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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蚕九变》


第一章 流登飞渡谋耘颊

海阔天青,碧波荡漾。漫空飘飞着张张宣纸。纸上画着一位临风冉冉的仙女,那仙女或是道姑装束,或是俗家女子装束,皆倾城倾国之色。偶尔有一两张画像飘到渔人的船上,渔人见了惊为天人神像。有好事者取之珍藏在家,供奉起来,焚香祷告,祈求仙女保佑。此怪现象,展转流传,崇明岛上人都说,海上出了怪事。仙女画像在海上飘飞着,日久不绝,不知这些画像从何而来。有人猜疑是天宫中仙女画像散落人间,更有人猜疑是瑶池玉女的画像随风飘到海上。

此等咄咄怪事,使人匪夷所思。那画上除有绝代佳人外,还有一首诗。诗云:

袅袅逸仙姿,

娜娜西子魄。

日日行涩笔,

夜夜梦断魂。

字迹遒劲,大有破纸欲飞之势,每笔每划,皆有剑拔弩张之威,若落到武人眼里,一眼便可以望出,那定是使剑行家所书。因为每一笔每一划浑若利剑穿空,惊虹骇电。

时值唐代中叶,斯时殿下李隆基,即后来的玄宗皇帝,正年青有为,网罗不少武林大豪。恰有一豪客得到这么一张美人画像,贡献给了太子殿下。李隆基左看右看,爱不释手,捻着须髯拍案叫道:“好一个绝代佳人,比那天竺的玉蟾公主犹要强上千倍万倍,那玉蟾公主,虽别具风趣,但怎能比上东方美人的清丽出尘,本王选定了她!来人哪,重赏献画的大痴行者黄金千两,宫女八名。并传喻马行空与乘风道长率大内高手去将此佳丽请来,一定要用待娘娘的礼节将她接来,不得有越雷池一步。如要得罪那佳丽,定要唯你们是向。”

众侍卫恭诺一声退下。稍顷,乘风道长来到李隆基殿下面前,恭身一礼,道:“殿下,听说您要贫道去寻找那美女,贫道以为,此事大大不妥。试想,殿下将来是一国之君,宫中三千粉黛,无不是绝代佳人,怎可再上民间去……去……去……”说着期期艾艾,唯瞅着李隆基的那双眼睛一眨一眨的,精光湛湛,既可见他内功绝顶,又可见他为人处世狡诈、八面玲珑。

李隆基挺起胸膛,拍着桌子问道:“乘风道长,本殿下选一两个美女有何不可?率世之滨,莫非王土。天下之人,都是我李家的人。我看中了那画上的女子是她的福份。乘风道长道:“殿下三思,此事万万不可。殿下是万乘之尊,您的一举一行,关系着皇族的声誉兴衰,殿下岂能……”说到这里沉吟良久,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李隆基拂案而去,走到屏风前,重重地哼了一句。乘风道长屈膝跪下,忙道:“殿下止步,贫道尚有一言还要奏明。殿下,您重赏大痴行者,他是个和尚赏他千金倒也罢了,出家人不贪财,赏不赏都没有什么,可是赏了他八名宫女,这……这……可有些不妥当啊!”李隆基霍然转过身来,仰天哈哈笑道:“乘风道长,人生在世,不风流枉为人一回。他虽是和尚,然六根未净,本殿下便遂了他的心愿,让他做个风流和尚。乘风道长,你若有思凡之心,本殿下也会成全你的。”说罢,冷晒一声,转身扬长而去。

崇明岛上,鸟语花香。在剑亭中天罡剑袁星仍然一如既往,挥笔画那陆嫣然。画上的嫣然道姑多半为俗家少女打扮,或在水中央,或在小岛上,或在芳草萋萋之地,颇为清雅脱俗,风情万种。袁星大有把天下所有女人优点都画在画上之意。他对嫣然的相思入骨,可是嫣然身为三清弟子,穿上尼姑装束,对袁星的痴情置之不理。这并不是症结所在,最主要的嫣然姑娘将己早已默许给逍遥浪子,岂能再见异思迁。她的内心中也暗暗地感激天罡剑袁星对她的痴情,只是自己对自己无可奈何罢了。还俗脱下道装吧,若要嫁出去,她心目中想的只有逍遥浪子一人,怎能嫁给袁星,而袁星对她这般痴情,若真还俗不嫁他,恐怕他定会为自己殉情的。这么穿着道姑装束在道观里面修行吧旧日见那张张画着自己画像的纸,在岛上飘飞,又怎能六根除尽,修大道,飞升仙界斗率宫。

同在崇明岛上为逍遥浪子守灵的其他人,对痴情的袁星同情但又爱莫能助,谁也没法劝得了貌若冰霜的陆嫣然。嫣然的母亲绣花婆婆严翠萍更是急得不可再急。她对女儿毫无办法,瞅着天罡剑袁星为嫣然日渐憔悴下来,心中大有不忍,因为袁星将来有可能是自己的乘龙快婿,这般憔悴下去实在是有些心痛。但女儿好像吃了称陀一样铁了心,怎么劝也听不进言语。绣花婆婆走进女儿房中,心疼地问道:“嫣然,你正值青春韶龄,难道心中一点点情愫都没有吗?”

陆嫣然脸红了红道:“母亲,实话实说,女儿实在想坐上花娇嫁出去。但是女儿要嫁的人早已躺在了这个岛子上,所以女儿终身也不会嫁人了。那袁星袁大哥虽然对我百般痴情,但是女儿所有的感情,已经全部奉献给了那死去的逍遥浪子,因而不能再对别人分出一丁点的爱。如果勉强分给谁,谁都会承受不了。因为那点点的爱情,渺小得特别特别可怜,所以女儿不想还俗,不想让袁星袁大哥的情爱得不到慰藉。若脱下道装,表面上好象是可怜他,但是实际上是坑了他,因为爱这东西不得有同情、怜悯,要爱就得发自内心,拿出全部,一点点勉强不得!母亲,希望你能体谅女儿。”

此时陆莞尔推门进来,道:“姐姐你又胡说了,咱们娘三个都出家做了道姑,已经是叫世人匪夷所思的事了。你的身边又多出个袁星哥哥,天天为你作画,让你的画像漫天飞扬,说不准让哪个山大王看了画像,动了非分之心,发兵来抢你呢!”

陆嫣然嫣然一笑,伸指一点陆莞尔的小小琼鼻,道:“你这小丫头,贫嘴。”陆莞尔莞尔一笑道:“谁贫嘴,你看着吧,说不定三天之内便会有人来抢你。”

说话间房门”吱呀”一声又开了,从外面走进一位少妇。那少妇气质高贵,凛凛威严,不亚于男儿半分,正是逍遥浪子的妻子上官兰芝。兰芝笑道:“抢!谁敢?让他们走着来,躺着回去,或抛海里喂王八!谁敢来打我两个妹妹的主意,哼!我的碧英玉剑可不是吃素的。”门外接着传来孔翩翩的声音,道:“对,兰芝姐姐说得对,还有我孔翩翩,谁若敢上崇明岛上来胡做非为,就让他横着出去。”紧接着走进来的上官蝉娟笑道:“天下没有人敢来这里发虎威,因为这里都是一些龙。躺在地下的逍遥浪子是龙,我们活着的几个女人也是龙,还有那袁星、陆云都是龙。谁敢来这里图谋不轨,谁敢在这里发横,那叫他横着出去好了!”

