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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手剑》


第三十三章 剑虹经天血满庭



  
  卓鹏神色冷森,一言未发。
  古潇然又胁肩谄笑道:
  “卓兄,你放一千万个心,你赢了,姓南的自是个死,若是他幸而占了上风,也不敢伤
你毫毛半根,别忘了他有人质扣在我们手中!”
  卓鹏没有理古潇然,向南幻岳道:
  “姓南的,你最好束手就缚,不要做无益的挣扎,否则,胜负之间,你的亲人就要受苦
受累了!”
  南幻岳狠酷的道:
  “他们死,你们也死,我宁肯玉石俱焚,同归于尽,‘束手就缚’之言,不必再提,搏
命豁命,我是决然酒至最后的一滴热血方休!”
  古潇然怪叫一声,道:
  “卓兄,你可听见了?姓南的已是鬼迷心窍,执意要厮杀到底了,我们与他还多说什么?
先宰了他再宰人质!”
  卓鹏冷漠的说道:
  “他却是条不屈不挠的硬汉呢!”
  古潇然暗自一惊,忙道:
  “硬汉值几个子儿?卓兄,硬汉不及黄金白银来得有价值呀!”
  卓鹏斜了他一眼,生硬的道:
  “古兄,这个道理无需你告诉我。”
  古潇然强颇一笑,道:
  “我只是提醒卓兄你一下……”
  卓鹏哼了哼,双手在袍袖中一翻。“铮”声脆响,好家伙,一对大若斗圆,嵌满尖锐锥
齿的银色轮环已捏在他的手里,这对轮环的中间有钢柱交叉成十字形,手握处便在十字钢柱
的中央,眼尖的南幻岳在对方—亮兵器的同时,业已察觉这两只轮环外沿所嵌的每一枚锥齿
的顶端,全开有—个针眼般细微的小孔!
  旁边的古潇然面带喜色,伸手入袍襟之内,寒光映处;他的武器——柄长有八尺的锋利
缅刀已经收汪汪的亮了出来!
  那黑衣大汉林子畏亦同时后撤,镶包着铜头三节棍亦“哗啦啦”自腰间抖下,斜斜拖到
地面——此人号称“乌衣豹”,乃占潇然最近两年才网罗至手下的得力爪牙之—,也是一个
精明强悍的角色!
  南幻岳叹了归气,道:
  “卓鹏,你真要为虎作伥到底?”
  卓鹏不奈的道:
  “划出道来吧,你已说得太多了,传闻中的‘七大煞君’之南幻岳是不该这样拖泥带水,
磨蹭不前的!”
  南幻岳慢慢的道:
  “不要后悔,卓鹏!”
  卓鹏一仰头大声道:
  “三十年铁血江湖,南幻岳,你去打听一下,卓鹏做什么事曾经后悔过?”
  古潇然唯恐天下不乱的加上几句:
  “姓南的,只怕要后悔的是你自己哩!”
  南幻岳缓缓退出几步,目注杨玲,温柔的道:
  “乖乖,你把心放宽,不沦你遭到什么,我全以鲜血向你保证—一我会为你索回补偿,
包括豁上我自己的生命亦在所不惜!”
  杨玲口不能言,却顿显激动之色,她双目盈泪,轻轻向南幻岳点头,只这轻轻的一点头,
业已包含了太多的欣慰与满足在内了。
  南幻岳又真挚的道:
  “你不怪我没有为了你们束手就缚?”
  急速摇头,杨玲的泪水汨汩而淌,她的眼睛却睁得更圆更大了。
  南幻岳低沉的道:
  “我知道你不会怪我的,因为你明白我如束手就缚非但仍然救不了你们,甚至雪仇捞本
的机会也没有了,杨玲,你一向通晓大礼,我总算没有看错你!”
  于是,杨玲含泪笑了,是一种感恩知遇的笑,也是一种充满了解与挚爱的笑,那笑,沾
着泪,多美,又多凄凉!
