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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霸》


第八十七章 青河水 悠悠东流



  像蓦然撕裂了胸肺,胡谦的声音是被他自己挤压出来的:“不要动手,我说、我说、
我马上就说……”
  燕铁衣冷酷的道:“人在那里?”
  拚命吞着口水,胡谦似是真个心胆皆破了,他唇角一抽一抽的道:“我们躲来……
这里之前,江萍……江萍已被她弟弟江奇挟持走了……易大哥不见人,业已气急过度,
有些神智不清。”
  燕铁衣狠狠的道:“你说的是实话?”
  “扑通”一响,“小蝎子”胡谦跪了下来,几乎声泪俱下:“燕大当家,我可以指
天盟誓,没有一个字是讹诈你……这件事,完全是江奇那狼心狗肺的东西,主动找上我
们代出的骚主意,他领了人去劫掳他的二姐,也是他唆使易大哥广邀帮手诱你来此,以
便加以围杀……后来形势僵成了这样,我们是一败涂地,他不但不拉我们一把,反而临
危抽腿,带走了江萍,害得我们耗尽心力的结果上挣了个损兵折将,落得一场凄惨。”
  燕铁衣大声道:“江奇与你们勾搭着干这卑鄙无耻之事,条件是什么?”
  胡谦惶悚的道:“他……他的意思是……是先拿他二姐来交换他二姐名下的一份家
产,然后诱来你和江昂,一并解决,易大哥再无后顾之忧,江家的产业便可全部归属于
他。”
  燕铁衣生硬的道:“姓易的有钱,不在乎江家的财产,他只要得到江萍就行——无
论用什么手段,不管有什么结果,是么?”
  胡谦颤抖的道:“燕大当家,我全是实话实说……这桩事我作不得主,也没有参予
意见,我只是跟在他们屁股后面跑龙套,你明镜高悬,手下留情啊。”
  冷冷一哼,燕铁衣道:“江奇领着谁去劫掳他二姐的?”
  哆嗦着,胡谦道:“是……是尤老二……还有……还有‘勾心刀’丘明……”
  燕铁衣道:“那一个是‘勾心刀’丘明?”
  胡谦活命要紧,任什么也不顾了:“丘明便隐伏在阁外的那棵树上,准备你们前来
时狙杀你们……”
  当然,燕铁衣知道这个丘明便是伤了江昂的那个人,他却懒得告诉对方丘明必须等
到来生才有再一次的狙杀机会——冷寞得透着血腥气息,他道:“江奇逃到什么地方去
了?”
  胡谦畏缩的道:“我们一见密室里没了人,也曾问过一直伏守树上的丘明,据丘明
说,江奇和他一个同伙在挟持江萍主婢出来的时候,似乎隐约提过‘八斗坪’这个地名……
丘明本待加以拦阻,但江奇却骗他是奉了易大哥之命带人离去,事情这么一差错,就整
个砸了……”
  燕铁衣凛然的道:“‘八斗坪’距此多远?”
  胡谦赶紧道:“不太远,往东去二十里地就到,很容易找……燕大当家,你好歹得
追上江奇这个阴毒刁滑又无情无义的东西,夺回江萍再给江奇那混帐一顿教训。”
  萧煞的笑了,燕铁衣缓缓的道:“不错,我是要追上他,给他一次狠狠的教训,然
而,你们都是一丘之貉,全扣得上‘阴毒刁滑,无情无义’的美誉,因此江奇免不了接
受教训,你们三位又岂能逍遥于报应之外?”
  先是一呆,一呆之后胡谦的脑子才转过弯来,他骇然惊号:“你你你……燕大当家,
不,你不能……”
  不能么?
  那片晶芒闪映出一溜璀璨的光芒,胡谦的右手五根指头便散落了一地,当胡谦狂嚎
着,当那五根血淋淋的指头还在地面上跳动,“蛇肥”牛宝亭一头便冲向窄门,燕铁衣
头也不回,反手划过一条半圆形的弧影,牛宝亭业已加速出门而去,只是,留下了屁股
上的半斤肥肉!
