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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刀浪子》
作者: 龙乘风

第四十一章




  龙城璧没有死。
  他追唐竹君,只追了一程,便已赶上了。
  唐竹君虽然也轻功不弱,但和龙城璧相比,却是相差两筹。
  龙城璧与她近肩飞跃在田陌间,道:“你真的以为我杀了这二十三个道士?”
  唐竹君忽然冷笑一下:“那间道观的道士没有得罪你,你当然不会杀他们。”
  龙城璧道:“还有那个女人呢?”
  唐竹君冷冷道:“她很漂亮,而且笑起来的时候可以把任何一个男人的魂魄都勾掉。”
  龙城璧苦笑一声,道:“她不是要勾掉我的魂魄,而是与勾掉我的命根。”
  唐竹君道:“什么是你的命根,”
  龙城璧急急回道:“你!你就是我的命根。”
  唐竹君忍不住笑了起来:“想不到你这个人讲的说话,比我哥哥还更媚俗。”
  龙城璧现在总算能放下了一块心头大石。
  唐竹君一向都相信他。
  刚才她在九虚观里冷冰冰的不理不睬,就是想把他引出来。
  “如果我不把你激出道观,你很可能就会死在岑老夫子和我父亲的夹攻之下。”唐竹君
冰冷的脸孔已“解冻”,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但她仍然并不很开心。
  因为岑老夫子和单五梳已渐渐逼近。
  龙城璧忽然一手拉停唐竹君,道:“我们没有做过任何错事,为什么逃避?”
  唐竹君叹了口气道:“难道你要和岑老夫子,单五梳这两个老前辈交手?”
  龙城璧道:“我现在想和他们评评道理。”
  唐竹君道:“你要他们相信你没有杀人,也没有对岑蜜儿有不轨的行动?”
  龙城璧道,“事实上根本就是如此,而且这件事你哥哥可以作证。”
  这时候,单五梳已首先追到。
  他的轻功,居然犹在岑老夫子之上。
  “大胆狂徒,快放手,”单五梳冷喝道:“你已对岑姑娘无礼,现在又想打唐二小姐的
主意?”
  龙城璧为之啼笑皆非,道:“我想打唐竹君什么主意?”
  单五梳不由分说,已双掌击出,向龙城璧的双耳上切去!
  龙城璧想不到第一个要逼自己助手的,就是这个冰梅谷的老谷主单五梳。
  单五梳是长白山群族之首,这双掌切下来的威力,当然非同小可。
  龙城璧仍然右手紧牵唐竹君,风雪之刀也悬在腰上。
  他竟然以左掌力抗单五梳的攻击。
  岑老夫子亦早已赶到,但他并没有出手。
  似乎在他想像之中,单五梳一人已足以对付龙城璧。
  但单五梳的双掌还未切在龙城璧的双耳上,双足便已陡地一麻。
  单五梳纵横北方武林,这一次可裁了一个大筋斗。
  原来他双足已中金针。
  发射金针的人,并不是龙城璧,而是唐竹君。
  唐竹君会用金针对付单五梳,可说出乎每一个人意料之外。
  单五梳不虞有此一着,登时呆住。
  他双掌疾削龙城璧,这一招力量足取掉对方的性命。
  但他双足突然中了金针,这两掌的去势立时一窒。
  所以龙城璧很从容的就把单五梳一笔击退。
  唐竹君冷冷的道:“我的金针没有毒,但可以让你双腿麻痹四个时辰。”
  单五梳面色发青,怒道:“你竟然敢用这种手段对付我?唐老人养了一个这样的女儿,
可算辱及唐门列祖列宗。”
  龙城璧淡笑道:“单老谷主,你骂她也就是了,却连唐门历代祖宗都要骂个够本。”说
到这里,面色一寒,接道:“在我面前,你别恃老卖老,在下杀人,从不皱眉。”
  岑老夫子嘿嘿冷笑道:“好一句杀人从不皱眉,老夫倒想领教领教龙三少爷的刀法。”
  龙城璧道:“我的刀,是风雪之刀,我使的刀法,是八条龙刀法。”
  岑老夫子沉声道:“你不必吓唬老夫,尽管动手。”
  龙城璧道:“我不想和你动手。”
  岑老夫子道:“你心里害怕?”
