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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桃花迷魂



  是初夏季节,是午后天气,一座葱葱郁郁的松林中,传出了潺潺溪流之声,夹杂着卜卜
捣衣的杵槌细声,似乎,还有纤纤的曼唱:“为……郎……憔悴……却着……朗……”
  歌声虽落,余音未歇,松林间,自深处起了一阵碎步细声,衣袂微飘,转出了一位天仙
似的美人!
  秀发如云,披散香肩,柳眉瑶鼻,粉颊桃腮,双眸又黑又大,闪亮如寒星秋莹,然而,
却隐含着一抹淡淡的哀怨神色。
  洁白的素衫,淡雅的装束,一双翠袖,高高卷起,露出两只晶莹胜雪的粉藕玉臂,纤纤
的柔手正端着个衣篮,里面盛满洗毕的衣服,微风吹过,罗裙飘舞,也许那是越溪烷纱的西
施女。
  她粉颈微抬,一扫蔚蓝的睛空,幽幽的一叹,莲步轻移,身似惊鸿飞蝶,奔向十数丈外
的一座密林。
  呈现在她面前的是,数座闲无人声,寂静悄然的楼台,虽然楼房宽敞高大,美丽无比,
极尽华丽,但却似乎笼罩着愁云惨雾,令人不自觉的生出恐怖之感。
  “已经数月了,我该怎么办?”
  她喃喃自语,象企求苍天,又象询问自己,娇躯斜靠在一株树干上,又是一阵幽幽的叹
息,无尽的回忆,使她跌入痛苦深渊……。
  记得是桃花宫里!
  记得是她生死一发!
  记得是他从敌人手中,救出了自己!
  记得是他,一双强有力的胳膊,将自己揽入怀中,紧紧抱住,于是,于是……。
  他周身的热血,在沸腾翻滚,玉面张得火红,呼吸急促,喉间干涸,心中宛如一把熊熊
烈火,在燃烧着,灵台间的一点人性,被“消魂蚀骨醒春酒”的药力,冲得荡然无遗,所剩
的只有那种难以抗拒的欲望。
  她不知是惊?是喜?该迎?该拒?只觉得腰间被他越搂越紧,紧得差点窒息,一颗芳
心,如同一个受惊的小鹿,乱撞乱跳,主意全无。
  他瞳孔逐渐放大,扩大,朦胧间,他象是一个被困于沙漠间的旅客,眼前的她,不是美
若天仙的月殿嫦娥冷艳香,而是一池绿洲清泉。他要水,他要甘露般的水,来熄灭心中的烈
焰,来滋润他干涸的喉咙!
  她此时浑身如绵,四肢乏力,粉面布霞,柳腰微动,全身上下随之颤抖着……
  他象受伤怒起的狮子,象山中突发的山洪。“嗤”的一声,她的衣裳竟被撕下一片。她
全身犹如触电,“嘤”的一声,整个娇躯,瘫痪在地……
  一个纯洁的少女,被一层粉红的颜色涂过。从今以后,她变成一个少妇。其间的过程,
就是那短暂的痛苦!
  月殿嫦娥冷艳香,用半惊半喜的心情,忍受着这短暂的痛苦。但她却不知道,从今以
后,她将跌入痛苦的深渊!
  象狂风,吹打着幼嫩的茁芽!
  象暴雨,催残着娇弱的蓓蕾!
  大半天的时光,就如此的过了……
  “琪!琪弟弟!你——你会像喜爱娟娟和秀云般的喜爱我吗?”
  “……”
  “琪弟弟!琪弟弟……”
  “……”
  她一方面承受雨露浇沃,一方面颤声的问道。但安琪却没有一声回答,她诧异的张开惺
松的明眸,只见他一味傻笑,若痴若呆!
  她频频摇动他的肩膀,急声叫道:“琪弟弟,琪弟弟,你怎么了?”
  安琪两个俊美的凤眼,布满红丝,死盯着她,玉面涨红正殷,此时任由冷艳香死命的摇
动,他仍是痴痴傻笑,不发一言。
  冷艳香由诧异而注视,愈注视愈觉得奇异古怪,一层恐怖阴影,袭上她心头,于是趁其
不意,倏伸玉臂,向安琪背部外侧之“凤尾穴”点下,此乃人体之晕穴之一,安琪竟不知躲
避登时应声倒下。
  月殿嫦娥翻身爬起,看见地上滴落的点点桃花,急忙含羞揩拭干净,然后找到两套衣
服,穿在自己及安琪身上。
  她又恨又爱,又怜又悲地望着安琪,心中疑团重重。
  “他为什么要这样呢?是中了元阴教主乐一仙的魔功毒计吗?”
  一念至此,心头一震,这乐一仙半晌未见现身,莫非逃之夭夭,或者闪在暗处,觑看自
己和安琪的一幕丑态?“不好了!”
  她身形一动,迅速的登上屋顶,出乎意料的是空山寂寂,人影全无,跃下原地,查看地
上的元阴教徒,只见这些妖女,竟一个个口合荡笑,面泛桃红的僵死了!
  她走向安琪身旁,将其抱起,纵身跃入原先安琪与乐一仙进入的门内。
  她走入石室,映入眼帘的是乐一仙之像,一张案桌,两个已碎的酒杯,一个酒壶和七孔
流血、赤裸裸的元阴教主乐一仙。
  冷艳香放下安淇,谨慎地拔起发间银簪,沾浸壶中,银簪尖端,竟自变成黑色!
  她顿时明白了自己为何落到这个地步。怨恨!悲愤!玉臂突展,扑!将乐一仙的头颅打
碎!
  她抱着安琪,走出石道,找到一间最为华丽的卧房。她知道“凤尾穴”是不能被点太久
的,历时过久,足以害及内腑。
  她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将安琪的穴道解开,疾退三步。
  安琪倏然醒转,张开凤目,四处打量着房中布置,冷艳香芳心燃起一线希望,走近一步
轻声叫道:“琪弟弟,你醒了吗?吓死……”
  安琪陡觉眼前一亮,望着她发出痴然一笑,身子突然坐起!
