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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蚌仙珠》


第四章 翻云覆雨捻飞沙

江柳杨在师父怀中,飘飘荡荡,但觉耳中生风,见师父每一跃皆有七八丈远,从这棵树到那棵树上,凌空御气飞行般,大红袈裟猎猎,端的神妙不可思议,羡慕之极道;“师父.你这飞行法术真高明,同那天我见到的两位神仙姊姊相比,只是还差,一点儿。”

超度法师听出徒儿是在由衷赞自己,却不高兴问道:“阿弥陀佛。柳杨。你又在哪见到邪门歪道妖女,总不会是在蜀中娥眉见到的柳无悔、杨倩文,因为你是叫她们妹妹的。”暗想如果真是这二位,他大和尚自愧弗如,倒也罢了,但江柳杨分明是叫她们妹妹,这会儿怎么能变成姐姐,更又冠以“神仙”。

柳杨沉陷遐想中,道:“无悔倩文永远是弟子妹妹。神仙姊姊另有其人,啊不,是另有其神其仙。师父真是佛爷多忘,那两位神仙姊姊还同您老交过手,那日榛林丛上,两位神仙姊姊命白脑袋神鹰抓双头蛇,后来不是被你恃强抢了双头蛇么!等狗杂种媳妇现身,你们飞来飞去大打出手,没将本公子吓趴下已是弥陀佛。”心中暗想:“你虽是我师父,但抢了神仙姊姊的双头蛇又用它咬伤了我,却比不起神仙姊姊的温文尔稚。拜你为师不如拜他们为师,可惜本公了福缘薄浅,再也见不到她们了!”心中甚是酸楚,引为平生遗憾。

超度大师朗声大笑起来,笑毕眯着眼睛,蔼然可亲地端详着怀中爱徒。半响不言不语。

柳杨禁不起沉默,更主要的是禁不起师父的目光,忍不住问道:“师父,您老笑什么?”

超度大师口喧佛号:“阿弥陀佛,为师笑你天真幼稚。你心目中的那二位‘神仙’便是贵州苗岭云雾山陆家山庄的两位千金小姐,听传闻她们姊妹双双钟情于中原第一侠少逍遥浪子,便是你所骂的‘狗杂种’媳妇的丈夫。咦!徒儿,你因何骂那中原第一剑侠逍遥浪子为‘狗杂种’?”

江柳杨知晓连日来牵肠挂肚的神仙姊姊确实是食人间烟火的人,大喜过望,不愁以后见不到窈窕淑女,既知云雾山陆家山庄,岂有不去专程拜访之理。又闻师父问起自己因何骂逍遥浪于是“狗杂种”,不由面红耳赤,他们毕竟是同胞兄弟,虽然自己瞧不起兄弟的身世。但是有千人这样骂,万人那样骂。都没有他作兄长的如此骂之理,自觉理亏,虽然闻得二位“神仙姊姊”竟又钟情于逍遥浪子,醋意潮涌,但被师父如此一问,顿时被问得支支吾吾讲不出话来。

超度大师肃容道:“徒儿.你千万不要瞧不起逍遥浪子,举目天下,谁能是他敌手,实在难寻。为师认为中土第一高手并非是玄阴圣母,更不是武林至尊,而是逍遥浪子。并且此人武功之高,已至极限。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更难能可贵的是此子无师自通,足见我佛之心,他确是千古难逢的天纵奇才。”

江柳杨不以为然,撇嘴道:“师父何必长他威风,灭己锐气,您老的那三重神来掌影,嘿嘴,徒儿看便够三个逍遥浪于享受的了!”心道这“狗杂种”果然厉害,连狂妄之极的师父都这般赞他。

超度大师抱着他飞奔如故,摇头叹息一声,道:“错了,为师那袖底飞云梅花兰弄巨灵掌若用在逍遥浪子身上,他只要信手一挥,不仅咱这巨灵神掌烟消云散,你猜还会怎样?”

柳杨道:“不把他打杀也得震飞!”

