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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蚕九变》


第八章 剑若红发送命郎

在四人伏在桌上表面上都是沉睡过去之时,酒楼下驰过一匹快马。那匹马俨若一团白云,去速之疾,但听蹄声急骤,却见不到马的轮廓与马上之人的形象。直惊得两旁行人未来得及闪,便觉得头上一团白云掠过,之后什么也见不到了。唯见到自己头发或衣摆,被疾掠过去的神马激起的劲风吹拂摇摆着。

稍顷,又一阵希聿聿的马嘶声自街道另一端传来,一匹红马,宛若一团红云,直射过来。街上众人方才被白马惊怔住,甫欲回过神来,又见一团红云飘来,忙向两旁闪去。但那骑红马之人,来到小浪子等人饮酒的酒楼下,竟是拉住缓绳。那匹神驹人立而起,又是长嘶一声,这才前蹄落地,踏得青石板火光四溅。

红马的锦鞍上端坐一位鬓丝青白相参的老者。那老者面容清瘦。嘴旁各有一缕胡子向下耷拉着。双目闪烁着凛凛威严。肋下悬着一柄竹剑。剑柄上系着长长的红丝绳随风飘摆。那老者抬头看酒楼半晌,才甩蹬离鞍下马,将马向迎上来的小二丢去道:“接住缰绳,将我的这匹桃花驹用黄豆泡酒喂饱,重重有赏。”酒楼上迎下的店主人忙打躬哈腰笑道:“客官,请楼上坐。咱这酒楼有个名,叫做来者无不醉。不信,请您上去看看,酒楼上已经醉倒四位。客官若是有急事,便不要上这楼了。因为本酒楼的酒是天下第一好酒,饮者无不贪杯,若不酩酊大醉,本店不收一文钱。”说完之后,好生后悔,记起酒窑中的酒已被楼上四豪客饮干。但方才出于习惯,信口将生意经念了出去,已是一言出口,驷马难追。

那老者目中凌芒暴射,上下扫视一遍店主人,而后冷冷道:“休得夸口,你店中酒是好是坏,只有老夫饮过,才能晓得,光听你在这里吹嘘,老夫便非得上去喝不可吗?”

那店主人谦恭和蔼之极,深施一礼道:“客官,本店的酒是好是坏正如客官所说,只有客官尝过才能下定语。但是小的要奉劝客官两句,我们的酒专门供闲来无事,求醉之人饮用的。若是客官有急务缠身,便不能在这里耽搁,还是请速速离去吧。这不是我下逐客令,而是实言相告,只因本店所经营的上等好酒无不是琼浆玉液,让人饮了一口,如何能不再接着饮下去,直至大醉酩酊。”

那老者听后,仰面笑道:“如此老朽更要一醉方休!店家,前头带路。”

那店主心中暗暗叫苦,忖思:“我本想好言将他打发走,未料这老儿非要上来喝酒。他怎晓得,我们店中所珍藏的酒都被那四个酒徒喝得干干净净了。他若再上来要酒,让我这开酒店的到何处去为他寻找。酒店无酒,又称什么酒店,真乃难为死我这店掌柜的了。”

那老者见掌柜的脚步迟移,不觉一愣,问道:“店家,你是生意人,有生意上门,为何这般不愿意搭理?难道怕是金钱扎手,或是怕老朽是吃白食的。白白地来喝上你一顿不成?”

说完,自怀中取出一锭重重的银子,扬手掷向店掌柜的。那店掌柜的正在惊愕之时,却见银子端端正正落入怀中。上面清晰至极的留下一排深深指痕,更是愕上加愕。吓得伸出了舌头,半晌难以收回。

那老者显示一手指力后,又感后悔,忖思:“老夫乃名震江湖的大剑客,怎能在这等势利小人面前显露武功,岂不自失身份?罢、罢、罢!以后一定要引以为借鉴。”想到这里,也不顾店掌柜愣在楼梯口,径自走上楼去。但抬头见到伏醉酩酊的四人,不禁怔住。因为这四人他都识得,特别扎眼的是,扮成逍遥浪子的红尘童子盖天宇。这位老童子将死去的逍遥浪子扮得活灵活现。在这位来客的心目中,逍遥浪子确死无疑。而这时眼前见到活生生的夭下第一名侠逍遥浪子,怎能不令他吃惊。稍惊之后,眸光略转,见到红须红发的红尘童子盖天宇,更是一怔。其实,他有所不知,所见到的盖天宇则是真正的逍遥浪子,而那逍遥浪子却是真正的盖天宇。他若晓得真情,不晓得更要惊讶到何等程度呢?

