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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扬天下》


第十二章



  酒很热也很香,高凌宇已喝了三壶,就在他要叫第四壶时,有人一屁股坐在他的左
边道:“高凌宇,要喝,咱们待会去喝青梅煮酒,当年曹某人和刘备煮酒论英雄,成为
千古佳话。你我也不该后人,但必须在一见高下之后还能活着才行。”高凌宇望着意气
飞扬的韦天爵,道:“我看你有点阴魂不散。”耸耸肩,韦天爵道:“怎么样?凭你
‘盘古旋’的后人,谅不至怯战吧?”冷冷一笑,高凌宇道:“你的身手虽不错,却是
个十足的小人,我没兴趣。”韦天爵道:“如果你的心上人铁梅心届时会在一边观战呢?
你是去不去?如果错过这次机会,离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哩!”高凌宇冷漠地凝
视着这个比柳半楼还狂的年轻人,那天在负伤之下动手,尚不能估出此人的实力,但相
信此人比柳半楼又高出甚多。他道:“在什么地方?”韦天爵道:“此镇西北约三里外
一座荒废的三官厅。如果你怕有什么安排,吃了暗亏,你也可以另找合适的地方。”高
凌宇道:“到时候铁梅心一定在那儿吗?”晒然一笑,韦天爵傲然道:“本人虽非一言
九鼎,却不会言不由哀,而且还要告诉你,和你动手,在下可以预先定下时限,如果超
过时胜了你,就算平手。至于铁梅心,你大可放心,她好端端地,我也不容任何人动她
一根汗毛的。”听这语气,高凌宇难免有点酸溜溜的感觉。道:“什么时候?”韦天爵
道:“就是现在如何?”高凌宇丢下饭资,道:“姓韦的,带路!”两人走出饭馆,已
是暮色苍茫,秋风刮起街上的泥尘,有浓烈的驴屎马尿气味。这种气味,应该是包括在
乡土气息之内的。来自乡下的人,并不太讨厌这种气味。
  三官庙在山坡上,正因为地处荒僻才会香火不盛,膜拜的善男信女,大多不愿多走
路浪费时间。
  二人到达门外,自内走出二人,一个正是铁梅心,另一个汉子三十多岁,似乎是监
视铁梅心的人。
  高凌宇道:“铁姑娘,你怎么会落在他们的手中?”铁梅心木然的表情,显示她并
不认识高凌宇。
  高凌宇道:“铁姑娘,他们没有虐待你,侵犯你?”铁梅心冷冷地道:“我们素昧
平生,你是在和什么人说话?”高凌宇心想,她以前交待过,下次遇上也许会成为陌路,
莫非她是为了某种原因故作不识吗?那么她会不会是张培兰?她们二人实在不易分辨出
来的。
  韦天爵道:“铁姑娘不认识你,不知是你自作多情,抑是铁姑娘翻脸不认人?这事
待会儿自好解决,如果我败了或者溅血于此,铁姑娘由你带走,如果你不敌而……”高
凌宇道:“人就是你的了!但要由她自己作主。”铁梅心不出声,好像即将发生的血搏
与她毫无干系似的。
  高凌宇尝过张培兰的无情手段,对女人已生戒心。
  韦天爵“呛”地一声,撤出巨剑,道:“高凌宇,是时候了吧?”踱了几步,他漠