  南幻岳怜惜的看着她,又深刻的道:
  “这些年来,我冷落了你,如今想想亦深自愧疚,乖乖,不论今天的结果如何,我都得
告诉你一句话——我爱你广
  全身簌簌抖索,双颊的肌肉不住痉挛,杨玲再度泪如泉涌,憔悴苍白的面靥也顿时奇迹
似的泛出了艳红桃酡的光彩,美极了,俏极了,也妩媚极了,谁说不是呢?女人是活在男人
的情爱中的,尤其是,这情爱的表露又在期盼了这么多年以后突然来到……
  南幻岳心疼的说道:
  “我告诉你这句话,嫌迟么?”
  杨玲拼命摇头,泪珠儿随着她面庞的摇动而滴滴抛洒。
  南幻岳笑了笑道:
  “是的,爱出自内心,凝于永恒,爱是永远没有迟的时候……”
  杨玲住视着南幻岳,眸瞳中宛似燃烧着心底的热与爱,宛似传神于亘古以来即不曾变易
的那种人性的原始的依恋,宛似透露着灵魂的呼号——虽是无声,但却能使承受的对方库粟
而振撼……
  南幻岳微笑着颔首——老天知道这一刹间他内心的痛楚与激动,但他却以这一抹微笑掩
饰了整个情绪的波荡,多年来惊涛骇浪与直刃刀光日子,已令他学会了太多,也懂得了太多,
他深切明白,在什么时候应该如何控制自己,现在,他正是以绞紧自己的心肺来装做淡然。
  于是,他又向狄修成轻轻的道:
  “狄老丈,你也不用害怕,不用忧虑,一切的后果,俱由我来承担,我会尽可能的替你
做些什么……”
  狄修成神情黯然、惶悚,他晤晤有声,却也只能沉重的点点头而已……
  古潇然早已不耐烦的大叫:
  “姓南的,你他妈表演的这一戏‘楼台会’业已叫人腻味了,怎么样?你还不准备伸长
了脖子挨刀,犹在那里装什么人熊?”
  南幻岳冷冷一笑道:
  “装人熊的不是我,是古爷你!”
  古潇然刹时红了老脸,他恼羞成怒的吼叫:
  “好,好,我叫你耍嘴皮子,叫你练练把式,等一歇,我不令你咬断了舌头,就不姓
古!”
  南幻岳阴鸷的道:
  “你终会自己吞下这句话的,古潇然!”
  卓鹏突然尖刻的道:
  “姓南的,你以为光在拖延时间就能幸免你这溅血之危?”
  南幻岳哧哧一笑,道;
  “‘七大煞君’的名位,你固然已占着一席了,卓鹏,但这却并非意味着你能吃住我,
不但你未见得能吃住我,说不定跟前就有个跟头等着你来栽!”
  卓鹏倒八眉一吊,道:
  “是这样么?姓南的,我倒是十分期盼尝试一下这个跟头如何栽法?因为三十年来,我
还没有体验过栽跟头的滋味呢……”
  南幻岳眯上跟,道;
  “你却是相当狂,卓鹏,这也难怪你,因为你已被那些过往的陈腐虚荣所炫蔽,误以为
你所经历的那些微小足道的场合便是江湖的全部了,卓鹏,你实在太肤浅,等你会上了我,
你才能真正体验什么是武林中的铁血风云!”
  卓鹏蛇眼骤睁,阴狠的道:
  “南幻岳,你也不过是一个浪得虚名的黑道三流毛贼而已,又有什么值得张狂跋扈之
处?”
  南幻岳一笑道:
  “比起你这钱财当头,六亲不认的作风,我姓南的可是要高明上太多太多了!”
  卓鹏额门上的青筋暴浮,冷酷的道:
  “今天,你死定了!”
  南幻岳道:
  “真要见个高下?”
  卓鹏愤怒的道:
  “迫不及待,南幻岳,迫不及待!”
  心中暗喜,表面上却装成气愤填膺,敌忾同仇神情的古潇然,朝外面园中一指,大声道:
  “姓南的,我看你还能狂妄到几时,外面去,叫你看看‘七大煞君’里你是不是只算陪
个末座而已!”
