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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天铁血旗》
作者: 兰 立

第 八 章  杖下留情




  竺瑞青在惊怒惶急之下,不顾一切的将小银蛇从掌上扯了下来,这一着可是大错特错,
反使小银蛇浑身之毒,在他一扯之际,全都射了出来。
  这么一来竺瑞青那里还承受得住,当场昏倒在地上,马萍儿一见,花容失色,一声惊呼,
扑了上去。
  却见竺瑞青一条左臂,已肿起两倍那么粗,且有四条黑线,正在沿臂直升,速度十分惊
人。
  马萍儿一见,那敢怠慢,芳心虽惊骇万分,却仍十分镇静,只见她,迅捷无比的从手腕
上脱下“凉玉钏”,给持在竺瑞青左掌伤口上。
  罕世异宝,究是非同凡响,“凉玉钏”只与伤处一触,那四个小黑点,立即乌水迸射,
沿臂迅速上升的黑线,也立即降了下来。
  此刻,四老爷串铃飞舞,已将老化子万铁皮逼得节节而退。老化子一招之失,被逼处下
风,这可是他万料所不及的事。
  老化子他本以为,凭他那一身神出鬼没的绝项轻功,以及凌厉诡谲,刚柔并济的一百零
八招“龙蛇杖法”,用以对付黑道中的三妖四怪,纵然不能稳操胜算,也决不会差到那去。
  那知,他一时大意,竟被对方抢尽先机,步步紧逼,使他始终缓不出一步手脚来施展
“龙蛇杖法”。
  老化子万铁皮这一刻,真是又惊又怒,悔恨不已。
  一旁的臭嘴化子,见师父落了下风,有心出手相助,让师父缓一缓手脚,又怕师父责怪,
不该壤了他的名头,而美髯翁与萍儿,又正在施救昏迷的竺瑞青,无暇兼愿。
  终於,臭嘴化子想到了小黑子,有心出手,自可转危为安,可是,厅中似乎没有看到小
黑子的影子。
  臭嘴化子掠目一扫,却见小黑子躲在大厅角上,目注地面,身子索索抖个不停,像发疟
疾似的。
  臭嘴化子心中大奇,这一路之上,他已知小黑子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浑人,唯一害怕的
就是肚子饿。
  加今,不知他现在怕的什么!
  臭嘴化子纵前叫道:“小黑子!你干什么?”
  小黑子缩在墙角里,一直抖个不停,臭嘴化子可以清楚的看到他那裸露的身子,汗毛根
根直竖。
  只见他伸手指着一张椅子下面,口中“哎………哎!………”的半句话也没说出来。
  臭嘴化子循他指处望去,却见椅子下面,原来竟是被竺瑞青从掌上扯下来抛在那的小银
蛇。
  这时小银蛇,牙断毒尽,再被竺瑞青一抓一摔,早已是半死状态,软绵绵的躺在那,动
也不动。
  敢情,小黑子天不怕地不怕,他最怕见蛇,看到了蛇一身都软了,半分力气都没有,他
那里还能打架?
  臭嘴化子想不到他竟会怕蛇,而且还是一条将死的蛇,遂轻声道:“小黑子!我将蛇收
了,你赶快来替下我师父,你愿意吗?”
  小黑子啊!啊!的连连点头。
  臭嘴化子明知小银蛇牙断毒尽,已不能咬人,究因此蛇过毒,纵令如此,他也不敢以手
贸然去抓。
  只见他从腰下要饭袋中,掏出一双竹筷,挟住小银蛇的七寸,连筷子一起又丢到要饭袋
里。
  小黑子一见臭嘴化子收去小银蛇,立即恢复了原有的精神,提起铁棒,正待赶前去接应
老化子。
  忽听那四老爷一声怪笑道:“臭化子!到武夷山来吧!四老爷替你看好了一块地,风水极
佳,不让你死个好地方,你死后岂能瞑目?”
  说毕,四老爷腾身一纵,就待退出店去!
  就在他身子纵起的刹那,倏听风声飒然,一条铁棒,带着一股覇道异常的厉风,已迎头
击落。
  四老爷纵势未衰,正好迎了上去,这一见心中不禁大吃一惊,忙打千斤坠将身子刹住。
  可是,悬空的身子无处借力,依然无法闪避铁棒威猛无俦的击落之势。
  从那铁棒带起的骇人啸声风中,四老爷已知这一招确是非比等闲,手中串铃极轻,不能
与这铁棒硬接硬抗!
  火急燃眉,已不容他多作思虑,万不得已只得抬起左掌,硬接小黑子铁棒威猛无俦的一
击。
  铁棒粗如儿臂,在天生神力的小黑子双臂猛挥之下,劲道自是非同小可!四老爷抓是抓
住了,身子却被击坠落地,腕处更是一阵剧痛,通体冷汗频冒,四老爷心知腕骨虽未断,腕
骨节处一准被震得裂了开来。
  四老爷隐身回首,见阻袭他的竟是那小黑子,他曾听二先生说起过小黑子武功十分了得,
如今一见,果然非虚,不禁发慌。
  但是他亦知小黑子愚笨十分且畏蛇,遂假意伸手往怀中一掏,厉声暍道:“畜生!你再
敢动 ?四老爷放蛇咬你!”
  小黑子一听到蛇,骨软筋酸,魂都飞了,那里还敢二次出手,四老爷话声未落,耳听杖
风又起,老化子竹杖又已递了过来!
  四老爷侧身横跃,只避不接,因为他知道他与老化子的武功,相差有限,适才一时侥幸
抢先出手,方始占到上风。
  如今非但形势颠倒,左腕且已受伤,一旦相拚,定然不敌,不接招乃为上策,却听他冷
哼一声道:“原来你们这些自命侠义的人,也是以多为胜的无耻之辈!”
  老化子适才一招之失,被逼落下风,心有不甘,这次正想抢先攻击,一洗前耻,那知反
被对方一语扣住,使他无法出手。
  老化子心中一怔,忙收跃开,哈哈一笑道:“四老怪,别尽捡好的说,那块风水极佳的
地方,是为你自己看的,若不让你死在那里,就没味了,老化子今天暂饶你一命,成全你的
心愿,不过,据老化子看,武夷山中,无地不佳,若是埋了人,后世不变蛇准变狗,老化子
玩蛇打狗,你老怪总会有得受了!
  四老爷眼看一语将老化子扣住,却也不敢多事停留,那管他出言挖苦,药箱也没提,纵
身就走。
  老化子何以如此轻易的将他放走,敢情他已瞥见竺瑞青被萍儿以那“凉玉钏”救醒过来,
显然已无大碍,乐得卖个人情,放他一马?
  店中经此一闹,客人全都跑光,那里还有什么生意,桌椅碗碟且打掉不少,损失惨重,
掌柜的哭丧着脸,却不敢说话。
  美髯翁见竺瑞青已脱险境,心中甚喜,遂摸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作为赔偿店中的损失。
  掌柜的接过一看,数目极为可观,纵然将店中家俱全都捣毁,也用不了这许多,不禁眉
开眼笑,千恩万谢,遂殷勤的招待美髯翁等就在店中住宿。
  且说那子鱼道人,领着两位师侄晓行夜宿,这日已进入闽省,来至浦城,过了浦城就要
进入武夷区。
  因为这次要会的是武林四怪最为狭猾阴险,与武功最高的二人,大敌当前,身为武当第
一高手的子鱼道人,却也不敢造次。
  於是子鱼道人就领着两位师侄,就在浦城歇息了两天,一来是恢复连日来急急赶路的疲
劳,其次则是置办乾粮,购备防蛇的雄黄药物。
  这日诸事齐备,天入夜,子鱼道人就吩咐两位师侄回房歇息,准备养足精神,天明好赶
路进山。
  时约二更光景,屋面上忽地传来夜行人衣袂飘风之声,练武之人最是警觉,白阳道人闻
声惊起,心想:好贼子,我们人没进山,你们人就找来了!
  白阳道人瞟目看另一杨上青阳道人亦已睁眼坐起,可是,隔房的师伯子鱼道人却似毫无
动静。
  在没有得子鱼道人的吩咐前,他们可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他们显然已进入四怪老巢武夷
山的势力范围之内。
  蓦地,那夜行人又从另一个方向奔了回来,居然就停在他们所住的屋面上,彷佛正在寻
找什么?
  白阳青阳二位道人心中大震,这不明显的找他们来了吗?可是,隔房的师伯子鱼道人,
仍然没有动静!
  白阳道人心中大奇,认为师伯子鱼道人,总不至毫无警觉,可是,何以会让这夜行人如
此来去耀武扬威而不现身呢?
  以子鱼道人那脾气决不会忍耐得下,终於,白阳道人想到,师伯莫不是来不及关照,已
经追出去了。
  於是,白阳道人朝青阳道人一使眼色,一个打从门口,一个打从窗子,双双掩了出去。
  当他们掩出探望屋面上时,却见屋面上空空如也,那有什么人影,就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敢情人家早走了!
  白阳道人舆青阳道人双双一怔,因为这黑影身形瘦长,对他二人来说,是如此的熟识,
分明就是他们数千里追踪的人影一模一样。
  白阳道人心中暗骂道:“好淫贼!在这种地方,还要干这无耻勾当!”