然道:“韦天爵,你的灭口任务还有多少没有完成?”轻松地耸肩一笑,道:“大约已
完成了一大半,但是剩下的一小部份,却都是些顶尖的高于。而你就是其中的伎使者……”
白骨断肠刀撤出时,巨剑如经天长虹狂啸而下。高凌宇在五个方位上旋了十七次,其中
有一剑居然差点砍中他的左肩。
  “盘古旋’真正遇上了劲敌克星,白骨断肠刀随着旋转不定,忽正忽反的方向幻出
五七尺直径的光球,在剑尖芒雾中矫捷地飞泻流溅。
  这是“盘古旋”在高凌宇身上第一次遭遇硬手,以往那种先衰后盛,善葆真茹的打
法,根本就行不通了。他必须全力以赴,不能有一瞬的松懈。
  铁梅心就像张培兰一样,木然地凝视着现场上的杀伐,很难看出她会为这二人任何
一人牵肠挂肚。
  韦天爵由巨剑上发出的罡劲,暗潮汹涌,似在逐步增长而毫无减轻之象。高凌宇不
能不吃惊,只是他以为,此人必是天赋神力,并非他的武功比“盘古旋”更精妙些。
  力搏由一更开始,快到三更时,两人又是大汗淋漓,身上片缕不干,巨剑在高凌宇
胸、颈处晃了几下,连连在他的臂衣上挑破了两个洞。
  白骨断肠刀洒出叠叠光浪,如一排排森森的白牙。但是,无法陷入巨剑的晶网之内,
只在韦天爵的袖口上挑了个裂口。但另外一团芒焰瞬间泻至,“嗤嗤嗤”两声,在高凌
宇的大腿裤子上戳了两个洞。
  血已透裤而出,皮开肉绽。他不能不承认自己败了,这和上次不同,上次他负了内
外伤,有所借口,这一次他在良好的体能之下,人家的确技高一筹。
  而更使他伤心的是,他是为了铁梅心而战,她居然没有一丝关切之情,真正是形同
陌路。他不再作殊死的拼斗,他不是那种死不认输的赖皮人物。
  他离开了现场,拼命的窜掠,本来韦天爵追过他两箭之地,但“盘古旋’的轻功少
有人能及,他末追上。高凌宇不停地狂奔,腿上的血已凝于,头发散乱,有些被汗水粘
在脸上。
  不知奔出多远,来到另一个镇上,这次一口气喝了十六壶酒,他醉了,他不知道是
如何走出这家酒楼的。他一生没有败得如此之惨,而且连一个自己所喜欢的女人都保不
住,尽管这女人像是根本不认识他。
  当他醒来时,他根本不知道身在何处。
  只知道,他是躺在软绵绵、香喷喷的床上,锦衾绣枕,绛帐雕榻,他是在绛红色的
温柔乡之中。
  也几乎同时,他发现自己是赤裸的。
  在他的一生的记忆中,自长大以后,还没有完全赤裸着睡觉。所以第一件事是去找
衣服,他感到惊怒。
  然而,他没有摸到衣服,却触碰到溜光水滑,柔若无骨的胴体。现在他才算是完全
清醒了,他看到一个很动人的女人,而她居然也身无片缕。
  那肌肤像软缎,但软缎不会有香味。
  而她,正是张培兰,或是铁梅心。到目前为止,他还没能确定铁、张二女是不是同
一个人。他不信世上有那么酷肖的人,也不相信一个人有那么截然不同的性格。
  高凌宇急忙把身体盖好,道:“你怎么可以在我的床上?”俏皮地一笑,张培兰道:
“这是我的床,不是你的,为什么不能躺在这儿?”怔然地移开目光,高凌宇道:“我
怎么会在这里?”又俏皮地笑笑,她道:“别的不知道,总该知道你自己喝醉了吧?”