那人怔了半晌,忙趋前拱手一礼朝假红尘童子真逍遥浪子道:“盖老前辈,别来无恙。在晚这厢有礼了。”这老者年龄足在花甲以上,却对红尘童子盖天宇称“在晚”。足见与红尘童子颇有些渊源。扮成逍遥浪子的盖天宇醉眼朦胧,斜瞧着他,暗暗笑道:“原来是剑出丧命郎宋君行。不知这宋小子来此有何贵干?方才,围击蝶飞尊者的四个蒙面家伙剑术好似剑魔宫一脉。宋君行在这里又现了身,更证实那四人便是剑魔宫的人。也不知道啸云那小子在搞什么鬼点子?近期不见踪影倒也罢了,剑魔宫的人如此反常,大概是有文章。”

假红尘童子盖天宇在旁,忙打个酒隔,坐直身子道:“宋君行,原来是你,你小子不在剑魔宫帮助你师兄处理大事,来到这里做什么,难道剑魔宫中没有好酒喝吗?”

来人正是一代剑魔上官啸云的师弟剑出丧命郎宋君行。因红尘童子盖天宇是上官啸云的亲娘舅,故此宋君行对红尘童子盖天宇视若亲舅舅一般,这才行大礼参拜。便在宋君行欲要回答之际,忽听楼梯口处马儿长嘶,接着楼梯咚咚作响,由下上来数人。为首一人相貌威武高大,年龄也在花甲开外。那人上了楼来便喊道:“店家,将你们店中最好的酒与我拿来。速些,迟了,拆了你的店。”在那人身后,一僧一道。道人手执拂尘,腰悬长剑。僧人两手空空,并未托着禅杖、木鱼等东西,眼中却是光芒四溢,样子凶得骇人至极。

逍遥浪子见了上楼的这三人,心中暗暗笑道:“朝廷中的第一高手天马行空马行空也来这里凑热闹。以他的武功在这里凑上热闹,虽然不致于吃亏我的老哥哥手下,但有本浪子在这里,定要他丢尽了脸,吃尽了苦头。至于那大痴行者与乘风道长,在这里恐怕更讨不得好去。”正想着,店小二已经苦着脸过来,打拱道:“客官,本店酒已干,请客官再换家酒店吧。”他话还没有说完,马行空身后的大痴行者已经是怒目而视,上前戟指骂道:“混帐,什么酒已干!酒干了那边还灌倒四人。我看你是自找苦吃,想要让佛爷饿着肚子,不过酒瘾。怕是你打错了算盘,算得连项上头颅也得算掉了。”

那小二忙又连连作揖弓回身去倒了三杯茶,捧到三人面前,忙道:“三位客官,暂息雷霆之怒,小的这里先谢罪,请三位客官饮茶。”

乘风道长原本修养很高,因前不久吃尽了苦头,这时将怒气发泄到小二身上。忽然自肋下抽出长剑。但见剑如秋水,寒光骤闪即敛,“呛”的一声,剑已入鞘。小二手中茶杯却是每杯上现出七个小窟窿。三七二十一点水线向外飞洒着,溅在地上有声。怒气冲冲道:“混帐小二,这茶我们不喝,去敬这里的土地佬去吧。我们要喝的是好酒,否则,便喝你们店中所有人的血。以血代酒,其味浓、其情烈,你看如何?”说罢,已是化掌如刀,在店小二额头劈过。小二额头上现出一条长长的血槽,殷殷鲜血向下流淌着,将小二疼得毗牙咧嘴,却又不敢喊出声来。

那边,剑出丧命郎宋君行始终斜眼看着后上楼的三人。这时,重重地用鼻子哼了一声,道:“岂有此理,你这道人,无端在这里撒野倒也罢了。搅了本大爷的酒兴可能担罪得起?"

