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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龙人

第 七 章 博野之战



  元融目无表情,只是冷冷地望着地上的血迹,殷红殷红的血迹。 
  血,是元廖的,也有那信使的,但败的人却是元廖,一个痛苦的失败者。他没有死,但
却断去了一只手臂,而他的枪也在信使的小腹上扎出了一个血洞。但他仍是败了,就因为他
的对手之剑横于他的肩上。 
  信使的剑紧贴着元廖的脖子,只要轻轻一带,就会立刻有人头落地的危险。 
  元廖本就苍白的脸变成了死灰色,也许是因为血流得太多,导致缺少了一些血色。 
  血仍在流,自两个人身上往下流,那信使却伸出两指封住小腹伤口周围的穴道,动作有
些吃力,但却仍很到位。 
  “你败了!”信使略含一丝傲意地笑了笑。 
  元廖没有做声,只是长长地吸了口气,脑袋蓦地一斜,向剑锋上抹去。 
  “砰!”元廖的速度快,但却似乎快不过信使的脚。 
  元廖的身子飞跌而出,他的小腹上挨了信使重重一脚,却未能奔赴死亡之路,信使并不
想杀他。 
  信使向元融笑了笑,却重重咳出两声,咳出一些血丝,但那神情依然是那般自若和平静,
包括他说话的语气。 
  “元大将军的护卫真勇敢,居然全都是不怕死之辈,让在下佩服。” 
  元融脸色有些阴沉,候景的脸色也有些阴沉,他们岂会听不出这信使口中的讥嘲之意?
是以,他们的脸色显得更为阴沉。 
  元廖的面色犹如死灰,他也知道自己刚才又走错了一步。 
  “你又何必想求死呢?每个人都有父母兄妹,你若死了,伤心的人不是你,而是他们,
好死不如歹活,这样一种死法不值!”信使的语气依然显得极为平静,但任何人都可以听得
出其语气之中的不屑,对一个自己寻死的人同情和怜悯。 
  “把他扶出去!”元融冷冷地道。 
  立刻有两名侍卫行了进来,扶起羞愧难当的元廖,行了出去。 
  “你的剑术很好啊?”元融冷冷地道。 
  “承蒙大将军夸奖,在下只是略会一些普通招式而已,本是用来强身健体,却不想今日
拿出格斗行凶,实在是惭愧至极!”信使不卑不亢地道。 
  “哼!”元融心中气不打一处出,却又无从发作,从信使的词锋之间很难找到攻击之处,
但两军交锋不斩来使乃是兵家的惯例,除非两军要死战到底。 
  “不知大将军有什么话要在下带回呢?”信使淡淡地问道。 
  候景偷望了元融一眼,心中却在揣测大将军会有一个什么样的决定。 
  元融眸子之中闪过一丝冷厉的杀机,果断地道:“本大将军不会换人的,那孽子你们要
杀要剐,悉听尊便!” 
  候景和信使及众将领全都一呆,心中都禁不住生出一股敬意。 
  “大将军果然与众不同,大义舍亲,令在下好生敬服,大将军的话我一定转告到。”那
信使极为诚恳地道。 
  “送客!”元融不想再多说什么,冷冷地道。 
  那信使淡然一笑,并不向元融行礼,转身就向外行去。 
  ※       ※       ※
  “敢问师太如何称呼?”凌能丽有些好奇地问道。 
  “老尼忘尘!”老尼姑喧了声佛号道。 
  “忘尘?”凌能丽有些讶然地反问道。 
  “正是!”老尼姑微微点了点头,应道。 
  五台老人似乎想起了什么,讶然道:“你是琼飞!” 
  凌能丽一呆,有些惊奇地望了望五台老人,奇问道:“师父认识这位师太?” 
  五台老人并没有回答凌能丽的话,只是冷冷地盯着老尼。 
  “琼飞已死在红尘之中,老尼忘尘,吴施主又何必提起当年之事?”那老尼淡然道,神
情极为平静。 
  五台老人突然笑了,道:“你还记得我的姓,如此看来你也并未忘尘。” 
  忘尘师太也笑了笑,回应道:“死的只是红尘中的琼飞,而不是名动江湖的幽灵蝙蝠,
我又怎会不记得吴施主的大名?” 