高凌宇道:“如果连这个都不知道,我不是白长了这么大?”张培兰道:“一个酒醉乱
性的人,什么事做不出来?”陡然一惊,高凌宇道:“发生了什么事?”张培兰道:
“虽然还未发生,可是男女授受不亲……”想了一会,不得要领,高凌宇道:“你这个
出尔反尔,恩将仇报的人说的话怎么能信?我问你,江振禄与你素昧平生,却不惜耗损
真力,甚至冒着被人施袭的危险为你运功疗伤,你为什么要以怨报德,反而把他击伤,
甚至想杀死他,你有没有良心?”张培兰眯着梦幻似的美眸道:“你在说什么呀?我怎
么一句也听不懂?”他揪住她的头发,切齿道:“你少在我面前打马虎眼,你这个贱人。”
挣回头发,张培兰道:“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作过的事,什么时候不承认过?”高凌宇
道:“你到底是铁梅心还是张培兰?”她眨着美眸道:“你把我当作什么人?”冷漠地
一笑,他道:“看你的作风,当然是恩将仇报的张培兰!”她拨开他的手,道:“你想
想看,我要是那个没有良心的张培兰,会让你占我的便宜,好端端地活到现在毫发未伤
吗?”这句话的确有理,不过,在他心目中的铁梅心,应该不会作出知恩不报,翻脸无
情的事来。
  他冷笑道:“这么说是我侵犯你自动跑到你的床上来了?甚至于你我一丝不挂也是
我的错,你是一点也不知道了?”脸色一寒,张培兰道:“如果不是这样,你以为我铁
梅心是有猪头送不上庙门,自甘下流把你请到我的床上来的?”在他印象中的铁梅心,
当然不是这种女人。
  他道:“铁梅心,果真如此,我向你郑重道歉认错。这可以说是我一生中第一次酒
后作出连自己都莫名其妙的事。”她的脸色一缓,道:“只要你认错就行,反正我是没
有脸嫁人了!”高凌宇惭然道:“梅心,只要你不嫌我,我是求之不得,愿负一切责任
的。”撇撇嘴,她转过身去,道:“男人的话要打对折才行,谁知道你是喜不喜欢我”
这简直是多余耽心,高凌宇对她可算是一见钟情,他把她的身子扳过来,道:“梅心要
我……我怎么说呢?其实我第一次遇上你就喜欢你了……你难道一点也看不出来吗?”
她闭上眼喃喃地道:“怎么能证明你的话贴心?”高凌宇道:“我发重誓好了……”撇
撇嘴,她晒然道:“发重誓又有什么用,动嘴皮子总没有行动来得实在吧!”高凌宇道:
“实际行动?”他突然抱住了她,两团火在一起燃烧,他发觉揭开人生第一页,竟是如
此的奇妙销魂。也许他们都一样,她像每一根骨头都软化得像面条一样了……
  两个时辰之后,销魂后一度小睡醒来,高凌宇对她无限地爱怜,道:“梅心,我总
以为你很神秘,全身都是谜。”她幽幽地道:“我也不否认这一点,反之,我也无法明
哲保身,更谈不上保护你了!你只知道阉党在消灭异己,大肆灭口,还有更奇险的事,
你却未必知道。”高凌宇道:“我知道一点,但不太多,似乎还有个邪恶帮会,派出大
批高手吸收或偷取各门派的武学精英。”她点点头,道:“你知道的只有这么多?”高
凌宇道:“我曾在无意中听到两个陌生汉子交谈,一个自称鱼钩,另一个自称鱼线,不
知这暗语代表什么?”铁梅心道:“我知道的比你多,这帮会名叫‘渔帮’,你无意中
发现的两个陌生人,一个自称是‘渔钩’,另一个是‘渔线’,那不过是基层人物,再