  果然他这暗中骂声未毕,那黑影已朝一间庭院中跃了下去,白阳道人一见大怒,赶忙一
声厉喝,身子随急纵了过去。
  白阳道人突然的一喝,那黑影似感到十分惊异般,又从那庭院中一纵跃起,却见二条黑
影已追进身来,当他发觉这两位黑影,原来是白阳与青阳道人时,不禁阴恻恻的哼了一声。
  可是,那二位道人与那黑影正面相对的刹那间,发觉那黑影一身玄色夜行装,玄巾蒙面。
  一点不错,正是他们心目中揣想的蒙面采花贼徒黄蜂甘欺天那老贼,白阳道人不禁恨恨
的一哼,骂道:“无耻老贼,淫行依然不改,今天就要你报应临头!”
  随着骂声,白阳道人已腾身纵起扑了上去,左掌右抓,施展的竟是武当绝艺“擒龙手
法”。
  白阳道人曾数度与黄蜂甘钦天交手,熟识对方武功深浅,故此一上手就施展开本门拳掌
绝艺,准备一下就将对方擒住,根本就不容他有缓手的机会。
  那知,身子凌空飞扑,眼看对方已罩在双掌势力范围之下,已无从隐避,却见他毫无惊
慌之态,镇静异常的抬手拍出一掌,口中并冷笑一声,骂道:“老杂毛!你找死!”
  那黑影掌出阴风骤起,狂飘怒卷,看似随意的一掌,威力竟是异常狂猛,而且风寒砭骨,
阴冷惊人。
  白阳道人一见大骇,居然不敢硬接,赶忙提气一个翻身,倒纵而回。
  白阳道人稳身一看,对方并没有追击过来,可是,他心中惊异的程度,决非笔墨所能形
容。
  因为从对方适才这一掌看来,非但掌法惊奇,凌厉无比,其功力且似较他高出许多,他
心中又怎不大感惊异。
  他想不到仅仅半月之别,黄蜂甘欺天居然学会了这么一套威厉的掌法,连功力也增进了
这许多!
  却听对方从鼻孔中进出嘿嘿两声冷笑,阴恻侧的道:“你们这两个老杂毛,若再不识趣
趁早走开,别怨我姓甘的心黑手辣!”
  白阳道人本以为是他们认错了人,当前这玄巾蒙面人并不是他们所熟识的黄蜂甘欺天,
而是另外一个武功高强的人,只是身材十分相像而已。
  如今,对方居然自承姓甘,声音又完全一模一样,这么一来还有什么可疑的呢?
  白阳道人心中虽感惊异万分,可是,看到对方并没继续击过来,又不禁暗自思忖道:这
老贼莫不是那里偷学到这么一招半式,凌厉烕猛的掌法,特来吓唬人,这要是当真被他唬住,
日后就没脸见人了。
  白阳道人此一想法,也不能说他不无道理,因为仅仅半月之隔,错非他有甚奇缘巧遇,
要不纵令他那里偷学到一招半式举世绝学,其功力又怎能精进如斯。
  然而,他不相信苍天没眼,竟会让这种为害人间的万恶之人,反而会受到灵物的照顾。
  白阳道人遂也一声冷哼道:“要贫道师兄弟离开不难,你必须从此断绝此伤天害理的无
耻淫行,贫道师兄弟将永不和你为难!”
  那玄衣蒙面人似乎刚发觉对方已知道他此来的目的般,微微感到一震,怨毒的冷然一笑,
道:“原来你这两个老杂毛是活得不耐烦了,放着天堂路不走,偏往地狱门里钻,我姓甘的
今天就成全你们吧!”
  玄衣蒙面人语音方落,没见他蓄势作态,一个身子突然平飘丈余,直欺而至,其身法之
迅捷,简直无法形容。
  只见他双掌一张,疾递而出,分袭白阳与青阳二位道人,出手既快,招式又奇,而且一
出手就是凌厉惊人的杀手毒招。
  白阳与青阳二位道人一见,齐都大惊失色,对方一出手,已显示出他根本就不是黄蜂甘
欺天。
  因为对方非但功高艺绝,其武功路子,且与黄蜂甘欺天完全不一样。
  尤其他这一手“追风逐电”的绝顶轻功,更是美髯翁独步武林的绝学,怎不使二人惊骇
万分。
  可是,二位道人出身武当名门,武功也非泛泛可比,且出道数十年,打斗经验俱都十分
丰富。
  他二人心中虽感惊骇万分,究竟还不至於闹得手足无措,於是二人急急出手,避招袭敌,
就在屋面上,双战玄衣蒙面人。
  只见三条人影六掌翻飞,激烈的斗在一起,眨眨眼间,已对拆了七八个回合。
  那玄衣蒙面人似没想到二位道人具都这般了得,若不施展平身绝学,还不易将二人打发。
  为求速战速决,玄衣蒙面人遂於激战中,曲指连弹,但觉缕缕阴风劲气,如电般随指疾
射而出。
  二位道人心中正在暗自庆幸,合二人之力,居然能将对方敌住,那防到玄蒙面入已然暗
下毒手。
  陵听划空传来一声厉喝:“白阳!青阳!速退!”
  喝声虽急,二位道人却避已不及,双双被阴风劲气袭中,倒在屋面上。
  玄衣蒙面人虽将二位道人点倒,却知二人尚不至就此送命,因为那一声厉喝,叫得正是
时候,二位道人虽没及时避开,却已避过要害。
  故此,玄衣蒙面人一见二人倒下,立即又曲指朝二人弹了两弹,准备将二人送入“阴曹
地府”。
  就在他那阴风劲气,如电射出的刹那间,院听一声厉暍:
  “孽畜!敢尔!”
  紧接着一股强猛无匹的厉风,有如排山倒海般涌至,硬将那两缕阴风劲气,吹刮过一旁。
  随着厉风的消逝,却见一个矮小的人影在白阳与青阳二人身上迅捷的一转,拍点了两下,
方始停下来,面对玄衣蒙面人。
  只见他高不满四尺,年近古稀,一把及胸美髯,穿戴着一身整洁的道冠道袍。
  身后则背着一柄宝剑,剑身特长,几将拖地,敌情这及时赶至的正是武当第一高手的子
鱼道人。
  却听子鱼道人冷冷的道:“你是沙素灵那老妖妇的什么人?”
  玄衣蒙面人见到子鱼道人,那矮小的身裁时,心中就不由想笑,想起适才那排山倒海似
的厉风,心中不过微微一惊。
  因为子鱼道人身材矮小,看不出老,在他认为比白阳道人大个十来岁,已经很了不起啦,
他那里想得到会是武当派的第一高手子鱼道人呢?
  如今,一听子鱼道人,开口就点破了他的出身这才使他心中感到惊怯不已,但他自恃武
功了得,那将子鱼道人放在眼里。
  随见他也冷哼一声,道:“你管我是她什么人?”
  他口中说着话,暗中又复提气朝子鱼道人弹了一指。
  他这样暗中偷袭,确是无声无息,可是,子鱼道人身为武当第上高手,岂是常人可比。
  但见他哈哈一笑,长袖挥处,狂飚骤起,将对方偷袭的一指阴风劲气,吹刮得无影无纵。
  却听他道:“你不说,道爷也能知道,你方才露的一手“追风逐电”的轻功,分明是美
髯翁马大官人独门轻功绝学,从这一点,道爷就知道你这畜生,必是马大官人门下叛徒,那
忘恩负义的甘茂亭!想不到这一切全是你这畜生所为………”
  玄衣蒙面人通体一颤,倏然一声怒喝,叫道:“住口,你这老杂毛那里钻出来的,满口
胡言乱语,敢是活腻了吗?”
  子鱼道人仰首打个哈哈,摸摸背上几将拖地的长剑,笑道:“看到道爷身背三尺八寸的
拖地长剑,而不知道爷为何许人,也枉你在江湖上跑跑啦!”
  玄衣蒙面人一听“三尺八寸,拖地长剑”八字,似已惊觉到对方是什么人,但听他嘿嘿
一声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自命武当第一高手的贼道,就凭你难道还想吓唬我吗?
今天叫你识得小爷的厉害。”
  他说话时,手已摸向腰下革囊中,语毕手中,手上已戴上了鹿皮手套,紧握着一条一丈
五六长短,微微弯曲加钓鱼杆的怪兵丑。但见他猛然一挥,蓝光莹莹,腥风扑鼻,敢情这怪
兵刃上还淬有剧毒。
  看到这怪兵刃,对方纵然蒙面巾未除,也可知道这人是甘茂亭无疑,因为这正是甘茂亭
所使的毒蝎鞭。
  甘茂亭何以突然在此浦城出现?
  原来阴谋陷害竺瑞青,当真是他主谋。
  於马家大院中一战,他已认清了竺瑞青,他惊奇竺瑞青居然没死,且学得一身惊人绝艺
归来
  明知非其所敌,只有请师父出马!
  那知,竺瑞青一时大意,伤在白婆婆手中,此事甘茂亭等自是不知,还只道他畏惧隐藏
起来了!