他说话时距乘风道长足有一丈远,但见人影一闪,乘风道长手中的拂尘已不知去向,而宋君行又倒飘回原处,便如从未动过。

乘风道长忽觉手上一轻,那柄拂尘竟被宋君行劈手夺了过去。惊得他愕然瞠目,瞪视着宋君行,半晌之后,才将目光缓缓移到宋君行手中的拂尘上。但见宋君行手扬拂尘,一根一根地数着拂尘丝,面上不屑之色甚是凌人。

乘风道长的目光缓缓下移,移到宋君行的肋下那柄竹剑上。忽然想起传说中的一个人物,更是大惊失色。大痴行者虽是出家人,却性如烈火。这时见了虎吼一声,怒啸道:“你这糟老头子,竟敢欺侮我的同伴,不要命了鸣?看掌。”声落,掌风如飘,已经袭了过来。

天马行空马行空武技之高,在此酒楼上,除逍遥浪子以外,便连老童子也只能与他斗个平手。这时见大痴行者妄动嗔怒,莽撞出手,已知不妙,断喝道:“大痴和尚,不得无礼。”但是已经晚了。大痴行者如潮掌力排山倒海般袭了过去。却在掌力击实的刹那,不见了剑出丧命郎宋君行的身影。耳中忽听劲风飒飒,领下已经多了一柄利剑,剑尖虽是竹质的,但却不音是上古神兵,抵在咽喉上,令人不寒而栗。大痴行者浑身直颤,垂目见宋君行手执竹剑,正自笑吟吟地望着自己,不禁失望至极,长叹一声,闭目待死。

剑出丧命郎宋一剑出手,必有人丧命。天下能够躲得过他一剑之人,屈指可数。宋君行上下打量一遍大痴行者后,嗤之以鼻,冷冷地笑道:“你这和尚,端的无礼,竟敢对老夫不恭。你可晓得老夫剑下从不死无名之鬼!速报上名来,老夫好送你到阎王爷那里去报到。”

天马行空马行空沉声喝问道:“使竹剑的朋友,请高抬贵手放我同伴一马。不晓得你这位朋友是哪一位高人?请报上名来。”

乘风道长二度撤出宝剑,运剑如风,径指宋君行。他并不是不顾大痴行者的死活,而是拂尘被夺,这个脸面丢不起。一剑刺出晓得伤不到宋君行,旨在迫退宋君行一步,救下大痴行者,并伺机能夺回拂尘更好。

马行空这等大行家见了,又是在心中重重一叹,叹自己没有出手阻止住乘风道长。心道:“看来我带出的一僧一道今天都得栽在酒楼上,他们丢脸,老夫也丢脸至极。常言说,打狗得看主人。今天我这主人也得跟着他们两个奴才丢脸。”

宋君行剑尖始终未离开大痴行者咽喉,身子却滴溜溜一转,已绕着大痴行者旋转一周,回到原处。而乘风道长那快逾迅电的一刺,当然刺了个空。乘风道长一剑袭出,竟将敌人刺丢,正自一怔之际,又见宋君行重现身形,不禁骇然。余勇已去,再想让他出剑,他已是不可能的了。非是勇气不足,而是宋君行已经将竹剑的剑鞘抵在他的天突穴上。此刻,但见宋君行右手持竹剑,左手持竹剑鞘。剑与剑鞘分别指着一僧一道的死穴,样子甚是好看,对一僧一道来说甚是难看。

白头居士忽然坐了起来,揉揉惺松醉眼,扮掌赞道:“好剑法。宋老弟,你不愧是剑魔宫嫡系传人。这翩若惊虹的两剑,使我白头居士大开眼界,心服口服。天下能够降伏得住剑魔宫传人的只有逍遥浪子。逍遥浪子一剑刺出,能破掉天下所有的神功,包括你们剑魔宫绝学惊魂九式。”

剑出丧命郎宋君行闻言,心中虽是不高兴,但在逍遥浪子面前却不敢流露出半分,随声点头道:“白头道兄,你说的有理。天下唯有逍遥浪子出手,剑魔宫绝学惊魂九式才变得一无所用。方才,老朽所施的两式,白头道友可曾看清楚了吗?但不知以后你我若干戈相见,老朽的这两式可能够起到什么作用吗?"