超度法师苦笑一声道:“飞的是你师傅我!以前不知,当见到武林至尊在蛾眉现身后,为师自知绝不是那神秘人物武林至尊之敌,而这位武林至尊终究不敢公开身分,始终藏头缩尾,最怕的就是那逍遥浪子,要比忌惮玄阴圣母、乾坤双奴等人犹甚。所以现在想来,没遇到逍遥浪子这煞星是我佛保佑,若要遇到他,不仅仅是似遇到他夫人上官婵娟那样毁掉项上僧帽而已,毁掉的怕是为师项上人头,阿弥陀佛,亏得我佛保佑。”

江柳杨心中默语:“咱这师父看来呆头呆脑,十足的老外,却并不简单,被那武林至尊要了一次,立即能洞察原委利害,明白敌友,确实不失大英雄风范,武功虽不及我那狗杂种弟弟,也不见得天壤之别,相差不会太远的,我这师父还没有拜错!”嘻嘻哈哈一笑道:“师父谦虚,您老虽不能有十分必胜把握也不至于输给他的”暗喜竟把师父所问自己为何骂遇遥浪子为“狗杂种的”之事搪塞过去,以后记住不在他老人家面前骂起就是。

突然,身后有人冷笑道;“不自己撒泡尿照照,凭他这个独臂外国老秃驴也能同天下第一剑客逍遥浪子相提并论,哈哈,满张纸其画一个鼻子,不知脸丢到什么国家去了!”

超度大法师刹住身形,抱住徒儿冉冉落地,稽礼道:“阿弥陀佛。小徒年幼无知,口出狂言,请过路的施主勿要见怪。”

白光一闪,白袍剑眉童子现身,轻如绵絮絮落在丈外,眉毛抖动,眸光如剑扫来,直将超度法师怀中的江柳杨骇得一凛,避开他森森电眸,不敢对视。来人正是武林至尊坐下寻衅特使之一安眉特使。杀芒骤现即敛,道:“老和尚之言差矣。你那宝贝徒儿比我要大得多,怎是‘年幼无知’,分明是被你惯坏了的,这么大已是堂堂七尺之躯却在你当师父的怀里撒矫,不是你惯他是什么?好个老和尚,惯子如杀子,你这个谋杀犯竟谋杀到自己徒儿身上,少爷只有靖魔除奸杀谋杀犯老和尚!”出手若电奔蛇走,快得罕见之极,一股威猛无铸劲力暴卷向超度大师师徒二人。

超度大师猝不及防,百忙间右袖拂出,俨如天外流云,红霞灿灿,罡风卷地刮出,带起漫空白雪,未时艳阳透过树间空隙洒来,空中雪粉七彩陆离,甚为壮观。

罡激荡,红袖如云,白影若雾,云飘雾绕中,超度大师怀抱爱徒,沉着应战,不觉心下骇然,这少年不知何人门下,竟能在自己的流云飞袖下不现败像,小小年纪,着实难得。道: “娃儿,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究竟与老衲有何过节,不妨说出来,若是错在老衲,老衲认罚。”

江柳杨心道:“师父这几日越变越像和尚样,比起初见他时那副穷凶极恶的样子已是天地之差,若在以前,嘿嘿,这白衣大童子早让他老人家超度了。”

安眉寻衅特使道:“小爷是逍遥浪子的亲弟弟,你们师徒诽谤我亲哥哥,老和尚,你自己说该死不该死!”暗笑道:“小爷且替逍遥浪子栽脏,若是超度老和尚死在我们师兄弟的连环妙计之下,让印度的佛门高手纷纷赶来找北坤罡斗宫的麻烦,我们坐收渔利。若老和尚不死,这笔帐他便会直接记到北坤罡斗宫头上的!这次衅寻得实在妙极,瞧他们鹬蚌相争热闹好啦!”

超度大法师信以为真,出手更是忍让三分。江柳杨急道:“师父,不可听这小鬼胡说八道。那逍遥浪子乃是玄阴圣母之子,仅有一个兄长便是虎贲公子,怎能又钻出个弟弟来!”

安眉寻衅特使笑道:“你这不懂事的大孩子,这么大还让师父抱着,又怎能懂得逍遥浪子的母亲不贞,爹无准爹。安知我爹不是他爹,本少爷又怎不能是他亲弟弟?哈、哈!”此子人小鬼大,嘴巴又阴损得很。

江柳杨气炸两肋,怒冲斗牛,骂道:“杂种!你敢骂老子,有朝一日老子非扒你的人皮不可!”气极之下,道破自己身分。

安眉特使冷晒道:“不要脸,你这丑八怪也敢自称是逍遥浪子,情愿替他挨骂,也不照镜子瞅瞅这副尊容配不配。”绕弯子大骂逍遥浪子,虽觉心中惬意,却也遗憾未能栽赃给遗遥浪子。口中斗得妙,手底下更是妙招纷呈,滚滚而出,如若江河之水,绵绵不绝,时而一两记诡谲之极的险招,更令人防不胜防,便连超度大师这样的武学大宗师,亦不禁颦眉苦脸。

超度大师试了安眉童子二十余招后,已知他并不是正派弟子,一身诡变千幻的武学着实极高,高出他的年龄何止十倍百倍。闻得徒儿大怒,话中之意不言而喻,惊问道:“柳杨,原来你就是那虎贲公子?怨不得叫柳无悔、杨倩文妹妹!”