  冷艳香一看,大惊失色,急忙顿足一跳,纵出七、八尺外。
  她翻身欲起,安琪已如恶虎扑食,往她娇躯上直落。
  又是一阵狂风暴雨!
  于是日复一日,冷艳香只能以点穴,使他气逆血闭,暂停药性发作!
  每当拍开穴道,让他舒畅气血,也就是她承受摧残之时
  于是他瘦了,她也日趋憔悴……
  两支乌鸦,飞过头际,双翼一敛,投人密林深处,数声呀呀啼叫,惊醒了痴想中的冷艳
香!
  她拭去双颊上泪珠,娇声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义父呀,女儿不能为您老人家效力
了。我不能弃他不顾,只望他早一天恢复知觉,那时我会报答您老人家养育之恩!”
  倏地,她眼角似乎瞥见一个闪动的影子,连忙回身往远处望去!谁知凝眸所至,仍然杳
无人踪!
  无名叟所传轻功,果然不同凡响,只见她身形一动,如惊鸿飞燕,数个起落,已跃上楼
房,纵至最高之处,四处打量,然而,此时竟一个影子也没有。
  冷艳香心头一转,身形又起,直往自己卧房跑去。
  当她转过弯角,已近卧房之时,突然听见卧房内传出娇滴滴的女人说话之声,连忙贴近
窗边,轻吐丁香,舔湿窗纸,屏息望去!
  只见一个穿白色衣裳少女,手持一把方帚,足穿一双粉红色绣花鞋,此时因她面向床上
的安琪,冷艳香无法看到她的容貌。
  这个女人,俯下头来,轻叫道:“琪哥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睡觉呢?琪哥哥!”
  “奇怪!”
  她伸出一只玉手,将棉被揭起!“呀!”她惊呼一声。如果冷艳香正面看她,那一定可
以看到她粉面通红,原来安琪身上,除了一条内裤外,再无寸缕,冷艳香在外,也自一阵面
红耳赤。
  她疾退三步,一只手掩住双眼,十分嗔怒的叫道:“琪哥哥!你怎的这么不老实。故意
装傻,用这样子吓唬我!我,我告诉我哥哥去了!”
  她停了半晌,见安琪仍不回答她的话,双足一跺,一手往安琪颊上就是一巴掌,吧!脆
声响起,冷艳香一阵心疼,就要救人。
  忽地,那女子又开口道:“琪哥哥!真对不起,可是我讨厌你这鬼样子,还不起来穿好
衣眼呀!我想起来了,你一定是中了人家的暗算,让我检查一下!”
  她遍视安琪全身各处,稍停片刻,突伸玉手,直往其背部侧按去!
  倏的,窗外一声:“别乱动手!”她稍稍一怔,一点寒星,已自窗外向她射来!
  她意外受惊,竟连头都不回,手掌一沉,往安琪身上一拂,接着倏然一翻,一个小石子
已被握在手中,回手一甩,向发声处打去。
  冷艳香在外,看见女子欲为安琪解开穴道,心中大惊,慌忙中出声喝止,并发出小石子
警告,谁知她出手竟如此迅速一拂,一翻,一甩,三个动作,似乎同一时间使出,如此神
捷,令人咋舌!
  此时小石子已迎面打来,月殿嫦娥不暇细想,急忙粉颈一低,避去此势,接着一条白影
自房门处一闪而出,俏生生地立在她面前!
  冷艳香仔细一看,只见这少女年约十四、五岁,杏脸桃腮,明眸皓齿,一身白衣白裙,
迎风微飘,恍如蝶舞。此时她峨眉微颦,妙目含嗔,双腮高鼓,虽说是娇嗔薄怒,却显得更
为可爱。
  她打量一下面前这位秀发披肩,貌若天仙,身材清瘦清笑中稍带哀怨的女人,然后一撇
樱唇,用手一指,朝冷艳香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伤我琪哥哥,快说!”
  其声虽如花处流莺,柳间玉燕,冷艳香听来,却十分冷峻与凌厉,令人机伶伶的打一个
寒噤。
  月殿嫦娥口中含笑地近前说道:“我叫冷艳香,小妹妹可是王秀云妹妹吗?”
  这位少女,正是火劫余生的王秀云。她被吵仙娘拯救之后,带回香山翠薇观,传授一身
武功。秀云天资慧敏,居然领悟迅速,能举一而反三,数月之间,已将百花拳及一百零八手
云帚绝招,练得十分纯熟,且铁菱角暗器,也练得出神入化。吵仙娘一喜之下,不惜灌输本
身功力于其身上,所以短短期间,她的内、外、轻功以及暗器发接,无不已臻上乘。
  那眇仙娘有一次外出,数日后匆匆而回,又匆匆而去,王秀云不觉动了出外找人试试武
功之心,于是偷偷收拾衣裳及应用之物,关闭道观,自下山来。出乎她的意料,将近半月的
游历,竟没找到一个对手,她心眼一转,暗想山岭之中,必有强徒,主意打定,乃找遍荒山
峻岭而行,果然不少翦径毛贼,垂涎美色,欲上前动手,被她以云帚和铁菱角打得伏地求
饶。“铁菱仙女”的美号也以此传开。
  王秀云路径不熟,一直是乱窜乱跑的。这天,她竟闯进大别山脉一带峰峦之中,无巧不
巧的发现了悄无人声的楼房,因而进人,一探究竟,结果发现心中所爱慕的安琪,竟被人暗
算,昏迷在床上。
  这时候,她认为冷艳香一定是一个荒淫无度的下贱女人,否则,安琪怎么会变成那样
呢?不觉唾了一口,狠狠的盯了她一眼,娇嗔怒喝道:“我是什么人,你没有资格问,是王
秀云又怎么了。哼!小贱妇,你把我琪哥哥拐来这里,究竟是什么意思?这里是什么地
方?”