未待白头居士回言,红尘童子盖天宇故作逍遥浪子的声音,站起说道:“宋老前辈,你莫要夸我的剑法出神入化,我的剑法实是不值一晒。以宋老前辈的身手而论,才可称得起天下第一快剑。”

剑出丧命郎闻言,脸羞得似掌掴般红,心中忖思:“这小浪子在拿老夫寻开心。想当初,他未悟透剑学妙谛之前,已经是随手在地上拔起一根枯草,信手点来,将我们兄弟俩个穴道皆封住犹是不算。更可怕的是那带着泥土芳香的枯草,竟将我们兄弟身上衣衫刺破九个洞之多。若是他不手下留情,怕是有九条命也早已丧在他的枯草之下。”

逍遥浪子在旁察颜观色,已知宋君行心中所想。忙起身以红尘童子的声调说道:“宋侄子,莫要总是耿耿于怀。其实,小浪子赞你之言,并非是什么讥诮之语,实是言出由衷。我与他称兄道弟这么多时日,早知此子并无讥讽人的习惯。所以,宋侄儿,切莫误解小浪子是在出言讥讽你。”

宋君行见老童子这般称呼他,已是感到心中一暖,忙颔首道:“盖老前辈,晚辈晓得前辈语中暗示。我们剑魔宫两位公主配给小浪子后,小浪子便是我们剑魔宫的半个主人,所以,他的所言所语晚辈都不会在乎。”心中却默默不服,暗道:“这小浪子忒也不积口德。明赞暗讽,处处揭我伤疤。唉!技不如人,罢了,罢了!忍了,忍了!”

逍遥浪子心道:“看你宋君行的样子,已是恨我颇多。任他去忌妒去吧。也任老童子去挑拨离间,增加我们之间的隔阂去吧。莫说一个宋君行,便是十个、百个,在本浪子眼中,又算得了什么。但是,婵娟、兰芝乃剑魔宫的公主。我便是瞧不起剑魔宫中人,看在她们俩个的面子上,也要对剑魔宫中人高看一眼。便是剑魔宫中人对我不敬,虽然不至于以唾面自干忍法去忍,也要礼让他们三分。”想到这里,接着笑笑道:“君行,小浪子曾经年幼好盛,或许得罪过你,正如你所说,目下,你们已是一家人,自然不应该有什么芥蒂。若是有所芥蒂,互相间隔阂重了,反到要被别人乘机挑拨,弄得不好。剑魔宫与逍遥浪子之间大动干戈,会被江湖歹人乘虚而入,各个击破。怕是要搅起漫天腥雨。”

宋君行听得脑门子惊出排排汗珠,心忖:“这红尘童子所言非假,若是小浪子与剑魔宫中发起冲突,我们剑魔宫中虽不乏剑术高手,但在逍遥浪子面前,何窗于草芥一般,怎堪一击!”

逍遥浪子接着以红尘童子盖天宇的拿份继续劝道:“君行,你的师兄啸云他近来可好?”问完之后,心忖:“我的岳父与岳母近来传闻不知去向。不知其中有没有什么重大阴谋。他们二位老人家可是遇到什么困难或是难以想象的境遇。且看宋君行他如何回答?”眼睛盯住宋君行的面孔。但见宋君行眼角微微一颤,便已疑心顿起,暗忖:“这里面定是大有文章。”

宋君行心中颇是矛盾,他对师兄上官啸云可说忠心耿耿,但对逍遥浪子却是心中大有仇恨。因为他与夺魄剑宫飞龙一生从未败在谁的手中。第一次败的时候,便是败在初出道的小浪子手下。是以目下见红尘童子盖天宇假扮成的逍遥浪子对他甚是不敬,早已产生误会。认为逍遥浪子始终瞧不起他。更主要的原因,方才假红尘童子一问,已触动他的隐痛。正自不知如何回答,却感到那“红尘童子盖天宇”的两道目光已经盯射入自己的心中一般。期期艾艾两句,额上已是淌下汗珠来。

乘风道长与大痴行者俱是超一流高手,一时莽撞,被剑出丧命郎宋君行所制,已是面子难堪之极。故而时时寻反击之机。见宋君行分神,二人互使眼色,身形不变,齐向后飘去,宋君行的竹剑与剑鞘突然失去目标。他凭一代剑侠的本能反应,立即滑步向前,竹剑尖与竹剑鞘距大痴行者与乘风道长天突穴前三寸处,颤抖着,鸣啸着跟了过去。三人身形如同竹杆子一样,,腿不弯,腰不拱,保持原姿势向前飘行,迅若闪电。但见三条人影一晃,俱已从酒楼上窗口中飘了出去,落向当街。嗖、嗖、嗖三声落地后,大痴行者同乘风道长眼睛瞪得大大的,露出恐惧之色。因为他们天突穴前的竹剑与剑鞘仍抵在天突穴上,距离已从三寸还原到半寸,只须再向前递进他们便得血溅当场。当下,二人才心服口服,暝目待毙。

