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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王美人催


第二十四章 情有独钟



  大海浪花把深处、远方的幽情推上滩头,明净的海水有甜美的静怡,也有淡淡的忧愁,
拍击石壁的涛声把另一个世界的愤怒贯注到土地中去,让在大地上行走的人感喟、深思。
  方永在海中洗了好久,又到泉水里冲了一下,穿上衣服。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海里发来的
清新之气,活动一下肢体,坐到一石头上发怔。
  文素欣慢慢走过来,在他身旁站了一会儿,柔声问:“你在想什么?”
  方永笑道:“在远方,还有许多事未了,我要回去一趟,你们就和神尼在此地修行吧。”
  文素欣说:“我也跟你一块去吧。”
  方永道:“我很快就会回来,从此再不分离。”
  文素欣仍是不答应。
  方永说:“你不放我走,我的心很不安,我回去一次,至多需要十天,不会太久的。
  文素欣无奈,只好点头答应。
  方永说:“我也不和他们打招呼了,否则又要添许多麻烦,你代我解释一下吧。”
  文素欣默默地应允。 …
  方永站起身,看了一下南海,飞身而去。
  方永日夜兼程,这天正中午,太阳毒辣,大有不晒死一二个人,不收敛她的气焰之势。
他内功虽深厚无比,轻功贯绝江湖,但疾行千里路不歇脚,身上也是汗淋淋的。
  前边是一片林子,树木茂盛,郁郁葱葱,阳光想尽办法欲穿透碧绿的丝网,也只有徒劳
留下点点光斑。
  方永心中高兴。
  一闪身进了树林,找个一个地方坐下来,背靠树纳凉小憩,无意间往林子深处一瞥,只
见一女子正欲上吊自杀,连忙起身飞跑过去。
  自杀的女子听到脚步声临近,脖子往吊在树上的素绢里一套,就想蹬脚下石头。方永挥
掌扫去,一股大劲,似利剑削向素绢,风到绢断,女子跌落草丛上。
  女子也未言谢,蹲在地上,呜呜哭起来。滚圆的肩头一抖一颤,令人可怜。
  方永走过去,手足无措,不知该说什么,他最看不得女人流泪。
  女子好似伤心欲绝,哭声凄惨。
  方永蹲下身,小声地问:“小姐,你有什么伤心事?愿不愿告诉我?看看我能不能帮帮
你。”
  女子头也不抬,啜泣说:“你不要管,让我死?”
  “死,能帮你什么忙?”
  “不死,又能帮上忙吗?”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甚非要死?!”
  “鸣鸣……”女子抽抽泣泣,悲悲切切。
  “我与夫君去年结为并蒂莲,我们俩相爱如漆。谁知,甜甜蜜蜜的日子还刚开始,夫君
却不明不白得了病,莫名其妙的病,名医求遍,各种单方也都试过,夫君的病终不好转。婆
婆开始对我不满意了,村里人也都说我命中克夫。我有口难辩。我对天起誓,只要治好夫君
的病,何种苦难我都心甘情愿承受。办法想尽了,还是不灵验。正当一筹莫展时,村里来了
个野郎中,他进了我家门,口称保证治好夫君的病。我好感谢,连忙称谢。
  但他有个条件,问我答应不。我不知是计,心想只要治好夫君的病,什么条件都可答应。
他笑了,有些古怪,提出要与我同床,我好害怕,可又不敢撵走他。我怕婆婆;怕村里人,
怕落个克夫的名声。为了夫君,我忍辱答应了。
  事后,他抓了药,就溜之大吉,逃之夭夭。初始,我仍相信他的鬼话,按吩咐喂药。两
个月过去了,夫君的病不转好还加重了。呜呜……我有愧于夫君,只求速死。”
  方永听了,很为少女的话所打动。多么贤慧善良的妻子,比之江湖女子倍加伟大可敬。
当他的丈夫听了妻子一席话,又该作何感想?是遗憾她的失贞,或是……
  方永感到问题棘手,他也不知该如何劝说女子,在这种“三从四德”的礼仪之邦里,做
了这种事的女子最好的解脱是选择死亡。
  方永问:“你丈夫患甚病?”
  “郎中说象是水肿。”
  “你领我去看看,但愿我能治好。”
  “小夫人太感谢公子了。”
  “但有个条件……”
  少妇愕然了,眼前之人是否也是……
  “什么?”