  龙城璧道:“你的女儿已被人利用,你应该好好管教她。”
  岑老夫子大怒道:“你越说越不像话了。”
  语音微微一顿,突然冷喝一声:“拿刀来。”
  他这三个字和出口,背后就有一个紫衣劲装大汉双手捧着一把大刀,递给了岑老夫子。
  好沉重的一把刀。
  这是长九尺,重七十二斤的大金刀。
  岑老夫子一刀在手,眼中精光厉射,仿佛整个人都在刹那之间变了。
  他由一个满面病容的老儒士,变成了一个威严十足,气吞河岳的老战士。
  老战士虽老,但那把七十二斤重的大金刀,在他的手里挥舞起来,就好象轻得只有七两
重的禾秆推。
  “龙城璧,你用的是刀,老夫用的也是刀。”
  龙城璧微笑道:“若论到重量,你的刀在我的刀二十倍之上。”
  岑老夫子脸上杀机笼罩,刀锋啸鸣作响。
  但他的大金刀并没有向龙城璧进击。
  因为他忽然看见了一顶金轿,两个红衣小童。
  这顶轿子看来竟是纯金铸造的。
  一顶纯金铸造的轿子,重量自然不会轻。
  扛着轿的两个红衣小童,样子生得很乖巧,胖胖白白的脸,一派天真无邪的模样。
  但岑老夫子看见这两个红衣小童和那顶金轿之后,脸上却露出一片惶恐之色。
  龙城璧和唐竹君也看见那顶金轿,和扛着轿的红衣小童。
  轿子本来还是距离他们远远的。
  但一下子之间,这顶金轿就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龙城璧冷冷的道:“想不到云飞千里,移形换形的无上轻功,竟会出现在这两个侏儒的
脚下。”
  “侏儒?”唐竹君吃了一惊,道:“他们明明只不过是两个小孩,怎会是个侏儒?”
  龙城璧淡淡的道:“他们曾经过巧妙的易容,你当然看不出来。”
  唐竹君讶然道:“但你又怎会看得出来呢?”
  龙城璧叹一口气,道:“他们刚才施展的轻功,风雪老祖也懂,但他也要苦练了三十年,
才算大功告成。”
  唐竹君怔住了。
  龙城璧接着道:“你看他们才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其实这两人的真实年龄,已可以做
你的父亲。”
  金轿中突然传出一个人的咳嗽声,然后道:“久闻雪刀浪子精明聪敏,今日看来,果然
不假。”
  龙城璧冷冷一笑,道:“尊驾好大的气派,坐着一顶价值万金的轿子还不算,居然还能
让侏儒仙洞里的两位洞主给你抬轿。”
  金骄中人又咳嗽两声。
  唐竹君的眼色却已变了。
  侏儒仙洞一向都是江湖上极隐秘的地方,从来都没有人到过那里。
  但侏儒仙洞里的十八个侏儒,却在十五年前,在三个月内连续做了十件大案。
  他们抢官府里的库银,偷少林寺藏经阁的秘笈,盗武当派的镇观三宝,又把两河沿岸最
负盛名的武皇镖局满门老少二百余人,一把火活活全部烧死。
  那真是一场大火。
  大门的火头一起,最少就有五十处火头同时燃烧起来。
  他们先偷后杀,手段之凶残,命人发指。
  江湖上的人,都只知道侏儒仙洞里有两个洞主。
  他们一个叫巨无霸,另一个却叫大力神魔。
  如果单听他们的外号,很容易会令人以为他们都是身材魁梧,体格雄伟的彪型大汉。
  但事实上,他们两个人加起来还不够七尺高。
  只不过这种侏儒,实在远比真正的巨无霸和大力士都可怕得多。
  如果不是龙城璧说出来,唐竹君做梦也不会想到抬着金轿子的两个红衣小童,原来就是
侏儒仙洞里的两位洞主。
  金轿中人是谁?
  他为什么有这种力量,能让巨无霸和大力神魔乖乖的替他抬轿?
  龙城璧虽然不能肯定这人是谁,但他的心中己有了一个概念。
  但唐竹权和唐老人却已知道轿中人的身份。
  唐老人父子在九虚观里争论了一会,才相继追出,找寻龙城璧。
  当他们来到的时候,那顶金轿早已出现。
  这顶金鞒里的人,毫无疑问一定就是黄金船的主人秦四公子。
  唐老人心中一沉。
  他并不喜欢侏儒仙洞的十八个侏儒。
  他甚至私下曾对人说过,如果给他碰上了这十八个侏儒,他一定会见一个杀一个,决不
留手。
  他自己讲过的说话,他从没有忘记。
  但现在,秦四公子却用这两个侏儒洞主来抬轿,显然令他感到不满。
  唐竹权却趁机冷冷笑道:“好一个秦四公子,连侏儒仙洞里的两位洞主都要替你抬轿,
相信不出三年,整个中原武林都将会是你的天下了。”
  轿中人语声平淡,缓缓的道:“纵然天下江山尽入我手,又怎及得唐二小姐向我回眸一
笑?”
