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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狂任小赌


第二章 赌国三花



  月圆。
  星寂。
  开封府西北十里处,一户平凡的农家。
  屋外,较洁的月夜,替大地蒙上一匹迷人的白纱。
  屋内,豆大的油灯,闪烁着昏暗的微光。
  小赌和三宝及四平三人,各据一方地坐在桌前,望着跳动的油灯发呆。
  地狱门的五殿主双手负在背后,立于窗前,凝视着窗外的夜色,他在整理自己的思
绪。
  终于,五殿主缓缓地道出这样一个故事‥‥
  “约在二十年前,江湖上突然出现一个名叫至尊教的门派。它毫不掩饰想要成为武
林至尊的意图,尤其至尊教行事的手段更是狂妄,往往在作案之后,留下一支令箭。这
令箭正面镂有武林至尊四字,而背面刻有‘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八个字。因而武林人
便称之为至尊令。
  “只要是不顺从至尊令的门派,不论黑、白二道,必遭灭门之祸,甚至平民百姓,
只要家中稍有田产的,均会被勒令贡献;若投依照它开出的数目付款,第二天突然就家毁
人亡。因而才会发生如河南钱家集二百五十余口的屠杀事件。
  “至尊教如此残酷的行事手段,终于引起黑、白两道的同声征讨,便在当时至尊教
总坛,鄱阳湖中小泰山上的至尊宫里激战一日夜,战况之惨烈,使被血染红的都阳湖二
天后才澄清。然而,至尊教虽破,至尊教主却在身负重伤之后突围而逃,至此,至尊教
才箕湮消雾散。
  “当年,参加围剿至尊教的群雄之中,有一名在江湖上颇具侠名的侠士,于消灭至
尊教后,回山向师门复命。无意之中发现他一生中除他师父之外,最敬爱的师兄居然正
是至尊教的教主。
  “这名侠士在伤心失望之余,便愤怒的前去质问他的师兄,到底为什么要做出如此
令天人共愤的事?
  “而他师兄面对着一向疼爱的师弟,终于爆发出他帅已、的怨恨。因为他恨,恨他
无辜善良的父母,莫名其妙地被人杀死,使他成为孤儿,因为他恨,恨他寡情无义的未
婚妻,不能体会他想为父母报仇的心情,在他上山学艺时另嫁他人;因为他恨,恨他师父
以他不适合为借口,拒绝传他师门武学的最高境界;因为他恨,他恨,恨尽天下所有的人,
所有的事,所以他要报复,他要天下受尽他尝过的所有痛苦,他要杀尽天下不顺他意的
人。
  “当这个师弟知道师兄心中的痛苦之后,苦心劝谏师兄,希望师兄能放弃仇恨,他
愿意和师兄一起退隐山林,同修师门绝学,做个只求修道,不理尘俗的世外之人。但这
个师兄不但不接受,反而要师弟和他携手再创至尊教。当师弟严词拒绝时,更愤怒地指
责师弟也背叛他,便拂袖而去。
  “三年后,武林再次出现至尊教的名字,江湖从此再次陷于愁云惨雾的局面,而且,
这次至尊教除了行事更毒辣之外,更是由明化暗,神出鬼没,设人知道此次至尊教的总
坛位于何处,教内又有哪些高手?唯一令人知道至尊教的出现,全在于事后现场留下的至
尊令。
  “十年前,当这个师弟得知至尊教再次出现江湖时,内心为师兄怨天尤人的偏激感
到痛苦,更为阻止师兄继续造下更大的罪孽。于是寻求十名江湖高手,模仿森罗地狱的
组织,设置十殿,每殿殿主一名,即一殿殿主秦广王,二殿殿主楚江王,三殿殿主来帝
王,四殿殿主五官王,五殿主森罗王,六殿主广城王,七殿主泰山王,八殿主平等王,
九殿主都市王,十殿殿主轮转王,取名地狱门。
  “同时借自己对师兄个性上的了解,来推断师兄的行事,故而截杀过不少至尊教中
的高乔,并且破坏不少至尊教的计划。”
  待五殿主说完之后,众人一时间沉静下来,仿佛在体会着这个做师弟的无奈。
  四平很不明白地问道:“听五殿主如此说来,地狱门应该是个维护正义公理的组织,
可是好人为什么偏要取个像地狱门这钟恐怖的名字?听起来就让入怕怕!”
  五殿主和气地道:“傻孩子,其实地狱二字虽然代替着恐怖和残酷,但是唯有做恶
的人扩会下地狱,地狱的恶行才会降临他身上。如果一个规规矩矩的善良百姓,不做坏
事,又怎么会下地狱,对不?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恶有恶报,就是这种道理。因此地
狱门一向只惩罚坏人,绝不会对无辜的善良人民动手。再说,地狱对一般人而言,总有
种神秘的色彩,这也是地狱门取名如此的另一个用意,就是以地狱的神秘对至尊的神秘,
故而各殿主也只有地狱阎罗的称号,而不用真名。若是你真了解地狱的函意,就不会害
怕了。”
  小赌忽然道:“其实,至尊教至今仍危害武林,地狱门门主应该负很大的责任。”
  五殿主讶异道:“为什么?”
  “若照五殿主刚才所说的,地狱门主能够借着对自己师兄的了解,而打击至尊教的
行动,那么这十年来他应该早就猜出至尊教的总坛可镶设在何处,而他却姑息至尊教,
不去消灭它,难道他不该为至尊教的为恶负责吗?”
  “唉!”,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感叹。
  “什么人?”