  “你丈夫病好后,请夫人不要再言死。”
  少妇不再哭泣,看着方永,万分感激地点点头,算作答应。
  方永正欲起身,突觉一般劲风袭向“肾愈穴”少妇亦惊呼一声,恐惧地扑到他身上。方
永若愿躲是极容易的,那样就会患及少妇。他坦然一笑,功凝腰间。
  来人正是花人疯,他劲气戮到,如泥牛大海,有去无回,大吃一惊,想撤身中途换招,
哪还容他,方永右手上翻扣住他的手腕,扭头一瞧,很陌生,似乎从未见过,便气愤地问:
“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用如此毒辣手段暗算我?”
  花人疯忿忿说:“我容不得狗男女。”
  方永“嘿嘿”笑了,他知道此人是谁了,便问:“阁下是花人疯吧?”  
  “不错,花大侠是也。”疯人疯话,自称大侠。
  “我正欲找你。”
  “?……”花人疯瞪着一双迷惑的眼睛。
  “揍你!”
  花人痴一听此人要揍自己,拔腿就跑。方永一个箭步掠到前边,堵住去路。花人疯扭头
回跑,方永闪身一晃,又堵在前面。花人疯恼羞成怒,挥掌砍上,欲与方永拚个高低。
  方永再不玩笑,见花人疯挥掌击来,挪步外闪,弧步至他身后,速度快若电闪雷鸣。待
花人疯招数落空,欲转身再击,“百会穴”已被方永拍个正着。花人疯不动了。并不是因为
痛楚,而是感到一般暖洋洋的力量缓慢从头顶输入,惬意极了,好受用,不思离开。这股力
从“百会”闯“膻中”,下“丹田”至“涌泉”,到“会阴”越“长强”,冲“玉枕”止
“百会”,行功周天。不一会儿,花人疯就觉脑中一片空明,驱散了那团团缠绕不清的黑雾。
他一下子清醒了。
  花人疯又叫花人风了。
  方永闭了“劳宫穴”,把掌从花人风头顶拿开。
  花人风神色奕奕,目光炯炯,再无萎顿之态。
  少妇惊奇乍舌。
  花人风向着方永双手一拱,问道:“敢问公子大姓?”
  “方永。”
  “啊,方大侠!在下心仪已久,一直无缘相见。没想到今天相见如此尴尬,海涵海涵。”
  “花兄客气!”
  花人风“扑通”单腿跪地,感激地说:“多谢方大侠再造之恩!”
  方永见他如此重义,明了传闻不假,此人的确是重情守义之人。心下佩服,连忙弯腰扶
起,:“折煞兄弟了。”
  花人风站起,满脸红云,吭吭哧哧说:“在下之事,想必兄台早听传闻了。丑闻呀、丑
闻。”
  方永一拍他的肩头,笑笑说:“花兄痴情固然可敬,但你想,为这种女人值吗?我劝你
还是面对现实,振作起来,正义道上需要你。”
  “方兄明言至理,怪我一时糊涂,才闹到这步田地,我谨记方兄叮嘱。”  
  “花兄,在下还有事在身,就此别过吧!”