  唐竹权冷然道:“舍妹资质愚昧,绝不会向一个堆在金山银海里的大富豪回眸一笑,你
的好意,舍妹心领了。”
  轿中人轻叹一声道:“难道令尊大人竟也如你一般,是个出尔反尔,无情无义之徒?”
  唐老人的面色,刷的一变。
  唐竹权忽然“啊”地一声,道:“我明白了。”
  唐老人道:“你明白了什么?”
  唐竹权冷笑一声,道:“岑蜜儿设计陷害龙城璧,其实就是你的主意。”
  轿中人沉吟半晌,道:“我为什么要陷害龙城璧?”
  唐竹权道:“你想打什么歪主意,瞒得过别人,却瞒不了老子,如果龙城璧被人认为是
一个淫恶狠毒之徒,最得益的人就是你。”
  轿中人道:“何以见得?”
  唐竹权道:“情场如战场,龙城璧身败名裂,舍妹就会被逼与他分离,那时候,便是秦
四公子趁虚而入的大好机会。”
  轿中人默然。
  忽然间,十一点金光,从轿中激射而出。
  金针!
  轿中人也和唐竹君一样,使用金针。
  这十一点寒光,全数都向冰梅谷老谷主单五梳的身上招呼过去。
  单五梳脸色大变。
  他双腿早已麻木,虽然双手仍能活动,但要想击落这十一枚金针,却是万难。
  单五梳不但面色大变,简直连身子都为之颤抖起来。
  当一个人又惊又怒的情绪达到顶点之际,身子就会发抖。
  单五梳虽是武林高人,也不例外。
  “秦帮主……你……”
  他才迸出了四个字,一双手便左五右六,共中十一枚金针。
  换而言之,轿中人所发出的金针,他都全部收下,一枚不漏。
  金针才刺进单五梳双手,单五梳的头就胀大了。
  他的双手,除了将插十一枚金针之外,什么事也没有。
  而然他的头颅,却立刻胀大了三分之一。
  唐竹权脱口叫道:“裂头针!”
  唐竹君问龙城璧:“裂头针?”
  龙城璧叹道:“这是一种淬有异毒的暗器,这种毒力一入人身,便窜升到头部,毒力只
在脑袋部份发作,中针之人会在最短时间之内被毒哑,接着头颅肿胀一倍而死。直到目前为
止,还未听人说过中了裂头针的人,可以被救活。”
  轿中人笑了笑,道:“你们的见识真还不错。”
  唐竹权忍不住问道:“单老谷主刚才叫你什么秦帮主,这是什么意思?”
  轿中人纵声大笑,道:“难道你不知道我已组织了一个黄金帮?”
  唐竹权接着问道:“你就是黄金帮的帮主?”
  轿中人道:“不错,除了本帮主之外,又还有谁能花得起十万两黄金,去收买那一座彩
玉双狮球?”
  唐竹权道:“秦四公子虽然已成为天下间黄金最多之人,但舍妹决不会嫁给你这种衣冠
禽兽。”
  轿中人仿佛叹了口气,道:“幸好你不是唐老人,如果他老人家也说这种话,本帮主可
就要失望得很了。”
  唐老人忽然道:“老夫从不食言。”
  轿中人立刻鼓掌笑道:“好极了!好极了!”
  谁知唐老人接下又再说道:“但为了小女儿的终身大事着想,老夫却只好被逼食言一
次。”
  轿中人笑声立止。
  显然,他感到十分失望。
  当他失望的时候,他就会愤怒。
  有些人在失望的时候只会感到悲痛、惆怅。
  但有些人在失望的时候,却只会感到愤怒。
  轿中人的性格,无疑是属于后者。
  这个时候,单五梳的头颅已比原本大了一倍。
  他的脸已变成浮肿胀烂,恐怖之极。
  他当然也感到愤怒。
  而且是极度的愤怒。
  可是他实在无法逃避得过黄金帮主的毒手。
  最后,他倒毙在金轿之前。
  唐竹权叹了口气,道:“他也是黄金帮里的人?”
  轿中人冷冷道:“不错!”