  众人不禁警戒的转向门口。
  小属的木门“伊呀!”一声,豁然打开,门口悄然站着一个身穿白色官服,脸戴金
色面具,而头上一样戴着珠帘帽,打扮穿著都很类似五殿主的白衣人物。
  五殿主见到此人,立即躬身道:“参见门主。”
  自衣人轻轻一挥手道:“免礼!”便施施然步入屋内。众人刚见白衣人入屋,而白
衣人已经来到小赌等人所坐的桌旁,在剩下唯一的空位上坐下。
  小赌很感兴趣地注视着这位白衣人问道:“你就是地狱门门主?”
  白衣人轻轻麻头,帽上的珠帘便一阵晃动,轻轻发出卡啦‘卡啦的微响。
  只见地狱门主也看着小赌,问他道:“小兄弟,你真的觉得我该为至尊教的恶行负
责吗?”
  小赌怡然不惧地大声道:“本来嘛!至尊教教主虽然是你师兄,而且他是因为受到
太多的打击,才产生那种不健康的思想,可是你苦劝无效后,就应该大义灭亲地杀掉他,
或者废掉他,为什么你在他再次出现危害江湖的时候,仍不想办法治他。你知不知道,
因为你这一念之差,十年来使多少无辜的人平白失去性命,又使多少人家破人亡,妻离
子散。你师兄可怜,难道这些人就不可怜?这些人原本是可以不用遭受这些伤害的,你
知道吗?”
  小赌越说越激动,到后来干脆站起身来,逼向地狱门主的面前,手指着他的鼻子几
乎是一字一顿地指责着。
  地狱门主对小赌这些义正词严的话,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呆望着小赌因愤怒而涨红
的脸,仿佛在小赌眸中看到他所描速的种种事情。
  最后,地狱门主终于别过脸,转望向桌上的灯火,凄然道﹕“每当我想起师兄那晚
离去前,指责我背叛他时,那种伤痛欲纯的表情,我便感到愧咎和难过。我知道他的想
法过于偏激,但是他毕竟是自幼即疼我、爱我、照顾我长大的师兄,天底下除了师父,
就是师兄和我最亲,对我最好。我们同是孤儿,我可以体会他那种被拒绝之后的伤感,
我又如何忍心向他下手?又如何面对面与他一决生死?”
  “你为什么不告诉你师父,让你师父去处置他。”
  “师父那时巳经过世。”
  “死了?”
  “嗯!当河南钱家集的惨案发生之后,武林黑、白二道同声征讨至尊教时,师父特
地将我传回师门,慎重地吩咐我参加围剿的工作,并要我发誓一定要消灭至尊教,就在
我离山的前二天,师父他便与世长辞。”
  此时小赌突然陷入沉思状态。
  半晌若有所悟地拍手叫道:“我知道了!”
  众人只是迷惑地望着他。
  小赌于是抓起茶壶,灌下一口冷茶,然后慢条斯理地落坐,道:“门主,本来我是
不想再骂你,可是我实在是忍不住要骂你异鸡蛋炒鸭蛋--混蛋!”
  地狱门主倒是挺大方的,也翻过一只茶杯,斟上一杯冷茶润喉,才问道:“为什么?”
  小赌见地狱门主仍是如此悠闲潇洒,便也定手托着腮帮子,一付甘草模样,悠闲地
道:“你连你师父的遣嘱都没搞清楚,还自以为仁慈,你这不是混蛋是什么?”
  “哦?愿闻其详。”
  “我问你,你和你师兄,一个创地狱门,一个创至尊教,所以你们的武功是不是非
常非常厉害?”
  “是很难遇上对手。”
  “你们两人的武功都这么厉害,那你师父当然更不用说了,对不对。”
  “不错,家师的武学修养,确实已经到达超凡入圣的地步。”
  “那我再问你,一个武功达到超凡入圣的人,难道会那么容易说死就死吗?何况早
不死晚不死,偏偏在要你发誓消灭至尊教之后才死?”
  地狱门主脸上戴着面具,看不出有何表情。但是从他突然缩紧、微颤的双肩来看,
小赌适才这一番话,恐怕带给他相当大的震撼,使他再也轻松不起来。
  小赌却故意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继续说道:“我看你那超凡人圣的师父,可贼得很。
他大概早就知道你师兄是至尊教主,但是可能也觉得有愧于他,因此故意要你这个不知
情的呆鸟去消灭至尊教,以达到清理门户的目的,而他自己也觉得对不起那些至尊教所
杀害的人。毕竟徒弟是他教的,所以才在交代你之后自杀谢罪,好一死百了,却设有想
到你也发现至尊教主是自己的师兄而下不了手,唉!他千算万算可少算这一点,害得你
背上十几年的包袱,还被包袱压昏头,跟那至尊教在纠缠不清,呜呼哀哉!甚悲!甚悲。”
  小赌这一席话说完,听得地狱门主一身冷汗直流,十儿年来缠绕心中的谜团,如拨
云见日一般,倏然出现答案,多年来的心理负担,都在谜团解开的剎那卸下。
  地狱门主忽然伸手握住小赌的双手,面具后精光熠熠的双眸地凝视着小赌,而小赌
也很合作地露出他那最纯真迷人的笑容,和地狱门主对望着。
  此时无声胜有声。
  良久,地狱门主豁然仰头朗声大笑,音震九霄,屋顶上的灰,尘纷纷坠落。而小赌
也不甘示弱,仰头朗声大叫,其叫声实在不怎么样。
  只听得地狱门主似在哺哺自语地说道:“也该是我下决心的时候。”
  而后,很亲切地向小赌问道:“小兄弟,你还有什么问题想知道吗?”