  花人风与方永萍水相逢,君子之交淡如水。但他总觉与方永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方永在
与花人风毫无瓜葛下施手相救,并损耗自身功力,实属大侠风范。花人风自叹弗如,他本想
邀方永去酒店畅饮一番,听方永这么一说,又见旁边焦急的少妇,知不好挽留,便一抱拳:
“方兄请了。”
  方永和少妇走了,花人风恭敬地站着,一直目送身影消失在树林外。
  花人风至此遁入空门,做了削发和尚,苦心修习,参悟禅宗,终成一代名僧。这当属后
话。
  方永跟着少妇进了村子,一进村口,他就觉察到气氛不对。村头三五成堆,聚着一些老
妪,交头接耳,麻雀似叽叽喳喳谈论着什么。见方永进村,眼光一下汇聚到他身上,大眼套
小眼地盯着,里面写满诧异和问号。
  方永身在江湖,对平常百姓一些习俗不甚理解,见有这么多人闲聚,指指戳戳,张家长
李家短乱发议论,既感好笑,又觉可亲。江湖险诈,勾心斗角,人们在一块除了绞尽脑汁,
用尽办法残害别人,就烧、杀、抢,哪有这平和氛围。
  方永不知,平常百姓也有他们的苦恼。在封建社会,人民是不会有一天宁和日子的。
  方永与少妇进了院门。
  一群好事男女,怀着别样心情涌进来。
  贫苦的乡村,无甚热闹,唯有无聊。无聊人生,无聊生活,无聊谈论别人。一个女人领
来一个陌生男人,而女人本身又颇有些传闻,且女人的汉子又病卧床榻。男人是郎中吗?能
治病吗?疑点重重。
  方永也想故意露一手,让乡里人大开眼界。他站在院子中,少妇从屋中把丈夫搀扶出来。
男人面黄肌痪,肚子涨成一面鼓。方永措眼一瞧,微微一笑,小病一桩,气血不调,腹中淤
血,只需打通气脉,多吃补药,很快就会痊愈。可恨庸医误人,亦更恨那小人乘人之危,若
有一天碰到,定杀不饶。  
  方永让少妇在地上铺一片席子,扶丈夫坐下,盘腿,五心朝天。
  一切准备停当,方永在席上盘腿而坐。他吩咐男人左手贴地,自己伸出左手与其右手相
对,右手“劳宫穴”对其“丹田”,慢慢揉搓。  
  时间不长,众人就见男人脸上大汗淋漓,头顶冒出袅袅烟气。村民都感到神了,这才仔
细打量方永。这小子相貌平平,无甚稀罕奇人之处,为甚会有这般本事,莫不是神仙下凡吧!
  议论又开始一边倒,说少妇有神灵保佑,善人喜报,再不说有“克失之命”了。嘴巴两
张皮,反正都是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少妇看见丈夫鼓涨的肚子一点一点减小。村民纳闷、迷惑、惊奇、
赞叹,而后又是一番感叹。
  半个时辰一到,方永收功站起,冲少妇说句:“好了。”话未落,人已飘出丈外。村民
还未及反应过来。再寻方永,早已踪影全无。众人都信神仙下凡,一片跪倒,连呼:玉皇大
帝万岁。
  男人自己站起来,脸上泛出红润。少妇扶住男人,紧张用手去抚摸肚子,哪里还有半点
鼓涨,高兴的晕阙过去。
  方永出了村庄,飞奔来到一座山前,见两个人正吵闹着,便停了下来,这两个人方永都
不认识,可他们却都是武林中的圣人,一个桃花老人,一个“活济公”。
  桃花老人道:“老乞丐,他们作恶多端,该是你显身手的时候了。”
  “活济公”笑道:“桃花老儿,你的手段不比我差,这事该由你做才对。”
  桃花老人哈哈大笑起来:“新鲜,连‘活济公’也有怕的时候。”
  “活济公”道:“这有什么新鲜,我小时候连二傻子都揍过我。”
  方永见他们两人有些趣,便说:“你们二人的手段都不小,既然害怕,那对手定然了不
得,说出来看看,也许我会帮你们。”
  桃花老人哈哈大笑起来:“好,年轻人有志气,我们老头子是不行了。”
  “活济公”说:“这半年来怪事不少,连路人都成了高手。”
  方永道:“你说得不错,高手总不是那个人的物件,谁能夺天地造化,得大宇之奇巧便
可超凡入圣。”
  “活济公”与桃花老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方永,怎么也看不出面前的说话人会有能耐。平
日里,“活济公”只要一瞧对手,就知对方的武功深浅,可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感不到方永
身上有什么特别。
  桃花老人说:“我们也许真不中用了,不妨把你害怕的那个人的名字说出来。”
  “活济公”把眼一瞪:“什么时候我怕过人,你别胡说?”
  桃花老人“嘿嘿”笑起来:“老乞儿,何必那么装腔作势,难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底细?”
  “活济公”笑起来:“桃花老儿,我终日只有施舍,何曾乞过,你知道我什么?”
  桃花老人不言语了,其实他真不知“活济公”什么,两人相见不过投缘而已,谁也摸不
清对方,或不被对方所知的朋友才能长久,而那两个人也是隐而不露的高人。他们似乎就符
合这个条件。然而,现在方永在他们面前,他们才真正感到有必要修改自己的信念了。自己
未必是高手,何必再做清高梦?