  靠在墙角的易连顺,居然视若无睹,听而不闻,他双眼发直,嘴巴微张,毫无表情
的时而咕哝着什么,看样子,确似有些神智不清了……
  燕铁衣猛长身,“太阿剑”的尖端闪耀于易连顺的眼前,“刮”声带飞了他一片衣
襟,但是,他仍然是那样——双眼发直,宛若未见。
  希望的破灭,颜面的丧失,加上精力的虚耗与心愿的失落,这些蕴齐在自尊的碎裂
里,便形成了一口怨气,铸成了一股压迫,人的神智有时是很经不得震撼的,譬如易连
顺,他已被刺激得带几分的痴癫了。
  然而,自己造的孽,也是自己作的茧,又能怪得了谁?
  微微摇头,燕铁衣转身而去,他已不须再给易连顺以任何教训,易连顺业已受过了
——心头的禁锢,又岂是形体的创痛所可比拟的?
  ***
  “八斗坪”遥遥在望。
  那是一片斜起于荒野地中的平坡,一边挨着道路,另一边便接衡着起伏的岗岭。
  坡顶,错落着八块磨盘般的大的如墩巨石,看来这就是“八斗坪”之称的由来了。
  这地方很冷僻,很荒寒,没有什么特殊的景色可资观赏,但确如胡谦所说,并不难
找。
  至少,江昂本人就知道“八斗坪”在那里。
  马鞍上,江昂面色铁青,呼吸粗短而急促,他在尽量压制着自己的愤怒而激动,燕
铁衣已经告诉了他有关江奇的一切罪行,以前的,与现在的。
  燕铁衣认为江奇的所作所为,已没有必要替他再掩隐下去,江奇是一棵扭曲歪斜了
的树桠,再也正不起来是一个坠入苦酒而甘怡自若的冷血者,再也无可救药,而他天性
浇薄,心如豺狼,更不惜向他的兄姐伸出血手——继续的姑息或包庇,不是慈悲,乃是
对伦常道德的一种污辱,对善良的扼杀了。
  江昂是气愤的,羞恼的,但心痛如绞,他不知道对自己的弟弟还能做些什么?又该
怎么做?劝也劝过,骂也骂过,到头来,他养成了一头忤逆的虎,一条反噬的蛇,而虎
也好,蛇也罢,竟是他同父同母的嫡亲手足!
  燕铁衣低沉的开了口:“江兄,前面就是了。”
  面颊的肌肉不由自主的痉挛了一下,江昂苦涩的道:“不错,前面就是了。”
  燕铁衣策骑奔向坪顶,江昂紧紧跟随于后,这时,他忽然兴起一种想法——天可怜
见,但愿他的弟弟弟江奇不要在这里和他碰头,而且,更愿江奇的行为不似表面显示的
那样丑恶又无可饶恕。
  “八斗坪”的八块巨石不规则的峙立着,浑然又冷寂,除了杂树野草,阒无人迹,
风吹拂着,只有发自郊荒的簌簌的落花杂草声息,那是一种很平常的,又单调的,大自
然的音韵。
  擦了把冷汗,江昂吶吶的道:“好似没有人……大当家,我们可能被‘小蝎子’骗
了。”
  纵马前行的燕铁衣语气十分平静:“不见得,一个人如果处在‘小蝎子’当时的情
况下,必须要有很大的胆量才敢说谎——‘小蝎子’的胆量并不够大,他是个爱惜生命
的人;设若错了,便是‘八斗坪’这个地名出自江奇之口乃是另有含意。”
  江昂不安的道:“或者他们不在这里,已经回‘青河镇’家里去了。”
  眼神中包含着怜悯的意味,燕铁衣道:“在江奇干出这等龌龊阴毒的行为之后,他
回去做什么?”
  江昂正要说话,左侧方的一座巨石顶上,突然冒出来一个人——那人出现得如此古
怪,就像是从石头里钻出来的!
  燕铁衣停下马来,望着站在石顶上的那人,不禁吃吃而笑。
  江昂慌忙跟来仰视,却不由脸色大变,嗔目切齿!
  那站在石顶上的人,竟是“飞刀子”葛义全——曾经杀害了江昂挚友,又险些夺去
江昂性命的人!
