹练一条,疾如电闪,大蟒七寸子致
命处,被一绕而断。
  大蟒腥血如喷泉似的,迸流四溅,全身缓缓松开,逐渐瘫痪,最后只剩颤颤蠢动而已。
  安琪身子一落,抱起金毛小兽,正欲招呼绢绢下来,忽听绢绢急声叫道:“琪弟弟快跳
开!”
  安琪纵身一跳,纵出十余丈外,耳听震天巨响和轰轰隆隆之声,急回头一望,原来是大
蟒临死余威,长尾一扫,数株合抱粗的大树,被一扫之力,齐数截断,数百斤巨石,亦被扫
得碎裂乱迸。
  绢绢见蟒身不再动了,方才纵身下来,就安想怀中抱起金毛小兽。只见小兽呼吸渐趋正
常,睁开金眼,挣扎想跳下去,绢绢玉手紧紧搂住,天真的说道:“莫动,你是琪弟弟所救
的,我们不会害你的,乖乖!”
  一边说一边轻轻抚其金毛,奇怪的是小兽竟会听话似的,身子不再挣扎,闪闪金睛,看
看绢绢,又看看安琪,吐出热烘烘的舌头,舐舐绢绢玉手,又舐舐安琪的手。
  安琪和绢绢不禁大喜,安琪猜测道:“这只怪兽一定有主人!”
  小兽一听“主人”两字,微微一怔,一蹦下地,咬住绢绢袂角直拉,俩人莫名其妙,小
兽急得“汪汪”数声,向前跑了数步,再跑回来咬扯袂角。
  俩人悟其必是带自己去某一地方,乃收剑入鞘,小兽一滚身子,向前跳跃如飞而走。
  安琪和绢绢奇诧的紧跟其后而驰。
  一兽俩人,登上一个奇高的山峰,顷间到达峰巅,俩人齐声惊叫起来。
  原来这是座绝大的岭峦,顶巅一片平坦,晶莹如玉的银色世界,中央有个清潭,约莫百
顷,潭水清澈映影,细波涟漪,潭旁苍松古树,矢矫如龙,直欲飞去。
  小兽见俩人停步不前,又回头来拉拉绢绢的衣角。
  忽听一声苍老而慈祥的声音道:“小俏别作弄客人,快请进来!快请!呵呵呵!”
  小兽听声一滚,“嗖!”的一声,如飞的奔入密林而去,留下怔怔相望的安琪和绢绢。
  那声音又起:“两位小友不必多疑,来此即是缘分,请入林一叙如何?呵呵!”
  安琪向绢绢一使眼色,俩人起步入林。
  这座密林,翁翁郁郁,虬枝叉杂,却有一条小路,直通入内,俩人随小路而行,忽然前
面豁然开朗,一间宽大的茅屋,筑立在林中唯一的小空地上。
  茅屋宽二丈许,高亦约二丈左右,无窗无扉,三面茅壁,正面空空如也。
  屋之正中,端立一位白发垂肩下,雪髯飘胸前,长眉盈尺的慈祥老人,面如古月朗朗
耀,目若秋星澄澄光,身着皂色儒服,脚登白色云鞋,飘然如画中神仙。
  老人身旁,依偎着金毛小兽,状极驯顺亲热。茅内除一缕香氤,袅袅而生,入鼻生凉,
及炉旁一瓢,一卷,一盘鲜果,齐摆在一檀木小几上之外,别无长物。
  老人面含慈祥的笑容,不住的点头道:“好!好!好!”
  安琪和绢绢,知此位老人必是世外高人,或武林隐者,乃双双拜倒在地道:“后辈安琪
及绢绢,拜见老前辈!”
  老人呵呵大笑,双手一摆道:“坐下,坐下。”
  说也奇怪,俩人竟被一摆之势,移开身子,一个在左,一个在右,端端正正的坐着。
  安琪和绢绢惊疑不已,老人又笑道:“两位小友救下老朽爱兽金毛吼,杀死千年毒蟒,
不错!不错!”
  绢绢见老人这般爱开笑口,不禁犯了童心,也笑笑道:“老前辈!你可是天天笑个不停
的吗?”
  老人听了又是一阵呵呵大笑,而后注视俩人甚久,眉头紧皱,摇摇头,沉思了半晌,开
口转间道:“你俩是谁的徒弟?”
  安琪谨答道:“后辈是神儒圣者之徒安琪,她是三师叔伏魔真君的唯一女徒董绢绢,请
问老前辈仙号如何称呼?”
  老人轩眉大笑道:“妙极!巧极!老朽乃天池老人是也!”