  方永看了他们一会儿,淡淡地说:“你们两人也许太老了,问也无用。”
  “活济公”笑道:“小哥儿,别那么说,我们是怕你不是人家的对手,才不敢说的。”
  
  方永笑道:“你们过虚了,我只问你们一个地方便可。”
  “活济公”说:“我们全告诉你吧,那个厉害的小子叫朱奇,可扎手了,我们哥俩怕也
对付不了。”
  方永说:“我早知你们要说这话。告诉我,三幻庄在什么方位。”
  活济公道:“好找之极,你从这个方向朝东北走,准可找到三幻庄。”
  方永点头,翻山而过。
  “活济公”所指的方向是茫茫林海,巍巍群山。方永急驰一阵,刚要过一悬崖,忽听有
打斗声,他向东南方向看了一会,飘然落下,无声无息地欺过去。
  这时,白玉龙一剑刺出,许一向左一转,随手点他的“合谷穴”。许一的身法虚虚实实,
让人难变真假,故而连白玉龙这样的剑手也伤不着他一根毫毛。可许一轻轻一戏,白玉龙便
手忙脚乱,不知何以应付。
  周五在一旁技痒,突地纵上前一掌朝白玉龙头顶罩下。周五的掌来势太快,白玉龙躲闪
不及,只有闭眼等死……。
  而奇怪的是周五的掌并没有拍到白玉龙头上,反而因用力过猛,心里毫无失误的准备,
一下子打在自己的小肚子上,疼得他呲牙咧嘴。许一大惊,忙问:“你这是怎回事?”
  周五道:“我哪里知道?”
  欧阳青“哼“了一声说:“也许是你师叔捣的蛋,你须再击,看他还用何法。”
  奇灵子笑起来:“欧阳青,你真傻瓜到了家了,我离他们几丈远,身又受伤,怎会帮助
他呢?”
  周五旋转摆劈,跨步左边,骈指点白玉龙肋部,他的这一招不可谓不快,可还是走了空。
  这下众人大奇。
  方永从一颗树后走出来,笑道:“你们在此搞什么勾当?”
  奇灵子笑着说:“欧阳青,你的对手来了,若是你能胜了他,我永远听你的差遣。”
  欧阳青打了他一眼,“嘿嘿”冷笑。
  江文中一家和白玉龙见方永现身,顿时欢悦万分,总算来了救星。
  欧阳青把右掌抬起,移向前去。他一语不发,提聚了全部功力,欲一次功成,把方永劈
死掌下。
  方永笑道:“我劝你还是乖乖些好,否则的话,举起一次手再也没有举第二次的机会
了。”
  许一、周五趁机念起他们的“咒语”。可方永浑然不觉,二人大骇。
  欧阳青大喝一声闪电般拍出一掌,劲道潮涌,压向方永,可方永比他还快,在他的劲力
未达之际,轻轻一绕,仿佛给欧阳青的内劲准备好了通路,他的内劲果然转了一圈,又回到
自己身上。欧阳青这下可受不了,他做梦也想不到会自己打自己,身子如弹丸般飞射而出,
撞到一颗树上,把大树折断。
  欧阳青血肉横飞,死于非命。
  许一、周五见师傅完了蛋,便不顾一切地向方永击去。
  白玉龙见有机可乘,一式“长天落虹”向二人削去。他们纵精,这次也难逃厄运,惨嚎
一声,两人被分成四段,血光四射,如碧绿山林里开了朵恶之花。
  奇灵子见欧阳青他们完了蛋,长叹一声,灰溜溜走了。
  方永解开江少云的穴道?又走过去替江家父子疗伤。很快,他们全复了原。郑小叶、罗
彩也被治好。
  江少云在一旁默不作声。  
  江文中道:“少侠多次相救,实在感激不尽哪!”
  方永无语地摇摇头。沉默了一会儿,他说:“你们可回到繁华的地方去了,不必长住山
林,以你们的武功,只要稍加注意,平常人便难以加害了。等我除去那帮恶棍,江湖上能比
过你们的也少之又少了。”江文中点头答应。
  方永站起身,看了众人一眼,慢慢下了山。
  他飘飘洒洒行了一阵,见一个人夹着两个少女飞奔,他好生奇怪,便跟了上去,两下相
距有十里之遥,不即不离。
  方永”感应”了一下。知道前面是何大为和化虹、柳凤。
  他笑了起来。
  何大为只顾狂奔,并不知有人在后面监视他,也不相信有人胆敢如此。他心里此时美滋
滋的,两个美人终于弄到手了,看她们敢不从我?