  小赌点点头道:“还有两件事。”
  “哪两件?”
  “第一,中午在如意轩时,我听四殿主说要将如意轩万宝拍卖大会上的宝物归还主
人,这是怎么回事?”
  地狱门主和五殿主二人都不禁于心中暗暗称赞小赌的精明与细心。
  地狱门主遂回答道:“如意轩本就是至尊教一处敛财的机构,十余年来所买卖的珠
宝玉器,无一不是强抢豪夺而来,更不用提那些稀世奇珍,至尊教却美其名叫贡献,当
真是无耻到家,而地狱门在劫得这些宝物后,自然是将之送回原持有人手中,所以叫归
还主人,例如席三宝怀中的翡翠麻将就该拿出来还人才是。”
  小赌和三宝他们对望一眼,讪讪道:“如果万一这宝物的持有人被杀,那怎么办?”
  “我们会找到与这持有人关系最亲的人,将宝物归还该人。”
  “万一没有任何亲人呢?”
  “我们就将它变卖后,将所得银两全数拿出来做救济穷困之用。”
  小赌方才喘出口气,高兴地道:“喂!门主,咱们打个商量好不好,我实在很需要
那副翡翠麻将,我可不可以按照拍卖会得标的价格,将它买下来,你就用银两去还人,
如何?”
  “这……”
  “哎唉!别这么死心眼嘛!何况,如果我没这副麻将,我们师父可不准我们师兄弟
三人回去吶!”
  五殿主冷冷地插口道:“他敢!”
  地狱门主见小赌一副双掌合十,像求神般地对他又拜又求的俏皮模样,也就心软的
应允他了。并再问道:“你第二个问题是什么?”
  小赌古怪地瞟了五殿主一眼,道:“亲爱的五殿主,您的身份,是不是该公布了?”
  五殿主询问地望向地狱门主。
  地狱门主道:“五殿主,你就告诉他们吧。唉!是我不好,只为保持神秘和至尊教
作对,使得诸位殿主与亲人断绝联系,内心实在不安。”
  五殿主忙道:“门主请勿自责,诸位殿主均知门主是为大伙儿着想,怕我们与亲人
联络时,一旦让至尊教的人发现,只怕会给亲人们带来杀身之祸,大伙儿都是自愿放弃
与亲人共处的一切。”
  小赌见他们又是啰啰嗦嗉一大堆,很不耐烦地催道:“你们再不说,我干脆走喽!”
  于是,五殿主伸手缓缓拿下面具。
  三宝和四平乍见五殿主的真面目,不约而同一声惊呼。两人不相信地揉揉眼再看,
都不相信地瞪大了眼。
  五殿主颤巍巍地开口道:“孩子,你们不认识爹了吗?”
  “爹!”
  一声充满亲情的呼唤,三宝和四平双双扑进五殿主张开的双臂中。
  五殿主紧紧地搂着两个孩子,虎目带泪颤声道:“孩子,苦了你们!”
  好一幅舐犊情深之图。
  凡事都看得很开的小赌,此时也觉鼻子发酸,他为三宝和四平高兴,却不禁想到了
自己,是不是也有如此意外的一天。
  “小兄弟,陪我到外边走走好吗?”
  小赌笑笑,他知道地狱门主想让席家父子好好地相聚。于是点点头,尾随地狱门主
步入夜色之中,耳边犹听见他们父子高兴的对话﹕
  “爹,您是怎么认出我们的?”
  “傻孩子,龙腾掌是爹的招牌呀!”
  “……”
  地狱门主和小赌来到屋侧一条小溪边。
  月光在水中跳跃着,今晚夏虫似乎特别沉默,除了哗啦哗啦的水声以外,一切都是
那么宁静。
  小赌很快地将感伤拋开,专心地让自己融于这份宁静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地狱门主才转过身来问道:“小兄弟,你可愿意和我做忘年之交?”
  小赌孩子气道:“怎么交?连你长的是圆的是扁的我都不知道,还能交到哪里去呢?”
  地狱门主毫不犹豫地拿下面具。
  呈现小赌眼前的是张略嫌苍白的脸,斜飞的剑眉,挺直的鼻梁和厚薄适中的嘴唇,
虽然有着些微岁月驻足的痕迹,却仍是一张俊秀的脸。
  看着眼前这张坦诚的脸,小赌心中骚动着一张莫名的感觉,就像两个孤儿找到相互
依赖的亲人般,澎湃激动的感情,使双方忍不住紧紧握住对方伸出的手臂,四目之问,
交传着千万句不需要说出口的真挚情谊。
  “大哥!”
  “小赌!”
  两人会心地一唤,咱是交心交命的证印,何须仪式,仪式已是多余。
  谁能说这一老一少二位江湖奇人的相处不是缘分呢?
  仍然是发财赌坊。
  仍然是从东大街走到尽头,向右穿过两条小街,左转进第一条长巷,直走不出三丈,
就可看到招牌。
  不错!一点也没有错。
  一抬头就可看到这块招牌,横匾上仍然是黑底描金发财赌坊四个大字。
  但是,不同的是,门口挑着的两只大灯笼,却没有点上蜡烛。
  怎么着?节约能源呀!
  不对,怎么还有铁将军把门--大门上了把大铜锁。
  任小赌傻了眼,仲手摸着头上的冲天马尾,一脸莫名其妙之情。
  跟着身后的三宝、四平更是一头雾水。
  三宝自做聪明道:“八成今天是公休吧?”
  小赌回头翻他一眼:“没听说赌坊还有公休的!”