逍遥浪子以盖天宇的身份用词锋相逼,正自对宋君行察颜观色之际,却不料大痴行者同乘风道长欲图摆脱宋君行所制,竟将宋君行引下楼去。只气得小浪子心中暗骂道:“好一个秃驴加牛鼻子,你们不识好歹,想要摆脱宋君行的竹剑,非仅不自量力,而且还坏了小爷我的好事。方才,只要再稍停留片刻,我便能从宋君行的面色上查看出我的岳父、岳母是否有了危险,遭到难以想象的困难。”

天马行空马行空心中有数,知晓大痴行者同乘风道长仍摆脱不了宋君行竹剑所制。三人飘下去的同时,他已经拔身而起,扶摇直上.以头触破酒楼顶棚,冲霄而去。

大痴行者同乘风道长正感无望无助之时,忽听得头上劲风猎猎,但却不敢抬头去看,心中已经猜到一半,认为定是天马行空马行空施展天马行空之术,由上而下前来搭救他们。剑出丧命郎宋君行骤感头顶大气如凝,向下压来,已知头上乃是平生劲敌之一现身,忙滑步向左闪开。同时,剑上运劲以剑气封住大痴行者同乘风道长的穴道,而后身子向下微曲,也不看头顶,反手自腋下刺出一剑。那一剑刺得诡谲至极,正是剑魔宫绝学,惊魂九式中的一式。剑风飒飒,剑势如虹。虽是竹剑,却也不较上古神兵稍逊半筹。

天马行空马行空功力之强较宋君行犹胜一两筹,但他万万料不到,宋君行的剑术已至如此妙境。在碎不及防之际,宋君行右手的竹剑自左腋下极不可思议的角度刺来,空中的马行空凌空变式已是不及,在电光石火的刹那,一只木鞋被竹剑射穿。亏得马行空轻身功夫妙绝天下,于间不容发之际,凌空脱去那只木履,光着一只脚又虚空连连变式,横飘出数丈,落地时惊出一身冷汗。提起一膝摸摸光足。但见脚心涌泉穴处已是被刺得泛红。若是再慢上一点,他最清楚不过,自己练功时灶门便是在脚底涌泉穴上,这涌泉穴一旦被刺破,自己这身功夫莫要说称霸天下,便是连眼前的大痴行者与乘风道长都要不如了。

宋君行被马行空偷袭之后,本能地刺出一剑,已是竭尽全力,将惊魂九式的精华悉数施展了出来,一击奏效,让马行空丢了个大脸。宋君行同时暗自惊出身冷汗,但却傲慢之极地站正身形,手抚竹剑,轻轻弹去。但听得竹剑颤鸣起来,宛若龙吟。那竹剑颤鸣声历久不绝,待竹剑颤鸣声稍稍弱了下来时,宋君行仰天叹道:“你可是天马行空马行空吗?凭你的轻功造诣,堪称天下一绝。但却不是天下第一神偷无孔不入孔皆入老爷子的对手。孔道爷轻功之高,绝不会你这般在我的竹剑下弃鞋而逃的。你若不信,可寻孔道爷一试。那时,怕是你这天马行空的雅号要改一改称号,变成慢乌龟爬沙滩。马行空,你自称夭马行空,就凭这点功夫,难道不脸红吗?”