  甘茂亭以为竺瑞青畏惧他师父鬼婆婆沙素灵,隐藏不出,却不知他一时大意,已伤在白
婆婆手中。
  甘茂亭差人四出打探,始终得不到竺瑞青的一点消息,就连马萍儿也无影无踪,不知去
向。
  於是,甘茂亭心生一计,伪制了许多面小的“铁血旗”,夜出探花,事毕杀人灭口,留
下铁血旗一面,嫁祸於他。
  甘茂亭初时心意,是准备将竺瑞青给逼迫出来,追踪杀害,那知竺瑞青一连月余,始终
没见出现。
  甘茂亭心想,无毒不丈夫,索性干就干到底,遂大偿其采花兽欲,也为竺瑞青制造了更
多更重的罪名。
  当然,这不是单独他一人所为,他有时利用爷爷与外公来做他的替身,那白麒鳞与他本
是好友,亦曾与他双出干这无耻勾当。
  竺瑞青海外归来,台州府衙自行投案,甘茂亭听得消息,立即与他爷爷外公商量,着二
老前站打探,他则飞书驰报师父鬼婆婆沙素灵,请师父即速赶来,随后,他也跟踪而来。
  途中,甘茂亭与爷爷外公相遇,得悉一切经过始末,遂随那四怪的二先生,进入武夷西。
  日前,打从这浦城经过,曾遇一绝美少妇,甘茂亭惊为天人,他食髓知味,早巳不克自
制。
  只可惜,当天他们并没在城中留宿,连夜就进了武夷山,事后甘茂亭越想越不是味,遂
托词外出,赶回浦城。
  尝日甘茂亭匆匆一瞥,地点已不复记忆,好不容易让他找到了,偏又遇武当白阳青阳二
位道人与他捣蛋。
  这一刻更跑出个武当第一高手的子鱼道人来,他怎不惊怒交集,遂将毒蝎鞭抽了出来。
  子鱼道人一见那毒蝎鞭,确是寰宇中罕见罕闻的怪兵刃,且闻腥风扑鼻,更知其淬有剧
毒,却也不敢过於大意,忙暗中提神聚气。
  但他仍哈哈一笑道:“你这畜生若不及早悔悟,纵然今夜道爷网开一面,饶你不死,日
后你也将遭致恶报!”
  甘茂欺一听大怒道:“你肯饶我,小爷今天还不肯放过你呢!”
  语音甫毕,甘茂亭已怒挥毒蝎鞭,狂扫而至,毒鞭挥舞,腥风弥漫,端的十分骇人。
  子鱼道人一声大笑,腾身纵起,倏听“铿锵”一声,随见碧虹电闪,子鱼道人手中已握
着一柄碧光闪耀,三尺八寸的长剑。
  子鱼道人此剑名“碧霞剑”,长有三尺八寸,虽非上古奇珍,也是一柄断金切玉,锋利
无比的宝剑,亦是武当派当年镇山之宝。
  事因子鱼道人身材矮小,其师惟恐其功力不及其他师兄弟,特将碧霞剑赐他,以补其功
力之不一足。
  那知,十余年后,子鱼道人潜心练剑,苦修功力,反凌驾同门师兄弟之上,有此碧霞剑,
更助其烕势,终被尊为武当第一人。
  可是,碧霞剑的长短,几与子鱼道人的身高相约,他怎能於肩头将此长剑拔出呢?这显
然有些不近情理。
  原来,他并不是拔,而是按,他只在机簧上一按,碧霞剑立即弹了出来,子鱼道人纵势
未衰,顺手就将碧霞剑接在手中。
  子鱼道人不知甘茂亭手中毒蝎鞭是什么兵刃,但却知淬有剧毒,不敢以身手相碰,可是,
手中碧霞剑,却於眨眼之间,施展开武当绝艺九宫连环剑法,一气攻出七招,其中就有四招
剑鞭相触,但是对方毒蝎鞭居然毫无伤损,不禁使子鱼道人心中大为惊愕不已。
  碧霞剑切金医玉,锋利无比,居然削不断对方的兵刃,怎不使子鱼道人大感惊愕,看他
毒鞭挥舞,劲韧异常,非金非铁,究不知何物所造。
  甘茂亭见那子鱼道人居然一心想削断他的毒蝎鞭,心中不禁好笑。
  当年鬼婆婆沙素灵取这毒蝎鞭时,亦曾大费周章,万里迢迢,借来一柄前古宝刃,耗了
近旬日工夫,方将万年毒蝎尾部割了下来,如今子鱼道人竟欲削断他的毒蝎鞭,岂不等於做
梦!
  甘茂亭十分阴险,一旦发觉子鱼道人有此心意,立时将计就计,以毒蝎鞭直往那碧霞剑
上送去。
  临到与那剑锋相触时,突然卸去手中真力,使那毒蝎鞭倏忽间软了下来,有加一条死蛇
似的,与剑锋一触,随即弯转过来,袭击子鱼道人。
  子鱼道人於武林中极俱声誉,今夜与甘茂亭这般小辈拚搏较量,已然有失身份,想不到
还要动用他的成名兵刃,三尺八寸的碧霞剑,纵令他将甘茂亭伤在剑下,面上也是无光。
  故此,他没打算要甘茂亭的性命,只想将他的兵刃削断,拆辱他一番也就算了。
  那知,事与愿违,反因此险险着了道儿。
  因为那毒蝎鞭的鞭梢上,有一只毒钩,弯转袭击,就好像一个蛇头似的,既毒又疾,使
人防不胜防。
  子鱼道人未防及此,竟危乎其危的被那毒钩袭中面门,这还是子鱼道人个子矮小,占了
便宜,要不他准难逃此却。
  原因是毒钩之毒,盖世无双,沾人即死。
  伧促间,子鱼道人长剑上,身子反蹲了下来,那毒钩正好从他道冠上扫过,惊险万分。
  子鱼道人虽说侥幸避过,却也骇出了一身冷汗。
  至此,子鱼道人那敢再稍存大意,倏然一声长啸,剑把一抖,招式顿变,但见他剑尖颤
动,忽如万颗碧光寒星般,弹射而出,只一招就将毒蝎鞭封了出去,且将甘茂亭逼得连人带
鞭,纵上半空。
  甘茂亭一身艺业,十分博杂,除了家学渊源外,并得外公假善人武焦指点,随又拜在美
髯翁门下学艺,虽没学去美髯翁的成名绝学“雷电七鞭”与“风雨八剑”,究竟受益非浅。
  事后,他又得鬼婆婆沙素灵垂青,传以浑身绝艺,故此,他的一身成就,亦非常人可及。
  这时,他虽被子鱼道人逼得腾空飞起,鞭势却是丝毫未缓,但见他凌空一个转拆,怪叫
一声,连人带鞭,猛扑而下。
  甘茂亭他人还在两丈来高,长鞭已然带起一股腥风,狂卷而至,威势端的非比等闲。
  子鱼道人适才只是一时大意,方始险着道儿,岂能还不知警惕,他身为武当第一高人,
自非浪得虚名之辈,但见他一招“举火撩天”,碧霞剑反撩而上,硬接甘茂亭凌空一记猛扫。
  鞭剑相交,“铿铿”一连数响,相互激荡,势道非常骇人!
  一旁的白阳与青阳二位道人,经子鱼道人及时解救,早巳苏醒过来,看到二人这一记鞭
剑相交之势,齐都不由神授目夺,咋舌难下。
  此刻,甘茂亭又已落下屋面,子鱼道人既知他加此了得,为了顾全本身的名望身誉,手
下再不容情,身子立如行云流水般,欺近前去,宝剑疾若风发,刷刷刷一连数剑,猛攻而上。
  甘茂亭手中毒蝎鞭,长有一丈五六,利於远攻,却最忌近搏,一旦被子鱼道人欺近身来,
就知不妙,赶忙旋身疾退,回鞭卷扫。
  那知他这一退,立处被动地位,竟被子鱼道人如影附形般,紧随身后,长剑碧虹,更是
不离他的后心。
  甘茂亭这一惊诚非小可,速速指向曲弹,以幽灵指阻止子鱼道人的追袭。
  子鱼道人识得幽灵指的厉害,但却不惧,可也不敢过於接近。因为他并没有一定要将甘
茂亭置於死地不可的欲望。
  然而,他这稍一迟缓,甘茂亭已旋身纵出了三数丈远,回身冷笑道:“老杂毛,有种的
随小爷进武夷山,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子鱼道人打个哈哈道:“别以为武夷山能吓得了谁,贫道天明就进山!”
  子鱼道人口中虽如此说,心中可是咚咚直跳,他以为甘茂亭既邀他进山,其师鬼婆婆沙
素灵,也必在山中。
  四怪的二先生与四老爷已够他应付的了,如若再多出个鬼婆婆来,事情就实不堪设想。
  何况,鬼婆婆沙素灵身为幽灵教教主,教中高手加云,他总不会一人来此,心中更觉此
行凶多吉少。
  甘茂亭一听子鱼道人答应爽快,遂道:“好!我们山中再见吧!”说毕,立即回身疾纵而
去。
  此刻,星残月隐,已近黎明时分,甘茂亭一阵急奔,天色微明,已离开浦城十数里地。
  忽觉身后步履微响,似有人跟踪他一般,甘茂亭猛一回首,曙色中,身后那有什么人,
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甘茂亭听得十分清楚!明明是人的脚步声音,何以不见人影,难道在这黎明时分,还会
有鬼吗?