  唐竹权道:“他犯了什么错失,你竟要用这种手段来处置他?”
  轿中人道:“他犯的错失,就是太大意。”
  说着,轻轻一咳又道:“如果他不大意,又怎会中了唐二小姐的金针?唉,他已老了,
实在他应该好好的休息休息。”
  唐老人神色耸然。
  “老夫也已很老了,是不是也应该像单五梳一样,要去休息休息?”
  轿中人冷冷的道:“本帮主做事,从不会太绝,我可以给你十天的时闸,来考虑是否履
行你自己的诺言。”
  唐老人道:“如果老夫不肯把女儿嫁给你,你就会对老夫采取毒辣的手段?”
  轿中人喟然一叹,道:“这已经是十天以后的事了,到时再算吧。”
  龙城璧冷笑道:“就只怕你活不到十天。”
  轿中人淡淡一笑,道:“我劝你还是别逞英雄的好,你想杀本帮主,还不太容易呢。”
  龙城璧道:“就算不容易,在下也想试一试。”
  轿轿中人道:“你何必如此心急?别以为凭唐家父子,再加上你的风雪之刀,便可以把
本和主置诸死地,别忘记本帮还有一位使刀的高手,足可与阁下大战千招之外。”
  龙城璧双目电芒厉射,直盯着岑老夫子:“原来你也是秦四公子的党羽。”
  岑老夫子叹息一声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劝你还是别再缠着唐二小姐好了,否
则……”
  龙城璧冷冷道:“否则怎样?”
  岑老夫子道:“你还年轻,你也许不曾知道黄金船以往的一段历史。”
  龙城璧的确对于黄金船的历史知道得很少。
  不过唐竹权在这一方面比他知道得多很多。
  岑老夫子也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巨无霸和大力神魔已开始把金轿子抬走。
  这一顶金轿子移动的速度极快,片刻间已远在数十丈外。
  龙城璧没有追。
  因为岑老夫子的大金刀,已把他的去路封住。
  龙城璧冷冷的盯着岑老夫子。
  “九虚观那二十三个道士,是你们杀的?”
  岑老夫子道:“不错。”
  龙城璧道:“为什么?”
  岑老夫子道:“老夫一向都不喜欢这些牛鼻子,就算杀二三十个,又算得是什么一回
事。”
  龙城璧对于这种解释,不禁感到十分光火。
  “你的宝贝女儿呢?”
  岑老夫子道:“她是黄金帮主的爱姬,现在当然已跟随帮主。”
  龙城璧道:“那二三十个道士,究竟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们,竟要使出这种毒辣的手段
来加以残害。”
  唐竹权忽然冷冷地一笑,道:“这二十三个道士完全不懂武功,可惜他们还有第二十四
个道士,而他,却是个剑法高强的高手。”
  龙城璧讶道:“他是谁,”
  突听得背后远处一人淡笑着道:“这个剑法高强的道士早就死了,他就是孤鹤道人。”
  如果说龙城璧不知道他背后远处早已站着了一个人,那是骗人的。
  龙城璧远在黄金帮主末曾离开这里的时候,他便已发觉背后一株老榕树后,站着了一个
人。
  龙城璧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但对方既然不动,他也就装作若无其事,静静地观察这个人的行动。
  现在,他已知道这个人的身份。
  他就是梅七。
  七霸盟里的老七,看来永远都是那么态度斯文,他不动的时候静如山,甚至连动手杀人
的时候,行动也是从容不迫。一点也不紧张。
  紧张地去杀人,远远不如冷静地去杀人。
  所以世间上最成功的杀人者,往往都是表面上看来绝不像杀人凶手的人。
  司马血能够成为杀手行业中第一把交椅人物,并不单纯是因为他的剑法厉害,最主要的,
还是他杀人远比赌钱的时候冷静得多。
  而梅七呢?
  他是否第二个司马血?
  孤鹤道人就是九虚观里唯一懂得武功的道士。
  但他已死在梅七的铁书之下。
  见到了侮七,龙城璧就忽然想起了苏少苍。
  这个年轻剑客的命运现在怎样?
  他究竟是否死了,还是仍然活着?
  司马血呢?
  他现在又在那里?
  龙城璧心里想着的事,梅七都竟然好像一眼就看了出来。
  也许他根本不必用眼睛去看龙城璧,便已知道他的心里正在想些什么。
  只听得他温柔的声音缓缓地道:“苏公子的伤势现在已大有起色,咱们七霸盟里的老五,
他的医道绝不会在多眉大夫之下。”
  龙城璧静静的听着。
  梅七又道:“杀手之王司马血接到一张黄金帖,因为黄金帮帮主邀请他到黄金岛,岛上
有各式各样的赌博,料想司马血必会赌个痛快。”
  龙城璧眉头一皱。
  黄金帮帮主秦四公子为什么要邀请司马血去黄金岛?