大痴行者与乘风道长被解厄后,二人甚是感激马行空相助。将心中以前对马行空的芥蒂悉数释去。为感马行空的援手之情,齐向马行空拱身一礼,而后回身对宋君行怒目而视。大痴行者吼道:“你这善使魔术的老妖精,拿柄竹剑逼得我们好苦。佛爷今天便要回敬你,但是你不要使魔术。佛爷从不相信天下有如此之快的剑,有如此之快的身法。”说完,已是双掌运功,便在他说话之时,双掌变成淡绿色,并且食指粗胀出一倍有余,泛着莹莹碧光。他的脸同时也胀成了紫茄子色。

宋君行表面傲然不俱,心内却大吃一惊,晓得这大痴行者所施展的内家玄功定是不容小觑的。当下哈哈一笑道:“和尚,你莫要逞口舌之利,老夫从未使邪术。只是剑法快了些,身法快了一些而已。不似你这般施展蛮功。哪个高手在打斗之前,似你这般先运气发功。那可丢透人了。话又说回来,既便允许你运气发功,给你足够的时间,你这等下九流武林低手,也不能奈何得了老夫一根汗毛。不信,你且发掌试试看,若能将老夫伤了,老夫手中这柄竹剑,便永远听你使唤,如何?”

大痴行者听后一惊,忖思:“这使竹剑的糟老头子口气如此之大。我若能伤到他,他便一生都要听我的调遣。那样岂不甚好,我和尚虽然本身武功不弱,但却不及这老者的剑术。若能用内家玄功伤了他,将他变成我的一条胳臂,那么以后便连马行空也不敢小觑我大痴行者了。”想到这里,面色稍界。点头道:“一言为定。”但话声未落,突感喉间又是一凉,不晓得宋君行以何等身法手法,竹剑又已抵在了他的咽喉上,愕得他舌头吐出了好长,长时间没能收得回去。

宋君行是以语言先稳住大痴行者。趁大痴行者未发功之际,在他微点头的霎那,竹剑递到,将他再次制服。微微笑道:“大痴和尚,你这点微末道行也想做我剑出丧命郎宋君行的主人,配吗?”

酒楼上,有人拍手笑道:“不配,不配!这和尚哪配作你的主人,他配作你的提鞋人。”

另一人笑道:“错了,错了!小浪子,你说错了,老哥哥我告诉你,这大痴行者不能做宋君行的提鞋人,而是宋君行能作天马行空马行空的脱鞋人。刚才你没见到吗,是宋小子一剑脱了马行空的鞋。那等精彩场面,你我老兄小弟一生都未见到过一次。”

临窗下眺的老童子与小浪子一唱一和,直奚落得酒楼下四人都面现尴尬之色。特别是马行空现在还光着一只脚,正自独脚跳着向被宋君行竹剑挑出好远的木履跃去,闻言,面如红云,真狠不得寻个地缝钻入地下去。

宋君行回头对酒楼上观战的老童子与逍遥浪子抱拳道:“二位请再看宋某人剑下可否丧他们的命?”口中说着,心中却暗暗骂道:“你们两个一老一少对我宋某人实是不敬。分明是我宋某人剑术通神,大内三个高手都要对我宋某人俯首称臣。你们一老一少是仗自己功力通玄,便不将我宋某人放在眼内。可气、可恼、可恨!”

白头居士赞道:“宋大侠好快的剑,好快的剑。不愧号称剑出丧命郎。若是老夫与你对敌,恐怕你的竹剑一出,老失的命便要丧掉。所以,马行空怎能不被你一剑脱去一履。妙哉,妙哉!”

天马行空马行空跃到被竹剑挑出的那只木履前,羞愧至极地穿上。而后,回首怒视宋君行。鼻中发出嗤嗤怒息声。哼道:“宋君行,你令老夫丢尽了颜面。今日,我马行空若不取了你的性命,便不回朝中吃皇家傣禄,自此归隐林泉。”话落,人如大鸟,飞天而起,激起阵阵劲风,扑向剑出丧命郎宋君行。

大痴行者见马行空再度飞来,心中高兴,忘了咽喉上抵着的木剑,向前微一探步,正要喊快来替我教训这老匹夫之时,方自喊出一半,觉得咽喉剧痛,才凛然一惊,又向后退步。

宋君行知道自己方才令马行空出乖露丑实是侥幸之极,若凭真实功力自度难与马行空一战,忙斜身绕步展开身法,瞬间横挪出数丈,躲过马行空凌空一击。那马行空却如影随形在空中身子一扭,便似头苍鹰一般划了回来。仍然紧盯住地上的宋君行不放。宋君行唯有举剑上刺,但是马行空却是凌空折身,头下脚上,双掌环拍,霎那,呈气如咫风一般,浩大不可抵御。