  甘茂亭虽不信神鬼之说,但他究竟作恶多端,心里倒底感到害怕,猛然一怔,汗毛根根
倒立而起,赶忙又转过头来,正准备全力奔驰。
  就在他转过头来之际,突见一个高大的胖和尚,一摇一摆的,在他身前三四丈远处,正
与他同一方向,往武夷山中走去。
  甘茂亭这一惊更非小可,因为他一路奔来,头前那里见到有这么一个胖和尚,要说他迎
面而来,还有可能,如今既是同一方向,怎不使人感到万分惊异,难道他是地下钻出来的?
  甘茂亭一连两三个起落,已来到胖和尚身后,胖和尚似无所觉般,依然大摇大摆着往前
走去。
  甘茂亭心想:管你是人是鬼,先赏你一记“幽灵指”再说,於是暗中提足真气,猛然一
指,朝胖和尚背后“灵台穴”上弹去。
  眼看一缕阴风劲气,已堪堪袭中,突然见那胖和尚大袖一摆,恰好将那缕阴风括过一旁,
身子顺势也转了过来。
  且听他哈哈一声大笑道:“畜生!好大的狗胆,居然敢暗算佛爷。”
  甘茂亭闻声一怔,抬眼见胖和尚圆圆的脸上挂着两只长长的耳朵,挺着个高耸的大肚皮,
骂声虽厉,脸上笑容依然,就像是尊笑面石佛,敢情这来的正是少林寺中的长老笑面禅师。
  甘茂亭见他胖胖的身子,旋转时却极为轻便,而且大袖挥起,劲风激荡,已知老和尚武
功定然了得。
  但却不知他还是当今少林寺中数一数二的人物。
  甘茂亭一旦发觉胖和尚武功高强,就知道适才跟踪身后的一定是他,遂嘿嘿一声冷笑骂
道:“老秃驴,你身为出家人,且是武林中的前辈,居然如此装神弄鬼,戏弄於人,你就不
怕被人耻笑吗?”
  笑面禅师适才露的一手移形换位,上乘武学,乃是含有示威之意,存心让甘茂亭事先获
知他身怀盖世绝学,不致对他过份无礼。
  那知,甘茂亭自命不凡,非但不知敬畏,且出手就是毒招,开口就是恶语,所言虽将笑
面禅师敬为长辈,词意却全属讥讽。
  笑面禅师虽感弄巧成拙,心中却不禁恼羞成怒,但他介哈哈笑道:“孽畜!你不知敬老
尊贤,想是要自讨苦吃了!”
  甘茂亭哼了一声道:“小爷说你是武林中前辈,就以为你真有什么了不起吗?别在小爷
面前倚老卖老,小爷可没将你放在眼里。”
  笑面禅师笑道:“既然如此,你何妨出手试试,佛爷跟踪至此,也就是想看看你长鞭上
的功夫如何?佛爷一生少用兵刃,就空手接你两招!”
  甘茂亭闻言一怔,原来他与子鱼道人一战,老和尚已然见到,将从浦城跟踪来的,遂冷
笑道:“原来你们僧道一夥,轮番与小爷为难,你以为小爷疲累好欺吗?让你知道小爷的厉
害。”
  毒鞭一挥,腥风骤起,笑面禅师一遇腥风,心中就不由大震。
  诚然,甘茂亭与子鱼道人浦城中月夜一战,笑面禅师确会见到,远远的他见子鱼道人一
上手就撤出“碧霞剑”应敌,心中大惑不解,还只道甘茂亭武功极高,子鱼道人不敢过份大
意。
  随见甘茂亭的鞭招,虽也算得上凌厉威猛,但在他们这一批武林中顶尖人物的眼里,亦
不过尔尔,还不致就要动用兵刃。
  紧接着,又见子鱼道人遇险,被甘茂亭的毒蝎鞭转弯袭去,心中更感惊异不已,他心道:
“这一招若是我,手一抬就能将鞭梢抓住,何至於闹得手忙脚乱。”
  如此一来,子鱼道人在他笑面禅师眼中看来,不过是浪得虚名,毫无真才实学之辈,他
心想:“待我来将他鞭夺下,我笑面禅师之名,无形中就比你子鱼道人为高。”於是他就随
后跟了下来。
  如今,甘茂亭鞭起蓝光莹莹,腥风扑鼻,笑面禅师方知鞭上淬有剧毒,所想全错,心中
凛震未已,对方长鞭已然及腰。
  笑面禅师若是只想闪身回避,自是绰绰有余,实因适才曾出口大言,一旦纵身闪避,岂
不被对方耻笑。
  万般无奈,笑面禅师只得双足一点,倒翻而起,变成了脚上头下,只见他大袖一挥,反
卷向狂扫而至的毒蝎鞭,他这虽然也是属於闪避,但却含有夺取对方兵刃之意。
  笑面禅师心想,鞭上虽有毒,不能用手夺取,以大袖将它卷住,抢夺过来,岂不是一样。
  那知,毒鞭卷是被他卷住了,却听嘶的一声,大袖反被撕下了一大片。
  这一来,不禁大出笑面禅师意料之外,他那知毒蝎鞭上满是细加牛毛的倒钩,一时不察,
反着道了。
  笑面禅师一招未已,竟被甘茂亭将大袖钩毁了,不由他不恼羞成怒,仰天长笑一声,立
即反扑上去,双掌挥拍,狂飚骤起。
  甘茂亭听他笑声震耳,且隐隐有风雷之声,就知已将对方惹怒。随见他挥掌玫来,掌出
狂飕怒卷,烕猛无伦,赶忙挥鞭拒袭,并以“幽灵指”阴风劲气夹攻。
  笑面禅师身为少林寺长老,一身武功自是非同小可,尤其双掌上功夫更为了得,但见他,
双掌挥舞开,狂刮怒卷,潜力激荡,那怕什么“幽灵指”,甘茂亭的毒鞭也被他掌上潜力逼
住,难以近身。
  转眼之间,反将甘茂亭逼得连连退出三数丈远。
  甘茂亭一见“鞭”“指”齐都失效,就知对方武功确是高出自己太多,若不设法及早抽
身,势将难逃一死。
  甘茂亭心想及此,又退出了丈来远,脑中电似的一转,立见他举目远眺,笑面禅师身后,
并欢声叫道:“师父快来,这贼和尚偌大年纪,欺侮晚辈。”
  笑面禅师虽不知他是什么人,见他能使幽灵指袭敌,即知其定是三妖之首鬼婆婆的门人。
  如今听他欢声高唤师父,还只道他师父当真来了,尤其是他那欺侮晚辈四字,实在厉害,
心中虽恨怒难消,却不得不暂行撤掌收招,哈哈笑着转过身来。
  可是,身后来路上空空如也,那有什么人影。
  至此,笑面禅师方知上当,心中不由更形愤怒,数十年江湖阅历,居然还栽在这初出茅
芦的畜生手里,一旦传扬开去,他那里还有脸见人。
  於是,忙又回首寻找甘茂亭,却见甘茂亭急急加丧家之犬,早巳奔出二三十丈远去了。
  笑面禅师笑脸一哼,眉宇间已透杀机,心中暗骂道:“好狡滑的畜生,居然敢在佛爷面
前弄鬼,佛爷今天要你登天无路,入地无门!”
  笑面禅师心想未毕,已施展开绝顶轻功身法,追了下去,但见他身形施展开,迅捷如一
缕青烟般,不大工夫已逐渐的追上甘茂亭身后。
  甘茂亭总以为期侮晚辈四字,足能使笑面禅师感到羞惭,不至於再追赶他,那知,笑面
禅师,气量最狭,袍袖被撕毁,明显的已吃了大亏,这可是他近数十年来从没有过事,他岂
能就此甘休。
  甘茂亭一见他衔尾追来,心中不禁暗暗叫苦,除了使发全力奔逃外,毫无他法可想了。
  可是,笑面禅师非但武功比他强,轻身功夫也高出他许多,没半晌功夫,已被迫得首尾
相连。
  甘茂亭冷汗暗流,心中更是叫苦不迭。
  眼看甘茂亭已堪堪被笑面禅师赶上,就在这当口,忽听串铃“叮当”声晌,笑面禅师心
中一怔,循声望去,却见左面山峰斜壁的羊肠小道上,正有一白发银须的老人,在上面走着,
那老人离二人甚远,可是手中串铃“叮当”之声,却如同响在耳边,使人一听就知此老内功
精湛,非同凡俗。
  笑面禅师一见有武林中人出现,为顾全自己的声誉,心中虽有不甘,也只好停了下来,
暂行将他放过,因为,他总不能为此事而落个以大欺小的骂名。
  但他却也故作大方的哈哈一笑,道:“畜生,佛爷今天暂不与你计较,来日再找你师父
说话!”