往上还有‘浮标’和‘渔竿’,最上面就是‘渔翁’了。”高凌宇道:“这‘渔翁’是
什么人?他们的最终目的是什么?”铁梅心想一下,道:“世上没有绝对的事,看一个
人或一件事最好不要从一个角度去看。这个‘渔帮’实在不能算是邪恶的帮会。”高凌
宇道:“目前阉党正在大举清除异己,这‘渔帮’到底是阉党的对头还是同路人,我以
为很可能是一伙的。”她摇摇头,道:“好像此帮和阉党也势不两立。”高凌宇道:
“根据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说法,这‘渔帮’也许不能算是白道武林之敌。”铁梅心
道:“应该这么说,如果没有‘渔帮’制衡,阉党的杀戮会更猖撅疯狂的。”高凌宇道:
“你似乎对阉党及‘渔帮’的事都很清楚。”她笑笑不答。
  高凌宇道:“好像阉党并未向‘渔帮’下手,是不是忌惮‘渔帮’?”铁梅心想了
一下,道:“我听说有几位白道人物过去因受制于阉党,而暂时妥协,也有些因得罪了
‘渔帮’而投靠了阉党,作为靠山。还有一种说法,是有些正大门派的负责人,昔年作
了一件对不起‘渔帮’主人的事……”微微一份,高凌宇道:“是什么事?”铁梅心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有一点我不妨告诉你,大概令尊也包括在内。”陡然一怔,高凌
宇道:“家父早已过世,而且是被阉党胁迫,曾一度受制,在逃亡反击中不幸被群殴而
伤重不治的。”铁梅心道:“昔年‘渔帮’与各大门派主人有一笔帐,如追根究底,这
数大门派的掌门人等于作错了一件事大力摇头,高凌宇道:“我不信家父曾作过什么见
不得人的事。”铁梅心道:“最初我也不信,但弄清之后,事实俱在,又不能不信。除
了圣人之外,往往伟大的人偶尔也会作点错事;而卑鄙的人,也往往会作出一件不平凡
的事。二十五年前,白道数大门派,欠了‘渔翁’上一代一笔债,欠债的人有几位尚健
在,听说已在‘渔帮’的手中。”.
  高凌宇愣了一阵,道:“都有哪几个门派?”屈指一数,铁梅心道:“华山、点苍、
昆仑、终南及令尊。”分手时,她送他一个十分精巧的锦囊,道:“阿宇,如果你信任
我,离开这儿之后,立刻打开锦囊,依计行事。因为‘渔帮’也在进行,要救那些掌门
人,以及对付阉党高手,就全靠这锦囊了。”但高凌宇不信父亲犯过不可告人的过错,
或者欠过别人一笔债,拖了二十五年之久而不还债,他绝对不信。
  到底是一笔什么债?他本不屑打开锦囊,但好奇心是不易抗拒的。再说,他信任铁
梅心的话,于是他打开看了。
  锦囊中有张纸条,密密麻麻写了很多字,原来事情是这样的:昔年“渔翁”之父是
个亦正亦邪的人物,各大门派掌门人为了调查一件武林疑案,找到了“渔翁”之父,正
好他带了个青楼女子,而该女子不愿随行,五大门派掌门人对他本就轻视,于是决议要
杀他除害。事实上那青楼女子骗了他数百两金子倒贴一个小白脸,所以“渔翁”之父把
她带走作为补偿,却也不便深责。但是正派人物有时也会矫枉过正,非杀他不可。为了
保命,“渔翁”之父竟把刚得到的一部秘籍献了出来。而这些掌门人看在这秘籍份上,
居然没有杀死他,而把秘籍分了。
  高凌宇简直不相信会有这种事发生在那几位掌门人身上,以及他的父亲身上,但铁
梅心编造这谎言似乎也没有必要吧!