  月殿嫦娥此时又急又怒,心中悲哀怨愤,可是她强自抑制着怒气道:“此地是元阴教巢
穴,我是为了救琪弟弟。你别误会,他……”
  “你别提他,小淫妇!好!原来你是元阴教内的贱婢,怪不得做出那种丑事来,铁菱仙
女如果让你脱去,誓不姓王!”
  冷艳香不说元阴教所在地还好,这一说,她误会越深,说话方毕,早已伸出一只玉臂,
手掌一拂,化成五朵花瓣,疾向冷艳香胸前拍去!
  月殿嫦峨香肩一晃,左移三尺,冷哼一声,含嗔而言道:“王秀云,我不过是为了琪弟
弟喜欢你,所以要想救你,并不是怕你,你不识抬举,竟而步步进逼,且口出怨言,如今我
不管后果如何,先把你打发了再说吧!”
  王秀云不屑的说道:“铁菱仙女怕你小淫妇吗?”
  又是一句小淫妇!冷艳香无法按捺心头怒火,娇叱一声,一招“轻拨五弦”,右手五指
挥处,丝丝风生,疾向王秀云“气户”、“库房”、“屋宇”、“应窗”、“乳中”等穴拂
去!
  王秀云一声轻笑,身形倏退,手中云帚,猛然一扫,“月华流动”迅如电闪,迳向冷艳
香头顶扫去,左手同时一招“夭桃浓李”,正是百花拳绝招,幻成朵朵花影,猛向冷艳香下
三路而来。
  月殿嫦娥芳心一震,双臂上下两分,粉颈一抖,避去其势,右掌突发,食、中两指,屈
成鸡心之状,径向王秀云腕间敲落!
  这一招又狠又准,迅捷绝伦,王秀云腕背“中绪”如被点中,这左掌算是废了。
  王秀云一咬樱唇,左掌不收反进,猛然一翻,竟向冷艳香“劳宫”捉来,几乎同时,云
帚倏化“雪花六曲”,当胸拂至,凌厉神速,沉稳准确之至。
  冷艳香狠狠的咬着银牙,心想:我好意救你,你不识好歹倒也罢了,竟然句句淫妇,步
步进逼,如不给你一点苦吃,量你不识得月殿嫦娥的厉害!
  动念之间,王秀云之帚、掌两招,已毫不留情的攻至,她娇喝一声,身形移左一尺,两
掌一合乍分,展开无名叟传授的绝学,掌影上下翻飞,吞吐拍点,回环并发,招招狠毒,尽
向其周身要害而来,掌风中夹着一股热气,罩落一丈之内,威势吓人。
  铁菱仙子王秀云,见冷艳香双掌心渐呈血色,掌出处,隐隐红砂弥漫,热气紧逼,连忙
也展开百花拳及云帚绝招,与之狠斗不休。
  一个是无名叟义女,攻势轻灵沉稳,劲锐无匹,一个是眇仙娘爱徒,帚如怪蟒,掌若飞
花,端的神妙精异!
  俩人均含愤出手,攻杀防守,无不以快应快,转眼间已斗五十余个回合。
  这时在卧房中的安琪,自从人性一失之后,只要不被闭血,立即兽性勃发,数个月来,
天天如此。
  因此,他真气精血,渐趋枯竭,人也渐渐枯瘦,幸而他幼食灵物,尚未油尽灯枯,否
则,早已真元竭尽而死,“销魂蚀骨醒春酒”之厉害,可想而知。
  王秀云将他穴道解开之后,他体内破闭之血,尚未畅流,因此,尚自躺在床上,脑中一
阵茫茫晕晕,一无所觉。
  待至半晌,体内血流渐畅,旋转一周,全身突又燥热起来,眼中血丝突布,心中翻腾滚
动,兽性又起。外间斗场中传来的娇叱之声,使他毫不迟疑的站起。痴痴发笑,双脚一蹬,
身形跃起,猛向门外冲出!
  月殿嫦娥冷艳香和铁菱仙子王秀云,此时恶斗激烈,已趋生死关头,竟都忘记了房中的
安琪,待得微风飒飒,安琪落入场中时,俩人方才大吃一惊。
  冷艳香一见,安琪玉面红润,俊眼布满红丝,直往俩人傻看,口角痴笑不已,心头惊恐
之下,急忙顿足高呼,向秀云说道:“秀云妹妹!你快逃走去吧!否则,悔悟时已嫌太晚
了,快!”
  王秀云一见安琪飞身人场,唯恐伤其身躯,故疾退数步。此时冷艳香几句关切的话,听
在她耳内,却变成威胁的恐吓语言,她嗤的一声轻笑,不屑的回答道:“小淫妇,你以为琪
哥哥真的帮助你来杀我吗?笑话!”
  她喜孜孜的向安琪叫道:“琪哥哥,我已经学会了武功,可以帮你报仇,待我杀退这个
小淫妇,告诉你关于别后的事。”
  安琪此时傻笑连连,他对着两位佳丽,虽说心中性欲极盛,但一时不知走向那一边好,
她们的说话,他充耳不闻,只是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铁菱仙女王秀云见他不答腔,双腮一鼓,恨恨的一呶嘴道:“看你一副傻样,光会笑,
也不回答我,这小淫妇竟把你迷得失去了本性!”
  说着,竟一步一步的走近安琪!
  冷艳香一见,吓得花容失色,她不忍心看到一个美艳纯洁的少女,同自己一样被毁于一
旦,情势殆急,她不自觉的尖叫出声,大喝道:“秀云妹妹,你想死了不成,快回来!”
  她身随话起,直往安琪扑去。自己已被害于前,无论如何也要保全秀云的贞操。
  然而秀云却又向她击出一掌,然后身子靠近安琪,妮声叫道:“琪哥哥!我们到别处
去,别见这无耻小淫……”
  秀云尚未说完,猛见安琪痴笑连连,身形一动,自己腰间一紧,竟被他高高抱起,疾向
另一座楼房疾射而去!