  X X X
  笑面禅师口中的漂亮,心中仍然余愤末消,那手摇串铃的白发老人已不见,笑面禅师时,
又不由大为懊恼,不该如此轻轻放过甘茂亭。
  笑面禅师正在懊悔之时,忽视来路上出现三个人影,凝眸一视,竟是子鱼道人,领两位
师侄也赶来了。
  笑面禅师有意回避子鱼道人,又恐已被他看到,心生误会,而且这一次进入武夷山,独
闯四怪老巢三仰峰,虽说四怪已去其二,一个人实嫌人单势孤。
  若有子鱼道人这武林一流高手为伴,互相有个照顾,实力也强了一倍,何乐而不为?於
是,笑面禅师打消回避的念头,伫足相候。
  瞬息后,子鱼道人领着两位师侄,已奔至临近。
  笑面禅师打个哈哈道:“老纳正在想着,道长也该来了,那知心想未已,道长就出现了!
当真是巧得很啊!”
  子鱼道人停下笑道:“贫道也在想,禅师该也在不远了!”
  白阳与青阳二位道人趋前拜见毕退过一旁。
  青阳道人忽然拉了白阳道人一把,目注笑面禅师的右手大袖,白阳道人还没理会过来,
笑面禅师已然发觉了,脸上不禁微微一热。
  忙听他笑语自行解嘲的对子鱼道人道:“适才老衲为了一事,一时无法思解,正值心神
恍惚之际,忽闻鞭风飒然,从后偷袭,老衲没想居然有人如此斗胆敢侵犯老衲,立即回袖卷
去,意欲将偷袭之人长鞭夺下,岂知,那贼子的长鞭上居然有毒,而且还满缠倒钩,反将老
衲袍袖撕裂下一幅,使人大为气恼,本欲出手惩戒他一番,却因他是初出茅芦的后生下辈,
纵然将他毙了,面上也无光,遂只斥责了他几句,放他走了!”
  笑面禅师说来似乎天衣无缝,子鱼道人心中却也了了,因为笑面禅师出了名的量狭,吃
了这个哑吧亏,岂肯如此轻易罢手。
  但他心中也不无疑惑之处,原因是他知道笑面禅师说的是甘茂亭,以甘茂亭的一身武功,
自非笑面禅师的敌手,只不知他使的什么狡计脱身。
  二人说笑一阵,随即结伴进山。
  武夷山,相传昔年为神人武夷君修道之处,绵互百余里,群峰列峙,溪流缭绕,有清溪
九曲之胜!
  群峰中,以三仰峰为最高,亦最为特出,因峰上全都是一株株千数百年的浓密大树,且
毒蛇甚多,故此行人绝迹。
  笑面禅师与子鱼道人等四人,经半日飞奔,已逐渐接近三仰峰,正当四人在一道清溪旁,
打尖稍事憇息之际。
  青阳道人忽见清溪对岸一株合抱大树上,悬挂着他的青铜宝剑和白阳道人的拂尘,忙叫
喊叫。
  青阳道人应声跃过清溪,来至树下,腾身将那青铜宝剑与拂尘取了下来,可是,他却没
立即回身过溪,且惊声叫道:“师伯,树上还有字!”
  子鱼道人与笑面禅师应声跃过清溪,却见树杆上新削去了一块树皮,用木炭写着这么几
个字
  “姓竺的小子未到之前,你们最好不要闯山,那可有进无出,死路一条!”
  二老一见,不由勃然大怒,这个真是欺人太甚。
  显然,他们只怕一个竺瑞青,余人全都没放在他们眼里,换言之竺瑞青的名头,已遥遥
在他二人之上。
  二老怒气未息,却又同时想到,这会不会是那阴险狡滑的二先生有意玩弄的激将之计,
预先布下陷阱,促使四人早日登山。
  可是,明知是对方设下的陷阱,他们也只能往陷阱里跳,因为一个人成名非易,他们情
愿身死名留,也不愿落个畏惧胆小之名。
  尤其是笑面禅师与子鱼道人,他们二人足能代表整个的少林与武当两派,他们不能因二
人的生死,而影响整个门派声誉。
  故此,二老只对望了一眼,已分别知悉对方的心意。遂不再停留,一行四人立即往三仰
峰奔去。
  三仰峰最为特出,自是十分易认。
  末牌时分,四人已来至三仰峰下,仰首再三,无法见其全貌,想必此峰,由此得名,见
峰上果然全是高有十数丈的浓密大树,一株株没有千年也有数百年。
  四人寻至山口,忽见道旁一株大树上,又出现了几个字,只见下面写到:
  “孔子曰:君子有三思,而不可不思也!”
  二老见此,明知是讥讽之意,那里肯因此退缩,子鱼道人更是毫不犹豫的当先穿林而入,
往山上纵去。
  虽说如此,他也不敢过於大意,暗中提气,严加戒备。
  山中树木叶茂枝繁,阳光无法透射,四人沿路登山,几乎如同在山腹隧道中行走般。暗
黑无光。
  可是四人内功精湛,均能暗中视物,尤以笑面禅师舆子鱼道人二老,更能远眺数丈二呈
不碍事。
  只是,明知山中毒蛇甚多,子鱼道人等虽携有避蛇的雄黄之物,究竟不敢疏忽,惟恐主
儿还没见着,已被毒蛇咬了一口,那才寃呢,於是弯弯曲曲的行约一个时,尚未登及半山。
  然而,一路上山,始终没发现半条蛇踪,寂静如死的山中,除了四人轻微的脚步声外,
竟连一丝“嗦嗉”之声也没听到。
  子鱼道人回首一打招呼,立郎加速奔行。
  转了两个弯,眼前突然明亮开朋,竟是一片十来丈宽的草坪,阳光照射的草地上,乾燥
异常。
  子鱼道人至此,停下身子,仰首朝峰上引吭叫道:“武当子鱼道人,应召拜山,何以不
见接待,二怪当真如此目中无人吗?”
  他这语声方落,立闻峰巅林木中传出一声阴厉怪笑,声加狼噑鬼哭,闻之不寒而栗,却
听他笑毕方道:“一再阻止你们登山,你们徧徧赶来送死,这可怨不得我兄弟心黑手辣。”
  语声甫毕,即闻“丝丝”之声,从草坪四周响了起来!
  四人循声望去,草坪外不知那里钻出来七八个灰衣汉子,人手一条青竹棒,口中则吹着
哨子,那“丝丝”之声即是哨子的响声。
  然而,“丝丝”之声方起,又闻“嗉嗦”之声大作,四人定睛看去,数以万计大大小小
的蛇群,已从四面八方拥了上来!
  子鱼道人没想到闻名黑道中的四怪,竟会如此卑鄙无耻,人不现身,却以这种恶蛇来对
付他们,不禁又惊又怒。
  可是,这蛇群确属骇人,眼看已逐渐接近,那敢怠慢,忙令白阳青阳二位道人将预先购
备的雄黄药物取出,围着四人洒了一个大圈子,以阻止蛇群接近。
  笑面禅师本没想到购买防蛇之物,他总以为人怎会怕蛇,尤其是身怀绝世武功的他们,
纵令再大的巨蟒毒蛇,也不足惧。
  如今一看这成千上万的蛇群,蜂拥而至,他不禁惊骇的呆住了。
  待到白阳舆青阳三位道人取出雄黄药物,围着四人绕洒了一个圈子,阻止了蛇群的进入,
他方始慢慢的定下神来。
  可是眼望着围绕在雄黄外面的蛇群,一条条高仰着蛇头,红信吞吐,那骇人的凶态仍然
使他心中忍不住发毛,背生寒意。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条三尺来长的黑色的小蛇,“蹦!”的一跳,居然跃过了那草地上
的雄黄,迎着笑面禅师闯进圈子里来了。
  笑面禅师心中本有余惧,这一见心中更惊,赶忙挥起大袖,意欲将那黑黑小蛇卷出圈外。
  只是,他这一袖风未起,身侧碧虹一闪,黑色小蛇已身首异处,却听子鱼道人急叫道:
“禅师不可大意,当心将草地上的雄黄刮飞,群蛇冲入则不堪设想,还是以暗器射之为妙,
我们一人守一方,足可应付。”
  笑面禅师因过於惊恐,方有此失,子鱼道人这一说,他脸上又不禁一热,忙拾起一块山
石揑碎,握在手中。
  此刻那七八个灰衣汉子,口中的哨子,越吹越急,越吹越响!“丝丝!”之声,异常刺耳。
  那些蛇群似承受不住那尖锐哨音的刺激,竟纷纷的跃起,越过雄黄闯进圈来。
  笑面禅师一旦定下神来,就不至再张惶失措了,因为他究非常人可比,一身功力亦属非
凡。
  但见他指头一弹,立有一条毒蛇脑袋开花,死在地上。
  这时恰有三条毒蛇同时跃入,笑面禅师也只一弹,但是一出手就是三粒石子,不偏不斜
的击在那三条蛇头上。
  眨眼间,笑面禅师身前,大大小小已被击毙了七八十条之多,而子鱼道人及两位师侄,
也各以兵刃斩毙了百数十条蛇。
  众蛇奴见蛇群不能奏功,反损失了数百条蛇,一声怪哨,蛇立即静了下来。
  就在这时,突听机簧格格声响,循声望去,即见草坪外有三株合抱大树,慢慢的往草坪
中移来,动得虽慢,却是异常惊人。
  子鱼道人等只看得又惊又奇,不知是何毒计。
  半晌后,三株大树已逐渐移进草坪中,且慢慢的接近雄黄圈子,四人还以为彼等欲以那
大树来撞毁雄黄所设的圈子,这显然过於大题小做了。那知,那三株大树来至圈外,就停住
了。
  众蛇奴一见大树停下,立即又吹响哨子,那成千上万的蛇群立即又万头钻动,但却不是
朝圈子里冲来,而是齐朝那三株大树上爬去。
  树身太大,小蛇无法攀登,齐由大蛇领头,小的蛇则咬着大蛇的尾巴!一条接一接盘绕
而上。
  不大工夫,三株大树上已爬满了上千条,大大小小的蛇,一条条沿着横伸的树枝,爬临
子鱼道人等的头顶,仰首吐信,似乎在等待着号令,一起出动。
  子鱼道人这一见,不禁大惊失色,因为这蛇究竟与人不同,它们不懂什么叫害怕,而且
数量又是如此惊人,上下齐攻,更是防不甚防,一不小心就有性命之忧。
  他与笑面禅师或许还能自保,万不得已可退下山去,然而,白阳与青阳二人就难说了,
很可能就要命送山中。
  就在此时,忽听“吱!”的一声,不知是什么叫声,可是,群蛇听到这叫声,齐都掉转
了蛇头,这叫声似对它们极具诱惑般!