  四平笑道:“我知道了,九成是那夜他们父女连输十局,又拿出五百万两银子,输
脱了底,只好关门大吉。”
  他自以为比三宝聪明,居然有九成把握。
  不料小赌仍然翻一个白眼,驳道:你简直是门缝里看人,把人家给看扁了。”
  四平贼兮兮笑道:“那好,既然花老头不在乎,咱们就不用急着退还他五百万两银
票啦!”
  原来这三个小小子,在如意轩拍卖大会中,不但趁火打劫,顺手牵羊,带走了赌国
之宝翡翠麻将,尚被带回地狱门设于开封郊外的临时据点。
  结果出乎意料之外,地狱门的那位五殿主,竟是当年将三宝、四平一对兄弟托付赌
国之鬼阴胜,从此一去不返,十余年来毫无音讯的席良。
  阔别多年的父子相认,自是令人兴奋不已。
  小赌也沾光认了地狱门主做老哥哥,成了忘年之交。
  新哥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是要小赌将五百万两银票,退还发财赌坊的花老板,
认为这是不义之财,且三个小小子身怀巨款,容易遭人觊觎。
  小赌很想慷他们之慨,将之损献给地狱门,却遭老哥哥断然拒绝。
  他们无可奈何,恭敬不如从命,只好完壁归花,本应该是归赵,可惜花老板上错天
堂投错胎,没有投生在赵家。
  偏偏三个小小予跑来,竟然铁将军把门,使他们吃了个闭门羹。
  三宝一听四平的话,顿时喜形于色,雀跃道:“我举双手赞成!哇塞塞,这下咱们
可肥啦!”
  小赌出手如电,在三宝头上用力一拍,斥道:“你还不够肥,都快成猪公了!”
  三宝尴尬苦笑道:“此肥非彼肥,我说的是……”
  小赌喝斥道:“闭上你的肥嘴!”
  手一扬,吓得三宝忙逃开,回关扮了个鬼脸。
  小赌顿了顿,一本正经道:“老哥哥说的不错,君子爱财,取它有道。花老板既不
偷又不抢,银子是他开赌坊凭本事赚的,只要不赌诈,也算是将本求利,咱们凭什么黑
吃黑?现在翡翠麻将巳到手,银子用不着就该如数奉还。”
  三宝心里暗自好笑,你任小赌也能称君子,天下大概就找不出小人了。
  四平望着门上的大铜锁道:“可是人家不在,也许是出去渡周末了……”
  小赌断然道:“那咱们就等,他们总要回来的。”
  四平皱眉道:“也许……”
  小赌瞪他一眼,径自在大门前石阶上坐了下来,双手抱腿,下包搁在膝盖上,摆明
决心要等的姿态。
  四平望望三宝,两兄弟都把肩头耸了耸,双手一摊,一脸的无奈。
  第二天傍晚,三人又来到发财赌坊。
  灯笼仍然未点着。
  大门上,仍然是铁将军把门。
  昨晚他们曾等候至深夜,花氏父女居然今天不回家,三人只得失望而去。
  三宝尚未走近门前,就怪声嚷道:“妙,妙,这对父女八成是翘家了。”
  四平接道:“我看九成是卷款潜逃。”
  小赌懒得理这一对宝,干脆往石阶上一坐,仍然是双手抱腿,下巴搁在膝上,跟昨
晚一模样的姿势。
  三宝上前,愁眉苦脸道:“今晚又要长期抗战!”
  小赌眼皮一翻,置之不理。
  四平摆出一付苦瓜脸道:“小师兄,你要痴汉等丫头,尽管留在这里等,咱们可不
奉陪。”
  小赌把手一摆:“请便!”
  两兄弟互相一施眼色,掉头就走。
  冷不防小赌跳起身来,一个箭步射来,身形向上一拔,凌空双脚齐踹,踹得两兄弟
身不由己地全身向前扑跌出去。
  真是一对难兄难弟,双双跌了个狗吃屎。
  忽听有人娇声笑道:“不敢当,不敢当,过年还早着呢,你们就等不及提早拜年吶!”
  这声音真甜美,就如黄莺出谷般。
  听了如此娇柔甜美的声音,别说是开玩笑,就算是挨她骂儿句,也保证不会生气。
  三宝、四平仍趴在地上,闻声双双一抬头,我的妈呀!这是哪里跑出来的母夜叉!
  只见站在面前的女子,年纪倒只有十七八,可惜不是一朵花。勉强冠以花名,也只
能算是喇叭花,而且还不配插在牛粪上。
  她的三围一般粗,矮而胖,活像一只大水缸。
  浓眉大眼,朝天鼻,血盆大口,外带大暴牙,说有多丑就有多丑。
  偏偏丑人多作怪,她居然打扮得花枝招展,脸上不知涂抹了多厚的脂粉,两颊擦的
胭脂,红得如同猴屁股。
  更令人难以忍受的,是她那头枯黄的秀发间,竟然插满朵朵的小花。
  两兄弟乍见之下,不约而同齐声叫道:“我的妈!”
  丑女居然毫不客气,应了声:“唉!”
  两兄弟无端端地被她占了便宜,霍地双双跳起,那边小赌见状,早己笑得直不起腰
来了。
  三宝向丑女一指,怒问道:“喂!你到底是人是鬼?”
  丑女龇牙咧嘴一笑,反问道:“你说呢?”
  三宝嗤之以鼻道:“哼!我看你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而且是个丑鬼。”
  丑女不以为许,双臂向前平举,如同僵尸般向前一跳一跳,日中还不断发出吱吱鬼
叫之声。
  两兄弟吓得掉头就跑,以为当真是女僵尸出现。
  小赌笑声突止,一晃身,已掠至丑女面前。
  丑女一见他头上的标志,那束冲天马尾,突向他一指道:“就是你!”