  俩人一听,汗流夹背,急忙拜伏在地道:“徒孙该死,参见师祖金安!”
  天池老人又一拂把俩人挑起道:“一甲子没见他们,谁知教出你俩没出息的瞌头虫!以
后不得如此!”
  俩人见师祖如此和蔼可亲,逐将下山一切禀告,天池老人频频点点头,待俩人说完,先
命吃吃鲜果。
  安琪和绢绢,还是一派天真的孩子,一听吃的,肚子也觉得咕咕叽叽乱鸣起来,连忙上
前抢着鲜果大吃。
  天池老人见俩人吃着差不多了,方才叫到身旁坐下,双手抚抚俩人的头道:“前途魔障
重重,好自为之!”
  俩人只觉天地老人手触处有如热流灌输似的,舒畅快活之极,忽地热流竟自命门贯入,
通行十二玄关,直达涌泉,周行七十二脉,遍体奇热难耐,五内如焚。
  须臾热气由口鼻传出,通体生泰,舒适无比。
  突而天池老人双手由热转凉,由凉变冷,起先尚不觉如何,谁知后来愈来愈冷,只觉冷
气直贯脚心,全身就象被抛入冰窟似的,直冷得二齿相战。
  过了一盏茶时间,冷气渐渐收敛,丹田中暖气渐生,周身舒泰如初,俩人方自惊疑,天
池老人已开口笑道:“难为你们了,好孩子!这‘寒热分极’竟能克得住,真是件不容易的
事!”
  说毕一顿,向安琪道:“文昌笔之招,共九招,每把九式,可分可合,无起无收,招招
可起,招招可收,这些都是你师父已经教给你的,我生一甲子中,又悟出一招。今天已晚,
明日传授给你吧!”
  次晨曦晖熹耀,天池老人命俩人起立,自安琪手中接过文昌笔,就茅屋中教授,只见右
手举笔,左手姘决,双足并立,身微躬,笔作平伸,目注笔之毫端,左手掐诀者为食中两
指,微微而动。
  安琪谛神受教,见其状而纳闷不已,一个时辰过了,又是一个时辰过去……。
  忽地,安琪双手一拍,雀跃道:“师祖!琪儿领悟了!”
  天池老人呵呵大笑,连声道好,把笔掷还安琪。
  绢绢一咬樱唇,嗔道:“师祖,您怎么怪里怪气的,琪弟弟也变成神经质了!”
  天池老人又是一阵大笑,一阵清风过处,忽香又现,手中已多两样东西,一是支黝黑如
墨的怪角,一是脂玉小瓶,他把两物交给绢绢道:“傻丫头,这是解毒至宝‘护心丹’和
‘犀角’,这算是给你的见面礼吧!”
  说毕一顿又道:“你们同来的人找不到你们,已到苦行头陀去了,只是苦行头陀正在面
壁悟解武功,紧要关头,有仇人老爷岭仇云道紫竹叟,和北塔山的黑风老怪,竟勾邛崃派乘
隙暗击,你们同来的人正在守护头陀,看来情势殆急,你们快去救吧!”
  安琪和绢绢一闻大惊,知是王森和卓俊遇险,只不明师祖何以得知?
  天池老人见俩人如此,笑笑道:“你俩以为师祖变成妖精了吧!这是天耳通的绝妙,不
要多问,后会有期,去吧!去吧!”
  指示了俩人该走的方向,拍拍金毛吼道:“小俏皮过来,这位姑娘是第二个主人,记
好!”
  说毕,双手一扬,一股柔风吹起,俩人眼睛一眨,怪事,所立的那里是天池之旁的树
林,分明是一座山峰的大斜坡!
  俩人咄咄称怪,曾闻师父言师祖身兼儒道佛三家之精英,果然厉害,急忙跪地叩拜,拜
毕起来,安琪已隐隐闻得厮杀怒叱之声,自西南方向随风飘来,连忙与董绢绢飞驰而去!