  五台老人又笑了起来,心中却有些吃惊,暗忖道:“难怪如此眼熟,他果然就是当年不
拜天座下四大杀手中的琼飞,如果此尼真是琼飞,那拥有如此身法也是极为正常了。” 
  当年,五台老人本是烦难的书童,烦难与冥宗之战,他自然极为清楚,对冥宗的人物了
解最多的就是四大杀手。而他还曾与琼飞交过手,以后琼飞改邪归正,更成了江湖中的一件
大事,他自然认识琼飞。 
  “不知师太前来北台顶所为何事?”五台老人站起身来,拂袖掸去身上的尘土,淡然道。 
  “闻说了愿大师正在为圣舍利的秘密而烦,老尼参研各种典籍,终找出了一种化开圣舍
利的方法,才来此处欲助了愿大师一臂之力。”忘尘师太淡然道。 
  五台老人和凌能丽的脸色全都为之大变,目光如电般射向忘尘师太的身上,五台老人冷
冷地问道:“师太自何处得到这个消息?” 
  忘尘师太悠然一笑,道:“天痴尊者赶赴北台顶之前,曾至恒山一行,告诉老尼圣舍利
之事。老尼对奇门之道,以及五行之术和医道颇有研究,因此,尊者才让我去悟出化开圣舍
利之法。” 
  “化开圣舍利?”五台老人听说是天痴尊者的遗命,也就不再有什么问题,只是他不明
白忘尘师太所说的“化开圣舍利”是什么意思。 
  “不错,尊者曾说,圣舍利并非全为佛门之物,此舍利非一般舍利,而是聚结了数颗舍
利而成形之神物,其中更有葛洪仙长当年所留下的一颗凤丹,后又经道安、法显、慧远三位
祖师以体内佛法炼化,终于将凤丹融于他们所留存的舍利之中。也就是说,这颗巨大的圣舍
利乃是三颗小舍利和一颗凤丹结合而成,惟有化开舍利,方能悟解其秘。”忘尘师太并不隐
瞒,她相信五台老人与眼前的女娃。 
  五台老人和凌能丽禁不住都为之瞪大了眼睛,似乎没想到圣舍利之中竟仍隐藏着这些秘
密,如此一来,对忘尘师太的话却是深信不疑,若不是天痴尊者所说,天下间又有几人知道
圣舍利的真正含义呢? 
  天痴尊者乃道教一脉相承,乃是葛洪的再传徒孙,知道这个秘密并不稀奇,其实知晓此
秘的,应该还有烦难大师,但烦难大师已经荣登天道,深明天地万物皆顺其自然为好,并不
说出秘密,以担心因圣舍利而引起天下大乱。也许,烦难大师早已悟透天地之间的奥妙,也
已算到今日所发生的一切,这才是他不说出圣舍利秘密的原因。而此刻,忘尘师太却说出了
圣舍利的秘密,那肯定是两者之中的其一相告。 
  “不知了愿大师在哪里呢?”忘尘师太淡然问道。 
  “请师太随我来!”五台老人淡淡地望了忘尘师太一眼,平静地道。 
  ※       ※       ※
  博野,城门开一小角,以放葛家军的信使出门。因为近日来战事极紧,葛家军数战数胜,
使得人心大动。 
  葛家军极擅以奇兵制胜,使敌还未能做好防备之时就已经杀至,这也是博野军极为害怕
与葛家军在野外作战的原因。 
  对于袭营、截粮,这几乎是葛家军的拿手好戏,这也许跟葛家军的组成有关系,因为葛
家军中很大一部分全都来自绿林,多为各寨头的强盗、匪寇。虽然这些人被葛荣编制、结合,
但其拿手本领并没有失去,相反,更有了发挥的空间。这些人袭营、截粮,那可是防不胜防
的,很令元融头痛。是以,博野的城门不敢完全打开,如果完全打开的话,如果对方以快速
骑兵攻城,城门定难及时关闭。 
  元融行事十分小心,博野几乎是前沿阵地,自然不能够松懈。每天,只有一个城门可以
通行,而且天未黑就已关了城门,这就是战争所带来的后果。 
  与信使一起前来博野的只有三人,有两人根本就不可能入得了元融所在的帅营,是以,
只能在外面等候着。毕竟他们只是信使,两军交锋不斩来使,这些士卒们也明白,因为他们
也可能在某一天成为信使而入敌营。是以,这些士卒不仅没有欺辱信使,还敬重他们的胆量。 
  送三人出城的只是几个小兵,这三人还不够资格劳动将军大驾,顶多是由偏将领路,没
有人会惧怕这三人,因为他们身上不可能藏有任何兵刃,这就让敌人很容易忽视这些信使潜
在的威胁。 
  为首的信使受了伤,衣衫上染满了鲜血,样子极为凄惨,另外两个信使的神色十分愤慨,
愤慨元融竟然伤人,好在受伤的信使并未说出在帅营中所遇之事,也许是没有时间吧。 
  城门的那一个小角打开了一条缝隙,不宽,才三尺,但足以让人通过,吊桥也放了下来。 
  “你们可以走了!”那自帅营中将三名信使送出来的侍卫冷声道。 
  城门口驻军极多,防卫也十分森严,凡有数百人全副武装地立在城门口,城墙上每隔三
步就有一官兵把守,五十步一哨台.来敌若想攻城,的确十分困难。 
  受伤信使向那侍卫和守在城门口的官兵得意地笑了笑,道:“想不到你们竟然紧张成这
个样子,真有意思,干嘛要开城门?要是害怕还不如用只吊篮将我们吊下来,那岂不更安
全?” 