陆莞尔笑道:“不是来逞威,也不是发横,而是来抢人,来抢我们几个女人,来打我们几个女人的主意。昨夜我做了一个梦。梦中梦见了许多强人歹人,那些人面孔狰狞,各个都是粗大的汉子。他们硬来抢我们几个,我……我差点被他们……哎!别说了,说起好羞人,而且那些人头顶上都戴着功名的标志,有可能,有可能是官家的也说不准啊!我说他们是山大王,他们哈哈笑着,对我说‘我们是天下最大最大的山大王。”

孔翩翩道:“莞尔妹妹,天下最大最大的山大王,就是皇家,你做的梦,恐怕是很准。”

话未说完,小道观外有人喋喋怪笑道:“不错,你们几个女人居然有先见之明,你们说得都对,我家太子看中画上那人。原来画上的那人就住在这个道观里,如此天生丽人,我家殿下怎舍得让她在这度过青春,特下诏书,召此道姑入宫随王伴驾。”那声音森冷之极,却又中气充沛之极,好似响在每个人的耳边,但又不见人影。声音当中虽然充满了强霸的味道,但也不乏恭敬之语。因为这人还不知道将来陆嫣然能否成为娘娘,如果成了娘娘,这时得罪了她,就等于把自己头上这顶功名顶戴都葬送了,非但如此,甚至要丢掉吃饭的家伙!

绣花婆婆严翠萍怒道:“何方野人,敢来到我这崇明岛上撒野,且口出狂言,亵渎我的女儿,就凭这一点你已经死定了。”话落,左臂轻扬,三丈余长白绫犹若匹练一般,划出一道白光,绫端千针如絮,随绫飞出,端的声势骇人之极。这正是她平生绝技千针飞絮,那千根银针烁烁闪光,直指观外,千针指处蓦听得”哎呀”一声,接着一个人从庵顶跌落下来,显然已经是被封住了穴道。忽听先前那人哈哈大笑道:“绣花婆婆、你也忒不争气,跟这些小角色一般见识。有本领的,你便与贫道大战一场。”说完,又兀自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犹如夜枭哭嚎,又犹如巫峡猿啼,端的刺耳之极。

绣花婆婆斜睨一眼,揶揄道:“你是何人?既然自称道人,便该是三清门下,竟然欺负到我这道观门上,岂有此理!你这六根不净的三清弟子,败坏我三清门楣的败类,贫道这便打发你去见太上老君,到那里去忏悔吧!”言毕,白绫似经天长虹,绕过观门,曲曲折折,矫如白龙,径射那人说话之地。

那声音又响起,方位连变了几变,忽然在绣花婆婆身后笑道:“老虔婆,你也穿上道装自称三清弟子,其实,嘿嘿!你是地地道道的老虔婆。本道长不吃你这套,贫道乃正正经经的三清弟子。”白光一闪,那前端穿有千针的白绫回绕径射向身后,同时,绣花婆婆左足一旋,身子向旁侧射了出去,白绫飘飘,又裹向身后那人。这时才看清,那人身穿八卦仙衣,手中执着一条银尾拂尘,那拂尘是银丝所制,刀剑难断,确是件好兵器。

那道长三角眼高鼻梁,五缕须髯飘洒在胸前,蛮有仙风道骨韵味、但听起说话来却不具三清弟子的口德。绣花婆婆已认出此人正是在武林中销声匿迹廿余载的乘风道长,心头不禁一休,自知难是其敌手,更加运足功力,那条白绫顿化瑞彩千条,层层如白雪漫天,包裹住乘风道长。乘风道长手腕一颤,拂尘根根倒竖起来,射出毫光,竟将白绫迫在三尺开外,足见其内功之精湛。二人一触即分,倏忽间居然同时消失踪影。陆嫣然愕然问兰芝道:“他们哪里去了?”上官兰芝手按碧英玉剑,笑道:“他们已经打到天上去了。”众人抬头,但见道观上空两团人影如同彩蝶飘飘。两人在空中大打出手,拂尘与白绫激起满天罡风,俱是凌厉之极。二人在空中飞舞着,不停地对换着招式,刹那间已交手二十余回合,才落到道观院中,兀自出手如电,激起飒飒劲风,众人在旁观看,亦是衣襟飘动。上官兰芝笑道:“道长好精湛的内功,好玄妙的拂尘招术。陆伯母年事已高,不肖与你动手,小女子这里想讨教几招,不知道长肯赏脸否?”言毕,意念一动,运起神功,周身白裳无风自鼓,强行迈上三步,居然硬生生将场中两人从中间迫开。

那道人瞿然一惊,怔怔问道:“你……你是什么人?”

旁边的陆莞尔笑道:“她便是逍遥浪子的夫人上官兰芝女侠。”上官兰芝嗔目斜了她一眼,道:“丫头,不许你多说。”然后抬头望着天,根本不看场中的乘风道长,叹道:“你便是几十年前的乘风道长,在几十年前,你就在武林中小有名气,可惜,可惜!现在你投身皇族,甘为鹰犬,已不是从前的自在散人了。与你等为敌,便是与官府做对,朝廷虽然势大,但我等荒野之人又何惧。乘风道长,你说;来到我们崇明岛究竟有何贵干?”

乘风道长阴恻恻道:“你便是传说中逍遥浪子的夫人上官兰芝女侠!久仰,久仰。久闻女侠剑气纵横,无敌于天下,今日相见,虽未见女侠出剑,可是你的杀气之重,贫道已是领略到一二。若肯赏脸,贫道自然不会失去领教的机会,稍候,便领教你的碧英玉剑。这里,我们要先将陆氏双姝拿下,因为她们是我家殿下看中的人了。”顿了顿又道:“以前,那张画上画的是姐姐,后来,知道了妹妹也这般倾城倾国,岂能不都一起请回宫去,让我家殿下效仿舜帝,同娶娥皇女英,莫让舜帝专美于前。至于剩下你们这些寡妇,姿色也不较陆家姊妹稍差,我们这里有位大痴行者,他可是来者不拒,管是寡妇姑娘,统‘吃’不误。嘻嘻……哈哈……”

闻言之下,气得所有女人都横眉冷对。上官蝉娟再也忍耐不住,玉腕轻扬,但见金光一闪,明珠金蛇鞭酷似一条金鳞鳞的活蛇缠向乘风道长。

乘风道长万没料到蝉娟出手如此迅捷,饶是他身怀几十年功力,亦自没有躲得过去,但觉头顶一轻一凉,满头发丝已被明珠金蛇鞭剃去,宛如剃刀精心剃出的一般。那乘风道长登时变成一个光秃秃的和尚。

道观檐上,有人长身形哈哈笑道:“乘风牛鼻子,你现在与我大痴行者并无什么两样,也是个和尚了。在宫中,你还说我和尚不该近女色,这回你也变成和尚了,不知近不近女色?”话未说完,人已飘然落下,点尘不惊,宛如棉花四两,足见其轻功造诣之深。来人正是那位童山濯濯的和尚大痴行者。他斜眼院视着乘风道长,大有幸灾乐祸之意。

孔翩翩娇叱一声道:“你们和尚老道胆敢在这里撒野,自家狗咬狗上别处去咬。”言罢,运起乾元颠坤里气,素手轻扬,劲风猎猎,排山倒海般袭来。那和尚与老道但觉一股硕大无朋的罡气卷来,大有移山填海之势,身不由己地被卷了起来,在空中翻翻滚滚俨如断线纸鸢,飘出道观之外。

翩翩收掌,蓦然见那一道一僧又飘然而至,闻听那和尚笑道:“哈哈,阿弥陀佛,小寡妇,你道佛爷就这般不禁打么?如若这般不禁打,怎能在一夜之间连采了十八朵武林娇花,你们这三个寡妇,今天佛爷我是采定了。至于那两个道姑,是我家殿下指名所要的,佛爷只有敬而远之。”