  忽的,俩人先后收足于一座山峰,峰腰一块突出的巨石,正好驻足,放眼一看,对面山
峰之下,灌木丛列,石堆嗟峨,山花欲笑,峰壑灵奇,旁临断涧悬崖,飞瀑喷雪,轰轰之
声,震耳欲聋。
  山峰之下,有个六尺径之洞穴,洞口由一块重约千斤的巨石密封,王森和卓俊,正贴背
于巨石,作负隅困虎之斗。
  安琪记得攻杀卓俊的就是上回被自己震伤的清风道人,手中铁拂尘卷风涌云,尽向卓俊
身上要穴拂打。
  卓俊眼看已是不支,只是他天生傲骨,宁死不辱,身中数伤,破褛片片,犹自鼓足“太
乙气罡”,运劲于掌,奋战不休。
  王森此时更为惨烈,儒巾落地,儒衫撕裂,手中追魂折扇之招数,已无平素之凌厉,显
然已受甚重内伤,处于挨打地位。
  两个道士打扮的贼人,看来均在六旬之外,一胖一瘦,俱面含煞气,一剑一拳,吞吐扣
点,刺砍剁封,恍若风雨骤至。
  另外又有两个老者,伫立观望,一个是手持鸠头拐,声如枭叫,打扮的不男不女,怪里
怪气,惹人好笑。
  这时他向手持紫竹的老人道:“仇兄,你我不屑对后生小辈下手,他们邛崃派却无法收
拾这两个小贼哩!”
  原来手持紫竹杖者,正是老爷岭仇云,名列五叟,闻言笑道:“黑风仙说得妙,那假贼
秃却也真不识趣,老朋友上门,他却缩在乌龟洞里不敢出来,叫两个可怜的小辈来替死!哈
哈哈!”
  笑声宏亮,震得满谷回声隆隆,黑风鬼怪也咳咳干笑不止。
  那夹攻追魂秀士的正是邛崃两老,掌门人玄机和师弟玄修。只因清风受辱重伤,心有不
忿,回山哭禀掌门师叔,玄机同玄修勃然大怒,一举来找苦行头陀算帐,途遇北塔黑风婆老
怪物及老爷岭紫竹叟,连袂来找苦行头陀晦气。
  且说追魂秀士王森和卓俊与安琪、绢绢失散后,俩人勉强拭去英雄泪,迈步向前,伏身
经山洞继续往朝阳谷而去。
  待到谷中,王森见洞府被千斤巨石所封,急步向前观看,只见石上有字两行,深刻石上
约二分,笔劲苍迈透力,王森认识乃是恩师的“一指禅功”,乃恭读之:“为师闭洞面壁,
研悟无上妙法,定乙丑日三转出关,森儿来时,谨守洞口以御敌。”
  下署月日,王森一计日期,是日为甲子,出关期在明朝,因向卓俊道:“小叫化,家师
面壁参悟妙谛,出关即在明日,此时正当紧要之刻,若有人干扰,贻害甚大,请为书生爷爷
辛苦一遭如何?”
  小神乞苦笑点头。
  夜幕低垂,长白山顿成琉璃世界,明月高照,满天星斗,闪炽欲滴,万籁俱寂,惟涧瀑
飞喷之声,长伴王森而已。
  须臾卓俊醒起,代王森巡逻,王森乃跌坐养神,渐觉倦劳之意方消,忽闻远方一声厉
啸,恍如枭叫,急跳起,问卓俊有何惊兆。
  卓俊摇头,啸声一声即没,再无动静,黎明瞬忽即临,东方渐逞鱼白,俩人方吁了一口
气,齐喝:“侥幸!”
  说话方休,远方又有一声厉啸,又响又刺耳,山峰现出五点黑影,齐向谷内奔驰而至。
  王森、卓俊暗暗着急,持扇戒备,卓俊亦将“太乙气罡”运布全身。
  五个黑点一落,现出两老者,三道人,为首扬威耀武的,正是清风道人。
  王森对紫竹叟和黑风婆老怪物,只是耳闻而已,玄机和玄修原有一面之识,乃亢声而言
道:“诸位至朝阳谷有何贵干?”
  玄机、玄修尚未回答,清风已举起拂尘,冷冷道:“来取汝性命!”
  一递拂尘,幻起丝丝银针,向王森前胸刺来。
  王森方待回击,卓俊在旁,已翻掌打出,身形涌跳而起,骄指如啄,疾向清风“太阳
穴”点去。
  清风冷笑一声,不避反迎,拂尘“卷地翻天”,认准卓俊右腕“曲驰穴”拂去,同时,
一掌吐劲,直攻下阴。
  卓俊大惊,急流腰收臂,倏化“天罗地网”,抵架相迎,一时掌影拂丝,上下翻飞,打
得尘沙四飞,人影滚滚,敌我难分。
  玄修见状,更不打话,长剑递招,直向追魂秀士王森肋下刺去。
  王森扇化波浪,心存拼命,招招不离其要害,式式尽取进招,玄修见其存必死之心,如
伤之则自己亦将受创,一时却不敢过份进逼。
  清风也是因旧创方愈,功力大打折扣,加之卓俊之游离身法,十分奇特,能历险如夷,
一时也难得手。
  玄机见玄修久战王森不下,心中恼怒,也顾不得邛崃威望,手中拂上扬起万缕寒风,向
王森击去。
  他存着一种心思,明知自己不是苦行头陀之敌,乘其面壁坐关时击之,纵令不死,亦必
走火火魔或终生残废。
  敢情他已看清巨石上留字,故急欲置王森于死地。
  王森本非玄修之敌,其所以能勉强抵抗,乃凭勇气而已,玄机功力比玄修更高,不数
合,王森已伤处累累,卓俊也渐趋不支,身中数处掌伤,所幸俩人均有气罡护身,尚未倒地
而已,也幸亏清风旧创未完全愈可,不敢过分用掌劲,玄机、玄修碍于两对一,不好意思发
出毒掌,否则俩人早已伤倒在地。饶是如此,俩人也将不支了。
  正在急危之间,安琪、绢绢已在崖上出现,见俩人性命在一发之间,乃大喝一声道:
“森哥哥,俊哥哥莫惊,琪弟弟来也!”