楼上,逍遥浪子、老童子、白头居士见了都齐皱起了眉头。因为他们已经看出,两人若是以此种打法斗下去,宋君行手中竹剑怕是要在三合内被马行空掌力击断。

忽听酒楼上有人高声吵嚷道:“好家伙,你们三个自私鬼,有这等热闹也不叫上我一声,害得我错过好多精彩绝妙之戏。特别是你,白头老翁,咱们论交一场,武不够意思之极。看我以后还再不再与你推心置腹。哼!”随着吵嚷声,蝶飞尊者揉着眼睛,显然醉意未消。走到窗前,临窗下眺。见到场中宋君行运剑成风,与天空中的马行空大打出手,不禁愣住。小声对白头居士道:“喂!老白,那老者不是宋君行吗?他剑出丧命!另一个轻功甚是独特的老者是谁?遇到宋君行恐怕他的命要丧去了。”

白头居士摇头道:“那人便是轻功独步天下的天马行空马行空。宋君行遇到他这么个武林怪杰,到后来究竟谁丧谁的命,你不知,我不知,便连小浪子,老童子都不能知晓。只有静看下去,让事实告诉咱们吧。”

‘蝶飞尊者睁圆了双目,再也舍不得去揉一下眼睛,因而错过一个细小的打斗镜头。宋君行剑术之精,在当世之上,已是鲜有敌手。特别是剑魔宫绝学惊魂九式已经达到剑术上的大成境界。他沉浸在惊魂九式中已有数十年之久,每招绝学皆变成本能的动作。竹剑劈风,声若裂帛,嗤嗤作响。虽然马行空内力较他犹要高出一、两筹,却是不敢轻撄其锋。二人掌来剑往,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瞬际交手过了三合。但听空中马行空嘿嘿冷笑,第四掌已是击下。宋君行晓得马行空笑中不怀好意,急将手中剑向上撩去。却未料剑到中途,竹剑竟然吃马行空掌风一击,霎那变成竹粉向四处飘散开来。原来,这柄竹剑已在前三合中被马行空掌力震成竹粉,只是二人功力相差有一、两筹之距,宋君行未能觉察出而已。

天马行空马行空身若雄鹰,回旋暴射。双掌齐罩向宋君行。此刻宋君行已是两手空空,再也不能剑出丧命。但他毕竟是当世有数的几大高手之一,临危不乱,横移一步,随后突然摆出一个怪怪的架势来。但见他在极不可思议的情况下,万般无奈之中,突然上身俯下,以手触地,身子倒立起来,躲过马行空的双掌。而后两手似两条腿一样向前快速交替移去,比寻常人用两条腿跑路时犹要快上十倍。

马行空双掌落空,将地面击出好大的两个坑。眼前失去剑出丧命郎宋君行的影子,忙落地向四周看去,见剑出丧命郎已在十丈开外,用两手急向前挪着身子,不禁怔住。心中暗忖道:“这难道也是剑魔宫的绝学吗?”

剑出丧命郎以手代脚,足足在眨眼间前行了十五六丈,这才将腰一折,正立了回来。回身朝马行空道:“你这天马行空的功夫好生厉害,竟令老夫失去竹剑。这笔帐,说什么也得算,只要我尚有一息气在,便不能揭过。”说罢,已是将左手剑鞘交到右手,微微运气。然后,双足点地,箭弹而起,人剑合一,宛若一道匹练相仿,由十余丈外射向天马行空马行空。

逍遥浪子大惊,不禁喊出声来道:“这不是剑魔宫的剑法。”

话一出口,好生后悔。因为方才竟然以自己本来的音质说话,这样很怕要露出真实身份来。环视左右,亏得白头居士与蝶飞尊者正全神贯注看下面的打斗,并未注意到他的失态。

逍遥浪子心中大感疑惑不解,剑魔宫的绝学惊魂九式他早已了若指掌。自己的剑术起手势“信手行风”便是由惊魂九式脱胎换骨而来。眼前宋君行人剑合一,势若长虹,绝非剑魔宫的武学。但这一式剑法,气势之宏伟,决不逊于剑魔宫辛辣诡绝的惊魂九式。看得小浪子这等高手都不禁失态的剑术,威力之强,可想而知。