未等他话说完,翩翩已罡气不可遏,挥掌再战,但闻掌风啸空,如雷霆骤发。那和尚双手合什向前推出一势”童子拜观音”,两股内家罡气凌空相撞,但听得”砰”然巨响,一座简易的道观已在这声巨响当中四散飞扬,整个坍塌下来。众人冲天而起,运足功力,将扑面而来的尘土椽木迫了出去,方自不落得灰头土脸。

这边道观中打得热火朝天,那边剑亭中两位剑客,早已惊晓。陆云手扣指捻蚊须针,与天罡剑袁星悄然掩至道观外,正想跃进去,袁星却恐见到陆嫣然,迟疑不决,正在这时,道观已被毁掉。陆云怒那惊扰道观之人无礼至极,两手齐发指捻蚊须针。

大痴行者武功本已是一等一的高手,否则怎可能在宫廷作高等侍卫,但他却难躲过陆家的绝学指捻蚊须针。莫说是他,便是较之犹胜一筹的的绝顶高手也决计躲不过陆云的指捻蚊须针。但听得”哎哟”一声,他的任脉之上已被插上四十九枚指捻蚊须针。陆云怒他口出秽言,有意要严惩,发针时火候捏拿得妙到巅毫,四十九枚微若蚊须的指捻蚊须针入脉透穴,犹若蚊叮,少顷,便随着血液流向心脏。那大痴行者眼看已经无救,在地上痉挛嚎叫起来。

这时,不知从哪里陡然现身而出数百名锦衣侍卫,为首一人亦是白须白发,修长的白眉斜插入鬓,面容清瘦,身材细高。那人趋前伸手自怀中取出一块黑亮的东西,在大痴行者任脉上旋几周,已将那四十九枚指捻蚊须针取出,点点头似自言自语的道:“嗯,是陆家的暗器绝学指捻蚊须针!老夫险些让大师你丧生,是老夫的不察之过。老夫这次统领你们而来,本以为大师与乘风道长足以拿下这些人,没曾想这里还有如此高手。看来江湖传说并非虚言,这些人确实是超凡的一流高手。”

言毕,站起身来,手掌虚空发出,印向陆云。上官兰芝是个武学的大行家,一眼便认出此老者的虚虚一按,所发功力端的不可思议,识得那是佛家秘宗大手印神功,只要让他遥遥印中,便是无救。以前,她与蛊毒教教主万蛊至尊及其弟子在打斗中早已见识过此等功夫。但是,那万蛊至尊一脉所用的大手印神功与此老者虽同为大手印神功,却迥然不同。此老者所用的大手印神功一眼便看出是大乘功法,较万蛊至尊一脉的大手印神功不可同日而语。她恐陆云吃苦,晃身形挡在其身前,发动师门绝技,但见刹那剑气冲天而起,碧英玉剑已发出九九八十一道无匹剑气射了过来。那老者的大手印神功印出,便如江柳杨的”梅花三弄巨灵神掌”一般,印出浓浓的、清晰的三重掌影,每重掌影皆有磨盘大小,无声无息印向陆云。但上官兰芝晃身挡了上去,那三重掌影已不是击向陆云,而是击向上官兰芝。兰芝的剑气射出,本是射在掌影之上,声若裂帛,那三重掌影已经被剑气所破。本可以远及数十丈的剑气经那三重掌影一阻,亦是余势去尽,再无伤人威力。一老一少刹那间斗在一起,已见不到人影翻飞,只见剑气纵横,掌影如山。二人可谓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兰芝的剑气飒飒有声,而那老人的掌力却悄无声息,相映对比,端成妙趣。

旁观的众人俱都惊讶异常,当今武林高手排列名次,除逍遥浪子外,兰芝女侠当已是第一把交椅。但是,万没料到会在突然之间,出现这么一位老者,所怀绝学,居然能同上官兰芝分庭抗礼,互相领顽。

绣花婆婆严翠萍看了半晌,默默叹道:“噢,原来是那马行空。他五十年前在武林不知所踪,原来是投身皇族,设若此人不是马行空,他怎能是兰芝女侠的对手。当年马行空以天马行空大手印三十二式,对我师叔造化仙翁的纯阳神功,二人战了三天三夜,最后马行空输了一势,才隐匿江湖。这五十年来,马行空的功力进展神速,已较我师叔犹高。便是我师叔同兰芝女侠动手过招,也绝非能支持长久。眼前马行空居然同兰芝不相上下,看来,这马行空果然居心良苦,为报当年输招之辱,这五十年来,不知下了多少苦功,流过多少血汗。今天他出世多亏遇到兰芝女侠等,不然若直接找到我师叔造化仙翁,师叔恐怕因已断一臂,要遭其毒手了。”心下尚有许多思绪,来不及去想,但见眼前阵式已发生了变化。那老者掌法飘忽,功力绝伦,而上官兰芝剑气冲霄,剑法玄奥,二人正是半斤八两。

蓦然,兰芝诡橘之极地刺出几剑,每剑八十一缓剑气,剑气交织成网罩向那老者。那老者须髯飘飘,双掌向外虚按,自不可思议的角度冲天而起,冲出剑气之外。原本大伙都以为,在这剑网之中,无人能躲得过去,而今那老者开了先例,竟然自剑网之中逃得性命。那老者正是数十年前的高手马行空,人送外号”天马行空”,如今身居皇宫侍卫统领之职。此次奉太子之命,率皇廷高手云集崇明岛,前来捉拿陆家姊妹,抱着能请得到便请,不能请得到则用强硬手段捉去皇宫的打算。

马行空与兰芝大战之中,也颇感意外。暗忖:“老夫闭关苦练五十余年,未曾想重出江湖便遇到这等棘手之敌,原本想成为武林泰斗的想法恐是泡影。这丫头果然名不虚传,传闻她是天下第一女杰,老夫犹有不信,而今见面胜于闻名,果然有些手段。”

略微溜神,头上一缕发丝居然被剑气射断,根根银丝飘落。左掌屈腕右掌流星般补上,但并不是击向对手,而是击向自己的那几缕断发。陡然那断发似有了灵气一般,”哧哧”怪响着穿过漫空剑气,径射上官兰芝。上官兰芝傲然一笑,回身三剑,数百缕剑气射出,不仅将那些断发射得不知踪影,而且将马行空迫得回掌自保。

外圈的数百名锦衣高手,见到他们的统领在与兰芝打斗,本想一拥而上,将这些女人拿下,但没有统领的命令又不敢妄动,均摩拳擦掌,虎视耽耽。

天罡剑袁星这时双手空空,那柄七星剑他自己也不知去向,,这段日子耽于情思,日日夜夜画那陆嫣然之像,早已不练剑。此时见到这么多敌人从天而降,怔了怔后,又痴痴地望着陆嫣然,居然不将周围的敌人放在眼里。在他的眼中只有陆嫣然,在他的心里,陆嫣然是他的唯一。生与死,无论一切都不在意了。他痴迷迷瞅着嫣然道姑,瞅着瞅着,见嫣然道姑好似身上的道装已全都变成了新娘的装束。眼前幻景出现后,袁星喜滋滋走上前来,低首回顾了一下自己,觉得自己也穿上了新郎的装束。袁星笑着对嫣然姑娘道:“娘子。”话方出口,已知失态。他毕竟是内功已达一定火侯的武林高手,虽然因痴迷出现幻像,但自制力极强。蓦然脸红倒退三步,为掩饰羞态,自地拔起一根长草,斩头去尾,运功于草茎之上,将长草当作剑使出,一势”流星赶月”,径刺旁边的大痴行者。大痴行者哈哈大笑:“好小子,以你这等道行拿着草棍跟佛爷比划,岂不是自寻死路!阿弥陀佛,佛爷便超度你。”陆云恐袁星吃亏,手中又扣了一把蚊须针,暗忖:“这和尚真不知好歹,刚才被我射了四十九针,又要同我的袁兄大打出手,看来是他还想吃四十九针。不对,他嫌四十九针少,这回让他吃九十八针那才够味道。”