  也许冷艳香过分紧张、过分关切的缘故,她飞身扑下之际,竟未料到王秀云会发掌暗
击,在猝不及防之下,她竟被打个正着,小腹一阵痛楚,跌落尘埃,昏死过去。
  待她神志清醒之时,只见四周寂静如故,哪里还有安琪和王秀云的踪影。
  她立起身来,只觉小腹犹在疼楚,急忙顿坐,气纳丹田,运功华盖,以神使气,以气使
力,以力固神,将体内血液循回周天。秀云打出的一掌,并不太重,冷艳香并未受到重伤,
须臾之间,痛楚已失。
  这时她心中懊丧之至。偏偏来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王秀云,无法救助倒也罢了,偏
偏自作聪明地解开他的穴道,让他失去控制。最气人的是她不识好歹,将自己视为淫妇,并
狠心发掌打伤自己。
  如今秀云被安琪抱走,她的命运,可想而知,她活该,谁叫他不听话,又侮辱了自己。
  可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仁慈,又使她为她担忧起来。万一果真如儿,万—……万一她不知
以点穴制止他的狂性,又被他逃到外面去为害,那怎么办?
  她纵起骄躯,各处寻找,可是,任她找遍所有高楼宽室,仓库马厩,却毫无踪迹。
  突然,她心中一动,急向桃花宫方面奔去。
  桃花宫外的桃林,原是元阴教主乐一仙设置的护宫幻阵,桃树桃花,均为假建筑物,阵
核遭安琪毁去之后,幻境不生,无法变化,用途全失。冷艳香自移居华丽卧房之后,久不至
此,如今失望中,忽想及此地,故乃急急赶来。
  当她闯进桃花宫,只见王秀云直挺挺的倒在殿前!
  秀云全身衣裳,被扯得缕缕破碎,不用说她也被疯狂的安琪,夺去最宝贵的童贞,落个
象自己一般的命运。
  她俯下身了,将秀云抱在怀中,频频叫唤道:“秀云妹妹!秀云妹妹!快些醒来!醒
来!”
  王秀云是在无情的暴风雨摧残之下昏去的,冷艳香的呼叫声,使她悠然醒转,眼皮一
抬,看清救醒自已的,竟是被自己辱骂为小淫妇的冷艳香,眼皮一垂,两颗清泪,延颊而
下,咽哽的说道:“冷姑娘,我悔不听你良言,如今……如今……”
  月殿嫦娥替她拭去泪珠,开口说道:“秀云妹妹,现在你觉得好一点了吗?”
  秀云点点头,颤声叫道:“冷姑娘……”
  “叫我香姊姊!”
  “香姊姊!我恨死他了!”
  冷艳香可怜她,同情她,她不赞成她恨他,摇摇头反驳道:“这不是他的错,秀云妹
妹,你不能恨他,只能恨我们自己命苦!”
  接着,冷艳香遂将自己与安琪如何认识,如何遭元阴教暗算,为探魔窟,伪装昏倒,深
入巢穴,大破元阴邪教,后来安琪不慎,中了元阴教主毒计,一瓶毒酒,使他丧失人性,使
他们同遭不幸。
  王秀云听毕,十分诚恳的向冷艳香谢罪道“香姊姊,我太对不起你了,你那么令人敬
佩,为了他,在这鬼气阴阴的地方,忍受着数月的幽困,为了保全无数同类的贞操,甘心自
尝痛苦,我,我的罪过实在太大了,我真该死!”
  冷艳香温言安慰着她,然而她一味痛哭。冷艳香被地触起了芳心隐痛,竟也籁籁地落下
泪来。
  一个是新愁初添,一个是旧恨难补,两个江湖奇女人,所遭遇的却是同一命运,虽然,
她们都将最宝贵的东西,呈现给心所喜爱的人儿,同样的承受他的雨露,但是,所获得的人
儿,却是神智消失,疯狂得如同野兽呀!
  泪痕凝脸,梨花带雨,四只红肿的如同胡桃核子的眼珠,互相注视着,最后,冷艳香止
住悲哀欲绝的情绪,哽咽的向秀云低声道:“秀云妹妹,我带你去换好衣裳,赶快找回他
来,否则后果堪忧!”
  秀云一听,急忙起身,与她回到楼房卧室,换上衣裳之后,迷惘的问道:“偌大的一座
山脉,岗峦起伏,我们从何找起!”
  冷艳香冷静一想道:“此地三面峭壁危崖,只有南面较为低斜,而且洞穴甚多,他必从
此处奔去,我们快追!”
  “追”字一落,两条身影,一先一后,竟朝南面找去!
  在轻功造诣上,冷艳香似乎较高一筹,秀云虽说亦为不弱,然受创未久,痛楚方殷,跳
跃在峻岭之间,痛苦之情,自不待言。可是她一方面不甘示弱,一方面确关怀安琪下落,故
紧皱蛾眉、咬紧银牙,仍然亦步亦趋的跟在冷艳香之后。
  冷艳香乃是过来人,她了解秀云的痛苦,脚步不觉放缓,右手搀挽秀云,越过山峰,往
前追去!
  倏的,遥远处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声音,秀云陡然停足,以手一指道:“香姊姊!他从此
地逃去,一点也不错!”
  冷艳香正在倾听声音发自何处,秀云一叫,她忙顺其手所指处望去,只见左侧数丈之
外,两株松树,枝折丫断的斜倒在地,她半忧半喜的答道:“这些树一定是他打倒的,不知
有法追他回来否?快走吧!”
  王秀云未待她说毕,身形先起,沿着倒地的松树,一路追去,冷艳香不敢怠慢,也是娇
躯一动,顺道连下。
  一直追下数百大外,松树倒地的声音,越来越近。冷艳香肩头擦过秀云香肩之时,陡地
瞥见十数丈外,安琪正击倒一株挡在面前的松树,她俩人同声一叫,安琪宛如未闻,掌将面
前一株劈倒,另一掌又向右侧的一株劈落!