江柳杨道:“正是。师父,这白衣小子先前冒充北坤罡斗富的人虽而易见别具用心,后来又大骂我们兄弟,更是不攻自破。您老要擒住他问个明白。”

超度大师原只将流云飞袖施展出三成内力,当下笑道:“还用问他作甚,这童子定是那狂人武林至尊门下。咱师徒捅了马蜂窝,大马蜂小马蜂来的还会少么?前途步步难脸,我们要倍加戒备。”功力骤发出五成,抽风如飘,势挟雷霆万钧,红云掠处,将那安眉特使震飞。

寻衅特使安眉童子陡觉劲力如山岳压下,未及变招,身如弹丸一样飞出,忙凌空展开轻身绝学,像风中的落叶一样飘出五丈外,折身落地,毫发无损。扮个鬼脸道:“老和尚,小爷虽杀不了你,却能杀死别人,每日我要杀七人,在这冰天雪地里确难凑数。原想杀了你们师徒凑满今日之数,不料超度大师难以超度,小爷只好去超度别人。”原地脚下六爻起步,刹那消失。

江柳杨奇道:“师父,那小子人呢?他会土遁不成!”揉了揉眼睛,还是找不到安眉童子去向,更加狐疑,收回眸光望着师父发怔。

超度大师口喧佛号:“阿弥陀佛”面容严肃之极续道:“他用的是六爻步法,迷踪隐形,与那日蛾眉所见的武林至尊阿出一源,为师猜测的不错,这童子果然是他的门人。只是以前未曾想到,连他的门人都这般厉害,竟能及为师的三成功力!看来,中土武林风起云涌,沧海横流,正是多事之秋。令弟逍遥浪子虽有回天之力,铲平武林至茸这种隐形所操纵的恶势力要 比以前他率人剿灭蛊毒教难上百倍,根本不知晓谁是敌人,巢穴在哪,任你通天功力,如何能扫穴犁庭。”

江柳杨道:“的确不假。面对这样庞大的一股恶势力,却不知从何处下手,怎能斗得过人家!”颇替母亲与胞弟担心,惦念柳无悔,怕苗岭云雾山庄中陆氏姊妹介人,也不无担心上官婵莲。好个多情公子,一付肠子八下挂着。情至浓时看似淡,心下惶惶不安,脸上却无表情。

师徒二人已觉腹中饥饿,草草餐顿干粮,继续前行。走出二三里前面是片谷地。蓦然空谷中响起声凄惨犬叫!超度大师数目望去,见到谷口被继人影一闪,随即隐没。看清那人正是与自己交过手的白衣童子。在白衣童子离去之处,有位粗布衣衫,猎户打扮的人倒在血泊中!皑皑白雪,股殷鲜血, 分外耀眼醒目。

超度大师无暇细想,脚下运力,两个起落已到那猎户身前,见他,兀自翻着白眼,心窝鲜血如注,热气升腾,十有八九是活不成了。出家人慈悲为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超也不想,俯身运指如飞,去封那奄奄一息猎户的止血大穴。

那猎户双手尾指陡然弹出,金针划穴,银线如光,电闪而至,射向超度大师两肋章门死穴!变起肘腋,距离之近,金针飞速之快,天下除第一高手逍遥浪子之外,绝对无人能闪避开,便是眼前的超度大法师也只有一怔之际接针流血的份了!猝不及防之下,两肋骤痛,亏得所习般若无相神功能在瞬间移走穴道,才保住性命。原本去替假猎户封止血穴的手指不变,已是蓄意取敌性命。

假猎户正是武林至尊驾前的寻衅二童子之一带眼。带眼一击奏效,身形一扭,横空六爻,已避过要命的一指,金针银线才收又发,径取超度大师背后督脉上两道死穴!