  南幻岳道:
  “你也一起来么?古潇然。”
  古潇然奸笑道:
  “南幻岳,以一敌二,你配么?你有这个份量么?卓鹏兄以一己之力便能摆横你两个有
余!”
  此时,卓鹏暴烈的叱喝道:
  “外来对阵,南幻庄!”
  南幻岳目光一冷道:
  “好极——不死不休!”
  语音飘袅,他身形倒仰,凌空一个跟头,业已稳稳当当的站在园子的正中!
  几乎在他刚刚站好的一刹,卓鹏已经形同鬼魅般悄无声息的飘然跟到,面对面,就隔着
他只有六步,于是,人影连翩飞舞,古潇然,林子畏二人也紧接着掠在左右,另外分据七个
位置的那七个人物,亦同时朝内圈移动,缩小了包围的阵势!
  古潇然猛一挥手,大厅里,那四名黑衣大汉已如狼似虎般簇拥着杨玲与狄修成来到廊前
栏后,四名大汉所配带的鬼头刀亦早已拔出,一边两柄,交叉架上了杨玲及狄修成的脖颈!
  阴森的一笑,古潇然嘲讽的道:
  “真叫气不平哪,可是?大名鼎鼎的‘剑之魂’南幻岳,居然跟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情人
与好友钢刀架颈,受尽凌辱,却就是半点法子也没有,嘿嘿,这个脸面可不是丢净了?‘剑
之魂’也不过是只绣花枕头罢了,又能中个鸟用?”
  南幻岳古井不波的道:
  “古潇然,懂得‘眼前报’的含意么?若是你不懂,你就会很快懂了!”
  古潇然狞笑着道:
  “我倒巴望着你能教教我这是个什么意思呢……”
  卓有冷冷的侧身,双轮斜举,冷冷的道:
  “南幻岳,你也给我增加点经验吧——叫我尝尝栽跟头的味道!”
  南幻岳挺立不动,目光冷沉如水,双手业已缓缓垂至左右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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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分据在院落及阶前各处的人们发觉南幻岳的双手垂贴向腰际的一刹,每个人的心腔子
也不禁本能的骤然收缩了——他们非常靖楚,南幻岳在这一个动作之后的连续反应将会是如
何狠厉与暴辣,不用亲眼看见,光是听着传闻,也够令人胆寒了!
  于是——“风火轮王”卓鹏抢先发难,两支斗圆的轮环在他双手中飞旋如电,暴砸南幻
岳面门!
  “寒水红”的去势永远是那样叫人心惊胆颤,有如一条虚无的蛇突然自幽冥中凝形,
“嗖”声破空锐响跟在剑刃的后面,卓鹏双轮尚未够上位置,即已被迫忽然后掠!
  但是,卓鹏的修为之高也同样的炉火纯青了,他的身形甫始飏出,却又像根本没有移动
过一样,眨醒间便又闪了回来,双轮抖起漫天的弧芒圈环,雷袤电掣也似狂猛的卷向了敌人!
  南幻岳目光凝聚,神形冷漠,“寒水红”的细长锋刃倏然矫若游龙般回绕蓬射,就有那
么准,那么稳,“当”“当’,“当”的在一连串金铁互撞的脆响中硬生生将卓鹏罩砸的翻
腾轮影完全破解!
  卓鹏半声不响身形猝然贴地涸旋,一双银轮“霍”“霍’飞扫,只见一团团,一片片,
一波烛台冷芒精电绕地旋回,有若水银倾泻,无孔不入!
  “寒水红”便又幻为青霞,在它迅速的呼啸声里,托着南幻岳凌空翻滚,而在每一度翻
滚里,成雨成瀑的剑势便洒落下来!
  双轮滚荡,呼呼轰轰,银轮所舞带起的光辉业已整个包卷卓鹏的身体,他也不退,也硬
以反掣之术强截敌人的攻杀!