  小赌原欲出手的,闻言一怔,以手指着自己鼻尖,茫然问道﹕“我?”
  丑女不再装神弄鬼,点点头道:“不错!你就是那个赌十局的小鬼吧?”
  小赌只要一听赌字,顿时精神百倍,哪怕眼前真是个女僵尸,他也敢赌。
  他不禁微笑道:“莫非你要跟我赌十局?”
  “不错,是有人跟你赌,但不是我。”
  “是谁要赌呢?”
  丑女笑而不答,反问道:“你们可知道,开封府谁最出名?”
  小赌等三人不约而同,齐声道:“包黑头!”
  “不对!我问的是现在?”
  三人茫然相顾,回答不出,交了白卷。
  “差劲!真是孤陋寡闻,连开封的赌国三花都不知道!”
  小赌一怔,诧然道:“赌国三花?”
  既然开封府有如此出名的人物,尤其沾上赌字,花氏父女竟未曾提及?
  他为了掩饰自己孤陋寡闻,故意状至不屑地冷冷一哼,回头笑问道:“你们听过吗?”
  三宝摇摇头道:“我只知道平剧里有三花脸,是唱丑丑。”
  四平接着道:“打十六张麻将,见花见字的,三花就是三台。”
  不愧是赌国之鬼的高足,三句不离本行。
  丑女斥道:“胡说八道!”
  小赌习惯地摸摸鼻子,笑了笑道:“你是说,那个叫什么赌国三花的,要跟我赌十
局?”
  丑女点点头道:“不错,我为了找你,己找遍开封府,找了两三天,今晚总算让我
给逮个正着了!”
  小赌诧异道:那叫什么赌国三花的,为何非跟我赌不可?”
  丑女道:“这赌十局的花样,是发财赌坊想出来的,据说早年曾有人跃跃欲试,结
果都没有人连胜过三局,个个输得倾家荡产,从此没有人再敢玩这种赌法。”
  她顿了顿,又道:“数年之前,我家三位小姐柬邀花老板到府中,指名向他挑战赌
十局,结果她们以六比四获胜,赌国三花之名因而大噪。”
  难怪花氏父女未提赌国三花,这是多糗的事呀!
  小赌更觉诧异,道:“赌国三花是你家小姐?”
  丑女微微点头道:“自从那次之后,发财赌坊巳多年无人赌十局。日前风闻你居然
连胜十局,最后一局还是花老板亲自出马,所以我家三位小姐听到这消息,交代我一定
要找到你,跟你赌十局!”
  小赌不置可否道:“她们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接受挑战?”
  丑女带着挑衅意昧道:“除非你不是赌徒,或者不敢!”
  小赌霍然心动。
  他不但自诩为赌徒,而且没有什么不敢的,甚至包括赌命。
  好豪华的巨宅。
  小赌、三宝、四平被丑女带回巨宅。一进大门,就被宅内的气势震慑,几乎以为这
就是皇宫。
  雕粱画栋,富丽堂皇自不在话下。三人走进大厅,更觉金壁辉煌,陈设美奂,令人
为之眼花撩乱。
  尤其使他们感到惊讶的,是宅内未见一个男子,婢女众多,不下二三十人,个个青
春貌美(除了丑女之外)。
  她们均身穿彩衣,五色缤纷,薄若蝉翼,使那玲珑剔透的身材,若隐若现,煞是诱
人。
  三人均暗自怀疑,莫非置身在女儿国,还是进了盘丝洞?
  丑女方招呼三人坐定,赌国三花早巳获报,从拱门走了出来。
  只见她们轻移莲步,摇曳生姿,看得小赌他们目瞪口呆。
  如果把那些婢女比作灿烂的星星,那她们三个就是中秋的明月。
  倘以花来作比喻,则她们一个是娇艳多刺的玫瑰,一个是雍容华贵的海棠,一个是
清新脱俗的水仙。不愧是赌国三花。
  她们向三人打量一眼,似乎有些失望,想不到在发财赌坊连胜十局的,竟是三个小
鬼头。
  玫瑰轻启朱唇道:“三位光临,使寒舍蓬荜生辉,大概秋香已告之,为何请你们来
这儿吧?”
  丑女居然名叫秋香?
  我的妈呀!如果唐伯虎为了她,卖身华府当书僮,那真是冤枉!
  小赌憋住笑,点了点头。
  海棠妈玫瑰道:“大姐,咱们就开始吧!”
  玫瑰微微颔首,肃手让客:“三位,请。”
  小赌就等她这句话,欣然笑道:“好!”
  三人立即起身,随着赌国三花进入一问特辟的赌室内。
  称之为赌室一点也不为过,只见数丈见方的室内,不仅赌具一应俱全,连四壁的壁
画也画着八仙聚赌图,一个个在呼么喝六,神情栩栩如生。
  室中央一张极为精致华丽以紫檀木嵌玉石面的大八仙桌,桌上早己摆着纯金铸造的
宝缸。
  一旁的象牙盒里,盛放着三十二颗象牙骰子。
  赌十局是一对一,玫瑰与小赌相对坐定,其它的只好在旁掠阵。
  丑女秋香与众稗女则随侍在侧,侍候赌局。
  玫瑰又轻启朱唇,露出编贝似的皓齿,笑笑道:“小兄弟,你带来多少赌本?”
  小赌反问道:“你要赌多大?”