上官婵娟气不过大痴行者对她们几个女人口出秽言,明珠金蛇鞭再度出手,径指大痴行者咽喉。乘风道人对上官蝉娟恨之入骨、因为刚才甫一交手,便被她的明珠金蛇鞭给剃了度,一下子从三清弟子变成三宝弟子。道人变成了和尚,焉能是他丢得起的大脸。见她出手,他早已将拂尘上布满罡气,手腕一抖,和身扑上,截住上官蝉娟的明珠金蛇鞭。

孔翩翩见两位姐姐皆已有了对手,也不甘寂寞,双掌合拢,如抱太极,然后向外轻轻推出霸道绝伦的乾元颠坤罡气。刹那间,掌是若雷,轰轰隆隆推向大痴行者。大痴行者惊慌之中,双掌合什,亦向外推出。两人内力凌空相撞,大痴行者怎经得住孔翩翩的全力一击,再度被震飞出去。这次是旷野草地,并没有什么道观,所以大痴行者平行着倒飞出十余丈,撞到一棵树上,将那棵树”咔嚓”一声撞折,才稳住身形。但觉喉头发甜,心中发热,胸口发憋,一口鲜血来到咽喉,又强自咽了回去。揉了揉眼睛,抬头细看面前的几个女人,这才晓得并不是好吃的”豆腐”。

外围的数百名宫廷高手,见他们的小头目大痴行者,箭一般飞向后面,待回头看时,但见大痴行者抱着半截断了的树桩强稳住身形,不禁都哑然失笑。平素大痴行者自视武功高强,根本不将他们这些人放在眼里。今日见他落败,难得一笑,大伙哂然置之。只气得大痴行者怒目横眉,但却敢怒不敢发作。他勉强站起身子踉踉跄跄地走回,抬手指点着孔翩翩道:“好你个没人要的寡妇,今日佛爷也不要你了,佛爷要将你送入极乐世界。”说着硬逞着强,向前迈步,准备再度出手。孔翩翩道:“那边的秃驴,说话夹缠不清,谁说没人要俺,没人要俺,俺怎么是寡妇,有人要俺,俺才成作寡妇呢。不象你和尚,生来便是没有毛的秃驴,光光的倒霉蛋,秃秃的秃驴倒霉蛋,嘻嘻!将来让崇明岛的孩子们,都来玩你这光光秃秃的秃驴倒霉蛋,那才好呢!哈哈……嘻嘻……”说罢嘲弄不止,故意激大痴行者动怒。

果然大痴行者大动肝火,未等再行交手,已罡气得气血翻腾,突然张口喷出一口殷殷鲜血。

孔翩翩笑道:“怎么样,你这秃和尚倒霉蛋,怎么吐起红唾沫来,你真会变戏法,将来崇明岛上的孩子们见了,不但要玩你秃秃光光的倒霉蛋,而且要让你变个戏法给他们看。你这和尚戏法变得好俊,一张口居然吐出红唾沫来,再吐几口,吐得红唾沫没了,也就躺在地上变成了乌龟王八蛋,‘呜呼哀哉’了。”

那边,乘风道长怎是上官蝉娟对手,仅两个照面,蝉娟已是用明珠金蛇鞭将乘风道长的须髯全部剃掉,火候捏拿之准,颇是惊人,便是由理发师去理,也未必理得那么干净,那么恰到好处,一点也未伤及他的皮肉。直气得乘风道长哇哇怪叫,全然失去了道家的仙风道骨,完全是一派无赖的样子,武功也失去了风格,一味的前冲拼命。又是一个照面,蝉娟的明珠金蛇鞭象一条金蛇一样锁住了乘风道长的脖颈,内劲自明珠金蛇鞭上传了过去,封住了乘风道长身上二十八要穴。乘风道长木雕泥塑般呆立不动,脖颈上缠着金光闪闪的金蛇。上官蝉娟哂然斥道:“你便是大内的乘风道长,小女子虽在江湖,但久闻你这道人,在太子李隆基面前进了不少谗言,使天下武林受祸不浅。前不久太子李隆基执意要娶天竺的玉蟾公主,便是你这狗头军师出的主意。现在那个混蛋太子又要硬抢陆家两姊妹,大抵又是你出的馊主意。”

乘风道长虽然周身二十八要穴被封,但并没被封住哑穴,忙开口辩道:“非也,非也,全然不是这么回事,是画着陆姑娘的画,被大痴行者拾到,拿到我家太子面前,我家太子才动了这坏心眼。当时,贫道苦劝,但我家太子执意要请陆家两姊妹进宫,你这般冤枉贫道,贫道不服。但是贫道照实说了你也不会相信,现在既然斗你不过,要杀便杀,贫道又有何奈!”

上官兰芝冷冷笑道:“乘风道人,你武功本来不弱,可称得起是一代宗师。但你却投身朝廷,甘受人驱使,过那与鹰犬没有什么两样的日子。今天姑奶奶本想要了你的性命,让你结束奴隶般的生活,也是对你的惠顾。但姑奶奶体谅上苍有好生之德,同时也警告李隆基那小子,莫再欺辱贫民百姓。借你之口传我一句话,回到宫中你告诉李隆基那小子,将来他当了皇帝,一定要对百姓爱如子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次之。如果没有我们老百姓,他这个皇帝给谁去当?再者你更要告戒他,不可以沉迷酒色,自古酒色是败国之根本,今日他对陆家妹妹起了非份之想,便是败国之征,若是继续下去,唐朝不愁不葬送在他手中。而今他只是个太子,将来他若当了皇帝,再这般胡作非为,天下百姓岂有活路?”

乘风道人应诺不已,现在这位道长已是没有来时雄心,早被上官婵娟的武技折服。这并不代表着他的武功低下,便是天竺雷音寺的国师,超度大法师同上官蝉娟交手,也仅在一合之内,便给踢掉了僧帽,何况是他乘风道长。天罡剑袁星手执草茎,一势犹未使完,眼前已失去了敌人的目标,惊怔在那里。暗暗自怨自语道:“我好没用,使剑的居然折了宝剑,拿着根草棍乱比划什么?我的草棍才使到一半,那和尚已被翩翩嫂子一招打飞了出去,我这个男子汉岂不是无用之极,哎!”重重地跺了一下脚,仰头望着天空,陷入了遐想之中。陆云立即警告道:“袁星,你不可以这般毫无斗志,强敌环视之下,难道等着人家杀你的头吗?”袁星凛然一震,重新振作起来,运功于草茎之内,虎目精光四射,环视着四周的大内高手,同陆云站在一起。

上官兰芝与马行空,大斗至百合开外,兀自未分出胜负。这使得众人为之震惊。在马行空未复出江湖之前,在人们的想象之中,能在上官兰芝剑下走上三合的,整个武林已是屈指可数,可现今马行空居然能够支持到百合之外,尚未有败象,怎能不令人刮目相看。

马行空凭着数十年精修的内功,将佛门正宗大手印神功,、施展到极限,苦斗上官兰芝,虽感吃力,但也并不认输。开始几十合内,在他想来,只要斗过百合,定能战胜上官兰芝。但满百合以后,自己同上官兰芝的功力相较,非但不能够稳操胜券,便是伯仲之间也够不上。万没料到眼前这丫头,年纪轻轻,功力之纯厚,居然较自己犹胜一筹。是以掌法开始严谨起来,力守不攻,只求能与上官兰芝斗成平手。