  右面的一座巨石顶上,也站起来两条身影,他们也都不外,一个是“矮金刚”钱威,
另一个亦乃他们的伴当“铁戟化雪”李慕春。
  坪顶的棱线之后,从深草丛里,缓缓走出了“麻衣勾魂”曹非,随在曹非之后的便
是那“木秀士”徐上修。
  人生的轨迹真彷佛是一个大圆,开始的那些人,往往便是结束的那些人,转来转去,
总会再度遇上——纵然不在同一点,却也脱不了这个大圆环。
  江昂窒着声呻吟:“竟是他们……”
  燕铁衣意会得到江昂这句话所包含的,真正惊恐——江奇与“八斗坪”有关,而他
哥哥的仇家却也出现在“八斗坪”,天下岂会有这般凑巧的事?
  于是,“麻衣勾魂”曹非突然阴恻恻的笑了,一张青白的丑脸上鬼气森森:“江昂,
山不转路转,我们可又碰上了。”
  江昂人在马鞍上晃了晃,他深深吸了口气,语声并自唇缝:“曹非——你竟蛊惑了
我的三弟……”
  冷冷一笑,曹非道:“江奇不是三岁孩子,更非白痴之属,谁能蛊惑得了他?相反
的他要比你更聪明,更识时务,更明白利用机会,江昂,今天你就认命了吧!”
  安详的燕铁衣接上口道:“曹非,可否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瞪着燕铁衣,曹非形色怨毒的道:“江奇已经点明了你的身分——原来你就是燕铁
衣;姓燕的,我们不管你是龙是虎,在道上抗盟旗,双指朝天顶,你流过我们的血,我
们就必须报复!”
  笑笑,燕铁衣道:“这是无庸置疑的,否则,你们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但你能否
说给我听听,你们是用什么法子勾搭上江奇的?”
  曹非阴沉的道:“其中因果,并不似你想象中那样复杂,说穿了十分简单,八天之
前,我们业已来到‘青河镇’,目地便是找你们一清旧帐,在‘青河镇’,我们认识一
个‘坐地’称字号的朋友,这人恰巧是江奇的拜把兄弟,他对江家的内情颇为了解,在
明白我们的意图之后,他便主动劝说江奇和我们接头,江奇对我们行将展开的计划甚为
欢迎,把我们安排为第二步棋……”
  燕铁衣道:“何谓‘第二步棋’?”
  曹非死眉死眼的道:“第一步棋是‘大裕集’易连顺,他若行动顺利,江萍成了易
夫人,再将你同江昂并杀齐斩,则我们报了仇,江奇也就顺理成章的变做江家唯一的继
承者,彼此各得其好,江奇便付我们纹银十万两,大家一拍两散。”
  顿了顿,他又接着道:“如果易连顺未能成事,则江萍仍然挟持我们手中,任是二
位如何硬朗,除了甘受摆布之外,我们不相信你们尚能有什么其它作为——这便是‘第
二步棋’!”
  好毒的连环计!江昂不由气得混身发抖,嘶哑的吼叫起来:“曹非,你们不要妄想
做这等美梦,我们宁肯拚上一死,也决不可能接受此安排——把江奇这逆伦败德,无心
无肝的畜生给我叫出来,我要问问他是不是我的手足,算不算江家的骨血,江奇啊,你
还不滚出来和我朝面?”
  于是,一阵阴冷的,讥嘲的笑声传自他们后边的一块巨石顶上——江奇出现了,和
他在一起的还有两个人,一个是他的拜把二哥“癞虎”常涛,另一个,赫然正是全身捆
绑,形容憔悴委顿的江萍!
  江昂见状之下,目眦几裂,他悲愤至极的狂叫:“二妹、二妹、二妹啊……”
  石顶上的江奇寡绝的冷笑着:“大哥,我业已和你朝面啦,你又能把我怎么样?你
真不受威胁么?你不妨试试看,只要你胆敢一动,我就先宰了二姐!”
  那常涛故意亮出他藏在江萍背后的右手——右手上,是一柄锋利净亮的匕首!