  玫瑰轻描淡写道:“可大可小,我们赌的是胜负,不在乎赌注多寡。”
  小赌自身上掏出原欲退还花老扳银票,置于桌面上道:“五百万两够吗?”
  玫瑰默默心算一下,道:“如果全赌,你还少十二万两:“
  小赌暗自一怔,诧异道:“怎么说?”
  玫瑰解释道:“不管你在发财赌坊是怎么赌的。跟我赌,赌注就必须累进,譬如第
一局一万两,第二局就二两万,第三局则四万两,八万两,十六万两,如此累进到第十
局,双方的赌注就是五百一十二万两了。”
  小赌笑道:“乖乖!你倒算得真快,大概学过心算吧?”
  玫瑰毫不谦虚道:“当然!”
  小赌他们三人,此次奉师命前来开封,主要任务是为寻赌国三宝。除墨玉牌九不知
下落,其中翡翠麻将与寒玉血纹骰,己知在如意轩,并于六月十五公开拍卖。
  赌国之鬼阴胜并非富可敌国的巨富,除了三人的路费及开销,仅交给小赌一万两银
票做赌本,要他就地取材,从发财赌坊赢了钱拿去参加拍卖大会,竞价标下赌国三宝中
的二件宝物。
  因为凭小赌的赌技,已青出于蓝胜于蓝,必然万无一失,一万两赌本己足够。
  可是,此刻与玫瑰的赌法,他就拿不出了。
  玫瑰察言观色,已看出小赌的窘态,嫣然笑道:“没关系,方才我巳声明,我们赌
拍是胜负,不在乎赌注多寡。小兄弟如果不方便,不妨把万字去掉,第一局从一两开始,
累进到第十局,只需五百一十二两。”
  小赌哪能吃这个瘪,不加思索,断然道:“不,就从一万两开始。”
  玫瑰说声:“好!”侧转脸一施眼色,丑女秋香立即双手送一只精致的百宝箱。
  只见玫瑰伸出纤纤玉手,揭开盒盖,取出厚厚的一叠银票,每张票面赫然是一百万
两。
  小赌搜遍全身,也仅能再掏出一万两的银票,以及几十两银子,这是他的全部家当。
  顿时,他窘迫万状,面红耳赤。
  大话未经过大脑就脱口而出,此刻要收回岂不丢人现眼,气势上就已经先输了,还
赌个屁!
  他可不服气,灵机一动道:“抱歉,我事先不知道要跟你们赌,身边带的不够。请
稍候,我这就回去取来。”
  玫瑰笑笑道:“何必呢!咱们就赌小一点玩玩嘛……”
  小赌斩钉截铁道:“要赌就赌大的。”
  起身要走,玫瑰故意道:“小兄弟,你别一去不返,害我们干等呀!”
  “笑话!”小赌将已拿起银票又置于桌上,道:“银票留在这儿,你总该放心了吧!”
  玫瑰妩媚地笑道:“我跟你开玩笑的,小兄弟,把银票带着……”
  小赌为了表示他绝不会黄牛,一去不返,连话都未答,拖了三宝和四平就走。
  东街口的盛记当铺。
  小赌三人来至门外,却踌躇起来了。
  三宝撑着一张苦瓜脸,指着小赌双手捧着的布包,道:“小师兄,你当真要拿翡翠
麻将去当?”
  小赌充满自信道:“反正待会儿就来赎,有什么关系。”
  三宝可没他那么乐观,吶吶地道:“可是,万一……”
  “啪!”地一声,三宝的头上挨了一巴掌。
  小赌出手打了他还不算,嘴里还连声道:“呸呸呸呸!少触我的霉头,凭我任小赌
的赌技,会输给她们?简直对我是天大的侮辱。”
  四平一旁劝道:“小师兄,我说还是算了吧,何必跟她们赌气!”
  小赌更正道:“错了,不是赌气,是赌银子。”
  四平道:“可是,马有失蹄,错手有人,万……”
  “一”字尚未出口,他也不让三宝专美于前,头上挨了小赌一巴掌。
  唉!一对难兄难弟!
  “乌鸦嘴!哼!”
  小赌骂了一句,外加一声怒哼!捧着布包就往当铺里闯。昔时的当铺可是相当够气
派的,进门是个大宅院,正厅即是铺子,门前未设石阶,与地面一般高低。
  小掂推门而入,门上装置的小铜铃即叮叮当当地响起,通知里面的人,有生意上门
啦!
  上岩铺的必然是为了应急,有求于人,所以当铺的柜台,就德设置特别高,以示高
高在上。
  小赌个子不算矮,仰起脖子,也无法见到柜台里站的人是个什么长相。
  但站在柜台里的人,却是居高临下,可以把小赌看得个一清二楚。
  突闻一声河东狮吼:“是你这小鬼!”
  小赌猛然一惊,不由地向后连退两步,抬头一看,只见柜台赫站着个凶巴巴的女人,
赫然竟是那晚在街上,被他踩了一脚的潘玉莲。
  唉!真是冤家路窄!
  小赌如见鬼魅,转身夺门而出,不料三宝和四平正要进门,欲避不及,跟小赌撞了
个满怀。
  三个人跌成一堆,犹未及爬起,只听潘玉莲在里面连声大呼:“捉贼呀!捉贼呀!”
  只见当铺里的几名伙计,各执木棍赶来,不由分说,一阵乱棍齐下。
  三人措手不及,有难同当,结结实实地挨了坪几棍,不由地怒从心起。
  小赌霍地挺身跳起,将布包往左胁下一央,怒喝道:“他奶奶的,这哪是开当铺,
简直是开黑店嘛!”