  就在这时,南幻岳背后,一个尖嘴削腮的黑衣人物疾若狸猫般窜身扑上,不声不响,一
双精光闪闪的“分水刺”由左右猛刺南幻岳双肋!
  正弹向半空的“寒水红”,便好像生有眼睛似的“嗡”声修颤,剑尖暴翻,划过一条似
幻似真的光痕,“噗”的一声便洞穿了那偷袭者的咽喉,更将那人捣出了寻丈之外!
  “哇——”惨号只得半声,便仿佛被什么咬断了一样骤而中止,那位早已不能再活的仁
兄,摔下地之后犹连连翻动了几个滚才爬稳。
  古潇然面色阴沉,鼻翘不住掀动,一双眼全像在喷着火,他正待考虑如何措施,斜刺里,
另一名手执“竹节钢鞭”的巨汉已猛虎扑羊般冲了过去!
  “竹节钢鞭”粗约儿臂,通体闪泛着鸟抽油的冷光,擎在那巨汉手里,似是黑猩猩举着
根粗棒,好不惊人,那牛高马大的巨汉一边狂吼搂头盖顶便—连砸落了三十余鞭——别看他
人大体沉,动作倒是相当利落!
  那三十鞭带着强劲的风声扫砸下来,积雪飞杨,碎石四溅,但却沾不上南幻岳半点边,
当三十鞭甫尽,使鞭的巨汉正想抽身换式,有如幻影般闪动不停的南幻岳已反手一剑,这一
剑突破千古,追蹑流光,兜喉便送了那巨汉上路!
  鲜血泉涌般冒自巨汉的喉咙,他立时弃鞭护喉,一张宽扁的丑脸马上歪扯向一边,他踉
跄着在地下划着曲线,痛苦的断续发出那种恐怖的濒死呻吟:
  “嗷……咯咯……嗷……咯咯……”
  南幻岳连眼皮子也没撩一下,注意的只是两个人——卓鹏与古潇然,这时,卓鹏方才将
他破裂的袍袖抄扎好,而就只这抄扎袍袖的短暂时间里,两个活蹦乱跳的仁兄业已永远不能
再活蹦乱跳了!
  环立在南幻岳后面的,另外还有五个人,他们不禁大大的迟疑恐惶起来,个个全流露出
一股相同的,无可掩隐的惊惧神情,他们显然都想跟进包抄,但更显然也全都在担心自己的
老命!
  愤怒的火焰熊熊燃烧在卓鹏的心间,他双目血红,眼皮子不住跳动,一口牙都要咬碎了,
踏上三步,他大吼道:
  “通通不准上,我一个人来收拾他!”
  古潇然担心的道:
  “卓兄,我看……还是一起动手将姓南的摆平吧?”
  卓鹏面色铁青的道:
  “等我死了你们再并肩子上阵不迟!”
  古潇然张张嘴,却又悻悻的不再说话了。
  卓鹏深深吸了口气,阴狠的道:
  “南幻岳,这才只是个开始,可别得意得太早了!”
  南幻岳冷冷笑道:
  “迟与早,对你来说,结果都不会有两样!”
  缓缓的,卓鹏的雪亮双轮又高高举起,他面容僵硬,目光直视,全身的肌肉也紧紧绷了
起来……
  南幻岳卓立不动,“寒水红”刃身便像一条闪光的蛇一样从他手中一直拖到地下,双面
的锋口则宛似等待着饮血似的一下接着一下耀亮不息……
  “叱!”暴喝如雷,卓鹏的左手轮环居然脱手猝飞而出,旋转如风的锥轮,宛似一个滚
动的刀球——光芒却是冷森的眨眼飞出,眨眼已到了南幻岳面前!
  “寒水红”“嗖”声尖响,笔直戳点,“当……啷”震荡,轮环倏弹,而“寒水红”也
一歪反扬,就在这瞬息里,弹摇起来的轮环已突然“嗤”“嗤”急响,在轮洞的锥齿小孔中
立时喷射出千百条烟火赤焰,仿佛一团来自九天的爆烈殒石!