  冷艳香与王秀云一打手势,俩人齐齐跃近其后,出其不意的朝他背外侧“凤尾穴”点
去。
  蓦然,一声娇叱,发自远方,接着银光一闪,如经天长虹,疾向场中射来!
  冷艳香与王秀云俩人陡觉森森冷气自背后击至,心中大惊,顾不得再点安琪之穴,莲步
一滑,倏向左右分开,转身一看,不禁怔在当场。
  原来她俩背后,竟俏生生站着一位十五、六岁、明眸皓齿、杏脸桃腮、柳眉含翠、娇嗔
满面的少女。手中一支尺许短剑,光芒四射。身着浅绿衣裳,裙袂飘飘,如蝶飞花舞。玉立
婷婷,明鉴照人。
  王秀云认得正是董娟娟,一阵欣喜欢跃跃上前道:“绢姊你想得我好苦,我大哥没有跟
你来?”
  口中说着,身子不自觉的向董绢绢走来。
  董绢绢手中断玉剑一晃,寒光闪耀,刺人双目,她冷冷回答道:“王姑娘,令兄并未与
我同来,你别走近来,否则宝剑不长眼睛,会毁了你的花容月貌!”
  秀云一听,头顶就如同浇了一盆冷水,怔怔的不知所措。
  月殿嫦娥冷艳香见她如此,心中甚是看不过去,乃含笑开声道:“这位董姊姊,大概你
是误会了,我们实在有难言之隐,他……”
  她手指方一指愕然痴立的安琪,要想说出前情之时,绢绢已一摆手道:“请你别言及琪
弟弟,他被你们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你还想编造他的错处吗?”
  冷艳香和秀云急忙辩道:“我们不是……”
  绢绢未容她们说下去,怒叱一声道:“别废话了,我不会听花言巧语的,王姑娘,念你
我相识一场,不与你计较,至于她……”
  她柳眉一竖,含嗔的向冷艳香道:“你是何人?竟敢暗击我安琪弟弟?”
  月殿嫦娥冷艳香也算是娇生惯养的姑娘,在白X帮中,虽名为凤舞堂堂主,但帮中大小
均知她是总舵主无名叟的义女,谁敢不让她三分。此时绢绢咄咄逼人和目中无人的盛气,使
她无法宽忍,于是面色一沉,冷笑一声道:“董绢绢,你的大小姐脾气,最好别在我月殿嫦
娥冷艳香面前使出,否则!哼!”
  “否则怎么样!哎哟!倒失敬得很,原来你就是白X帮的一堂之主,好呀,琪弟弟约定
端午节太湖拜山,杀尽你们这些帮匪强盗,今天正好在这里,先解决你这位凤舞堂主,你有
本领,尽管使出好了!”
  绢绢一听是冷艳香,心火就大了。端午节还有半月之遥,白X帮竟如此卑鄙,中途截
击!她想,琪弟弟一定是见她如此美丽,不忍杀她,再加上妩媚迷人的王秀云,越发不敢出
手了,因此才被俩人迫得走投无路的。她本来就心胸较窄,此时越想越对,杏眼圆睁,杀心
立起,一摆断玉剑,道:“还有你,王姑娘,你们俩人有杀我师弟的本领,量来武功超凡,
董绢绢这把短剑,领教你们一身绝艺,来吧!”
  王秀云还待再说,冷艳香已一剑刺出,口中娇喝:“你就试着看吧!”
  董绢绢冷笑一声,身形忽杳,冷艳香陡觉左侧冷气贯顶,急向前跨出两尺,回臂一挥,
一招“波光映日”,银芒贯射而上!
  绢绢不避反迎,使出伏魔剑法中的“弁冕群英”、“兼收并蓄”两招,将断玉剑化作万
道光辉,直往上、中路各要害冲来。
  冷艳香见其声势如此凌厉,下敢硬接,急忙左移三步,从旁刺出一剑,左掌一翻,一股
热流,向其肋下卷去!
  绢绢见她变招迅速,倒也不敢怠慢,身形一动,娇躯纵起,避去掌风,娇叱一声:“看
剑!”一招“缤纷落叶”,剑尖化作千百朵寒蕊银花,向冷艳香头上罩落!
  冷艳香大吃一惊,欲退已自不及,慌忙中咬紧银牙,脚下倒踏七星,疾转场外,手中长
剑,使出“天仙起舞”,织成一圈银屑剑幕,将顶门护住!
  铁菱仙女在旁一看,芳心大急,急忙扬臂打出三朵铁菱角,身形飞入场中,云帚一举,
猛向断玉剑架去,口中娇呼:
  “绢姊姊手下留情!”
  耳听一声“叮当”脆响,场中三条人影,突然分开,冷艳香倒纵七、八尺外,一摸额
角,只觉鬓发少了一撮,长剑及全身均未受损,不觉暗呼一声:“侥幸!”冷汗险些冒出。
  绢绢此时站在一丈之外,断玉剑如一泓秋水,闪闪烁眼,左手中捏了二个铁菱角,稍一
查看,立即狠狠一盯秀云,旋又冷笑道:“原来王姑娘已练成绝艺,而且还是白衣道姑眇仙
娘的高足呢!怪不得会帮无名叟的义女之忙,可笑你哥哥竟和白X帮为敌!”
  王秀云见误会越来越深,急得差点哭出来了,顿足哀叫道:“绢姊姊你是怎的,我不
是……香姊姊是个好人,她……她……”
  绢绢哪容得她继续说下去,柳眉扬了一扬,截住其言,厉声呵道:“她是好人,王秀
云,你认贼作父,与虎为友,忘却了家园被毁,亲人被杀的血仇,帮贼人欲伤我琪弟弟,
你……”
  她越说越气,左手一扬,咬牙切齿道:“这破铜烂铁,还给你吧!”
  嗤嗤两声,铁菱角疾如飞矢,直向秀云双乳射去!
  秀云挥动云帚,把铁菱角打落,气极而忿然的说道:“绢姊姊,你不容我说明,存心把
人逼死吗?”