  五官歪扯着,江昂的胸膛在急剧起伏,他以泣血般的声音哀号:“江奇——那是你
的二姐,是你的嫡亲手足,你怎能这样对待她?你是我们江家的子孙,江家的骨血,又
怎能同外人沆瀣一气来谋害你的兄姐?更何况这些人又都是你兄长的仇敌?江奇,你想
想,你摸着心想啊……”
  重重“呸”了一声,江奇不屑的道:“少他娘给我来这一套呼天抢地,你两个串通
着排挤我、压迫我,视我为眼中钉,肉里刺,一心一意要谋夺我名下的家产,更欲将我
不着浪迹的整掉,你们表面上假慈假悲,暗里阴着使坏,你们当我看不出来?娘的皮,
你们狠就莫怪我毒,大家全豁开来干,什么同胞手足,嫡亲骨血?我是一概不认!”
  江昂悲恸的仰天呼喊:“江奇,你不要伤害你二姐,只求你不要伤害她,你要的,
我们全部给你,我们一点也不保留的通通给你,江奇,江家的人手上切莫沾染江家人的
血……”
  眉毛一扬,江奇嘿嘿阴笑:“别嚎你娘的了,我的好大哥,我早知道自己不入你的
眼,平时不是这样错就是那样坏,你总是成心编排我,欺压我,我这一次就要把你和二
姐的根也刨掉,任你怎么说,也休想我会放过你们!”
  石顶上,江萍泪如泉涌,她努力抑制着哭声,但仍咽噎不停:“三弟……江家祖上
造了什么孽?竟出了你这一个子孙?大哥和我又几曾亏待过你?却遭你如此凌虐?三弟,
你这是引狼入室,手足相残,你也不怕泉下的爹娘伤心恸哭!”
  探手掴了江萍一记重重的耳光,江奇大骂着:“你这贱人不配来教训我,什么东西?
我受了这多年的怨气,今天就要一起泄还在你们身上,叫你们到阴曹地府向爹娘诉冤去!”
  一边面颊浮肿着,五条指痕宛然,江萍唇角淌血,啜泣着道:“三弟,你,你怎能
这样对我?我们疼你、爱你、护你,那一样不是为你好,那一般不是替你设想?你就忍
得下心来伤害我们,伤害你的亲兄亲姐?”
  狰狞的狂笑着,江奇道:“亲兄亲姐?我是六亲不认,现在我就让你看清楚我待如
何收拾你们!”
  江昂惶急惊恐的以求助的眼神投向沉默无言的燕铁衣,而燕铁衣垂首合目,毫无表
情,宛若老僧入定。
  江奇站在石顶上叫:“燕铁衣,你与我大哥立即下马受缚——稍有抗拒,你们便等
着收我二姐的尸!”
  对面的曹非桀桀怪笑:“认命了吧,姓燕的,我们知道你与江萍那妮子有情,你舍
得要她为你而死么?江昂一向钟爱他这个妹妹,应该更不忍目睹她送命于前了……”
  江昂胸肺几裂,他摧肝沥胆也似的狂叫:“你们都是一群野兽,一干毫无人性的下
等畜牲——”
  时光似乎在一剎那间僵凝了……
  因为寒光闪眩在燕铁衣的手上,而当那抹寒光映现,竟未见划空过程中的任何影像
或痕迹,燕铁衣的“照日短剑”业已透额穿钉在石顶上的“癞虎”常涛脑门,常涛宛如
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突瞪着一双眼珠,正在缓缓的仆倒……
  “照日短剑”似乎早就像这样插在常涛的脑门中一样。
  燕铁衣的身形在一声怒浪般的呼啸里,卷裹于一般圆桶状的光柱之内——光柱凝成,
亦已飞射到石顶上。
  惊骇里醒悟的江奇,尖号着奋力抓住他二姐推向光芒,而光芒快逾电掣般侧斜撞得
江奇飞向半空,一路翻滚着下坠,每一滚动,洒血如雨!