  寒光怪蛇也似横泄,南幻岳飞掠侧翻,而他身形甫动卓鹏业已自斜刺里暴截,他凌空滚
腾,右手上的轮环“呼”“呼”旋回,同样的,千百条红色焰火自旋动的轮齿细孔中一道又
一道的飞喷而出!
  这喷自轮齿中的赤焰,带着一股刺鼻的硝磷味道,南幻岳知道万万不能叫它沾上,只要
波及星火,则便燃烧到底,除非将波及处剜割,便无法令其熄灭!卓鹏藏在轮环中的这种毒
焰,借他运转之力压挤自锤齿厦端的小孔中喷出,不但射得急,而且喷得远,其密度更是寸
隙不漏,在此等情况之下,南幻岳的进扑路子便俱被封住,根本难以够上位置,不仅不能攻
敌,本身的安全也大受威胁!
  于是,卓鹏修掠倏跃,步步追逼,轮环旋转似电,焰火飞射直洒,迫得南幻岳连连闪躲
避让,“寒水红”的刃芒也似乎变是黯淡了!
  拍手喝彩,古潇然大笑。
  “好,好,卓兄的‘流焰飞轮’招式果然独步天下,允称精绝!”
  “乌衣豹”林子畏也狂喊:
  “卓大哥,杀掉这厮,杀掉这厮!”
  突然间——在一片叱叫声中,南幻岳长啸如泣,他的“寒水红”抖起一蓬光雨,倏忽包
卷了他,顿时形成了一道浑圆的光体,光体甫现,已经“咝”声长射而起,就宛如一条横天
青虹,笔直穿向追在身后的焰火!
  猩赤的毒火烈焰,立即迎头喷来,触及这道虹光,却又立时“噗”“噗”四溅,像是密
集的火星接触到一方水晶,根本烧炙不进去!
  于是,双方的距离迅逮缩短!
  尖叱一声,卓鹏猝然倒翻,足尖急挑,坠地把另一支轮环立刻弹到手中,他双轮飞舞,
强悍的猛迎上去!
  浑圆的光虹“哗”声波震,南幻岳的身形倏现,他陡然穿过对方锥齿夹碾的空隙,整个
身体暴腾三丈,而他刚刚腾升,精芒骤闪,像是漫天的雷电交加,那么急,那么密,又那么
凌厉的凝成一度扁形的光矢往下狂扫——便有如一度扁形的暴雨洒落,只是,这片暴雨却是
由钢与刃所组合的!
  是了,“千手千魂剑法”中的第二式——“千魂灭”!
  空气中立即响起一片怪异的声音,宛如裂帛,又好像用什么利器飞快刺破了一张紧绷的
布绸一样:
  “噗——嗤嗤嗤”——其实,这是因为挥剑的速度大快而划撕空气的尖啸!
  两支银轮也急速滚动旋舞,有如两枚刀球发出“呼”“呼”声响,轮与轮的回转,锥齿
和锥齿的连冲,业已在人力的控制下到了权限,两团光影融成了一片跳跃炫目的灿烂银辉,
于是漫空的雨刃便与跳跃的银辉交接了!
  杂乱的影像掺合着弹射的光华,在连串的震击声中由绚丽归向灭寂,“风火轮王”卓鹏
歪歪斜斜的往后倒退,狭长的面孔扯成了扁形的,牙齿深深陷入下唇之中,丝丝的血水染红
了下额,而每在他退后一步,从他腹腔内瘰疬拖扯在地下的肚肠便翻动一下,那粘粘濡濡,
赤红乌紫肚肠,看上去叫人作呕得紧!
  南幻岳仍然站在那里,右胸口上是一条长几近尺,血肉翻卷的伤口,倒卷的肌肉是红里
泛白的,而且是颤抖抖的,另外,他脸上,身上,更有焦斑数处,显然这是他在运用那“驭
剑成气”的剑术精华之学时逆焰而进的当儿被灼伤的,幸运的是,只被灼伤而未曾实在沾上,
否则,情况就更严重了!