  绢绢与王森、卓俊赶往太湖白X帮总舵的途中,曾绕道去看望师傅一回。她本是要求王
森与卓俊同去的。但,王森报仇心切,执意径往太湖,绢绢只好与之相约,中秋节时在太湖
相见,届时也好与琪弟弟会面。由于她急于见到安琪,所以看过师傅以后,便急急赶往太湖
而来。为了择近道而行,她翻山越岭,竟迷途于山中。不料竟在这里遇上了安琪,又恰好看
见王秀云和一位美貌的披发女人,双双向安琪扑去,她一见大急,想叱一声,将俩人截住。
  此时她已认定王秀云投身匪帮,欲伤自己心爱的琪弟弟,任你王秀云妙舌生莲,也难解
开此结。王秀云的痛苦表情,她认为是矫装做作,因而又是一声冷笑道:“董绢绢不是三岁
孩童,任你说得天花乱坠,也难说动我的心意,狡猾的小狐狸,吃我一剑!”
  话语一断,短剑光芒暴涨,一招“分光化雨”,疾向王秀云下部刺来!
  王秀云忍无可忍,云帚一挥,“门前扫雪”,暗含“红苑绿翠”,“挥云见日”,一虚
一实两式,硬向断玉剑架去!
  绢绢知此招非比等闲,且帚柄构造特殊,非铁非钢,系由金丝猿之毫毛与缅铁练丝缠结
而成,帚部亦由这两样造成,又软又柔,韧性极强,不易削断,如与之硬碰,自己短剑必不
能讨了好去。
  心念一动之际,云帚已挥至脚下,好绢绢,不愧伏魔真之徒,双膝不曲,全身竟笔直拔
起三尺,断玉剑改攻上、中两路,“气涌如山”、“无边风月”、“落日流沙”,嗖嗖嗖,
一连三招,剑山剑海,这绵而至。
  王秀云突见绢绢身形升高,心存戒意,此时她剑光一至立即轻转柳腰,退回三步,云帚
一卷,化成绕空彩虹,二度架迎而上。
  绢绢知秀云学武,必仅数月之间而已,自己无法应手伤之,还谈什么伏魔真君的首徒,
轻叱一声,足尖在断玉剑柄一蹬,身形骤然旋转一周,寒光一闪,疾如电擎,刺向其下三路
来!
  王秀云大惊失包,抽身急退,只听嗤的一声,衣裳袂角竟被割下一块,迎风飘落。
  绢绢一招得势,呈身一起,断玉剑金光闪烁,盘旋进逼逼身而入。
  冷艳香见王秀云已濒险境,忙奋不顾身的投入场内,长剑一举,劈向绢绢背后!
  绢绢短剑,堪堪变招之间,陡觉背后冷气袭来,已知冷艳香暗击自己,双足一蹬,又是
轻移身影,耳听“当啷”一声!断玉剑砍在艳香长剑尖端,一寸余剑峰,应声而断,一招
“远及千里”,将她逼出一丈之余,回身迎住云帚,功贯玉臂,微微一震,娇声喝道:“撒
手!”
  王秀云猛觉短剑落处,如中重闸,右臂酸麻,云帚脱手飞去!
  绢绢哼了一声,鄙夷的说道:“眇仙娘高徒,不过如此拾起武器再来吧!”
  回身竟与月殿嫦娥斗在一起。
  土秀云又愧又悲,移步拾起云帚,忽然瞥见安琪正面含傻笑,狂步向自己扑来。
  她见他如同一头疯狂的狮子一样,怕他捉住自己,当着绢绢、艳香面前干起来,自卫的
本能,逼得她举起云帚,幻成一座漩涡,护住身子。
  安淇摧残秀云之后,因她昏死过去,僵卧不动,他像是因为索然无味,遂一纵身,乱闯
乱奔而去,遇上阻挡之树,他不知拐弯闪避,索性劈倒。
  此时他已劈倒了数百株大树,脚下虚虚一个踉跄,倒在地上,心中烈火燃烧得他满地打
滚。绢绢等仨人因倾心应敌,竟未知觉。
  他原先是见仨人之间银光闪闪刺目,故始终未敢上前,如今秀云单身近前,他怎能放
过,双手乱抓,直扑面来。
  秀云又恨他又怜他,云帚又不敢去伤害他。毫无章法的双手,逼得团团乱转。
  这边绢绢正将冷艳香逼得忙了乱脚,无法还手之际,突瞥安琪与秀云格斗,她见安琪攻
击虽然凌厉,却紊乱无章,心中十分疑惑,心神一分,冷艳香见她手中稍缓,娇喝一声,长
剑一紧,猛向绢绢盖来。
  绢绢收敛心神,急舞起断玉剑来,耀眼寒芒,漫空上洒,旋又将对方攻势压下。
  蓦然,她听得安琪野兽似的一声暴吼,急一回头,只见秀云头发散乱,衣裳破碎,安琪
此时左臂低垂,只剩右臂乱抓而已。秀云找出空隙,点中了他的“通里”穴。
  绢绢以为秀云已伤他左臂,杀心一起,陡地笑出声来,她这笑声,耳听如玉露明珠,点
点滴滴,滚满玉盘,又像摄魂银铃,使人听得心摇神曳。
  笑声越来越响,直冲霄汉。
  她发出“瑞气祥云”,只见秀云和艳香已梨涡含笑的跌坐在地上,惟有安琪,竟如酷暑
阳炙一般,青筋暴露,满地翻滚,汗流如豆,痛苦如绞。
  绢绢一看,芳心大痛,急忙纵身抱起,回头狠狠一盯俩人,双足一蹬向前纵去。
  铁菱仙女王秀云和月殿嫦娥冷艳香,正在殆急之时,忽闻绢绢喉中咯咯笑起,恍然中如
仙乐,不觉嗔意全消,心神清净,闭目含笑,融和于“瑞气祥云”之中。
  原来伏魔真君之“瑞气祥云”,乃专对邪恶之人而发,以正则神静气和,心邪则神躁气
动,魂魄为夺,俩人心无恶念,杀气一熄,立归样和。安琪兽欲正炽,功力已丧,自然无法
抵此,遂而热血颠倒翻腾,痛苦如绞。
  她俩人待笑声已失,睁开眼时,绢绢和安琪,已经不见,她俩不禁大为焦急,秀云首先
开口道:“娟姊姊不知又被琪哥哥掳到何处去了?”