  那些官兵心中微恼,但也觉得那信使所说有理,若说他们对葛家军无动于衷,那是骗人
的。 
  “你们走不走?”那侍卫有些不耐烦地道,虽然他心中有些怒,但也只能装聋作哑。 
  “我们走,当然走!”受伤的信使笑着道。 
  那侍卫眸子中闪过一丝怒意和杀机,而与此同时,他发现一只手如铁钳般钳住了他的咽
喉。 
  那是一个稍矮的信使,出手动作之快、之准、之狠,让那侍卫根本不能做出半点反应。 
  “咔嚓……”脖子碎裂的声音响过之时,一阵弦响,箭雨破空而至。 
  三名信使已分别钳住了一人的脖子,这些人也就成了人盾,挡住飞射而至的箭雨。 
  “嘭嘭……”一连串的暴响。三名信使同时飞身踢向两扇巨大的城门。 
  城门在巨大响声中向两边而开。 
  “你去死吧!”那名受伤的信使冷哼一声,反手夺下死者手中的兵刃。 
  的确,这些人并不该忽视敌军信使的杀伤力,没有兵刃的人,也许才是真正危险的人。 
  城门口的官兵大惊,纷纷飞扑而上,三名信使将手中的尸体飞甩而出,身子同时贴地一
滚,手中夺来的兵刃横竖飞扫,那几名正忙着关闭城门的官兵根本没有丝毫抵抗力就被斩杀。 
  “嘭嘭……”两声巨响,三名信使分别撞到一旁的两扇门上。 
  城门大开,城楼顶上之人大呼:“起吊桥!” 
  “哗哗……”护城河之中突地有人破水而出,如水下的异兽,更飞跃而上。那些人出水
的同时,更飞速甩出几颗黑物。 
  三名信使不约而同地贴地向城门外滚去。 
  “轰轰……”一连串惊天动地的爆响过处,泥土、碎石、残肢、断腿,四处乱飞。 
  惨叫声、呼喊声、惊怒的骂声、号角声……使得城头大乱。 
  “嗖嗖……”城门口护城河对岸几丈之处的地面突然陷落,一排弩箭自陷落的地面射向
城头。 
  “呀呀……”那些准备提起吊桥的官兵尽数中箭,哨口上的官兵也逃不过弩箭穿喉的命
运。 
  “杀呀……”那陷落的地面之下竟是一条长长的地道,数十人自地道之中飞跃而出,动
作利落至极。看来全都是好手。 
  这些人正是葛家庄之中极其著名的土鼠队队员,每人都是挖崛地道的高手,曾经在与杜
洛周交战时出过大力,生擒刀疤三时,也是功不可没。 
  “杀呀……”护城河不过几丈宽,这些人的动作之快,在城楼之上的众官兵还没完全反
应过来,就已冲上吊桥,也有几人被城头的乱箭射死。 
  “嗖……”那地道中仍有人向城头放箭,对那些极具威胁的哨口施以无情的攻击。 
  “呜呜呜!”三声急促而又洪亮的号角声响过之后,又是“呜”地一声长啸,这正是有
大军大举来犯的信号。 
  “杀呀!”那三名信使精神大振,自水中跃出的几十名杀手,全身尽湿,但那几颗用油
纸包好的火器却威猛无伦,只炸得众官兵血肉横飞,慌乱之中,哪还有人想到关上城门? 