绣花婆婆严翠萍忽然叫道:“嫣然、莞尔、云儿、袁星,你们还愣着什么,还不将这些人都打发走。”话毕,率先出手,白绫掠处,已有三名大内高手被卷了出去。刹那间继绣花婆婆之后,众人纷纷出手。外围的数百名大内高手,没等反应过来,已被孔翩翩的掌力推翻了数十,被上官婵娟的明珠金蛇鞭卷倒了一片。待他们反应过来,抽刀拔剑,已失去了先机。但数百人倒下百八十个,尚有那么多,一轰而上,声势也颇是惊人。剑风霍霍,刀光闪闪,蜂拥着围上。袁星手中无剑,长长的草茎矫若游龙,左穿右点,哧哧两下,眼前已倒下两名大内高手。他的剑法最讲朴实无华,每剑击出必然刺穿一名大内高手的咽喉,只留下一点殷红,那人便倒了下去。草茎虽然是普普通通的一根草茎,但在袁星手中,不啻是干将、莫邪。陆云紧随袁星之侧,恐袁星手中无称手兵器,难于防范,一旦袁星有难,他的蚊须针便会随后而至。

大内侍卫虽多,但被围攻的这几人,无不是当世有数的一流高手,片刻之间大内高手倒了一片又一片,所剩无几。陆嫣然与陆莞尔二姊妹也参加了打斗。她们家学渊源流长,暗器功夫,更具独到之处,虽然二姊妹都扯出一条白绫,同母亲一样,白绫矫若游龙,但另一只手暗器上的绝活,并不比白绫击倒的敌人少。

在酣战中的马行空,瞥见这边局面,已知大势已去,便是要抢陆家二姊妹,亦是万万不可能的事了。于是急忙后跃开去,长啸一声道:“住手,都住手,我们认栽了,只求你们别伤及无辜,回到宫中老夫没法向殿下交待。”上官兰芝笑道:“难得让五十年前称雄江湖的天马行空马老爷子低头认输,咱们便放他们一条生路,只要他们保证别再来打扰咱们。”马行空现在还有何话可说!只有躬身应允。

片刻后,地上的人都已走得精光,死伤的被人抬走,被点穴的被马行空解了穴。崇明岛上逍遥浪子的坟墓旁,依如既往,只是那简易的道观已被毁掉,由此能证明方才历经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打斗。

上官蝉娟道:“兰芝姊姊,咱们要多加防范,这些人恐怕不会甘心,要卷土重来。”翩翩笑道:“他们敢!如若再来,便不能这么轻易放他们走了,得留下这些人的命来。”

兰芝道:“蝉娟之言有理,我们不可不防。”绣花婆婆频频点头称是。

夜已经很深,客栈中,油灯摇曳。一间客房中透出桔黄色的灯光,窗纸上映出一个老者与两个和尚的图像。室内三人正是天马行空马行空与乘风道长及大痴行者。在外面瞅乘风道长头已光,象个和尚,在室内看,也是个标准的和尚。

马行空皱眉道:“乘风道长,你素有再世诸葛之称,咱们就这样灰头土脸的回到长安,太子岂能饶过咱们。”

乘风道长习惯地去捻须髯,但捻到的却是秃秃的下巴,脸现懊丧之色,叹了一口气道:“咳,崇明岛上逍遥浪子的三个遗孀,确实厉害无比,传言中她们都是当世第一流高手,果然不假。咱们这般大张旗鼓、明目张胆地去抢,恐怕抢不来陆家的两个小娇娃,只有以智取之。”大痴行者道:“牛鼻子老道,你平素满口仁义道德,说我打女人主意是动坏心眼,你这也不是在动坏心眼吗?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比真小人还要可怕。好,你就说说你的坏心眼吧,咱们如何以智取之?”

乘风道长道:“逍遥浪子的三个媳妇,为逍遥浪子守孝,立有誓言,三年之内不离开崇明岛。咱们可以利用这一点,在崇明岛的这一端打个地穴过去,直打到陆家两姊妹的卧室。然后,说不得只好用江湖下三滥手段,用熏香熏昏她们,再从地道运出去,送到皇宫内。纵然是绣花婆婆入长安救女儿,凭她的功夫,还是救不了的,只要逍遥浪子的三个媳妇不出头露面,咱们有何惧哉。”

马行空额首道:“此言不无道理,只是打地道工程洗大,怕太子等得久了,仍然朝咱们三个发火,不如另图别策。”

乘风道长摸着新剃的秃头,在室内来回踱着步,忽然拍拍头顶道:“有了,有了。”

翌日,马行空将部分侍卫打发回去,仅留下几名武功卓绝的。他认为,既放弃明目张胆地去抢,人多反而碍事。吃罢早饭,马行空率乘风道长、大痴行者及五名侍卫出了客挠,自海门镇街头走过。穿过东门时,发现几人正拿着长长的竹子,用薄而锋的刀削着竹蔑,那竹蔑削得细长、扁平。乘风道人一眼瞅见不觉一震,趋步上前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那削竹的人斜倚在墙角,侧视着乘风道长,上下瞅了眼没有回答,又开始精心地削着竹蔑。乘风道长何时受到这般冷落,不禁动怒,厉声问道:“我在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其中一人怪眼一翻道:“你是谁?谁在问我们?我们何必回答你。”乘风道长怒道:“贫道在问你们,你们必须得回答,因为贫道是朝廷……。”停了半响往下没有说出来,那削竹蔑的人哈哈大笑。瞅着乘风道长挪榆道:“喂,你这大和尚,怎么说自己是道长,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另一个道:“何止是滑天下之大稽,简直是鱼目混珠。”第三人道:“不是鱼目混珠,是和尚混道姑,这和尚自称老道去混道姑,成老道之后跟道姑是一家人了,哈哈哈!”

乘风道长怒不可遏,一扬拂尘便要毙了眼前这几个人,但脑中灵光一闪突然问道:“你们可是流萤帮的人?”

那取笑他的为首之人猛然一惊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流萤帮的人?”

乘风道长怒气稍平道:“你们在削薄而轻和长结实的竹篾,是用做孔明灯,对不?”那人道:“对。”上下打量乘风道长,道:“果然有些门道,你自称是道长,却是和尚脑袋身穿道袍,弄得不伦不类,小的实在没法相信你是道长。”

乘风道长道:“这个无关紧要,不关你什么事,你相不相信,贫道是你家帮主的师兄。”那人如坠五里雾中,拍着脑门道:“我,我不相信,我们帮主的师兄是当今皇帝驾前有名的侍卫,号称乘风道长。你这和尚穿了八卦仙衣就成了道长,竟说是我们帮主的师兄,有什么能证明你是我们帮主的师兄?”

乘风道长哈哈大笑道:“贫道便是乘风道长,你这小子拜佛上西天,却不晓得眼前即有佛。无量天尊,你们流萤帮现有多少可以飞上天的巨形孔明灯?”那人摇摇头道:“不管你是不是乘风道长,我回答你我们流萤帮有多少孔明灯都无不可。只是小的实在不知我们帮有多少孔明灯,我们这些人只负责采集上好竹料,削成竹蔑,至于有多少孔明灯能带着人在空中飞行,这些是我们帮主的事。”

乘风道长回身招手道:“马老前辈,大痴行者。走,咱们到流萤帮去一趟,贫道有方法,到那崇明岛上劫持陆家两个娇娃。”言毕,三人扬长而去。

流萤帮总舵内,大排酒宴,帮主亲自接待乘风道长等三位。

乘风道长与流萤帮主本是一师之徒,那流萤帮主号称飞天神鸿,是乘风道长的俗家师弟。师兄弟两人自出师门以来,相交颇笃。但飞天神鸿,见到师兄这般模样到达自己的流萤帮,不禁愕然问道:“师兄,你的发髻胡须哪里去了?”乘风道长面颊绯红,叹息地摇摇头,羞于启齿,半晌没有作声,待酒席摆上才缓缓说道:“师弟,我的头发胡子么,是被崇明岛上一个寡妇剃了去,家丑不可以外扬,你不要往下问了。”这番话是用传音入密的功夫,悄悄地对飞天神鸿说的。

飞天神鸿,姓娄名宇,此人较其师兄犹要阴险狡诈,武功之高也不亚于乘风道长,忙将此事掩饰过去,哈哈大笑,躬身请马行空与大痴行者及五名侍卫入席。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飞天神鸿抱拳道:“不知师兄及诸位贵客光临,有何见教?”