  冷艳香一想道:“笑声是由她发出的,我想必是她带走他的!”
  王秀云这一听更加焦急,失声叫道:“那不好了,万一绢姊姊又被他……”
  被他怎样,她羞红了脸颊,竟说不下去,冷艳香毕竟较为冷静,她想了一想,沉重的说
道:“随我来吧!”
  说毕拉着秀云的玉手,向西疾走。越过一座山巅,越过数座密林,她边走边放眼四眺,
忽然一指道:“果然不出我之所料吧!”
  秀云随指望去,只见前面有一条山洪流过的溪道,宽约十余丈,深仅十余丈而已,艳香
指点处,是对面深凹的个幽洞,洞外灌木枝上,挂着一条布条,正迎风飞舞。
  俩人纵落溪道,蹑手蹑脚的走到洞边,冷艳香取下布条一看,正是安琪所穿里裤上的。
此时秀云正待纵入洞中,冷艳香急忙一把拉住低声道:“绢绢在暗中辨不出入洞何人,你贸
然进入,恐被她误伤性命,我们在外面喊她好了。”
  秀云暗忖有理,忽的此时洞中竟传出绢绢的声音,俩人屏息倾听,只听绢绢说道:“琪
弟弟,你怎会如此呢?琪弟弟!一定是两个死贱婢下的毒手。
  “我若不杀死这两个小狐狸,难消此恨!”冷艳香双眉一皱,无可奈何的和秀云互看一
眼,摇摇头,又听绢绢焦急的声音道:“这王秀云好狠的心,竟将你的通里穴点着,看我敢
不敢斩下她的左臂!哼!”
  声音冷峻凌厉,充满杀气,秀云听在耳内花容失色,差点喊出声来。
  此时洞内响起了安琪翻腾滚动之声,似乎绢绢正与他格拒着,忽的,绢绢一声尖叫,砰
然声响,跌在地上,接着安琪傻笑之音,传至洞外。
  俩人在外,听得心战胆寒,暗呼一声:“完了!”
  蓦地,绢绢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怎的学起不老实来了呢?噢!对了,一定是她们给
你吃了毒品!待我替你闭穴封血,用师祖赠赐的‘护心丹’和犀角为你治疗!”
  冷艳香一听,暗扯秀云一把道:“听来她竟能及时将他的气血封闭,未曾受害,只盼她
能以其师门的灵丹和武林至宝,把他的灵性恢复起来,否则,不久就会枯干而死!”
  说着眼眶一红,情泪不自觉滴落地上,王秀云和她,正是同病相怜,不觉亦陪之下泪。
  冷艳香的忖度,一些儿也不错。绢绢竟能及时制上,原因是她与他已肌肤相亲过了,虽
未曾交好,但赤身裸体相依相偎,乃属事实,因此绢绢与他已以夫妻相视,何况有无无大师
口头应承撮合,平时又常依偎同眠,故被他冲动拥抱之后,并未惊慌。绢绢当然不知他是误
饮“销魂蚀骨醒春酒”,娓娓谈起别后之事,后来终于发现他不言不动的盯住自己,不禁诧
异。谁知解开其臂上穴道时,他血气一畅,兽欲大发,翻身跳起,扑到绢绢身上,她猝不及
防,竟被推倒。
  毕竟她是心思慎密,反应迅速的人,见安琪反常,立即将他抱紧,伸指点中了他的昏晕
穴。
  然后,她将天池老人所赐的护心丹倾数粒于其口中,再以口液唾在洞中的石钟乳上,犀
角就而磨之,待口液变成碧绿而微带血色时,乃倾入安琪咽喉。
  盏茶时辰已过,绢绢解开安琪穴道,只见安琪睁开双眼,怔怔地望着洞顶。
  绢绢轻声叫道:“琪弟弟,琪弟弟,你好些了没有?”
  安琪翻身坐起,傻傻痴笑,又向她身上扑去!
  绢绢大吃一惊,右于急忙移开断玉剑,恐安琪触到剑锋,伤及身体。
  可是她断玉剑往后一撤之时,寒光一闪,银芒四射,安琪似乎受了惊吓,突然返身往洞
口狂奔而去!
  绢绢被突如其来的怪事愕住了。他神志消失,不将他追回,后果不堪设想!
  心念一动,急忙飘身纵出石洞,停身一看,四下空荡荡的,那里还有安琪的踪影?她错
愕之间,陡闻抽泣之声,来自身后,急旋身注视,只见冷艳香、王秀云俩人,正相依的伏首
在洞口一隅哭泣着。
  安琪的人性丧失,使她也失去了理智。她恶念陡起,冷冷的哼了两声,断玉剑霍的一
挥,身形带起一道银虹,蓦向两人罩下!
  冷艳香与王秀云感怀身世,自怜怜人,抱头哀哭,安琪自洞中奔去,她俩竟懵然无觉,
直至绢绢两声冷哼,方才惊觉!