  火器正是陶弘景所制的轰天雷,只是数量有限,但仅凭这此轰天雷就足够让敌人胆寒心
裂。 
  水中的人乃是由飞鹰队队长苍鹰所率,这些人全都是身经百战的杀手,虽然汇合起来,
也只不过百余人,但却足以抵抗十倍以上的敌人,更何况他们的任务只是控制城门。 
  马蹄之声震响,显然是元融和候景诸将闻声飞马赶来。 
  “啊……啊……”远处的杀喊之声如潮水般淹至,城楼上更见到有三骑领先如疾电一般
冲向城门口。 
  最快的却是一匹乌黑如炭的健马,马背之人身披软银甲,手持长长的斩马刀,如舞于云
端的神将。 
  乌马之左为一匹洁白如雪的白马,也是马速如风,马背之人同样手持一柄长长的斩马刀,
另一匹健马却是枣红色的,马背之人乃是一个老者,手持一根镔铁大棍,转眼间就进入了众
官兵的射程之内。 
  “嗖……”万箭齐发,欲将来敌三人三骑尽数射杀。 
  “杀呀……”远处的喊杀之声依然如潮水般涌来,如海啸般惊心动魄,成千上万的马蹄
声只震得山摇地动。 
  三匹健马竟在箭雨之中穿行自如,根本就不畏箭矢之利。 
  箭雨一近三人之身,犹如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所挡,纷纷坠落。 
  苍鹰所领的飞鹰队与土鼠队纵横于城门口,使那些拥挤的官兵手忙脚乱,更没有人敢乱
放箭矢,因为他们所射中的多半是自己人。 
  那三名信使和士鼠队的兄弟死守城门,任何靠近城门的官兵全都斩杀,他们绝对不能离
开这里,如果被官兵关上城门,那他们惟有作困兽之斗了。 
  “起吊桥!”城头之人骇然急呼,他们终于认出了来者是什么人。 
  那匹最先奔到的黑马背上之人乃是葛家军中的齐王蔡风,只要认出了蔡风,其他人不用
看也知道,今日之敌是如何凶猛。因此,官兵们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也要升起吊桥。 
  地道之中众神箭手所持之箭不断射出,但却无法阻止官兵提升吊桥。 
  土鼠队的兄弟们大急,若想攻上城头,那是不可能的,他们虽然可守住城门,但却没有
能力冲上城楼。 
  吊桥缓缓升起,那三名信使飞身冲上吊桥,挥刀奋力斩击铁链。 
  “当当……”一切都无济于事,刀身全都断裂。 
  “呀……”那名本已受伤的信使一个未注意,竟被一支利箭贯穿头顶,身子顺着已成斜
坡的吊桥滚入城门之中。 
  “十二!”剩下的两名信使心下一痛,杀机狂升,手中的碎刀如满天花雨般直飞上楼,
但却根本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呀!”一声官兵被箭贯喉而过,翻落吊桥如滚地葫芦般滚入城门内。 
  苍鹰也大惊,吊桥一起,他们就成了困兽之斗,与外援隔离,到时惟有死路一条,他们
不怕,但如此死亡,似乎有些不值得。 
  “兄弟们,杀上去!”苍鹰一声令下,当先向城楼之上冲杀,一切都顾不了,他不能让
吊桥升起,哪怕是自己身死,只要能放下吊桥,也算是值得了。 
  “轰!”又是一颗轰天雷炸响,巨大的冲击力,只让那些官兵惨叫不迭,死伤无数,由
于官兵太过密集,这一炸之下,那可就极为可怕了。 
  人阵稍松,这颗轰天雷使官兵的攻势一松,露出一道缺口。 
  “上呀!”苍鹰当先翻身向墙头上跃去,更有十余名飞鹰队兄弟紧跟而上,这些人全都
已经豁出去了。 
  “嗖!”苍鹰只感风声一紧,虽然在喧闹和惊呼声中,他依然捕捉到了来箭的声音,他
以最快的速度挥刀后斩,却斩空了。 
  “呀!”一声惨叫来自他身前的一名飞鹰队兄弟,在此同时,他感到腰一痛一凉,身子
禁不住翻落墙头。 
  那支劲箭竟比声音更快,快得连痛感都没有这一箭来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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