  众蛇奴一见,正待吹动哨子,已不管用青竹挥打,更是无济於事,眼看蛇已逐渐的接近
那四个大油箩里暴起一连串惊声急呜,油箩盖被冲了开来,一只只灰黑色的小动物,从里面
蜂拥而出。
  你道是什么?
  敢情竟是一只只大大小小的老鼠,那些老鼠一跃离油箩,立即四散窜逃。
  蛤蟆与老鼠,本是蛇类最喜爱的食粮之一,怪道它们远远的已臭到气味,如今一见鼠群
窜逃,立即衔尾追赶。
  那些老鼠本就奔跃极快,为保性命,更是没命的窜逃。
  四个大油箩里,大大小小的老鼠,虽只装了千数百只,可是却将上万的蛇群都逗引开了,
眨眨眼间全都走了影儿。
  蛇群一散,蛇奴威势全失,又惊又急,正待回身窜逃,却那里还来得及,已被白阳与青
阳道人一一点倒!
  这来的二位老乞丐,自然是老化子万铁皮师徒,只听老化子哈哈一笑,从树下跃了下来,
道:“老化子略施小计,就破了二怪的蛇阵,喂!你们二个小道士搜搜他们的身子,他们身
上一定带有避蛇药饼之类的东西,取出我们每人带上一片,蛇就不敢近身了!”
  子鱼道人摇了摇头,叹道:“若非老化子你及时赶到,贫道这一世英名,恐怕要葬送这
三仰峰上了!”
  老化子微一蹩眉,道:“你别急,人没救出,事情总还没了!”
  笑面禅师打个哈哈,道:“老化子大概也是被那小子给气来的吧!这反而好啦!合我们三
老之力,还怕他们什么二怪?纵令三妖也在山中,亦不足惧!”
  笑面禅师语音方落,忽听阴恻恻一声冷笑,飘了过来,笑声似远又近,场中三老齐都听
得一怔。
  因为这笑声入耳,十分清明,但却分辨不出来至何方?
  因这笑声是针对笑面禅师适才所说而发,笑面禅师怎会听不出来,心中一怔,立即气沉
丹田,纵声长笑。
  笑声铮铿锵锵,只震得枝颤叶落,沙沙不绝於耳。
  忽听冷笑声阴阴的骂道:“贼秃驴,你死到临头,居然还笑得出口。”
  笑面禅师道:“佛爷笑你们武林四怪,只会藏头露尾,暗里使奸弄鬼,却不敢现身较量,
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岂不令人好笑!”
  笑面禅师话方落唇,忽见子鱼道人猛然回身,朝身后那株合抱大树一剑横削而去,口中
且叫道:“贼子!你还不出来!”
  子鱼道人的碧霞剑断金切玉,锋利无比,剑长有三尺八寸,这一剑削出,但听“刷”的
一声,合抱大树应声搁腰而拆。
  子鱼道人凝目一看,树心竟是空的。
  可是,随着倒下的树身,却有一条人影冒了起来。
  只见他年约二十一二岁!身形瘦长,尖脸削腮,手执一条丈五六尺长短,蓝光莹莹的长
鞭,正是那甘茂亭。
  却听他嘿嘿一笑道:“一个人生有时,死有地,半分勉强不得,叫你们不要上山,你们
偏偏要赶来送死这还怨得了谁,甘茂亭奉命为诸位招魂,就请随我来吧!”
  话未讶毕,他已急急回身,猛纵而去。
  笑面禅师一见是他,就不由怒火高冒,随听他出口不逊,正欲纵前先行将他毙了,一泄
心中愤恨。
  原因是适才他又错把甘茂亭当作了四怪,使他大感羞惭,那知甘茂亭却也狡滑,话末说
毕就溜走了。
  笑面禅师笑声哼哼,当先尾随登峰,余人见他已追了上去,自是急急跟踪而上。
  此刻,暮色四合,林中更形昏暗,当真是伸手不见五指。
  笑面禅师虽说内功精湛,双眼能暗中视物,也不能看出太远,三转两转,竟已失去了甘
茂亭的所在!
  他身为少林高僧,且怒愤不已,自是毫无畏惧,认定方向,立即追纵上峰,然而,转了
两个弯后,暗林中忽见道路纵横,不知甘茂亭从那路登山,回首探视,又不见子鱼道人与老
化子等人到来。
  笑面禅师方自一愕,忽听轻声细语,起自西面三数丈外的暗处,他身为少林寺的长老,
且自命当代武林一流高手,时已至此,岂有畏惧退缩之理。
  他以为子鱼道人等不见到来,或有所见,於是,忙凝神敛气,功聚双掌,提气朝发声处
纵了过去!
  笑面禅师刚刚离开的瞬息功夫,子鱼道人与老化子等五人,也恰好来到此地,他们那是
有所发现,实因白阳与青阳二位道人还有臭嘴化子,他三人功力稍差,不能如彼等般任意纵
跃,自是慢了许多。
  而子鱼道人与老化子万铁皮二人,势又不能将他们三人抛下不顾。
  子鱼道人等来到时,恰好笑面禅师已纵入暗处,两相错过,未能见着,可是,他们看到
那纵横交错的山道,也不禁怔住了,不知该从那一条路登山。
  蓦地,东面林木深处,又有细碎人语之声,仿佛正在急论什么。
  老化子轻声向子鱼道人说道:“杂毛道爷,那大肚子和尚不知走到那里去了?你在此候
他一候,老化子往那厢瞧瞧去!”
  子鱼道人点点头道:“好!贫道就在此地等你们!”
  老化子没再答话,朝臭咀化子一招手,立即凝神提气,循声奔去!
  师徒二人,奔出七八丈远,听那人语还在里头,老化子还以为那说话的二人也是在行走
着,忙又跟踪追去!
  这一次,老化子加速奔去,脚下依然听不到丝毫声息,又奔出数丈,他分明听到那说话
的声音就在一两丈内,可是,眼中却看不到一个人影!
  正当其时,话声突然停了,声音又从前面五六丈外飘了过来,老化子心中微微一怔,已
知其中定有蹊跷。
  这两人分明是在逗引他,其目的不外是分散他们的实力。
  老化子心中还没打定主意,该追还是退时,那两人的说话声突然提高了些,老化子凝神
一听,那两人居然是在骂他,而且你一句我一句,将老化子骂得一文不值,体无完肤,且辱
及他的祖宗,极尽辱骂之极能事。
  这一来把个老化子气得五内如焚,七窍冒烟,正待纵上前去,察看,这两个骂他的,究
竟是什么人物!
  然而,他身形未动,忽又想到,这或许正是他们设下的圈套,若是跟踪追去,岂不正好
跌入他们的陷阱。
  老化子一想及此,立即暗自警惕道:“我可不要卤莽上了他们的当,死不足惜,数十年
江湖上隆誉可不要葬送在二怪手里。”
  老化子一想及此,忙压下心头怒火,不再理会那二人对他的辱骂,领着臭嘴化子转身就
往回奔。
  师徒二人,尚未回到原地,忽听一声阴冷冷的说话声说道:“杂毛贼道,你不是救人来
的吗 ?过江龙余迁的一对宝贝儿子媳妇,现在后山阴风洞中,你可敢去救他们?”
  老化子听那说话声音冰冷冷的,显见功力极高,却不知是何许人?随听子鱼道人哼了一
声,道:“贫道既敢闯山上来,还有什么地方不敢去的?不过!阁下月前以大欺小,曾戏辱贫
道两位师侄,显然没将武当派的人放在眼里,今夜既已相逢,说不得要请阁下露两手惊人绝
艺!让贫道开开眼,见识见识!”