  卓鹏踉跄倒退,一双蛇眼睁得滚圆,他的喉咙里发出阵阵“咕噜”的疾响,他好像想说
什么话,但是,却在一阵猛烈的抽搐里终于半字未吐的缓缓仆倒!
  死寂的气氛刹时笼罩在周遭,也使得古潇然那边的各人全感到仿佛掉进了冰宫里——从
头寒到脚心!
  南幻岳用力挤出一丝微笑,他扯动着脸上僵硬的肌肉,语音喑哑的道:
  “古潇然,‘七煞君’也大有高下之分的,可是?”
  身子猛一激灵,古潇然而色于黄,却咬牙大吼:
  “姓南的,卓鹏虽栽在你手里,却不要忘了还有我们,我们一定会替卓鹏报这杀身血
仇!”
  南幻岳冷笑道:
  “我敢保证,你也不会比卓鹏的下场稍强!”
  古潇然背脊泛着寒森,却硬着头皮道:
  “不用在这里瞎得意,姓南的,你不看看你自己的模样。早他妈的是‘强弩之末’了,
还有什么张牙舞爪的余地?”
  南幻岳忍着周身火辣的痛苦,蛮不在乎的道:
  “就说是‘强弩之末’吧,古潇然,就凭这点‘末’的余力,我照样可以摆平你们这三
双半奴才!”
  古潇然色厉内荏的道:
  “你是在痴人说梦!”
  南幻岳低沉的道:
  “不用叫嚣,古潇然,我如今也受创,你还不拣着这个机会赶上来置我于绝地么?”
  古潇然迟疑了一下,痛恨的道:
  “南幻岳你他妈不要净在这里‘瞄’人,老子并不含糊你,你受不受伤全一样,古某人
自来不屑乘人之危!”
  南幻岳冷冷的道:
  “你所说的话,有哪一句不是放屁?古潇然,假如说天下有这么一个最恬不知耻的人,
这个人就非你莫属了!”
  占潇然大吼一声,咆哮道;
  “满口胡说的畜生,老子要活劈了你!”
  南幻岳轻蔑的道:
  “敢情好,那就上来,别光在嘴巴上使劲!”
  古潇然的老脸上实在挂不住了,他厉喝一声,手中缅刀微闪,就待上前拚命,这时,那
边“乌衣豹”林子畏急叫:
  “慢点,古老大!”
  刹住势子,古潇然怒问:
  “什么事?”
  林子畏奸笑一声,道:
  “如今这里也没有外人了,全是老大你麾下的弟兄,古老大,和姓南的还讲什么道理?”
  古潇然怔了怔道:
  “什么意思?”
  林子畏凑近了过来,嘿嘿笑道:
  “老大你功力虽高,比起姓南的只怕仍然逊了一筹,此情此景之下,要上,咱们也是一
拥而上,岂有老大你一个人去和姓南的拚命之理?”
  古潇然眼珠子一转,顿时也横了心:
  “好,与这厮也委实谈不了那么多的江湖规矩,妈的,首要之急是先将他乱刀分了尸再
说!”
  林子畏颔首道:
  “老大见解可谓高明之至!”
  斜睨了南幻岳一眼,他又道:
  “再说,古老大,我们也不一定非要真刀真枪与他硬干不可。”
  古潇然疑惑的问:
  “你是指?”
  朝着廊前被执的杨玲与狄修成一努嘴,林子畏小声道:
  “老大,这个杀手锏,怎么不用呢?”
  古潇然考虑了一下,低促的道:
  “恐怕胁迫不住他——子畏,你看不出他早豁出去了?眼前就算扣住他的亲爹也不一定
能控制这小子!”
  腔色一沉,林于畏恶狠狠的道:
  “老大,若是他不服帖,咱们就一不作,二不休,先宰了人质再围而杀之,至少也叫他
心里难受难受!”
  古潇然阴沉的道:
  “这个自然——老子便叫他拧了头去也不能不咬他一口,妈的,他要对付我,我就给他
个心狠手辣!”