  设身处地想想,他自己固然不会作这种事,但也不敢保证那几位长辈不会作这种事。
武林中人视秘籍比什么都重要,没有名师及秘籍,苦练一辈子也不会有什么成就的。
  这一段说明之后,另有各门派的精粹武学各二三十招,并且在后面附注:该帮也正
在苦研五大门派的绝学,你要救他们以及对付阉党灭口的人,应立刻找一幽秘之处苦研,
使之成为一种”集锦武学”……
  要不是他和铁梅心有那种深厚的关系,他绝对不信,也不会依计行事。因为学别派
的武功有伤自尊,但他相信她能得到各派的武学精英,必有深意,或者与各派极有渊源。
  高凌宇带足了食物和药物,找到一个十分僻静,人迹罕至的山坳中,这儿有原始森
林,还有一条小溪穿林而过。
  最吸引他的是附近有一座山洞,虽不太深也不太高,一个人可以直着身子进入,深
七八丈,宽约两丈。他抱着当年王阳明”格竹子”的心情,苦思了二天三夜。
  像王阳明一样,他失败了,这些武学精华要拼凑一起而发挥至大的威力,这岂是一
件容易的事?他几乎心灰意冷,要放弃而离开这儿。
  但第四天他还是回心转意,收摄心神,静坐冥想,一口气就是十二天过去。自第十
三天开始,半天静坐,半天实地演练想出的招式。
  就在第二十一天深夜,万籁俱寂时,他发觉有人向这边移动,估计还在一里之外。
这人的轻功不弱,再近些,听出是两个人。
  来人竞有一个是唐继耀,对高凌宇来说,永不能忘。不久前在林中他要求看看一具
尸体,没想到他在尸体上下了毒,而使高凌宇在不知不觉中中了毒。
  很可能此人还以为高凌宇仍被蒙在鼓里呢,所以一出现就略现惊喜地道:“这位弟
台,咱们似乎在哪里见过吧?”冷峻地一笑,高凌宇道:“你老贼的记性还不坏,你虽
是使毒名家,居然没有毒死我,到现在还没停止吸吸唐继耀道:“这位弟台是……”吐
了口唾沫,高凌宇道:“别装蒜啦:四川唐门本应该是用毒的一代宗匠,却原来是见不
得人的宵小行径,真叫人恶心!”唐继耀面色微变,道:“高凌宇,你逃过那一次,可
逃不过今夜,不知是什么人给你的解药?”得意地一笑,高凌宇道:“你的毒还不够看,
大爷根本不须解药,仍然活蹦乱跳地继续嚼谷,糟蹋粮食,你信不信?”“嘿嘿!”唐
继耀笃定地笑道,“相信给你解药的人必和本门有极深的渊源……”高凌宇缓缓地移到
上风头,道:“使毒的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姓唐的,你今夜不用毒,凭真本事试试看,
你的骨头会不会被拆开来?”另一个三十左右的汉子喝一声,道:“姓高的,要玩毒把
你搏倒,还用不着我师叔出手,鬼儿子!你认了吧!这儿的风水不错啦!看刀……”这
人也用刀,蓝森森地一看就知道淬了毒。高凌宇最讨厌兵刃上淬毒的人,所以他也撤出
了刀,下了决心绝不让对方挥出十刀。
  的确,白骨断肠刀在他的冷厉目光之下,涌出一叠刀浪,势道之猛,速度之快,未
过五招,已使对方深深感觉他的脑袋瓜子像挂在裤带上一样,随时都会掉落下来。
  刀浪再加速,就不是浪而是飓风下的白色水雾了。唐继耀一看不妙,他的师侄连施
毒的时间都没有,他决定亲自下手施毒。
  但他这想法高凌宇也能猜到,所以他的身子一动,白骨断肠刀就下了煞手,白雾中
血珠喷洒,一柄淬毒刀在尸体抛出时飞上半空。
  所以高凌宇以为有充裕的时间打发这个毒人,使他在未施手脚之前和他的师侄走上
同一条路。
  刀芒焰焰,在风雷声中狂卷而上。唐门以使毒出名,历代掌门都不精于技击。唐继
耀也用刀,本想抢占上风头,但轻功却比高凌宇差一大截。
  “呛哪哪”声中,刀被荡开,差点脱手,几乎同时,闪电似的一脚已跺在唐继耀的
小腹上,他摔得比他的师侄还匹。
  高凌宇走近道:“这可能是你一生中唯一的一次使毒不成弄得灰头土脸吧?过去我
也听说过,唐门还要在施毒前有所选择及慎重考虑,不想却是一些心狠手黑,草菅人命
的败类……”心头一惊,高凌宇以刀柱地打了个跟舱,道:“老杂碎……你……还是作
了手脚?”“蚩”地一笑,唐继耀龇牙咧嘴地爬了起来,刚才那一脚,也使他受了内伤,
道:“白骨断肠刀是否也是有生第一次栽得如此之惨?姓高的,你知道你的命运会悲惨
到什么程度吗?”他感觉头晕脑胀,且想呕吐,眼前的唐继耀的面孔扭曲变大,五官都
离开原位,他自己像是站在浪颠上。完了!他告诉自己,这次真的完了,这唐继耀必是
阉党的人,一旦落入阉党之手,后果不难想像。
  现在唯一能收回本钱的办法是同归于尽,不暇思考,立即发动。但是,白骨断肠刀
重逾千斤,竞挥不起来,反因用力过猛,使他自己坐在地上。
  “嘿嘿!”唐继耀提刀向他走近,道:“姓高的,我不会让你死,对你来说,还有
比死更有意思的办法,格老子2你得有耐心慢慢地品尝……”唐继耀的影子像个巨人向他
走近,他的视觉越来越不济,却隐约看到另一个人影自唐继耀身后射到。
  醒来时,视觉仍有点模糊,渐渐地,他看出竟是个女人坐在他的身边,是铁梅心?