  他进了一个小村庄。在一家大户门口停下,左右看了一眼,便走进去。院内走出一个老
者,正与他相逢。
  何大为笑道:“老丈,我的两个老婆病了,要在此借住一晚,有地方吗?”
  老者看了下昏沉沉的化虹、柳凤,笑道:“正好,老夫懂点医,我来替她把把脉。”
  何大为一怔,随之笑起来,老小子要在我面前显能,我看你有什么本领?他问:“放在
哪里摸脉?”
  老者说:“跟我来。”
  何大为和他一同进了另一个小院,来到一间药房内。
  房间不大,挺干净,屋内有股中药味。靠房的东北角有张床,何大为把她们二人放到上
面。
  老者坐在一旁,刚要伸手拿她们的手腕,何大为忙说:“碰不得,她们身有奇毒,你沾
上就会死的。”
  老者吃了一惊,不信地说:“她们面容平和,没有中毒之像。”
  何大为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知道什么?你会悬丝诊脉吗?”
  老者说:“还凑合。”
  何大为暗笑不已。
  他不愿让老者给她俩侯脉,是因为他把她俩看成了他的人,在销魂之前怎能让另外的男
人碰她们呢?若按他平常的行为,也许根本不会让老者给她俩看病,可他忽儿有了个怪念头,
我要考究一下这老儿,看他能否诊出她们的症来。若是诊对了,说明还有点门道,若是弄错
了,说明老而无用,打发他回老家算了。老者却不知这候脉关系到他的生死呢。
  老者从何大为手里接过拴在她们手腕上的线,细而柔地捻起来,眯起眼睛,认真地体验
传过来的脉感。过了一会儿,何大为问:“怎么样,查出来了吗?”
  老者摇头道:“两位姑娘气脉紊乱,有压抑之感,似乎哪个地方‘气路’不通了,只是
没有中毒的迹象。”
  何大为有些为难了,这老小子的话又对又不对,是该杀还是该留?按我刚才的设想是要
二者必居其一的。他问道:“你说脉道堵塞是何原因?”
  老者沉思了片刻,摇头道:“我猜不出,实在惭愧。”
  何大为“嘿嘿”笑起来:“你怪不得我了,猜不出是要犯罪的。”
  老者惊慌地问:“您是……。”
  何大为笑道:“我是要命的天子,谁也不能违背我的命令,你也不例外。”
  老者吓得向后一退。  
  何大为原地未动,伸手抓去。突听一声道:“慢来慢来,我替她俩候脉如何?”
  来的正是方永。
  何大为乐了,笑道:“你也懂得医术?”
  方永说:“我实在不敢说大话,天下没有比我的医术更高的人了。”
  何大为一怔,颇觉这话有些刺耳。走遍江湖没遇过口气这么大的人,今天倒要见识一下。
  他说:“我最喜欢说大话的人,你的话我乐意听,有什么神技使出来吧。”
  方永道:“我的医术世间稀,看病只需听呼吸,相距千里凭感应,从来不差分毫厘。”
  何大为大笑起来:“你吹起牛来也没人比。”
  方永说:“不信可试验。”
  何大为点头道:“那是当然,你就吹试一番吧。”
  方永笑着说:“为了让你这井底之蛙见识一下,我连呼吸也不要听了。”
  何大为火冒三丈,心里打起鬼主意。
  方永说:“她们二人功夫高,突被小人来点倒,脉象滞郁穴被制,解开穴道即刻好。”
  方永的话使何大为猛然一惊,好个小子,还有两下子,那我也不能放过你。他笑问:
“穴道如何解?”
  方永说:“你自然会解,因为穴道就是你点的么。”
  那老者在一旁嘟囔道:“我说呢,原是这么回事。”何大为吼起来:“老混帐,人家不
点明你他妈也不知道!”
  老者脸色青白,额上老筋绽出,但他忍住了,恨恨地说:“君子不与竖子争。”何大为
“嘿嘿”笑起来:“那我只好大发慈悲,送你们两人上西天了。”
  方永笑起来:“西天我去过几次了,那里把门的都与我混熟了,我看今天还是你去为
妙。”
  何大为狂笑起来:“凭你们两个东西也要打大爷吗?”
  方永笑问:“你以为谁可修理你,我把他请来?”