  右手一翻,抄住当头挥来的一枝木棍,疾喝声中,猛力一夺,木棍已到了他手中。
  一棍横扫,只听得连声惨叫,两名伙计已头破血流,踉跟跄跄冲跌开去。
  三宝与四平趁机爬起身,双双出手,各将挥棍冲近的伙计,来个迎头痛击。
  赌国之鬼阴胜的武功,并不在赌技之下,名师出高徒,他的这三个弟子岂是弱者。
  三人一发威,顿时将当铺的几名伙计,打得落花流水,抱头而窜。
  盛记当铺位在东街口,地属闹区,这一大打出手,顿时惊动街坊邻居。
  大家虽对这位风流成性,不守妇道的老板娘有些感冒,但仍不忘发挥守望相助的精
神,纷纷赶来支持。
  尤其隔不了儿家就是金龙镖局,一批镖师趟子手提刀拖棍赶来,正好把夺门而出的
三个小贼堵上。
  当铺里大呼捉贼,那他们不是贼是什么!
  捉贼是无须先招呼的,就像贼行窃一样,也不必先招呼事主。
  几名镖师趟子手,狂喝声中,刀棍齐舞,向三个小贼一拥而上。
  他们没有打招呼。
  小赌一看他们来势汹汹,不由地惊怒交加,道:“哟!玩真的吶!三宝、四平上啊!”
  三宝与四平二人身形一分,紧随小赌左右,双双出手,打算突围冲出。
  金龙镖局在开封府内,亦是数一数二的大镖局,这批镖师趟子手,经常护镖,走南
闯北,江湖经验阅历堪称相当丰富。
  他们什么样的场面,什么样的人物未见过,哪把这三个小毛贼看在眼里。
  尤其人多势众,更是狂态毕露,一时刀光棍影,如同狂风骤雨川卜山倒海而来。
  捉贼形同拼命,未免小题大作了吧!
  小赌他们若真是盗贼,倒也罢了。情急拼命,出手自然毫无顾忌。偏偏他们是被潘
玉莲栽赃的,不敢伤人,以免弄假成真,百口莫辩,是以处处受制。
  街坊邻居虽是虚张声势,吶喊助威的多,实际捉贼的少,但近百人筑成一道肉墙,
挤得当铺门外水泄不通,小赌三人要突围就更难了。
  凭三个小个子的身手,真要冲杀出去并不难,难在不能伤及无辜。
  “退回去!”
  小赌当机立断,一声大喝,身形一个倒蹿,退入了大门。
  三宝和四平也进了大门,但他们跟小赌不同,是被一棍挥中而跌进大门里去的。
  小赌哪敢怠慢,砰地一声关上大门,迅速加上横杠。
  跌得元宝翻身、四脚朝天的一对难兄难弟,一骨碌从地上爬起,听到大门外人声沸
腾,正在猛力撞门,顿时惊得不知所措。
  四平叫苦道:“小师兄,我看你是昏了头啦,要咱们退进来,不正好成了瓮中捉鳖,
让他们捉活的吗?”
  小赌笑骂道:“你真是个鳖!你还想让他们捉死的?”
  三宝情急道:“你们还有闲工夫斗嘴,现在怎么办?”
  这时墙头上已冒起几名镖师,竟然越墙而入。
  小赌忽将布包拋给三宝:“你们先退进去,我来打发这些兔崽子!”
  还往里退?那不进了人家屋里。
  三宝一时也未觉出这话有什么不对,接住布包,回身就跟四平往里冲去。
  儿名镖师巳将小赌围住,为首的青衫壮汉乃是金龙镖局的副总镖头,姓马名虎,背
后人家给他起了个外号,叫马马虎虎。
  其实他的武功一点也不马虎,一双铁掌在江湖中相当有名,尤其南往大江南北,北
至秦岭一带,绿林道中只要风闻是铁掌马虎亲自走镖,就不敢轻举妄动。
  他跟盛记当铺的吴老板私交甚笃,没事常在一起喝上两杯,下几盘棋,或是天南地
北的聊上大半天,是以一听当铺闹贼,马虎就义不容辞赶来。
  这时只听他大喝道:“大胆小毛贼,还不快束手就縳!”
  小赌要真是这么听话,他就不是任小赌了。
  何况他不是贼,岂能甘心背起黑锅。不由地怒从心起,身形一晃,直欺马虎面前,
出手如电,啪!啪!就是两个耳光。
  马虎一时轻敌,根本未将小毛贼看在眼里,以致措手不及,被小赌两个耳光掴得一
愣。
  小赌得理不饶人,趁机一记平凡无奇的黑虎偷心,一拳直捣马虎胸口。
  可怜这位副总镖头,仗以成名的双掌犹未及出手,已连挨小赌两耳光加一拳。
  这一拳捣中心窝,痛得他踉跄连退两大步,哇哇大叫道﹕“小毛贼,老子今天不把
你撕碎,就不姓马!”
  小赌早已倒蹿丈许之外,一脸贼兮兮笑道:“那就跟我姓如何?”’
  马虎气得目龇欲裂,狂喝道:“找死!”双掌箕张,以饿虎扑羊之势,向小赌疾扑
而来。
  “我的妈!真要撕人啦!”
  小赌故作吃惊,一面怪叫,一面掉头就跑。
  刀光棍影齐到,挡住小赌的去路。
  几名镖师出手毫不卧晴,刀砍棍扫,硬将小赌逼退回去。身后的马虎正好疾扑而至。
  小赌背腹受敌,怪声大叫道:“苦也,我命休矣!”