或者是张培兰?他道:“你是梅心还是张培兰?”木然地,女郎道:“你为什么老是说
我像张培兰?”心情一松,高凌宇道:“梅心,我实在是被那些反复无常的人搞怕了!
梅心,唐继耀呢?我本以为这次必是万劫不复了……”“他本已受了伤。”铁梅心道,
“被我一连急攻,不敌而逃。”高凌宇道:“他居然没有向你下毒,哦!我知道了。也
许他知道你会解毒吧!上次你不是也向我施过手脚?”摇摇头,铁梅心道:“那倒不是,
主要是因为他受了伤。”他坐起来、头还有点晕,道:“我体内还有毒,是不是?”她
笑笑道:“如果那毒仍在你体内未清除的话。你早就完了!凌宇,你在这儿干什么?不
会是在这里游山玩水吧!”基于逢人只说三分话的处世要诀,虽然已和她有过肌肤之亲,
却因她和张培兰太像了,简直分不出真假。况且,在此苦研武学,也是为了拯救数大门
派的掌门人。任务重大,非同小可,不敢直说。
  约一个时辰之后,高凌宇已感体力恢复,昏晕的感觉消失,道:“梅心,我们走吧!
你要去哪里?留个落脚之处,两个月之后我去找你,我们也不该再各自东西了。”蛾眉
一皱,望着他有点责备之意,道:“怎么?到现在你还把我当作外人?”高凌宇道:
“梅心!我一直不把你当作外人,尤其是我们有了那一次之后,今生今世我已不再考虑
其他的女人了!”铁梅心道:“既然如此,我们怎么可以再分手各自东西呢?”高凌宇
暗叫一声“糟”,她的话也没什么不对,可是事关重大,有她在身边十分不妥。再说,
多少也会影响他的心情,分散他的精神。可是又如何能拒绝她呢?冷哼了一声,铁梅心
道:“怎么?才一次就腻了?也未免太快了吧?”苦笑着摊摊手,高凌宇道:“梅心,
你这是什么话?我高凌宇绝不是那种始乱终弃的人,再说我无法形容对你的喜爱,你千
万不要多心。”铁梅心道:“可是你就没有新婚燕尔如胶似漆那股子劲儿。”喟然一叹,
高凌宇道:“梅心,你不能了解我的处境,正如你说的,阉党在不断地追杀我灭口,而
五大门派掌门人又在‘渔帮’手中,我不知道此事则已,既然知道了就不能袖手……”
铁梅心道:“不能袖手,又如何?”神情肃索地,高凌宇道:“由于第二次和韦天爵动
手,老实说,我不是他的敌手,若非‘盘古旋’在轻功上有独特之处,这第二次很可能
栽得很惨。所以我要在此苦练一段时间,最好不受干扰。”铁梅心道:“我说你见外你
还不承认,你要在此苦研武功,自然要一个护法的人,试问还有什么人比我更恰当的?”