超度大师右袖后飞,左手抄起地上的江柳杨,惟恐爱徒速敌毒手,这时猛觉两肋章门穴麻痒难耐,大惊失色,已知对手金针上淬了无比霸道的剧毒,定有凶血封喉之功效,不然一般之毒,根本对他己达七分火侯的金刚不怀之躯起不到作用。用玄功镇住剧毒的同时,后拂的右袖加到七成功力,立意要毁掉身后的带眼童子。

寻衅特使带服金针射至超度大师同背后督脉上悬枢、命门二穴前寸余时,陡觉大气如凝,金针“波波”作响,竟然反射回来。非仅如此,当空袖风如潮,红云铺天般压至。带眼特使机灵异常,浑身是眼儿,情知不妙,脚下六爻步法,腰身倒折,横空穿出三丈外,虽避开正锋,亦是被袖风余势扫中,当场喷出鲜血来。

超度大师怀抱江柳杨,慢慢转过身形,岿然傲立,凛凛有若庙中的金刚罗汉,正自犹豫是否再下杀手除掉偷袭自己的人。忽地,头顶白光内动,金风飒然,两枚金针穿着银丝径取他双眸。

来人正是寻衅特使安眉童于。隐身暗处的安眉瞅得明白,知道在超度大师运功防身的情况下,自己的金针根本接触不到对方僧袍便得被人家护体罡气震回,已生退意,却见自已师弟受伤,登时大怒,虽然知道无法伤到超度大师,亦是扑出金针取目,因为眼睛是内力最不易到达的地方,也是摆在外面最薄弱的穴道。他之所恃,另外还有超度大师已经身中奇毒,定不能久战,便会毒发身亡。

红袖翻卷,劲风啸空。安眉童子一击不中,恰如风中的败絮,被震飞到带眼童子身后。安眉带眼对望中,不觉皆都苦笑,二人均口吐鲜血,嘴角殷红。

超度法师威风凛凛,迈前两步,眉毛傲挑道:“两个小鬼头,如此年纪就已如此刁狠,将来长大,不成害人的妖精才怪!阿弥陀佛,老纳惟有废掉你们的武功”慢慢一步一步逼近。

寻衅特使双双后退,眼露骇然神色,觑准机会,齐脚下六爻起步,身幻十二个身影飞起。

超度大师扶摇而起,飞掠到安眉带眼头顶,朝十二个真假身影横飞出一袖,道:“阿弥陀佛,站到地上去!”十二个幻真身影齐被震落,两声呻吟之后,幻影逝去,二童子呲牙咧嘴,不胜痛苦之状。超度大师凌空扑下,长袖又告卷到,袭向二童子,袖风之中,挟以九成般若无相神功,已决心毁去安眉带眼二童子的武功。

倏地,一条淡淡黄影掠过场中,电光石火的刹那,竟将安眼带眼携出超度大师袖力所及范围,并回手一掌,“砰”然巨震,与超度大师的般若无相神功对个正着。九成般若无相神功发出,宇内能接得下来的寥若晨星,而这位黄袍客非但能接得下来,并且般同时救走安眉带眼,确是难得之极。

超度大师飘身落地。怔然举目,见五丈远站着使黄袍蒙面客,蒙巾亦是金黄色,黄帕包头,黄鞋黄袜,周身无一处不黄,便连那双眼睛,黄森森幽光闪闪,诡谲怖人!黄袍客轻轻放下手中的二童子,冷哼一声道:“出家人无不以慈悲为怀,大师妄动嗔念,竟欲屠杀年幼小童,枉披了那袭袈裟!哈哈,哈哈!”怖天狂笑,双臂环抱,两只黄如金铸的手掌置于双肘上,冷傲至极。超度大师心头一怵,已感觉到那人周身外溢着股凌厉的杀气,只有绝顶高手才具有的气机,

安眉带眼齐躬身施礼道:“师兄,这老和尚欺人太甚,你要替我们出气!”黄袍客迈前两步,指着超度大师怀中的江柳杨道: “你就是替邛崃三祖剃度的那个该死十回的小子?”

江梆杨抢在师父之前开口道:“不是小子,是老子。替三个 ‘小鸡雏儿’剃度的正是老子,你待怎样?”超度大师心道:“我这徒儿嘴上从不吃亏,要比做师父的口齿伶俐多了,那黄袍怪人与他斗口,多半会吃大亏,且欣赏他们唇枪舌剑!”