马行空与大痴行者互望一眼,均摇了摇头,将目光落到乘风道长身上。乘风道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微微欠了下身道:“师弟,师兄此来是想向贵帮借些能带人飞上天的孔明灯。”

飞天神鸿惊道:“师兄,你们要这孔明灯何用?”乘风道长便将入崇明岛的情况,大概诉说一遍,而后道:“我们是想在今夜从天而降,直入陆家两个娇娃的居室,然后将她们擒去。”飞天神鸿摇摇头,劝道:“师兄,此事万不可以莽撞,要知岛上的那些女人,颇是难惹,别说咱们师兄弟,便是以前的蛊毒教,还有武林至尊,皆被她们打得落花流水,一败涂地。若打陆家两个娇娃的主意,我劝师兄要三思而后行,谋定而后动。”

马行空吃了上官兰芝的亏,这时闻言默默点头称是。那大痴行者更是觉得有理,他是个直肚肠的人,居然站了起来连声称道:“是,是,帮主说得对,你们流萤帮,在崇明岛之畔,对那些女人了解甚深,不似我们在长安,不了解这些女人。昨日佛爷吃了大亏,本想掠几个寡妇回来享乐,没料到居然被她们打得……哎!丑事莫提也罢。”

飞天神鸿陡然站起,轻拍大痴行者肩头笑道:“大痴大师,你莫气馁,本帮也早在打崇明岛上那几个女人的主意,但本帮并不是象你一样,目的在色,而是目的在挖逍遥浪子的坟墓。那逍遥浪子的坟墓,俱是价值连城的珍宝,光是他的一具棺材,便全是用珍珠穿成的,且莫说那无数珍珠的价值,便是穿成棺木的金线,也足以够咱们享乐十年的资用。再者那逍遥浪子的墓室,俱是用水晶砌成,那些水晶亦是价值连城之宝。”

乘风道长笑道:“财帛动人心,师弟,你还是原来的那个性格,真是江山易改,秉性难移。师弟贪财,只有财宝才能打动师弟之心,逍遥浪子坟墓中的珍宝,俱是无价之宝,想来师弟欲盗墓之意已不是一日了吧。”顿了顿又道:“师弟,制成这么些孔明灯,恐怕就是为去挖逍遥浪子的坟墓做准备的吧?”飞天神鸿望着乘风道长面色速变,一双豹眼眨了几眨,叹道:“知我者莫过于师兄。几年前与师兄分手,师兄劝我随你投效国家。但我认为,人生一世,为吃为享受,没有钱便不能吃,不能享受,吃了皇粮之后,便不象在江湖这么自由。几年来,小弟组建了流萤帮,流萤帮中的高手都是轻功造诣非凡的。点上蜡烛之后,孔明灯轻轻上飘,我们的人提气运功跟着也飘了起来。飘上云层中,远看象一点流萤,虽然不是来去无影,但也没有人能抓得到。这些年小弟虽然攒了不少家当,但想富可敌国,还差上好大一截。财从细起,放着崇明岛逍遥浪子棺墓中那些珍宝不去抢夺来,实是食不知味,寝不安枕!”

天马行空马行空投袂而起,笑道:“好!帮主放心,今夜、老夫便与你们流萤帮合作,你们取财,我们要人。祝我们合作愉快。干杯!”说完,仰面一饮而尽,来个先干为敬。

崇明岛上那一战结束之时,白头居士等人才赶到,他们只有帮陆家母女重建道观的份了。陆云、袁星回到剑亭之中,袁星手中兀自握着那根长长枯草,痴痴呆呆发愣。陆云默默拍拍他的肩头,又苦笑着摇摇头走了出去。少顷,陆云回来的时候,手中已经多了一柄木剑,木剑之头竟然有长长的墨毫,这柄剑端的怪异之极。

天罡剑袁星见了,眼中陡然射出惊喜之光,一把夺过,象执墨笔一样,执住剑身,将剑尖笔头蘸入砚中,浸饱了墨,在纸上又开始画起他的画来。他这一画画,任谁也叫不醒他。陆云在旁边瞅了一会儿,见画上自己妹妹陆嫣然的轮廓,又已跃然纸上,叹息着摇了摇头,默默地退了出去。

陆嫣然身着一身洁白的道装,站在水边,望着远方,眼中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今日袁星为她的失态,她已尽知,心中默忖:“要不要对袁哥哥阐明心意,要不要告知袁哥哥死了这份心。为我相思,恐怕是永无结果。”正在想得出神,忽觉颈后一热,有人在她长长脖颈上哈了两口气,然后在她耳边轻声道:“傻妹子,你这般苦了自己,同时也苦了你的袁哥哥,这是何苦呢?”回过头,但见其兄陆云满脸无可奈何之色,眼中充满爱怜之意。

陆云的眼光亦随妹妹一齐投向无边的大海,悠悠道:“嫣然,是你应该做出抉择的时候了,如果再这般无动于衷,我可不答应你,因为我的好朋友快被你折磨死了。丫头,你是个害人精,害得袁星整日为你失魂落魄,连哥哥我都看不过眼了。”

陆嫣然悠悠一叹道:“哥,你应该了解小妹,小妹的心早已交给了你的另一位朋友,他已经躺在地下,小妹实在没有勇气把交出去的心索回来重新交给另外一个人。”“你别说了。”陆云疾言厉色道:“你这么说便瞎了袁星对你的一片苦心,逍遥浪子虽好,但袁星哪点不好,你说说看。”嫣然摇头半晌才道:“袁哥哥没有不好的地方,只是感情这东西,实在莫名其妙,勉强不得,便连自己也左右不了,你知道吗?哥哥。”

陆云仰头道:“傻丫头,亏你还出家当了道姑,其实你的七情六欲一点也没有斩除。而今哥哥终于明白了,袁星受的折磨人们都能看到,而你受的折磨,是在默默承受,人们无法看得到。今天你说的这些话,哥哥我已经感到小妹你的苦衷。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嫣然啊,你应该马上脱下道装,这样退一步,你与袁星俱将烦恼抛入九霄云外,何乐而不为呢。”

陆嫣然默不作声,两眼瞬也不瞬地盯着哥哥,足下倒迈着莲步,慢慢地、慢慢地向后退着。陆云随着妹妹后退,转过身来,双目中放出骇疑神色,看着她倒退着退入了新建的道观之中。默然伫立良久,一跺足恨声道:“不可思议,这丫头实在傻得可怜,哼!情这东西,能把绝顶聪明的人,变成绝顶拙笨的人,眼前这岛上便有多少个!多亏我陆云没有陷入情网,不然恐怕也会象他们这样。看来,我明日便得剃去三千烦恼丝,干万别让自己将来陷入情网。”说着不禁哑然失笑,拍拍自己头上浓浓的黑发,苦笑着摇摇头,心里默忖:“不至于!不至于!我又发的那门子邪?”