  梅七忽然从衣袖中取出一张请帖。
  黄金帖。
  龙城璧道:“你也接到了黄金帖?”
  梅七道:“不错,凡是与黄金岛有纠葛的人,每隔十年,都会接到一张这样的黄金帖。”
  “每隔十年就接到一张黄金帖?”龙城璧道:“他们这样做有什么目的?”
  梅七道:“这是谈判。每隔十年,黄金岛就会依照古老相传下来的规矩,邀请仇家到岛
上谈判一番,结果的确有不少人愿意与黄金岛化干戈与玉帛。”
  唐竹权冷笑道:“黄金岛上有的是黄金,而金子的力量,从来就并不小。”
  梅七悠然一笑,忽然又从怀中取出另一张黄金帖。
  龙城璧道:“这一张帖又是谁的?”
  梅七道:“你。”
  龙城璧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只是淡淡的说道:“想不以我居然会和黄金帮的帮主结上了
梁子,他也邀请我到黄金岛上谈判。”
  “谈判谈判,有什么好谈的?”唐竹权哼声道:“反正竹君绝不会去嫁给他这种人。”
  唐竹君眼波流动,嫣然一笑道:“谁敢说城璧不会改变主意?如果他愿意把我让给秦四
公子,情况就会发生变化。”
  龙城璧笑道:“秦四公子有的是黄金,如果他一出手就给我三十万两金子,我说不定真
的会把竹君让给他,于是,唐二小姐便变成了黄金帮帮主夫人,也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唐老人家突然怒道:“当着这许多人面前乱说乱话,这成什么体统?”
  唐竹君给老父一骂,登时满脸通红,不敢说话。
  唐竹权却拍拍大肚子,道:“大家尽管前往,秦四公子的请帖已送到,咱们就不妨去搅
他奶奶的一个天翻地覆。”
  唐老人蹬眼道:“别人又没有派请帖给你,你去个屁!”
  唐竹权道:“这叫做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唐老人直到现在才发觉,自己这个胖儿子并不如想像中般听话。
  一时之间,做父亲的也奈何不了这个故意执拗的宝贝儿子。
  “好!你去!”唐老人手中的红缨枪一顿,道:“你尽管去,小心你的大肚子,别给人
家戳穿几个大洞。”
  唐竹权道:“放心,我死不了的。”
  唐老人拿他没办法,只好气冲冲的带着唐竹君,说回杭州去。
  直到他们父女走远了,龙城璧才对唐竹权道:“他们真的回杭州?”
  唐竹权反问道:“你相信吗?”
  龙城璧耸耸一肩头,不直可否。
  唐竹权嘿嘿一笑,道:“知子莫若父,知父莫若子,我敢跟你赌喝十坛百花香,他一定
准备和竹君到黄金岛上去。”
  龙城璧亦有同感。
  梅七悠然道:“如此看来,黄金岛又将有一番热闹了。”
  岑老夫子忽然冷冷笑了一声,道:“再见。”
  语声甫落,人已远去十丈之外。
  龙城璧对唐竹权笑道:“你可知道他为什么走得这样匆忙?”
  唐竹权道:“他自然是急着去通风报讯,说唐老人将会带着唐二小姐直闯黄金岛。”
  龙城璧淡淡笑道:“你为什么还不去拦截他?”
  唐竹权道:“你以为家父真的是个老糊涂?”
  龙城璧道:“他若糊涂,又怎能生下你这个聪明的宝贝儿子?”
  唐竹权格格一笑,道:“人人都说我酒量好,但从来都没有人说我是个聪明的人。”
  龙城璧道:“这并不表示你不聪明,而是那些人太笨而已。”
  唐竹权忍不住笑道:“换而言之,你很聪明?”
  龙城璧彼笑道:“不算聪明,幸好还不太笨。”
  唐竹权轻轻的叹了口气,道:“你可知道家父最憎恶的是什么人?”
  龙城璧道:“伪君子?”
  唐竹权竖起大拇指,道:“你猜得一点也不错,他一生最憎恶的就是那些伪君子。”
  龙城璧道:“岑老夫子算不算是个伪君子?”