  何大为猛然站起,他已怒不可遏了,忽地一摇晃,两个人影一左一右扑向方永,仿佛两
个见了恋人的相思子欲投进佳人的怀抱。
  方永笑闪后退,说:“你小子还有点门道,竟练成了‘虚实双相’功。” 
  何大为一招失手,心头暗惊,但仍不服气地说:“还有更厉害的等着你呢。”  
  方永道:“有什么猫爪狗技全使出来吧,免得输了不服气。”
  何大为怒气冲天,把毒功使出。何大为前几次施毒功不过小试而已,这次可把全部的功
力都用上了。顿时,从他掌心发出两个闪亮的黑球形的气团,射向方永。这两个球聚集了何
大为的全部“真毒”,毒性之剧无法言表。而方永并不闪跃,伸手把两个气球接住,慢慢地
消失在手上。何大为立时脸色蜡黄,摇摇欲跌。
  方永说:“多行不义者自毙,你到那边好好‘悟’去吧。” 
  何大为怕极了,连话也说不出,仿佛有支钢铁铸成的手卡住了他的喉咙,不让他呼吸。
他吼叫起来,连蹦带跳。
  何大为吸不进去气,活如上吊一般难受,这对一个把自己的生命看得高于一切的人来说
委实不能接受。但他的痛苦不是方永施加给他的,而是自身起了变故。他的内力本是极高的,
有着强大的抗毒能力,一旦他把本身的乾罡排出体外,没有了抑制邪淫的力量,那些潜藏在
他身体各角落的“毒苗”便蠢蠢欲动。一个即将枯朽的身体自然受不了各种毒菌的袭击和分
噬。
  时间不久,何大为便全身发黑,样子十分怕人,肌肉全被扭曲了,那不规则的畸形记录
着他的罪恶。他几乎还没有断气,肚子便开始腐烂,但他已哼哼不出声了,两眼直视屋顶,
似乎要看穿无际的苍穹,向茫茫的环宇发问:“这是为什么?”旁边的老者被眼前的一切惊
呆了,神经似乎离了体,跑也跑不动,只有在那里哆嗦。
  方永走到化虹、柳凤身边,替她们解了穴道。两人睁开眼,见方永立在一旁,化虹惊喜
道:“宫主,是你救了我们?”
  方永道:“你们还想去玉宫为奴?”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她们看见了何大为的尸体,便恨恨地骂了他几句。
  三人出了药房。  
  化虹问:“宫主,你这是到哪里去?”
  方永道:“我去三幻庄,看看那里的魔王在干什么。”
  柳凤说:“带我们一块去吧,说不定我们能帮你什么忙。”
  方永摇头说:“不给我添麻烦便是最妙的了,怎敢企求你们帮助。”
  两人不依。
  化虹娇声说:“你太宫主气了,把我们看成了布娃娃,你没听说吗?三个臭皮匠赶上一
个诸葛亮。”
  柳凤道:“你说错了,宫主的神通广大,哪是诸葛亮所能比拟的?我们去了只不过使宫
主更威风罢了。”
  方永哈哈大笑:“你们甜甜的嘴向我灌迷魂汤,我只好答应你们了。”
  两少女高兴地跳起来。
  方永问:“我不明白,你们去了我怎么就更威风了呢?”
  柳凤说:“宫主一定又在拿我们开心,这还不明白吗?宫主若一个人去,就是光杆司令,
有我们陪同,手下就有了兵将,那自然不比寻常了。”
  方永哈哈大笑起来:“亏你想起来,不然我全忘了该行使宫主的权力了。”
  两少女叽叽咯咯又是欢悦一阵。
  他们出了庄,向西走了一段,扭头继续向东北。
  有了她们两人,方永便可有说有笑了。
  化虹问:“宫主怎么不带你那群美人来。”
  方永说:“和她们在一起,我是圣人也担惊受怕,唯恐爱上她们。”
  两少女笑得前抑后合,不住地说:“笑死我了……。”
  柳凤道:“爱她们怕什么,她们都那么美!”