  南幻岳闭了闭眼,大声道:
  “古潇然,还债的时辰到了,你犹在磨蹭什么?”
  古潇然猛一咬牙,吼道:
  “南幻岳,我问你,你到底顾不顾你那心上人与那老头子的死活?”
  南幻岳冷木道:
  “顾又如何?不顾又如何?”
  古潇然吸了口气,昂烈的道:
  “若是你不欲他们为了你而当场断头溅血,你就自行就缚,否则,只要你敢顽抗,我就
马上叫他们死给你看!”
  南幻岳凄悠悠的一笑:
  “那么,古潇然,你就叫他们死给我看吧!”
  古潇然呆了呆,立即暴跳如雷:
  “好,他妈的南幻岳,你可真叫心硬如铁呀,居然连这等近亲人的死活也不顾了?妈的,
你还有没有一点人性?有没有一点天良?”
  南幻岳冷峭的道:
  “古潇然,如果你也有一点人性,有一点天良,你就不该拿着无辜的生命来胁迫我,你
要知道,这原本只是你我两人之间的事,要怎么解决,也只该由我们两人单独了断!”
  古潇然愤怒的道;
  “和你这种阴毒暴戾之徒没那么多道理讲——我问你,你是不是打算硬干到底!不管他
们的安危?”
  南幻岳平静得近乎冷酷的道:
  “让我们把话说明了,古潇然,就算我真的束手就缚,你会饶得了他们?其结果也是一
样的不幸,与其这样委屈的同归于尽,还不如我憋着一口气为他们,为自己报仇,至少也能
换个与敌皆亡!”
  古潇然磨着满口的牙,痛切的道:
  “南幻岳,我叫你狠,我叫你硬——”
  猛一回头大吼:
  “先把那女的给我宰了!”
  廊前栏后,那两名手执杨玲的黑衣大汉,闻声之下立即将杨玲往后一拖,两人动作齐一,
架在杨玲颈上的鬼头刀立即举起,眼看着就要往下砍落!
  事情的发生是快速得难以言喻的,那两名黑衣大汉的鬼头刀甫始扬举刀刃的寒光方才映
闪,南幻岳手中的“寒水红”已闪电一样暴飞而去,人们的瞳孔中只见流芒猝映,尚没看清
是什么玩意,那两位举起刀来欲待“辣手摧花”的黑衣大汉顿时往后仰倒,等大伙瞧真切了,
老天,两人的头颅业已滚出好大一段路啦,鲜血更喷洒得到处都是!
  “寒水红”在一闪之后,早就“噔”的一声横着切入后面的窗槛上,就在那些人们的意
念尚未及恢复过来的一刹,南幻岳已抢先扑上!
  古潇然猛的一震,跃起拦截,一声大叫:
  “围住他!”
  南幻岳受伤不轻,且兵刃已失,情况十分恶劣,但他却半点也不含糊,凌空的身形连串
翻滚,眨眼间已躲开了古潇然狂风暴雨也似的一百一十刀!
  缅刀的蓝芒再度怒浪也似的涌荡,古潇然狂吼:
  “并肩子上,他身受重伤,手中失了家伙,完全是‘没牙虎’一只,只等受擒啦!”
  林子畏的三节棍“哗啦”从南幻岳的头顶扫过,在南幻岳身形急沉之际,又一名黑衣大
汉挺着一柄钢叉兜胸刺来!
  足尖拄地,“霍”的旋飞,南幻岳双掌同偏暴抛,蓦地一声,“噼啦”巨响扬起,那位
挺钢叉的大汉已然整个被震起半空,满口鲜血喷着摔出!
  这是南幻岳的掌上绝学之一“闪大雷”!
  这时,古潇然的缅刀又似流光般飞劈而到!
  猛侧身,南幻岳的眉头连血带肉“呱”的抛起了一大片,而在这一刹之间,圈掌反扬,
“叱啦啦”又是一声劲风激荡,另一名刚逼近来想讨便宜的瘦汉子业已一个旋转翻跌——那
颗尖尖的脑瓜子陡然变成了一枚烂柿子了!