  老化子听了子鱼道人的话方知那说话声音冷冰冰的,原来是那二先生,他没见过那二先
生的面,不知是怎么个长相,忙掩上前去,暗中伦窥。
  林中黑沉沉的,两丈开外,就已模糊不清,老化子借着树杆,掩掩藏藏!直来到临近,
方始看到二先生那阴险狡滑的相貌。
  老化子本以为对方只有一个人,那知临近一看,二先生身后,还站着四个劲装黑衣人,
人手一柄青光闪闪的宝剑,一个个神完气足,一看就知全非庸手!
  老化子忖道:“原来你们当真是想将我们化整为零,一个个的加以整制,哼!我老化子
可没上你的当。”
  这时,却听二先生嘿嘿一声冷笑道:“你这杂毛贼道何必这么急急找死,你还怕死不了
吗?我是害怕那一对新婚夫妻,受不了阴风洞中的地底阴寒,冻坏了。如果你这杂毛贼道不
在乎,可又与我何干,不过,天明后,你可别想再找我要他们的人!”
  子鱼道人一听大惊,他们此来的目的,为的就是救人,如若因此误事,使那一对小夫妇
遭遇不幸,纵合将三仰峰翻了过来,他们仍然栽了,於是,子鱼道人只得强行忍耐,道:
“阁下既如此说,贫道也不为己甚,不过,贫道既已闯上山来,若不见识见识阁下的惊人绝
艺,纵死亦无法瞑目矣!”
  那二先生嘿嘿的笑道:“当然!当然!你还怕没时间吗?我二先生是一片好心,怕他们忍
受不了,所以先让你救了人再说!”
  二先生说毕一挥手,身后两名黑衣人立即走前朝子鱼道人一礼,道:“晚辈二人为道爷
领路!”
  子鱼道人为了要救途修夫妇,遂毫不犹豫的领着两位师侄,跟着那两名黑衣人往后山绕
去。
  老化子隐身暗中,一见子鱼道人与两位师侄已随那两名黑衣人走去,立即打手式,着臭
嘴化子绕道暗中跟去,并一再比着手式,关照他注意,随时随地给他留下暗号。
  而他自己则仍潜伏不动,似欲一探那二怪,究竟使的什么毒计。
  臭咀化子也刚走出他的视线,却见那二先生身侧,又已多了个银须白发的老人,正是那
四怪老么四老爷。
  只见他左手腕节处,已包扎起来,显然受伤不轻,心道:“那小黑子武功果然了得,只
一棒就将名闻黑道中的四怪击伤。”
  老化子心念甫动,即听那二先生道:“四弟!如今三人已个别分开,那贼秃且已入伏被
困,而这三个贼道,当也难逃阴风侵袭之酷刑,如今,只剩一个贼叫化,再将他打发就静等
那竺家小畜生来啦!”
  老化子一听,又惊又喜,惊的是对方所说笑面禅师已然中伏,不知被困在那里,喜的是
他侥幸没上当,而且一切全都在他意料之中。
  随见二先生与四老爷细语讥咕了一阵,立即领着那两名黑衣人,往老化子适才所去的方
向,疾奔而去。
  老化子心中暗笑道:“我且跟着你们去瞧瞧,看他们准备用的什么毒计来对付我老化
子!”
  老化子一身轻功,神出鬼没,堪称绝世,尾随跟踪,他们自是不易发现!
  瞬息工夫,已然听到话声,那两人居然还在不停口的对老化子咒骂!二先生与老爷一听
骂声不绝,就知出了岔子。
  只听那二先生冷冷的哼了一声,立见一株数人合抱的枯树,推开了一道小门,从里面钻
出两个人来。
  二先生不容分说,一人赏了一个耳光,只打得两人齐都栽跌出寻丈开外,口中鲜血迸流,
大牙也打掉了两颗,但见跪伏地上,哼也没敢哼一声!
  二先生恨恨的厉声暍道:“那臭叫化的人呢?”
  那二人通体疾颤,有如发虐疾般的,其中一人怯怯的答道:“小人等将那臭叫化祖宗十
八代骂了个遍,而且骂得异常恶毒,早已骂得唇疲舌倦,但却没见那臭叫化的影子,乞二先
生恕罪?”
  二先生冷冷笑道:“你二人既是如此卖力,自是难得,当另行犒赏。”
  说着,朝身后一名黑衣人一使眼色,那黑衣人一语不发,纵上前去,一人赏了一剑,但
见青光连闪,两个人头,已滚出老远。
  老化子只看得心中寒意直冒,那两人适才骂得他好不恶毒,他非但没有幸灾乐祸之感,
反为他二人叫屈不已。
  此刻,二先生等又已往前纵去,转了一个弯,山壁间忽现出一个丈来宽的小池塘,在这
里,老化子又听到有人在对他咀骂辱骂。
  那二先生只气得脸倏青倏白,因为他知道老化子根本就没接近这个地带。那些人岂不是
胡骂一通。
  却听四老爷已叫道:“黄氐昆仲请出来答话!”
  他这话音方落,从一颗大树里,忙钻出来两个中年汉子。
  敢情、武林四怪利用这遍山的,龄逾千数百年的大树,来做暗桩隐身所在,这确是不易
使人发现。
  那两个汉子一高一矮,全都四旬上下年纪,眼中精光炯炯不凡,不像是山中喽罗。
  果然,四老爷十分客气向二人间道:“二位可曾见到那老化子吗?”
  那矮汉子接口答道:“敝兄弟适才曾发现一条人影,在这池边站了一站,但却没来及看
清那人的打扮与长相,已被那人朝峰上纵去了!敝兄弟也曾往上报警,但却不见有所动静,
敝兄弟不敢擅离职守,轻举妄动,适才是听到声响,以为是那老化子来了,始遵嘱对那老化
子加以辱骂,没想到却是二先生与四老爷驾到!”
  二先生一听,怒气顿息,当下追问道:“那人去了多少时候,上面一道卡是何人当值?”
  矮汉子道:“那人影去了不过半刻光景,上面是令高足六狼当值吧!”
  二先生一听又惊又怒,这六狼正是心爱的得意弟子,但因此事关系重大,他也不能过於
袒护,於是哼了一声,回首对那两名黑衣人道:“你二人速去将六狼抓来见我!”
  两名黑衣应声急纵而去。
  也就半晌工夫,两名黑衣人去而复返,可是他们二人之间,却多了一对青年男女,年约
二十七八岁年纪,长得十分英俊潇洒。
  女的十七八岁,肌肤白洁,欺霜赛雪,说他美可是真美,只可惜粉脸上满布轻浮妖邪之
气,令人一看就知此女极为淫荡!
  二先生一见那英俊的六狼,当值之处,居然还有美女做伴,当真是艳福不浅,不禁勃然
大怒,厉声叱道:“畜生!你做得好事,这贱婢你那里弄来的!”
  六狼对他师父的喝骂,一似毫不畏惧般,十分沉着的答道:“师父!你不认识她?”
  二先生似感六狼的态度有异,语意中更透着惊奇,又不由朝那满脸妖邪的女子打量了两
眼,他本是个好色之徒,被他沾污过的女子,实在不少,可是对这个妖邪美貌的少女,他确
是毫无记忆,於是哼了声道:“我岂会认识这种贱婢!”
  六狼吃了一惊,忙叫道:“师父!她是爱凤前辈的义女白妞呀!”
  二先生听得微微一怔,已然记起“爱凤”身边是有这么一黑一白两位义女,爱凤月前路
过望阳谷,只停留一天,想不到这丫头就和六狼有了一手,而且居然跟踪到此地来了,显见
六狼这一方面,更是青出於蓝更甚於蓝。
  既知对方的身份,他就不好意思开口再骂了,可是六狼当值之际,居然不顾值守,与他
幽会,他又怎能不怒,但听他哼了一声,道:“且不去管她,你这畜生处此,强敌犯山之际,
你居然弃守望之责不顾,私自寻乐,被强敌侵入山中,你知道该当何罪!”
  六狼自恃深获师父喜爱,仍然十分镇静的答道:“师父,她说有机密事特来通知弟子,
但却要弟子先与她温存一番!”
  六狼顺口说出,毫无羞耻之感,二先生心中更怒,却听那白妞真眼一瞟六狼,道:“日
前於途中,曾遇见那姓竺的小子,知其正往武夷山的,家师即令晚辈,日夜兼程赶来报警,
家师随后赶来,准备与二位前辈,合力对付那姓竺的小子!”
  二先生一听心中大喜,正当其时,峰颠传来一连串叱暍之声,众人惊怔未已,又听一声
震天价的暴响,只震得耳呜嗡嗡,地动山摇。
  二先生大惊色变,腾身一纵,分枝拨叶,纵上树稍,一看!只见峰颠浓烟滚滚,烈火焰
天,火势猛烈至极。
  忽听树下四老爷叫道:“二哥!我上去看看。”
  二先生忙叫道:“四弟且慢!”
  叫声未歇,人已落下地来,却听他道:“据我的揣侧,这来的必是那竺家小畜生无疑,
他既已到达峰颠,放火烧毁山中一切,我们索性给他个不理不睬,暗地下山,从山下放火,
给他来个两面夹攻,纵然他有飞天的本领也难逃此一劫!”
  四老爷一皱眉头道:“此来的,如若不是那姓竺的小子呢?”