  方永摇头说:“我怕生个儿子也是瞎子。”
  他原是开玩笑的一句话,两少女却认了真。
  化虹说:“不会的。我听人家说过,瞎人的儿子都比一般的人眼睛明,是上帝为了照顾
瞎子故意安排的。”
  柳凤还要举什么例子,方永突然止住了她们:“别说了,我不想听你们再谈论这个。”
  两少女不知哪个地方得罪了方永,相对无语。
  方永受不了她们张口一个“瞎子”,闭口一个“瞎子”。虽然他自认为自己不在乎,可
每听到这两个字,他的内心就有一种隐痛、烦躁和不安的情绪。他认为不是忌讳,可就是不
愿别人说,一旦听了,心就不舒服,似乎认为不吉。
  方永的心理看起来好怪,实则是合情合理的,虽然他已修成“天地同命体”神功,可还
是没有脱离黄河文化背景,他有着地球人的明显优点和缺点,他不是一个完人,哪怕到了此
种境界。
  他见二人不敢再开口,这么走下去也颇不自在,便觉自己刚才的神色有些严厉了,笑道:
“你们害怕了,别当真,我的脾性有时不听我的,就像球儿突地跳起来一样,把我也吓一
蹦。”
  柳凤歪头道:“我知道这是什么在作怪。”
  方永笑着说:“你又骗人了。”
  柳凤不苟言笑、一本正经地说:“我才不骗人呢。你的脾性有时候蹦跳,都是‘宫主宝
座’作怪,这样就能显示权力,不然我们怎么不敢呢?”
  方永“哈哈”笑起来:“一言中的,让我都不知怎么谢你,明天我就不当宫主了。”
  化虹这时接着说:“不当宫主照样管不住自己的脾气,因为你心中的那个‘宫主’还在,
它还在凌驾一切之上,谁也不敢触犯你,否则还不被打入冷宫?”
  方永脸红的说:“我都不好意思了,你们把我说得太可怕了,似乎我会吃你们。”
  柳凤道:“我们现在没惹你讨厌,你自然还不想吃,若是一旦你腻看我们了,说不定会
宰了烧着吃,烹着吃,煮了吃……”
  方永摆手摇头,截住她的话说:“你把我比作妖魔了,哪有英雄也吃人的?”  
  化虹道:“听说人肉极美,是上好的补品,谁能保证宫主以后不想品尝一下呢?”
  方永道:“没有的事,我们还是谈谈别的吧。”
  化虹与柳凤诡笑了一下,点头答应。
  他们边走边谈,不知不觉到了三幻庄外。当然,他们纵是速度再慢一些,也比普通人跑
得快几倍。
  方永又来到看见三盏灯笼的地方,仔细辨认了一番,觉得上次在这里栽了跟头既可气又
可笑,小小的三幻庄竟然让自己永难忘怀。
  他站在山坡上看了—会,正要下山,忽见一道人影闪电般扑向三幻庄。方永心中一动,
好家伙,江湖上还有这么厉害的人物,我怎么没听说过,他急运“慧目”看清对方。自言自
语道:“这就不奇怪了,他定是得了什么奇缘方才有此成就。”
  化虹问“谁?”
  “何元录。”方永淡淡地说。  
  柳凤道:“我们快去看看吧,说不定何元录也去找三幻庄的麻烦呢。” 
  方永点头,三人随后追上。
  三幻庄主朱子布正在太师椅上养神,忽觉不对劲,睁开眼,见何元录的手正放在他头顶
上,不知为什么,他竟然怒不起来,浑身懒洋洋的,但心却急速下沉,知道自己的内力正在
逐渐成为人家的杀人手段,转眼之间,他的血仿佛被吸干了一样,再也没有力气了。
  何元录笑道:“朱庄主,你总算知道与我作对是什么下场了吧?”
  朱子布哭丧着脸,仿佛被霜打了一般,说不出话。
  何元录在他身边转了一圈,得意地笑起来。
  这时,一阵阴风吹来,他一抖,知道朱奇来了。然而进来的却是冰儿,何元录一下堵住
他的去路,嘿嘿笑道:“小子,你的忠心只能到此结束了。”
  冰儿微一惊,立时镇定下来,冷笑道:“原是何教主,你把我家庄主怎么了?”