剑亭之中,走出天罡剑袁星。但见他手中又拿着厚厚的一叠画纸,随手向空中一扬,一张接一张,铺成了一道画纸的彩桥。那桥步步高升,俨若彩虹,直到半空。陆云见了拔身而起,踏在每一张画纸上,双足急速连踏已是升到半空,足有二十余丈高。

神情木讷的天罡剑袁星见了,陡然恢复了神采,惊叹道:“好一手蹬天梯的功夫!陆云,你什么时候练的?以前你说练,我没有见到你练,你便练成了。你怎么瞒着我练?”

陆云自空中轻轻飘下,道:“袁星,不是我瞒着你练功,这些日子来,是你不理我,只顾画你的画,我告诉你又有何用!告诉了你多少次,你都置之不理,我只好自己练这蹬天梯的功夫。你每次向空中运功送画,我都有试一试功力的冲动,但是自忖没有达到这种火候。而今斗胆一试,居然真的达到了这种火候。这种蹬天梯轻身术,我实是练了好长时间,每天都在你的身边练,你只是视而不见罢了。”

天是剑袁星颔首,执剑起舞,将木剑舞得霍霍风生,剑端那笔头墨毫肆意淋漓挥洒。便在陆云一怔之际,己将陆云满脸弄得点点墨汁。袁星一路大开大合剑法舞过,收剑退在一旁。愕然望着陆云,哑然失笑,歉然道:“陆云,你的脸上怎么长了这么多麻子?”陆云已感觉到那些墨汁泼到脸上,随手一抹叹道:“这都是你的杰作了”。这下陆云的脸变成黑乎一片,二人相视大笑。

陆云虽被弄得十分狼狈,但心中却高兴,因为见到好友袁星精神已经振作起来。

夜幕慢慢地拉开,漫天星辰象无数颗珍珠散落在无垠的苍弯里。天边升起半弦明月,月的两端有两片白云,挂在弯弯的月梢上,景色颇为神秘宜人。蓦然,天空中有几点流星在闪动,那几点流星显得特别红,但落得特别慢,好似流萤,飘向崇明岛上空。

袁星手握木剑,站在海滩上已经有很久。方才演练了一下北斗剑法,但觉已恢复往日神采。可是,剑刚一停下来,心中又浮现陆嫣然那袅袅娜娜的影子,挥之不去,不呼却来,烦恼已极。这份刻骨铭心的爱,已经深深地镂刻进他的心坎中,无法抹掉。

伫立良久,夜露淋湿了他的衣服,眉毛上挂着几颗露珠,映着月光,晶晶莹莹。他深邃的眸光透过露珠,眺望着远方,海天相接处,那半弦月旁流云掠过,不禁触景生情:

海上升明月,

天涯共此时。

情中痴儿女,

至死解相思。

吟罢,长叹一声,怀抱木剑,回身走到剑亭中,重重一拳击在亭柱上。剑亭内踱出陆云,望着他,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然后陆云仰天长叹,突然发现天上几十颗星星一齐向岛上落来,不禁一震,道:“袁星,你看那些星星怎么会向岛上落来?真是诡橘之极。”袁星抬头望去,凝运目力,但见那些怪异的星星果真向岛上落来。紧握了一下剑柄道:“那不是星星。你看,星星的下边有团黑影,好象是人头顶着灯笼飞了下来。”

陆云摇头道:“不可能,什么人能飞到天空中,并且还顶着灯笼,这真是怪异之极的一种现象。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咱们等着瞧,看那星星的落速很快,片刻就会落到咱们身边,看看到底是星星还是别的什么奇怪东西?”

转瞬间,从天而降数十名头顶系着孔明灯的武林高手。那些人有白日曾经来过的天马行空马行空、乘风道长及大痴行者等。还有一些人便是流萤帮的高手。其中流萤帮的帮主飞天神鸿,当先收起孔明灯,弹指熄灭灯内蜡烛笑道:“这崇明岛上的人果真难惹,咱们才落下来便被他们发现了。”话未落,人已凌空扑出,双掌分袭向陆云与袁星。

袁星剑眉倒竖,跨前一步,手中木剑直指飞天神鸿的印堂穴。那飞天神鸿轻功端的了得,凌空变势,但袁星剑势之快,早已惊世骇俗。飞天神鸿变势虽快,仍是在眉心上留下一个圆圆的黑点,正是袁星剑尖上的墨笔所点。

陆云冷冷地笑道:“袁星,你已在他的额间做了记号,这个归你了。”言毕,双手连扬,无数暗器出手,也不知从哪里弄出来的,刹那间漫天皆是,交织成一张暗器之网,罩向刚刚落地的数十人。天马行空马行空长袖连挥,劲风飒飒,将漫空暗器卷成一团。然后运足全力回拍一掌,那些暗器又成一股碎铜烂铁的旋风,回卷向千手阎王陆云。陆云哂然一笑,也未见他出手,便将那些暗器收了回去。冷冷道:“你把它们回敬给我,岂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马行空跨前一步,戟指怒道:“小娃娃,容不得你在老夫面前卖狂,纳命来。”

尚未待马行空出手,那边的大痴行者已然抢了出来。吼道:“小娃娃,昨日你射了佛爷四十九针,佛爷今天咬你四十九口,来个一还一报。”率先出手,挡在了马行空之前,同陆云斗在一处。陆云手扣指捻蚊须针,但并没有发出去,只是拳来脚往,同大痴行者打到一处。二人拳脚功夫正是半斤对八两,一时间难分轩轾。

流萤帮主飞天神鸿与天罡剑袁星斗得如火如茶。袁星剑出如风,特别是剑尖那墨笔上的墨汁不时的飞洒出来,更是防不胜防。飞天神鸿一双肉掌翻翻滚滚,掌罡如潮,也颇为难缠。正在二人斗得激烈之时,马行空长袖挥到,将袁星卷了起来,狂傲之极道:“你们这些小辈,也敢挡老夫的驾,坏了老夫的好事。昨日老夫手下留情,没有取你们的性命,今天绝不轻饶。”言罢,如影随形般扑上。并指如戟,径点空中袁星的胸前华盖死穴。

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天空中陡然金光闪烁,一条细长的蛇,口中含着一颗明光闪闪的夜明珠,倏然而至。那正是上官蝉娟的明珠金蛇鞭,鞭头的蛇口含珠,在马行空长袖端头一点,两股内力彼此抵消,总算救了天里剑袁星一命,不然袁星非死即残。

人影绰绰,劲风飒飒,衣袂飘风,刹那间场中多出数人,正是上官蝉娟、上官兰芝与孔翩翩,后面紧跟的是绣花婆婆严翠萍,及陆家姊妹。

流萤帮帮主飞天神鸿折身落地,对手下吼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挖坟掘墓,我们要的是财宝,至于挡住这些人,是他们朝中高手的事。”声音才落,那些人呼啦一下径奔向逍遥浪子的坟墓。

逍遥浪子的坟墓原本是天水帮帮主作寿的寿堂,这时变成了祠堂,几名流萤帮帮众运起内家掌力,击倒木墙,冲了进去。然后向略突起地面的坟墓频发内家掌力,直震得尘土飞扬,眼看水晶墓室便要露出来。这时,急得上官兰芝等三姊妹眼中冒火。但是,欲去阻止,却被天马行空马行空等人拦住。马行空等朝中八大高手,团团围住三个女人,战在一处。虽然不能奈何得了这三个女中豪杰,但是这三个女人想要立即分身去阻止流萤帮帮众掘墓,却是很难。

绣花婆婆严翠萍同两个女儿及袁星、陆云早被流萤帮帮主飞天神鸿及其属下几大高手缠住,所遭境遇亦同上官兰芝等人相仿。以上官兰芝三姊妹的武功而论,要痛下杀手,能立即将朝中八大高手斩杀一半,再分身去保护逍遥浪子的坟冢,不是不可能的事,但三姊妹曾立下誓言,在为逍遥浪子守孝间内,不开杀戒,是以出手时碍手碍脚,处处羁绊。而敌人却无所顾忌,一味的蛮打,这才缠住她们三人。眼看逍遥浪子的坟墓便要被流萤帮的帮众以掌力击开。孔翩翩娇叱一声,恰似凤音。凤鸣九霄,凌空而起,俨如一只巨鸟扑向池塘。所施正是她平生绝学之一的百禽身法。值此关头,孔翩翩已将百禽身法施展到极限。