黄袍客目露杀芒,冷哂道:“凭你这句话,就是有十一条命也得葬在这里!”话落人起,黄影如云,迅捷无匹,挟着冷飙扑至。

超度大师心道:“这人倒有自知之明,斗口斗不过,便斗手,聪明之般,方才他能接下我九成功力,这回得用十成,余下两成镇住剧毒,不然佛爷出手便得让你躺下。”意念甫动,大袖卷出,旋风骤起,与黄袍客搅在一起。

光影闲动,罡气屡唇,一场恶战,端的怖人,搅起漫空雪埃。黄袍客功力之深,非是安眉带眼所能比拟,人在层层袖风中,只是衣袂飘飞而已,双掌翻飞,黄罡似潮,两超度大师的红袖墨气搅在一起,骤滚滚龙争虎斗,堪堪战成平手。

超度大师暗道:“苦也!左手若不抱着徒儿,袖底飞云梅花三弄巨灵掌出手,这黄袍怪人早上黄泉路了,如此耗下去,所中剧毒发作,黄泉路上是我们师徒!”焦急之下,右袖连环八式,正是袖里乾坤八面玲珑绝学出手,迫得黄袍怪人退出三丈。

那黄袍怪人揉身又上,双掌中金风有色有形,排排金色掌罡袭卷似涛,势大磅礴,迫得超度大师无奈,只得催加一成功力,才又战个旗鼓相当。超度大师咬牙抗敌。两肋章门穴麻感又起,知道是镇毒功力仅剩一成的缘故。老僧横下心来忖道:“为了柳杨,我不入地狱谁人地狱!只得竭余而发,在剧毒攻心之前毙了黄袍客与那两童子。可惜与柳杨师徒一场,没能传授他任何武学,便要两世为人!”正欲将十二成功力的般若无相神功运在飞袖中,蓦然记起袖内铁手,还有铁手中握着的双头蛇,心中大喜,便欲飞出铁手对敌。

古松林中陡然响起阵清啸,啸声高亢摇曳,转瞬即至,两条人影飞泄当场。其中一人剑眉朗目,鼻正口方,满脸浩然正色,手按腰间一柄古香古色的宝剑,沉声喝道:“住手!武林至尊座下的跳梁小丑黄金飞龙旗使,你们已经在下武林第一剑客逍遥浪子口诛笔伐之列。昨日逍遥兄飞鸽传书到江湖中,所谓‘武林至尊’座下的令使以上人物均杀无赦。本步爷一路追踪你黄金飞龙旗使至此,未料到你还敢作恶!”呛啷声响, 一泓剑芒惊虹经空,那黄金飞龙旗使面上黄巾已被来人一剑削断!蒙面黄巾冉冉落地,露出那人黄惨惨的一张脸来。

超度大师惊退到三丈外,收回内力镇住两肋剧毒的同时,骇然相顾,见来人年纪绝不比怀中徒儿大,手中执着柄七星吉剑,剑芒暴射,杀气冲霄,不禁又倒退一步,因为这步年剑士出剑之快,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少年剑客身旁的同伴,一袭青衫,英姿不比那绝代剑客稍差,特别是他两手空空,俊面含笑,那笑童竟出身旁同伴手中宝剑犹要令人毛骨悚然,因为他只那么轻轻一笑,武林至尊手下干将之一并金飞龙旗使已然跪在他面前!

黄金飞龙旗使努力爬起,捂着膝盖惶恐骇然道:“你们、你们是逍遥浪子的拜弟天罡剑袁星、千手阎王陆云!本旗使认栽。”陡然双手捻动,空中怪声哧哧,顺势腾身而起,抓住安眉带眼如飞鸟般而去。

天罡剑袁星手中七星古剑幻出一蓬剑影,耳听金铁交鸣之声不绝,刹那被他斩落一地细若牛毛的指捻蚊须针,转身宝剑入鞘,兑身旁陆云已经双手十指弹琴般,对射出百余枚指捻蚊须钎,与黄金飞龙旗使射来的指捻蚊须针齐落入尘埃。苦笑一声道:“兄弟,你们的家传绝学已经外露,不再是天下只有你们陆氏父子四人会发指捻蚊须钎,江湖中不知要出现多少个‘千手阎王’!”