  何元录向前一挪,本想说什么,可冰儿一式“花开千朵”晃出数个掌影闪电般劈过去。
别看他年纪轻轻,掌力冷脆却足可碎石断金。何元录冷“哼”一声,微微侧斜,一掌迎了上
去,“嘭”地一声,冰儿惨叫飞出,看样子活不成了。
  这下惊动了三幻庄。朱奇第一个来到院内。
  何元录与他对峙着。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朱奇道:“上次放过你,没想到会有今天的惨祸。”
  何元录笑道:“上行日月,下走江河,互不相犯,谁让你自寻烦恼呢?这也好,让你知
道何某人不是可以侵犯的。”
  朱奇冷冷地说:“今日之后,江湖上不再会有你了,你做好准备吧。”
  何元录哈哈大笑起来。
  朱奇右手突伸,在何元录面前一晃,现出许多绿色的手来,正是“幽谷满音”无上绝技。
何元录身向下蹲,摇晃两下,如一缕青烟外逃。朱奇大喝一声,“老君开炉”双掌向左一摆、
猛震。何元录急忙轻身如羽,顺着朱奇的力道向外飘荡。可是,朱奇的内劲变化不定,原来
的斥力忽地变成吸力,他连忙定身。在这瞬间,朱奇右掌立起,一道绿色劲气由手升起,骤
然臂出,何元录万般无奈,只好提聚全部功力迎击他的内劲。“哧”地一声,内劲四溅,划
出许多绚烂的色彩。朱奇后退了几步,何元录却踉踉跄跄靠到墙上,喘息不定。
  朱奇说:“你总该相信今天是你的末日了吧?”
  何元录狞笑道:“不一定,何某人来去自由,要走谅你也拦不住。”
  朱奇轻轻说:“你不妨走走看。”
  何元录大呼一声,人如箭射,把内力提聚掌上,孤注一掷,猛推过去,朱奇并不退让,
也有意一决雌雄,双掌半抱圆迎上去。
  轰!一声闷响,四周的房屋全被震塌,尘土飞扬。
  这一次两人都受了致命的打击,竟是两败俱伤。口吐鲜血。灰尘披在他们身上,都成了
泥人。
  何元录狞恶地骂道:“小子,与我作对,你也没有得到什么呀!”
  朱奇确是很后悔,但是晚了,什么都消失了。他自认是千年罕见的武学奇葩,枯萎了。
  他两眼闪动着绿光。
  方永见他们摇摇欲坠,走到近前。
  何元录见了方永,后悔地说:“可惜我不能收拾你了。”
  方永笑道:“那好说,你可以把你想象成我,把朱奇想象成你。”
  何元录嘿嘿笑起来,那声音实在令人毛骨悚然。
  朱奇注视着方永,两眼一眨一眨,方永觉得奇怪,这小子何以这么看我?他也一眨不眨
眼地盯着朱奇。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
  朱奇看方永,是羡慕、嫉妒,自己快要到另一个永恒的世界去了,那是没有色、香的长
夜,而他,这么个其貌不扬的人却可以好好地活着,实是天道不公。而方永看他却多半是好
玩,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功利心。
  两人对视了片刻,方永忽觉眼发酸、流泪,有些睁不开,而朱奇眼里的绿光却仅仅暗淡
了。
  方永突觉眼睛一阵跳动,突然一闪,又重见光明,朱奇眼里的绿色至此消失殆尽。
  方永大喜。这真是奇迹,光明又回到身边。
  他哈哈一阵狂笑,对朱奇不住地点头。过了一会儿,他说:“你对生命非常留恋我能看
出来,让我把你救活吧?”
  朱奇大是感激,不住地点头。
  方永替他疗伤,足有半个时辰,朱奇终于恢复了健康,但他的功夫却永远地失去了,他
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儒生。他向方永鞠了一躬,慢慢离去。
  何元录道:“也救救我吧,生总比死了强。”
  方永笑道:“对人,我的态度不总是一个样,你罪孽深重,作恶多端,人人皆曰可杀,
我即是救了你,也难免有被碎尸的下场,你还是从此入地狱吧。”
  何元录气极,一口气没上来,便伸腿归阴。
  方永把那些被三幻庄迷失心智的人叫来,一一使他们恢复本来面目。
  胡宁等人正冲方永施礼。
  李心的脸上露出笑容。
  化虹走过去与他诉说衷肠。
  胡宁喃喃道:“不知她在哪里?”
  方永说:“你心中的人儿离此不远,快去寻她去吧。”
  胡宁兴奋之极。
  方永叹了一口气,说:“我也该回南海了。”
  片刻之间,三幻庄上的武林豪客们一走而光。
  蔚蓝色的天空出现了一朵向南飘荡的白云,越飘,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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