  唐竹权道:“当然算。”
  龙城璧道:“所以岑老夫子虽然想去通风报讯,但他现在可能已死在你父亲的红樱松木
枪下。”
  唐竹权道:“事实应该如此。”
  知父莫若子。
  唐竹权果然很了解他的父亲。
  岑老夫子的确已死在唐老人的红樱松木枪下。
  唐老人并不糊涂。
  他不会放过岑老夫子,也没有轻举妄动。
  岑老夫子才奔出一里,便蓦然发觉前面已有一根红缨松木枪在等着他。
  岑老夫子的大金刀也是一种极厉害的杀人兵器。
  但唐老人的红缨松木枪,却是号称天下最快的枪。
  岑老夫子想避免这一战,但他却无法避免。
  近年以来,唐老人已不会很随便的便出手。
  但他若一出手,想逃避他的袭击却是万难。
  岑老夫子明白这一点,所以,既然不能逃避,不如就采取主动,先下手为强。他的大金
刀曾砍翻过不少人的脑袋。
  九九八十一刀之后,他的大金刀已发挥了最凌厉的攻势。
  唐老人却一味冷笑,只守不攻。
  岑老夫子咬牙再战。
  转瞬之间,又是八十一刀。
  唐老人仍然从容接下,他甚至连双腿都未曾移动过一下。
  岑老夫子的面色大变,忽然大声喝道:“唐老人,你为什么要死缠住我?”
  当老人冷冷地在微笑,道:“我并不想死缠着你,只想把你缠死。”
  岑老夫子的作战信心已失,忽然扔下大金刀。
  他竟然连大金刀都抛弃,又还能凭什么力量可以抵御唐老人?
  只见岑老夫子面色惨白,道:“唐老人,你既然要我死,老夫我自尽。”
  岑老夫子自尽?
  唐老人不相信。
  他不相信岑老夫子会自动结束自已的生命。
  只见岑老夫子一掌拍向自己的天门,然后就仰身倒下。
  这一笔拍得很结实,似乎并不是装模作样的。
  但唐老人仍然不相信他真的是自杀。果然,岑老夫子倒下去之后,腰帑,鞋底两侧,立
刻就暴射出数不清的小羽箭。
  如果唐老人以为他真的是自杀的话,此刻他必已死在这些小羽箭之下。
  但唐老人在江湖上混了几十年,这种把戏是瞒不过他的。
  只见唐老人枪尖顿地,人已飞跃,从岑老夫子的头顶上掠过。
  岑老夫子一声大喝,忽然手中亮出了两柄小刀,一前一后,分弹唐老人的咽喉,小腹。
  这两刀比那些小羽箭来得更突然,唐老人好像已陷入了凶险诡异的危局。
  但刹那间,红缨忪木枪已刺在岑老夫子的胸膛上。没有人能看得见这一枪是怎样刺出的。
  岑老夫子也没有看见。
  他只看见自己的胸膛上,冒出了一根血柱。
  而他手里的两柄短刀,却已被唐老人用空手夺白刃的功夫,用一只左手便全部攫去。
  岑老夫子终于死了。
  他很佩服唐老人的枪法,尤其是杀他的那一枪。
  他很想再看一次。
  可惜他已永远没有这个机会。
  唐老人杀岑老夫子的时候,唐竹君正牵着两匹快马,她知道唐老人在这里等岑老夫子,
也知道岑老夫子决不是唐老人的敌手。
  对于这个年纪已很老迈的父亲,她是充满信心的。
  他一直是她心目中的英雄。
  唐老人也的确是个英雄,虽然现在英雄已经迟暮了。
  英雄迟暮,与美人迟暮都是令人感到惆怅欷嘘的事。
  但无论唐老人现在怎样,将来又变成怎样,他始终是她心目中的英雄。
  而且是唯一的英雄。
  但现在,她对于这个英雄父亲又有了一种新的感觉。
  她觉得他很顽固。
  因为他坚决反对龙城璧这个人,也反对他的一切行事作风。
  于是,这个英雄父亲,又变成了一个顽固的老英雄。
  唐老人不怕恶势力。
  当他知道秦四公子的底细,和他的所作所为之后,便宁愿食言,也不愿意把女儿嫁给这
个心狠手辣的魔鬼。
  这一件事,唐竹君感到很庆幸。
  黄金帮的黄金再多,也买不到唐竹君的心。
  她并不是个贪慕虚荣的人。
  现在,她已准备陪父亲到黄金岛。
  但唐老人会让女儿去冒这种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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