  二先生阴毒的一笑道:“那也无所谓,将那胖秃驴,矮贼道和那丑化子,三个老家伙烧
死,岂不也值得的?”
  四老爷仍然眉头紧皱的道:“然则,山中的蛇奴,以及你我门下的弟子,他们又该如何
安排?”
  二先生道:“这也不难,只要以哨音知会我们的门下弟子退下山去,也就够了,那三个
老家伙总算是一代的武学大师,也得有些人给他们陪葬的!”
  两人说毕,立即命众人分别撮唇作啃,通知同门中人!
  老化子一听二先生居然想用火焚山,不禁大吃一惊,暗付道:“子鱼道人往后山阴风洞
去了,或许来得及时通知,不至遭难。
  可是笑面禅师,不知被困何方,上那去找。
  还有峰颠放火之人,不知是谁?以他的揣想也是竺瑞青赶来了,他也无法分身上峰去知
会他。”
  忽听黄氏兄弟中那矮汉子冷冷的一笑道:“我兄弟二人本以为武林四怪实是非常了不起
的人物,方始前来投靠,如今一见,不禁大失所望,想不到名闻寰宇的武林四怪,竟是如此
卑鄙污浊的小人,既不仁又不义,既无情又无勇,我兄弟算是瞎了眼,告辞了!”
  书中交代,这黄氏昆仲本出身绿林,矮汉子人虽矮却是老大,名叫黄伯雄,那高汉子名
黄仲雄,兄弟二人武功俱都十分不弱,江湖上称他兄弟为黄氏双雄。
  这时,二先生神色微微一变,一晃肩,已来至黄伯雄面前,但听他冷笑道:“想走吗?
没那么好事,我兄弟既是无情无义的小人,乾脆就无情到底吧!”
  语吾未毕,他已一掌劈了出去,掌出阴风骤起,烕猛至极。
  黄伯雄一见他出手就是独步武林,极为覇道的“阴风毒沙掌”那敢硬接,赶忙侧首横跃。
  只是,左边有四老爷虎视眈眈,他不敢闯,身后又有两名黑衣人,手中两柄长剑,青光
闪耀也不好闯,只有右面是空的,但却是山壁,还有靠壁的小水池!
  情急之下,黄伯雄不暇细想,百忙中只得往那山壁上纵去,壁上满布青苔,不易落脚,
但他也没准备在那上面停留。只用掌在壁上一按,准备借势反弹,飞身上树。
  那知,手掌与壁上青苔一沾,立觉麻痒难当,显然这青苔上满布剧毒,他兄弟进山只半
月不到,对山中一切,根本毫无所知,而四老爷对他二人又未能信服,山中许多布置都没跟
他们说。
  这一来,黄伯维不禁大惊失色,掌上既没用上力,身子自是不能纵起,立即就势跌入小
水池中。
  池水深不满三尺,可是却已浸及他的腰部,但见他一落入水池中,立即一阵疾颤,牙关
打战,浑身抖个不停。
  敌情,这山腹中流出的隐泉,冰冷澈骨,任何功力再高的人,跌落水中,也无法承受寒
冷如冰的隐泉,突然的袭击。
  一惊之下,定必功力大减,决不可能及时跃出,黄伯雄武功虽说不弱,功力究不是太高,
他又那能幸免。
  黄仲雄个子虽高,一见兄长落入水中,这般情景,自是急急伸手来救。
  黄伯雄掌上中毒,又遭冰泉骤袭,早巳惊得神魂皆飞,见兄弟伸手来救,仓卒间竟将中
毒的手掌伸了出来。
  兄弟二人双掌一握,全都惊骇而呼!
  二先生顺势一掌,又将那黄仲雄劈落水中,嘿嘿冷笑道:“你二人就在这水中享受吧!”
  二先生说毕,立即分别指派余人,分别进行,眨眼间全都走光了。
  老化子隐身暗中,因相隔数丈,虽能依稀辨别人影,却不能看得十分清楚,一见众人离
去,他立即纵近池边察看。
  却见那黄氏兄弟二人,站在池水中,脸青唇紫,但却不能自行纵出这宽仅寻丈的小水池。
  老化子用手指一探池水,已知就里,他心中佩服那黄伯雄深明大义,不畏强暴,甚有骨
气,遂道:“我无须介绍,你们大概也知道我是谁了,现在我将你二人救出,你们可愿为我
做一件事。”
  兄弟二人至此,还有何说?但他们这时连话也没法说,只是连连点头。
  老化子因时间匆迫,也不敢多耽误,腾身一纵,从二人头顶越过,顺势抓住二人衣领,
提出水池,落在另一边岸上。
  黄氏兄弟,寒冷消失后,精神就好多了,正待向老化子道谢救命之恩,老化子已摇手阻
止道:“有一位少林高僧笑面禅师,你二人可知他被困何处?”
  黄伯雄道:“据说幽灵教教主之得意弟子,奉命引诱一位和尚进入西山古墓机关中,不
知是他否?”
  老化子道:“好!现在你二人,一人往峰巅上奔去,若遇到一位十分英俊少年,就告诉
他,二先生的焚山毒计,着他速速下山,另一人往山后阴风洞去,看到一位矮道人,也将此
事告之,你二人此事办妥,日后自有你二人好处!”
  老化子交待毕,语音未落,人已纵出敷丈,去若飘风,他也知西山古墓,自然在西边无
疑,於是认定方向,施展开绝顶轻功,急纵而去。
  林中暗黑如墨,老化子仍然奔越疾风,不大工夫,已绕了半山,但却还不见什么古墓。
  忽听“澎澎”巨响,远传而至,老化子心知已近,不由大喜,赶忙加速循声纵去。
  又奔出十数丈后,眼前突然开朋,星光明灭,月色如银,照着三丈外一座高有两丈余的
大石墓嘭嘭之声即从此墓中传出!
  此刻,在那古墓的圆顶上,高坐着那尖脸削腮,手执毒蝎鞭的甘茂亭,只听他不时发出
一两声,得意的奸笑。
  老化子打量那庞大的古墓,占地甚广,但却并非石块堆砌而戍,而是一个天然的整体。
  古墓前竖着一块大石碑,高有寻丈,宽约四尺,上书“西山古墓”四字,老化子打量那
古墓,除了墓前那石碑外,似无别路可通。
  然而,这块石碑,少说点也有三五千斤重,绝非等闲之人可以移动得了的,老化子虽没
将这石碑放在眼里,但却知是操纵的机关。
  老化子听那古墓中“嘭嘭”之声,十分低沉,已知墓壁坚实异常,却也心喜笑面禅师没
有受伤。
  他心想:“只要将甘茂亭擒住,不怕他不将笑面禅师放出。”
  正当其时,急听尖厉的哨声,响震夜空,此起彼落,不绝於耳。
  老化子闻声一震,心知时间紧迫,已不允许他多作思考,如若被甘茂亭逃下山去,那可
得大伤脑筋。
  甘茂亭听得哨声十分尖厉,且急迫异常,他虽非四怪门下弟子,亦知事有蹊跷,正待寻
人探讯。
  老化子已纵了出来,哈哈一笑道:“好小子,乖乖的将大肚子和尚放出来,老化子今天
放你
  一条生路,如若不然,只怕老化子不杀你,你也难逃下山!”
  甘茂亭一见老化子心中就不由一惊,因为老化子乃是名闻宇内的侠丐,与笑面禅师等齐
名,非但武功了得,轻功更妙,自非他所能敌。
  可是他立身墓顶,占尽优势,只要守得牢,恐怕他连墓顶都上不来,於是嘿嘿一笑道:
“臭化子!你别自以为有什么了不起,你先看看我的毒蝎鞭!”
  语吾未落,顺手一挥,但见蓝光莹莹,顿时腥风弥漫!
  老化子哈哈笑道:“别以毒鞭吓人,老化子一生玩蛇,岂会畏毒,我可没时间和你多罗
唆!”
  语未说毕,人已纵身朝古墓上跃去。
  甘茂亭见他居然敢往迎面纵上,连忙顺鞭—卷扫,斜壁而落,老化子身子凌空,竹杖疾
挥,竟欲架开对方毒鞭。
  甘茂亭见他竟以竹杖来架,心中不由大喜,又想以对付子鱼道人的老套,突然卸去真力,
以毒钩转弯袭击老化子。
  那知,就在鞭杖相触,他恰好卸去真力之际,蓦感鞭上一下猛震,整条手臂顿觉酸麻不
堪,毒鞭且被震得弹上半空,险险脱手而飞。
  甘茂亭一惊魂散,老化子竹杖已点向他的腰眼穴道,百忙中不暇细想,立即倒纵闪避。
  仓卒间,他竟忘了是立身墓顶,落下时,正好落在古墓倾斜的边上。一时立足不稳,跌
下墓来,总算他武功根底不弱,没被摔倒。
  可是老化子竹杖呼呼厉风之声,又已临头,但见杖影加山,直罩而下,来势猛厉无伦,
数丈方圆,都被杖风威势罩住。
  这一来,甘茂亭不禁大惊失色,欲抗无力,欲逃不能,赶忙扬声叫道:“化子老公公,
杖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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