他实在无法辩驳,在苦修时,有个可靠的护法,比什么都重要。尽管这事要绝对保密。
然而,铁梅心已算是他的妻子,只是尚未经正式举行婚仪而已,似也不必回避她。
  于是他答应她留下来。
  可是他只带了他自己用的寝具,时已深秋,在这深山原始森林的古洞中非常阴寒,
高凌宇把一件皮褥子铺在地上叫她使用。
  铁梅心也没有和他客气,躺下就睡了。也许是太疲倦了,她睡得很沉。侧着身子,
曲线动人,高凌宇呆了一阵,心想:有她在此,的确会影响苦研的进度。
  午夜寒气砭骨,他把唯一的一件薄被轻轻盖在她的身上。他是一个独来独往的人,
承她不嫌而委身,不免感激在心。她有个富庶的家,呼奴唤婢,锦衣玉食,大可不必在
这儿过原始生活。
  定定神,他走到另一边,他要研习艰涩难学的武功,这些武功有根本不同的路子。
原来昔年五大门派掌门人分得“渔帮”上一代的秘籍之后,各自把本门的精粹加入揉在
一起,本是来自同一源路的武功,竟然路数迥异。
  好在他对易经曾下过功夫,不论是亡父高牧群和他的师父”盘古旋”的创始人“还
刀里”,都为他打下了易经的深厚基础。
  相传黄帝轩辕氏根据易理创造了文字,甲子时数,计算日历时辰。又创造了舟车玄
矢及武器和衣裳等流传到后代,名称改变,夏代叫“连山”、商代叫“归藏”。都已失
传,只留下了周代的易经,所以称为周易,于是文王除研究易经,还作了卦辞,周公作
了爻辞。
  高凌宇把这些武功招式先行归类,再由太极、两仪、四象、八封予以排派:乾、兑、
离、震、龚、坎、良、坤。再配上:天、泽、火、雷、风、水、山、地。如此繁衍下去,
渐入佳境,那些招式一招招;一式式地自脑中闪过,相生相克,相辅相成,逐渐有了眉
目。
  于是他不敢怠慢,急忙出洞,距洞较远处开始演练他由灵感中串连而成的奇招。
  直到凌晨卯时才回洞,躺在于草上蜷身入睡。
  醒来时阳光有点刺眼,事实上在原始森林的洞中即使白昼太阳光也不强烈,只是因
为晚上太暗,白天有一点阳光就感到炫目了。他发现那条薄被盖在他自己的身上。
  而一边的铁梅心姥卧在皮褥子上,身上没有盖东西,心有不忍,又把薄被盖在她的
身上,希望她能多睡一会儿。
  哪那知她已经醒了,道:“凌宇……”高凌宇道:“是我把你弄醒了吧?那薄被本
来盖在你的身上,为什么又为我盖上了?我比你耐寒,可不要冻坏了身子。”情深款款
地一笑,铁梅心道:“凌宇,你说,我不关照你,谁会……”高凌宇走近抱起她,吸吮
着她的粉颈道:“梅心,我真想不通,为什么大多数的男人向往成家,而成了家的人又
希望自己是个从未成亲的光棍儿?”铁梅心有点发抖,道:“还……还不是喜新厌旧……”
亲吻之余,继之以进一步的动作,道:“梅心,这儿才是名符其实的洞房哩!虽然目前
我在研习武功,应该尽量避免色欲,可是我们是夫妻呀……”“啪”地一声,他挨了一
个清脆的耳光。
  这耳光虽然并不是很用力,却是他有生第一次吃耳光,而且是最不应该打他的人打
的。他们已有过销魂蚀骨的事,刚才的爱抚那又算什么呢?高凌宇一惊,道:“梅心,
你——你怎么哩?”铁梅心姣好而略显冷漠的脸上闪过一丝狠意之色,道:
  “你怎么可以这样?”摸摸被捆的面颊,苦笑道:“梅心!咱们虽未经父母之命,
媒的之言,却是两心相印,终生不渝。古人张敞曾说过:‘洞房之私有甚于画眉者。’
难道我们不如古人?”铁梅心推开他,道:“那一次只是因为双方的湖涂而造成,在成
亲之前,咱们不可以再有过火的动作,你记住了没有?”有点愣愣然地看了她一会,高
凌宇道:“梅心,这要求虽然有点残酷,我想也是基于你的一份善意,我会记住。不过
山居枯寂无聊,只你我二人……”似无转变余地,她道:“这要忍耐,你不能不尊重我!”