白光一闪,以掌力击逍遥浪子坟墓的几名流萤帮高手,已被凌空飞过的翩翩用乾元颠坤罡气震得昏倒在地。翩翩折身落地,长长出了口气、以为总算保住夫婿的墓家未被挖掘开来。

但便在这时,那水晶墓室蓦然自动跳起,哗的一声,四裂开去,紧接着珍珠穿成的闪光棺木也四散开裂。

这石破天惊之事骤然发生,只唬得众人停止打斗,齐将目光聚拢过去。水晶墓室内的珍珠棺开裂后,大家本以为会见到一个死而复生的逍遥浪子,或是一具已经枯干的死尸,抑或是传说中起尸的厉鬼。但大家都失望了,也都惊得骇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呼啦啦大响声中,从裂开的珍珠棺木里,飞出成群的蝙蝠,那些蝙蝠足有万千只,漫空飞舞,月光下,黑影点点,密如群蜂,兹兹鸣叫着,煞是恐怖骇人。

上官蝉娟不由自主惊呼出来:“逍遥浪子,你怎么死后变成了蝙蝠,怎么变成这么多只,到底那只是你的真身?我的夫君啊,你究竟是哪一只?让为妻也变一只随着你飞去。”上官婵娟话未喊完,兰芝将手按在了她肩头,轻声道:“傻妹子,你怎么也相信这些,这里面定有蹊跷!墓室之中居然飞出这么多只蝙蝠,而没有见到逍遥浪子尸体。说不准这里面有绝大的阴谋,或有绝大的秘密。咱们当然更希望有绝大的传奇故事,最好咱们的逍遥浪子没有死,但这很渺茫,恐怕是不可能的。”正在二女私语之时,天马行空马行空竟然不顾身份,突下杀手,偷袭二女。

蝉娟觉得身后劲风飒飒,颇有些不对,嘴角微撇,哂笑道:“想偷袭你家两位姑奶奶,你算找对人了!”当下布运起浩然罡气,一身洁白孝服无风自鼓,距那身素色孝服三丈之内,布满气机,月光下宛然生出有形的晕圈将她们姊妹裹在当中。马行空的掌力甫触及那光晕之圈,陡觉反震之力沛然莫能抗拒,大是心惊,忖思:“昨口我与她们打斗,她们中任何一个与我仅是伯仲之间,今日为何未见她们有任何反抗,反而我有所不及。”无暇细想,急忙抽身后退,但已是不及,那反震力之大,竟然是他这等内家高手所抵御不了的。他便象皮球弹起一样,翻翻滚滚直撞出去,撞倒了数名流萤帮高手,兀自余势未去,箭一样射向大海,”扑通”一声落入海水中。待他重新跃出水面,抹了把脸上的水,才看清楚上官姊妹正双手互握,原来方才那圈抵御之力是她们姊妹联手发出的功力。怨不得竟将他震得倒飞出十余丈,自沙滩反震到大海中。马行空默察体内气息,幸好并无大碍,这才拔身飞起,带起一串水滴,飞回原处,海面上涟漪荡荡,水线兀自未散去。天空中偏西的半月被一片墨黑的云朵遮住。那云朵好似一条巨龙,恰好半圆月自龙口而入,大地霎那黑了下来。马行空如天马行空般落了回来,但并没有扑向原来的对手上官姊妹,而是扑向陆家姊妹。双手成爪,钢钩般凌空抓下。陆家姊妹武功虽不及马行空,但已跨入一流高手境界,双双击射出白绫,绫端千针散张,直对着马行空的掌心。若马行空双爪抓实,必然手心被穿烂。按理马行空定然回爪避开,孰料他双爪前抓如故,眼看那千针已齐齐射中他的双掌心,耳听得铮然声响,那马行空的双掌竟硬如精钢,锋利无比的根根金针皆被倒弹了回去。

陆家姊妹但觉后颈疾风飒飒,意欲躲避,已然不及,竟然被马行空翻身落地抓在手中。姊妹俩双双惊呼一声,朝上官兰芝等喊道:“姐姐们,快救我们!”

上官兰芝飞身扑来,早已撤出碧英玉剑,但见碧绿色的剑气,在茫茫黑夜中烁烁闪光,剑气交织,击射出十余丈。挡者披靡,所有人尽量避开剑气。如若那剑气及身,不啻是刀剑斩过,定会被斩成数段。她剑气纵横迫开周围强敌之后,将剑气收拢成一束,指向马行空。马行空知道以血肉之躯绝难抵挡得住上官兰芝的剑气,大喊一声:“风紧扯乎,咱们见好便收吧。”话未说完,已然凌空飞起。

上官兰芝怎能放得过他,身化一缕白光紧摄其后,仗剑追去。

马行空陡然折身向上跃起,足有廿余丈,便在他内力衰竭之时,天空中突然有盏巨大的孔明灯飘来,他竟然以嘴衔住那灯上垂下来的线,然后默运轻身功法,随灯飘飘而去。在他两只手中的陆家姊妹,见到此景,不约而同齐施展千斤坠身法,但就在这一瞬间,马行空已运内力封住了她们的穴道,使她们运功无效。

孔明灯带着三大武林高手,飘飘冉冉横渡过海,向大陆方向飘去。下面直急得上官兰芝等人一路纵跃着追去,便在他们向前追的时候,那些流萤帮的帮众们,已将逍遥浪子构成墓室的水晶及穿接成棺撑的珍珠,席卷了去。不知他们又从何处弄了些孔明灯,点燃之后,也飘飘离地,顷刻间去得无影无踪。

待上官兰芝等人赶到海边,见马行空攫着陆家姊妹已飘在海面上空,再回首找那些流萤帮帮众时,也不知道那些流萤帮帮众如何这般迅捷,居然在刹那间不知所踪,真如流萤过眼一瞬即逝,简直不可思议。

蝉娟急道:“咱们快回去抢回那些构成墓室的水晶和穿成棺木的珍珠。”翩翩道:“二位姊姊,那些流萤帮的帮众好像有东瀛忍术功夫,不然怎能在片刻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兰芝摇头道:“他们的隐身功夫要比那东瀛隐术犹要高明,这是咱中原地地道道的道家隐身之术,但这只是一种障眼法而已。我们三个运足功力向四处瞅,一定还能瞅得到他们。”言毕已经运起先天真气布运于双眼;纵目四望、但见海面上果然透来几点萤光,知道是那些流萤帮众借着孔明灯飞走的去向,只是不知流萤帮众用什么方法遮掩了身影及烛光,若不是自己神功盖世倒也难见到。

几大绝世高手对自己怨恨起来,这么多人平日自诩绝顶高手,今日竟然叫人家掠去了两个人尚且不算,便连死者的坟墓也没看守得住,让人挖坟掘墓,甚至连做墓室的水晶及珍珠穿成的棺材也没保住,岂不是无用之极的废物么!

人人情绪低落,良久默然不语。半晌,还是陆云先打破寂寞。他走到曾埋葬逍遥浪子的墓室旁,向那深坑望去,但见深坑内无任何遗物,甚是不解地自言自语道:“奇了,怪了,逍遥兄的尸骨未见到一点,在这里飞出满天的蝙蝠,难道人死了真能化成别的东西么?”

经他这一说,大家这才觉稍稍透过一口气,均围拢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各持己见,争论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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