  古潇然目睹之下,不由心惊胆颤,怒火如焚,他揉身进步,缅刀舞起如雪落流奔,缤缤
纷纷加上激泄狂卷,把南幻岳迫得四处掠跃,穿越不得!
  左后方,一名短小精悍黑衣人乘隙倏窜,两柄喂毒匕首上下分插。南幻岳目睁如铃,往
后倏扑,当缅力的锋刃贴着他的鼻尖擦过,那两柄匕首也稍差半寸的落了空,于是,他就地
一个大旋,右掌如刃斜飞,“铿”的一声,已把那短小精悍的汉子劈得横着滚出!
  不错,“血刃掌”!
  “哗啦啦”急响里,林子畏的三节棍夹着一股劲力砸来。
  南幻岳奋力跃弹,古潇然的缅刀又似魔鬼的诅咒般随形跟上!
  悬空的南幻岳“咯噔”咬牙,身形倏斜,缅刀贴着他脚底飞过的瞬息他竟又准又快的借
势在缅刀上用足一点——这一点之劲令他猛然快升,林子畏的三节棍方才发出十成力道,尚
未落实,便因南幻岳的反迎而挥上了南幻岳的背脊,只听得沉闷的一响,同时传来“扑嗤”
一声,南幻岳的“金刚指”,已隔着六尺之远,遥遥点中了“乌衣豹”林子畏的眉心正中!
  “嗷……”林子畏抛棍捂脸,血浆却自指间溢出,他嗥号着,猛一头栽跌于地!
  冷汗满面的古潇然疯虎也似迫来,缅刀横掠竖劈,穿织罩卷,恨不能分了南幻岳的尸,
他一面狠攻,一边怪叫:
  “都是一群不中用的酒囊饭袋……一个赤手空拳的伤者居然都收拾不下来……妈的,你
们还有脸算个人?”
  眨眼里,南幻岳的身形梢一迟缓,“嗤”声血溅,他的腰间又被缅刀划开一条两寸长的
口子!
  冷光突炫,又一个满额虬髯的黑衣大汉挥舞一柄大砍刀猛斩南幻岳后颈!
  南幻岳的动作是诡异无伦的——他猝然头往下钻,由自己双腿中间整个倒射回去,有如
一条软蛇般溜到那虬髯大汉身侧,那位仁兄吃惊之下还不及回刀,南幻岳早已斜肘猛撞,撞
得虬髯大汉踉跑往前,刚好迎上了古蒲然快逾石火的一刀!
  虬髯绕颔的一颗大头凭空飞起,犹带着满腔愕然迷惘的神情,他手中的大砍刀便由南幻
岳一把夺过,看也不看的反刃倒插——七名黑衣大汉的最后一名,那个生有一双斗鸡眼的朋
友便一下子被捅了个透心凉,可怜他才刚刚摸上来想起乱偷袭……
  大砍刀舞掠似匹链绕回,在一百二十一次碰击里截开了古潇然一百二十一刀,然后,大
砍刀猝然脱手旋飞。
  古蒲然尚来不及明白南幻岳抛刀的意图之前,那柄又沉又利的家伙已“咔嚓”一声中削
了两个人的半片脑袋,那两个人,正是在廊前抓着狄修成的两位仁兄!
  于是,只剩下古潇然一个了。
  圆睁着眼,这位有“天蝎”之称的老奸巨猾惶然倒退,他汗透重衣,喘息急促,一张脸
孔也涨成了楮赤色!
  南幻岳也大口大口的透着气,他的前胸,肩头,腰间,全在流血,旧血合着新直,一袭
黑袍已从黑的染成了紫的,刚才干涸凝集的血块上又浸入了血渍,便一滴一滴的朝下淌了,
他髻发披散,脸庞黑红斑驳,衬着他酷厉泛着血丝的双眸,那阴毒的神情,真是恍如魔煞再
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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