  突然一式“旱地拔葱”,身形直拔两丈有余,凌空一个“鹞子翻身”,从马虎头顶
越掠开去。
  马虎一个扑空,收势不及,跟迎面冲来的几名镖师撞成了一堆。
  倒!倒!倒!如同打保龄球,来了个全倒。
  小赌巳落脚在墙头,见状忍不住拍掌大笑。
  墙外人声哗然,纷纷大叫捉贼。
  “捉贼呀!捉贼呀!”
  “快看,在墙头上,别让他跑了!”
  小赌回头向外一看,乖乖!黑压压的一大群,为数不下一两百人!
  “飕飕!”儿名会轻功的趟子手,飞身向墙头射来。
  小赌那容他们近身,怀中一探,手扬处,随身法宝几粒骰子疾射而出。
  “呀……”
  “啊……”
  连声呼叫,几名趟子手被骰子射中,纷纷仰面倒栽,惊得看热闹的人群四散逃开,
以免被他们压着。
  小赌正得意忘形,冷不防雷霆万钧的一掌,突自身后呼啸而至。
  原来马虎已挺身跳起,掠身直射墙头,凌空发掌,不愧是成名镖头,掌力浑厚强劲,
势如排山倒海。
  尤其决心扳回面子,这一掌更是全力击出,威力端的惊人!
  但小赌何等的机伶,全身急向墙头一伏,同时手中两颗骰子己疾射而出。
  马虎只道是暗器打来,眼明手快,左掌疾翻,十成真力骤发。
  这真是小题大作,射来的不过是两粒牛角制的骰子,杀鸡何须用牛刀。力足开碑碎
石的一掌,顿将两粒骰子击成粉末。
  小赌却趁机一翻身,落到了墙外。
  正待突围冲出,猛然想起那对难兄难弟,为何半天毫无动静?
  现在他才想到,自己怎么会如此的胡涂,竟然要他们向里退!
  小赌不能丢下他们不管,双足一蹬,又腾身掠向墙头。
  “澎!”
  马虎正要追出墙外,跟小赌不期而遇,撞个正着。
  两个人双双自墙头摔下,跌成一堆。
  十来个闻讯赶来的开封府捕快,一拥而上,不由分说将两人一起按住。
  抓人他们是一流的,手法干凈利落,熟练迅速,一阵哗啦啦乱响,铁练又锁上了小
赌和马虎的脖子,外带五花大绑。
  只听马虎气急败坏地大叫道:“你们抓错啦!我是来捉贼的!”
  当铺大门上虽挑着两只大灯笼,光度仍然不够明亮,尤其此刻乱哄哄的一片,那能
认出他是谁。
  “啪!”地一声脆响,马虎又挨了狠狠地一耳光。
  打人的是捕快,他怒斥道:“他奶奶的,捉贼?你还抓强盗呢!”
  小赌乖巧,原也想出声分辩,一见情形不对,干脆不吭声了。
  这是他的原则,好汉不吃眼前亏。
  马虎可忘了古人的这句名言,犹自不服气,气呼呼道:“好,回头见了你们张捕头……”
  这倒不是乱盖,他跟张捕头确实有个数面之交,还在一起摸过八圈。以为抬出这批
捕快的顶头上司必可使他们刮目相看。
  哪知啪地一声,又挨了一记火辣辣的耳光。
  捕快怒喝道:“闭嘴,再嚷,小心老子……”
  突见一人飞奔而来,身后尚紧随四名捕快,看热闹的街坊行人,急忙纷纷闪让两旁。
  只听有人叫道:“张捕头来啦!”
  张捕头一奔近就问:“这里怎么回事?”
  一名捕快迎上前,报告道:“咱们正在东大街一带巡视,听说盛记当铺有强盗侵入,
立即赶来,已经抓住两个,还有两个在里面!”
  贼竟成了强盗,他们倒真会乱盖。
  张捕快正待发号施令,突闻马虎振声道:“张捕头,在下是来协助捉贼的,怎会成
了强盗?”
  上前一看,张捕头认出是马虎,诧然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动手打人的捕快暗自一惊,忙道:“误会,误会,纯属误会……”
  张捕头怒形于色道:“你们真是有眼无珠,这位是金龙镖局的副总镖头,大名鼎鼎
的铁掌马虎,居然当作强盗抓,还不快松绑!”
  捕快唯唯应命,忙不迭为马虎除练松绑。
  “啪!啪!”马虎毫不客气的回敬了那捕快两耳光。
  张捕快在场,是他的顶头上司,捕快敢怒而不敢言。
  小赌急道:“喂!还有我呢!”
  捕快打量他两眼道:“你怎么?”
  小赌道:“我也是误会,误会,纯属误会呀!”
  马虎怒斥道:“你这小贼头还敢扺赖,看我不……”
  正举手欲下,突见当铺大门开处,一对难兄难弟三宝和四平,被几名镖师抬了出来。
  只见他们不但昏迷不醒,外带五花大绑。
  小赌见状大惊,暗叫了声:“惨了!”
  马虎顾不得打小赌,振奋道:“是你们抓住的?”
  儿名镖师摇了摇头。
  潘玉莲带着几名伙计走出,将手中黑色铁筒一扬,得意笑道:“是我用这玩意,把
他们制住的:“
  马虎好奇道:“吴老板娘,这是啥玩意?”
  潘玉莲道:“这叫迷魂筒,是我当家的两年前花一百两银子请人打造的,筒里装有
迷药,只要一按把上的按钮,迷药就会喷射而出。当时是备而不用,怕万一遇上抢幼,
想不到今晚正好派上用场。这两个小贼一闯进来,就被我制住,还真管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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