  右举文昌笔,左掌贯注“一转乾坤浩然罡气”一跃而下,只听得一声“砰!”玄修、玄
机被一击之力,撞出五、六丈外,口吐鲜血,四目眼神散乱。
  接着一声惨叫,清风首级飞起一丈余高,卓俊旁边多了一位手持银光闪闪的短剑之绿裳
少女。
  紫竹叟仇云和黑风婆只觉绿白两个人影一闪,场中形势顿变,心中惊诧不已,更不相信
眼前两个“后生小辈”有如许功力,不禁把四只骨碌碌的怪眼,在俩人身上打转。
  安琪见俩人如此,厌恶已极,大喝一声道:“你们是紫竹叟仇云和黑风婆吧!好大的胆
子,敢来长白山扰乱,少爷……”
  话未毕,黑风老怪物已一声枭笑截住道:“乳臭未干的小辈,活得不耐烦了,仗着三脚
猫的玩意,也想替人挡灾,嘿嘿!看掌!”
  一只干枯如紫的怪手,势猛迅捷的向安琪头顶“百会穴”射来,奇寒锐利,阴毒非凡。
  安琪一声稚笑,右臂一举,耳听一声巨震,震得山鸡谷应,狂飙高涌,黑风婆被震退了
好几步,摇晃几下身骸,才将椿子拿稳,而安琪仅退一步,就站立不动。
  一旁观看的紫竹叟咄咄称奇,这男童年龄不大,功力却深难测度,连与自己功力相若的
黑风老怪都非其敌,他平日阴沉奸滑,这时心中正自忐忑。
  黑风婆性若厉鬼凶煞,一击无功,凶焰怒张,运功贯臂,厉啸一声,呼呼拍出两股凌厉
无情的掌风,扑向安琪而去,掌风中,鸠头杖宛似一支利剑,刺向心窝而来。
  蓦然一声震天大笑,发自洞中,洞中的千斤巨石,夹风雷之势,宛如泰山压顶般的,向
黑风婆头上直倒下来!
  黑风婆大惊,忙收掌暴退,只听得“轰隆”声响,卷起一阵旋风,烟雾弥空,碎石四
迸。
  待旋风一散,苦行头陀已口含冷笑的坐在巨石,洪声大喝道:“黑风、仇云,欺负后生
小辈,谁知连后生都敌不过,有何面目和头陀对敌?”
  黑风婆皱脸转黑,白发根根竖立,正待答话,紫竹叟已呵呵干笑道:“假贼秃别神气,
错过今天,江湖上有你无我,黑风仙,我们救邛崃两老道要紧!”
  说毕一使眼色,一人抱一道,狠狠的看众人数眼,方才转身往山谷之外驰去,片刻无
踪。
  安琪和绢绢见这些成名的魔道怪物竞是虎首蛇尾,不禁哈哈大笑。
  苦行头陀正色道:“两小侠莫笑,此俩人阴沉毒辣,这回受挫,必将卷掀江湖绝大风
波,唉!劫数难逃!”
  说毕,将王森、卓俊扶入,以灵丹喂之吞服,俩人受伤甚重,但苦行头陀之灵丹,乃是
长白山中万珍所炼,功能起死回生,数时辰之后,俩人已好大半。
  主森见师父安然出关,急忙拜倒,将这次下山一切禀告,说到安琪寻求身世之迷,苦行
头陀不觉面色骤变,惨然泪下。
  安琪在旁已是泣下成行,绢绢、卓俊和王森均陪之下泪。
  苦行头陀听毕王森禀告,瘦长的身子,颤动不已,口角微动,眼中清泪两点,右手入
怀,取出一本厚达五分的小册,上面三字“泣血记”,赫然呈在众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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