  这是生死的一刹那!迫在眉睫的危机,使她们不容思量,冷艳香双手一推秀云,全身就
地一翻,“懒虎打滚”,直摔出七、八尺外,耳边一声惨叫,扣人心弦,她惊得魂飞魄散,
再也顾不得自身安危,返身纵回原处,身触处正是摇摇欲坠的秀云。
  绢绢疾射至她们头上时,冷艳香滚避,王秀云却呆呆的立在原处,峨眉低垂,双眸紧
闭,摊开双手,俯首受戮,毫不惊惶和闪避。
  断玉剑银芒万道,堪堪落在她头顶上时,绢绢突见她那种梨花带雨,粉面惨白,楚楚可
怜的娇态,芳心一软,断玉剑一颤,落向左侧,秀云惨叫一声,玉腕上除拇指之外,齐被削
落。
  艳香抱起秀云,只见她四指断处,鲜血喷流,双目紧闭,面如白纸,气如游丝,昏迷不
醒,那是因流血过多,悲哀过甚,刺激过大,因而一时气结神伤,昏倒在地。
  她急忙将她安放地上,为她推宫活血。片刻,秀云苏醒,睁开失神的双眸,看着艳香,
泪流不止。
  冷艳香冷冷的对绢绢道:“董绢绢,你好狠的心,秀云妹妹被琪弟弟无情的摧残,芳心
已碎,你这样对她,你还有人性没有?”
  绢绢鄙夷的问道:“你们陷害琪弟弟,罪有应得,请尊口别提琪弟弟,污了他的名
字。”
  月殿嫦娥又气又怒,娇叱一声道:“我冷艳香那一点对不起安琪,自从和他认识之后,
一起来破元阴教巢穴,被元阴教主暗算。他误饮毒酒,丧失人性,我清白之身,为了他而甘
心受辱,在杳无人际的荒山,陪伴他数月之久,如果我想害他,还会留下他这条命吗?”
  她越想越气愤,越说越激动,大嚷道:“如果我想害他,还会使秀云妹妹遭受了同一命
运吗?”
  她抱着秀云,冲到手持断玉剑的绢绢面前,狂笑连连道:“董绢绢,你再使出狠毒的手
段,把我俩姊妹一起杀死吧!还猜疑什么?还有什么值得考虑的,为什么不把她一下杀死,
让她又受一重痛苦?这是你残忍的手段吗?你这女魔鬼,你下地狱吧!”
  绢绢此时的心情,悔恨已极,她听冷艳香的句句责骂,就像千把利刃,在割剔她的寸
心。为什么原先不问真相呢?秀云数次欲向自己陈叙,自己竟因误会已深,毫不留情的截阻
她的说话,如今,真相已白,自己所犯的罪咎,较之安琪而有过之。此生怎有面目再见秀云
和她的哥哥追魂秀士王森呢?一念之差,又添得一件情天恨事!
  此时,她只觉脑中轰隆一声,一声哀叫,扑向冷艳香怀中的秀云,口中叫道:“秀云妹
妹,我真该死!”
  冷艳香回身倒跃四尺,冷冷说道:“别猫哭死老鼠,假慈悲!”
  “香姊姊!是我董绢绢错了,我恨我自己莽撞从事,闯下了百死莫赎的罪过,使她遗恨
终身,我……”说着,缓缓的退回身子,珠泪滂沱的说道:“香姊姊!我只好以死来赎此罪
了!”
  说毕举起断玉剑,自往颈上抹去!
  “绢……绢姊姊!”
  秀云若断若续的呼唤,使她停止了动作,缓缓放下宝剑,走至秀云之前,含悲的叫声:
“秀云妹妹,我……我……”
  秀云挣扎着要站立起来,冷艳香把她放在地上,使她半靠自己坐着。秀云惨白的面上泛
出一丝苦笑,说道:“绢姊姊!你不要这样,是我命该如此,绢姊姊,你还记得我,你和
琪……琪哥哥,在……在一起的时候,是……多么……多么……”
  “秀云妹妹,别想那些了,你……”
  绢绢听她谈起往事,心如刀割,泪涕滂沱。
  秀云此时已恢复不少,赶紧安慰她道:“我知道你是太关切琪哥哥的原故,怎会怪你
呢?我们赶快追到琪哥哥,否则,不但他的性命难保,而且又会伤害不少的女孩子!”
  董绢绢和冷艳香一听,霍的醒悟,齐齐跃起,绢绢抱起秀云,冷艳香喝声:“快!”身
形相继而起,朝来路奔去!
  此时金鸟早坠,玉兔初起,山岭岗峦,沐浴在柔和的银光之下。微风吹送,树影婆娑。
  三人回至元阴教巢穴,巡逡楼房一遍,均未发现安琪踪迹,到达卧房之时,三人踏入门
内,登时怔住了!
  原来这间华丽的卧房,凌乱不堪,似是经过精细的翻看搜查。
  艳香全身起了一阵痉挛,珠泪纷纷的叫道“完了……糟了……完了……”
  “什么事呀!香姊姊!”
  冷艳香告诉她俩道:“琪弟弟的护身武器,文昌笔和墨箫,还有松逸风老前辈送他的
‘清音八奏’,我放在这里,竟被人偷去了,我的防身武器也一起被盗!”
  此言一出,绢绢和秀云俩人,齐齐“啊”了一声,呆在当场!
  冷艳香向绢绢、秀云道:“看来此贼刚走不久,我们快追上去!”
  绢绢道:“可是琪弟弟怎么办呢?”秀云道:“我们不如分成三路寻找,天明以前,均
须赶回此地会合!”
  冷艳香、董绢绢点头赞成,于是三人分成三路奔去!
  董绢绢轻功造诣,本已不弱,此时心急如火,脚下更快。顷刻间已迫出数十里。
  忽的一声鹤唳,响自云霄,她抬头一看,只见对面一峰突起,峰巅是块平崖,四面峭壁
陡立,怪石嶙峋,崖上有一支巨大白鹤,挥动双翼,身旁一个苗条身影俏立着。离其十数丈
外,两团黑影,拼斗正烈,她仔细辩认,那手脚乱挥的人,正是仅穿亵衣的安琪!
  她这一惊,险些叫出声来,忙一提真气,身形飘动,急往峻峰扑去。
  待她踏上平岸之时,与安琪拼斗的敌人,已跃起来,猛向安琪抓下!
  绢绢急将真气蓄于左臂,呼的一声,向那人拍去!身形随起,断玉剑化成了一道长虹,
劈向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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