天马行空马行空万万料想不到,宋君行居然以一柄竹制的剑鞘由十余丈外,人剑合一,刺向自己。便在他稍怔之际,那宋君行已如一道闪电般滑至。以剑鞘作剑径刺向马行空的胸前鸠尾穴。须知鸠尾穴乃是人身心脏之所在。一剑刺实,莫管你功力如何通神,只要被刺了进去,便得丧命。惊得马行空急跃而起,人若夭马,凌空跨步。这次虽未被宋君行以竹剑鞘挑掉一履,但是裤腿却被划开一道口子。只气得马行空哇哇怪叫,却又不敢长时间大吼下去。因为他的行空之术,全凭一口真气,怪叫两声,已是气泄一半。宋君行早已洞破玄机,怎肯让马行空落地重新喘息。手中竹剑之鞘运得密不透风,将马行空所有落地之路封死。但听得空气中嗤嗤作响,剑气破空,势如急风骤雨。

大痴行者与乘风道长现在才看清宋君行剑法通神,庆幸他们刚才没有轻举妄动,否则,便是有十条性命恐怕早已丧在宋君行竹剑之下。宋君行剑术之高,便连天马行空马行空都被迫得手忙脚乱。以他们在江湖上的地位,吃了几次苦头,也不算作丢脸,这才双双释然,退在一旁,静观场中大战。

马行空非仅有一套独步天下的空中御气飞行之术,而且配合行空步法所施展的六阴行空霹雳手更是天下绝伦,世上无偶。但听掌若霹雳,势若奔雷。将天空中搅得似万马奔腾一样,掌里浑合着急速旋转的空气,若雷霆滚滚,声势之骇人,不啻是天神发威。

逍遥浪子静立酒楼,默默点头,暗暗叹道:“马行空的掌法确有独到之处。这六阴霹雳手与行空御气之术,自表面上看,实是大相径庭的两个极端。因为御气行空之术,多半属于纯阳路数。六阴霹雳手却是以阴功为主,而霹雳手又是纯阳一路。修练得成六阴霹雳手的人必须达到阴阳合一境界。这马行空确实是够得上一代宗师。

须知,小浪子早已练就开天目神功。在他眼中,无论多快的事物,都变得缓若潺潺流水。他能够认定马行空已达一代宗师境界,便是任谁也无可非议的了。

场中,战得甚是激烈,但武学一道,来不得半点虚假。一经交手,若是以真力相搏,利钝立分。但场中二人一个是因势失了先机,在空中想换气落足,却是不能;另一个是剑术通神,以内力迫出剑气自竹质剑鞘上发出,并不比寻常刀剑好惹,虽功力稍弱将先机稳稳抓在手中,不肯稍有放松。故而斗了百余合,仍不分胜负。要知道,似他们这等高手相斗百余合,在常人眼中,只是转瞬间之事。或许你还没来得及眨两次眼睛,他们已经交手超过百合了。

酒楼上,四人俱是武学大豪。特别是逍遥浪子将马行空与宋君行每招每式都看得清清楚楚。看了一会,便转过头去,回到酒桌前,斟满一杯酒,慢慢喝了起来。耳听剑气撕空,掌力破空之声传来,便如目睹一样。孰弱孰强,心中早已有数。

红尘童子盖天宇及白头居士与蝶飞尊者却无逍遥浪子这般武学造诣。三人瞪圆了三双眼睛,瞬也不瞬地注视着酒楼下两大高手决战,都没有注意到身旁小浪子回到酒楼去饮酒。

逍遥浪子右手持杯,一杯一杯地逍遥至极地饮着酒,左手小指在桌上轻轻敲击着,和着外面两大高手决斗的节拍。每击一下,外而两人必然换过一招。如此他一直敲击不止。突然,他眉毛一剃,右手的酒杯掷了出去,“当”的一声落到楼梯板上。

这一声轻响,惊得红尘童子及白头居士,蝶飞尊者,三人都惊回首。便在他们三人惊回首的刹那,酒楼外陡然传来一声惨叫,已是胜负立分,三人又回过头去看楼外。天马行空马行空头发散乱,面色灰白站在场中,而剑出丧命郎来君行手中的竹剑鞘已不复存在,地上尽是竹屑。宋君行一路歪斜向后退着,眼中泛出仇恨煞芒,嘴角沁出两缕殷红。愤愤道:“且记下这笔帐,回头定要与你清算。本息俱不得欠。”退出足有七八丈远才转身拔步,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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