  站在另一座巨石上的“飞刀子”葛义全,震悸的喝叫着抖手掷刀,十二柄飞刀碰上
那桶形的光圈,便并碎成一蓬的碎屑散扬,葛义全尚未及第二次出来的机会,人已从石
顶上拋落——分做好几大块的拋落。
  剑光矫腾,电光石火也似的反折向第三座巨石。
  “矮金刚”钱威吼叫若雷,拚命挥动他的“金环大砍刀”拦截,在一阵阵金环的暴
响声中,却极其可笑似的彷佛只在斩劈一道透明的光影,须臾间七刀落空,钱威已手舞
足蹈的扑跌下来——一直重重的跌落,结结实实的仰摔在大地上。
  几乎在同一时间,铁戟分为两截甩开,李慕春的全身似是一个挤破了的烂柿子,突
然间就染成一团赤红,他发出那种不似人声的长号,打横翻下。
  于是,“木秀士”徐上修挺剑冲向光芒,他竭力舞剑,莹莹的青芒面对紫电并溅的
长虹,滑稽得像是小蛇缠转着巨龙,瞬息里,徐上修腾起倒摔,落地前的一剎那,令人
清清楚楚看到他全身纵横交布的翻卷伤口——如同才自砧板上取下的一块猪肉!
  “麻衣勾魂”曹非再也不敢“勾魂”了,他拔腿狂奔,一心只想保住自己的性命,
然而,他没有逃出多远——光芒的飞掠有如涵括天地的快速,长剑舒卷,将曹非抬上半
空,又送出十丈,曹非惨嚎着,背心与胸前,两边的血全似泉涌!
  光华骤歛,燕铁衣卓然挺立,“太阿剑”插地,他的面庞上,除了一片冷凛,就只
剩一片怅然了——似有所失的帐然。
  江昂惨厉的号叫着,扑下马来,奔向那边江奇血肉模糊的尸体。
  燕铁衣飞跃至巨石顶上,救下早已晕厥过去的江萍。
  很庆幸的,他在救下江萍之后,于巨石的背面发现了被捆得像只粽子般的嘉嘉——
那可怜的小丫头倒还活着。
  ***
  终于,燕铁衣离开“青河镇”了。
  在那座横跨“青河”的石桥上,有一个人在送他。
  那是江萍。
  江萍全身缟素,眉宇间凄切憔悴,有一股掩饰不住的哀愁流露。
  马上,燕铁衣俯视江萍,神色戚然,连那一抹微笑也好牵强。
  江萍的声音低柔得令人心痛:“燕大哥……你为什么一定要走?”
  燕铁衣轻轻的道:“事情完了,我总该回去了,是么?”
  江萍哀伤的道:“我明白——你是在生我的气,气我在‘八斗坪’回来之后所说的
那些话……”
  叹息一声,燕铁衣道:“不,我没有生你的气,江姑娘,相反的,我认为你说得很
对。”
  抬起目光,投向桥下悠悠的青河水,他又缓缓的道:“你有两个兄弟,我给了你一
个,又收去了一个,如此,算是相抵了,江姑娘,但我很抱歉,真的很抱歉。”
  眼眶开始湿润,江萍幽幽的道:“燕大哥,我是说的气话……你该能够谅解我当时
的心情……”
  燕铁衣和悦的道:“我很谅解,唯其谅解,才不愿伤你的心。江姑娘,你的灵魄深
处,已有一道创伤——那是由我烙刻上的,见到我,你会想起令弟的不幸,虽然这不幸
的因果是他自肇,然而事实的铸定却是我的责任……请相信我,我是为了你,为了令兄
才这样做,可是,我仍然感到遗憾……”
  江萍急切的道:“但,燕大哥,你和我……”
  燕铁衣酸涩的一笑:“等你心头的创伤平复了,我们再开始——我想,我们都不希
望彼此意念之间横着一道阴影,那将是可悲的……”
  泪水顿时满眶,江萍咽着声道:“你这不是变相的拒绝吧?”
  摇摇头,燕铁衣道:“当然不是。”
  江萍哭了:“燕大哥,那要多久?”
  ——那或许是一年,十年,甚至终生……
  燕铁衣没有像这样说,他低沉的道:“这该由你告诉我,江姑娘!”
  咬咬下唇,江萍噎泣着:“会很快,燕大哥,真的很快……”
  像金童似的露出一抹纯挚无邪的微笑,燕铁衣柔柔的道:“那么,到时候你托人带
个口信来,‘楚角岭’很好找,你知道?”
  满颊的泪痕,江萍泣不成声,却拚命点头:“燕……大……哥……哦……”
  于是,燕铁衣扬骑而去,风,飘起了他的巾角,拂舞着他的衣袂……
  悠悠东流的青河水啊,那伫立桥头的孤伶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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