天亮后二人吃了干粮和水果,铁梅心道:“凌宇,脏衣服给我,我到溪边去洗。”高凌
宇暗暗摇头,女人被古人与小人并列为难养者,不能说没有点道理。也说不一定,女人
能被男人百爱不厌之处,正是在此吧!
  晚上,高凌宇在练武,她说要到溪中去洗澡,不可以偷看。
  高凌字道:“梅心,你大可放心,我不会作那种无聊的事。”铁梅心道:“你们男
人就是这样,发誓有什么用?”小溪穿林而过,溪中还有鱼,水清见底,水草浮沉,在
此隐居,也是个相当不错的地方,溪水很凉,她有点发抖。
  高凌宇在洞中边想边练,他总觉得到了某种限度,要进一步突破就很难了。而对方
也就是“渔帮”,也在研拟各派武功,谁能突破,谁就是最后的胜利者。
  如不能胜过“渔帮”,五大门派之中的掌门人就无法救出来,就在这时,他忽然听
到惊呼救命的声音。
  高凌宇窜出洞外,循声奔去。正是小溪的下游,自林梢泻卞的微弱星光,隐约可见
铁梅心浮在水面上,顺着溪水流向下游。
  看样子似乎已昏死过去,或者已经死了。高凌字一跃入水,水深齐腰,把她抱了起
来这才发现她是赤裸的。
  抱着个白羊脂玉,高凌宇倒无非非之想,而是耽心她是否有救。一摸心口处,似乎
有脉搏,这才放了心,到岸上去找她的衣服,却末找到。
  就在这时她忽然醒来,一看自己赤着,“啪”地一声,又是一个耳光。道:“快放
下我,你是个色狼……你不是好人……”高凌宇被打迷糊了,一个女人把与生俱来的贞
操都交给了一个男人,用得着这样小题大作吗?这不是矫枉过正吗?一负气,他把她放
下来,道:“梅心,我真不明白,你把与生俱来的都交给我了,为什么又在这些小节骨
眼上斤斤计较呢?我真不懂。”铁梅心在一棵树叉中找到她的衣服穿着,道:“你不懂
就算了!反正我们女人总是吃亏,在没有成亲以前,甜头被你们尝多了,还不是我们女
人倒媚?”这论调有点强词夺理,却也不便驳斥。道:“梅心,你刚才呼救是为了什么?”
余悸犹在地,她道:“一条杯口粗的黑色水蛇,在我身边游了过去。”高凌宇道:“会
不会是一条鱼,这溪中可能有馒鱼或鳝鱼之类……”冷冷一笑,她道:“这溪中可能有
馒鱼或鳝鱼吗?”摊摊手,高凌宇道:“的确没有,那一定是水蛇了!以后洗澡最好是
白天来洗,可以老远就看清楚,被毒蛇咬到可就麻烦了。”铁梅心道:“白天来洗,你
要是偷看就方便了。”无奈地摊摊手,高凌宇道:“这是什么话?你为什么到现在还不
信任我?我们都已经那个了!固然你的服体百看不厌,但我来此旨在研习武功,也不许
可我心有旁骛呀!”铁梅心穿好了衣服,径自回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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