陆云面色散沉道:“其实在他被我射跪下去的时候,他能扶膝站起,我已经知道他也懂得指捻蚊须针,不然绝不会解除禁制的。猜想这人定是与蜀中唐家有颇深渊源,说不定他便是我那大师兄唐云天的嫡传弟子。”

江柳杨在旁心道;“指捻蚊须针与那日蝉莲传我的指捻飞沙手法完全相同,看来世上不只是你们陆家与唐家会,近在眼前的本公子便会,远在天边的婵莲也会。”至今仍不知传他飞沙绝学的人便是眼前的陆云,面陆云也万想不到超度大师怀中的奇丑少年竟是风流倜傥,俊雅脱俗的虎贲公子,若要看出端倪,早与袁星双双上前见礼。爱屋及乌吗!逍遥浪子飞贴传谕江湖已是将那武林至尊压得喘不过气来,在天下豪杰的心目中,他不仅受到至高爱戴,几乎奉为神明,人人都在执行他的口诛笔伐,更何况见到他的胞兄虎贲公子。

袁星咄咄逼人问道:“陆云,如果你师兄在作恶,你会怎样?”,陆云一怔,笑道:“袁兄,莫道是我师兄,便是再亲近的人为恶,陆某定要大义灭亲,似同上次咱们联手剿灭蛊毒教一样,杀他个鸡犬不留,扫穴犁庭!”

袁星大笑着上前,一拍陆云肩头,道:“好!这才是我们的好兄弟。”转面对超度大师抱拳深施一礼,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大师乃西来龙像,能及时翻然大悟,脱离武林至尊那厮,实具我佛慧眼。我们的逍遥兄已传谕江湖,给予大师最大的保护,因为他已知大师同武林至尊那狂人分道扬镳,必会遭到狙杀。我与陆兄弟接到传书后,星夜兼程,亏得赶来及时,不然黄金飞龙旗使那厮的指捻蚊须针若然发出,大师与令徒可要危险之极。在下不是否定大师的超绝功力,能同上官婵娟力对一掌难分轩轾举目宇内能有几人,大师便是其中一人,任谁也不敢小觑大师。只是那指捻蚊须针来去无影无踪,防不胜防,况大师还要照顾中毒的令徒!”说到这里,细打量两眼超度大师,续道:“而且大师本身亦是身中奇毒,愈加得防不胜防。”

超度大师心头一凛,暗暗折服,果然强将手下无弱兵,连逍遥浪子的拜弟都这般厉害,真有些担心自己以后教他胞兄什么才不会遗笑这些中土大方眼中。一稽道:“阿弥陀佛,施主果然好眼力,老衲吃了他们的鬼蜮伎俩,两肋章门穴中毒针,幸亏二位施主及时赶到,若不然那黄金飞龙旗使再发指捻蚊须针,老衲师徒性命休矣。”

袁星取出两粒丹丸道:“这是两粒疗毒圣药,乃是北坤罡斗宫秘制的,可解百毒,对大师大有益处,不必客气,物以当用,务请笑纳!”扬手掷出,碧绿透明的两颗丹丸飞向超度大法师。

江柳杨心忖:“师父左手抱着我,右袖中还有毒蛇,如何去接他的经丸,只有做弟子的代劳!”心念起时,扬手接住两凛丹丸,但觉异香扑鼻,灵台清澈许多,确是解毒珍品。

陆云见到江柳杨接那丹丸的手法同己如出一辙,不觉微惊,“咦”了一声,暗惊道:“这人怎么会我们陆家接发暗器的手法!”做梦也不会想到这是他亲自传授的。

袁星抱拳作别,道:“前途虽有许多武林至尊的爪牙会来难为大师的,但半数以上早已被接到我们逍遥兄口诛笔伐令谕的武林豪杰摆平,所剩的在大师吃下灵药解除奇毒之后,微不足道。告辞,欢迎重来中土作客!”话中之意,只要你超度大师不加入中土武林恶势力,永远是我们的朋友、客人。

超度大师稽首一礼,再抬头看时,早已消失了袁陆二位的影子,心中更是折服。江柳杨横卧师父怀中双眸眨也未眨盯着袁、陆二人,但见他们腰身一扭,似云飘起,又如龙飞逝,羡慕得直流馋涎。他若知道袁、际二人所施展的身法正是学自胞弟逍遥浪子,而且尚不及逍遥浪子的一成,不知作何感想?很难说他会不会也同胞弟学那冠绝武林的云龙身法。

师徒二人历经奇险,恍若一梦。只有那两颗章绿欲滴的丹丸与超度大师肋下的两处金针之例证明事实非梦。超度大师先服下一粒丹丸,而后要江柳杨服下另一粒。

柳杨黠眸一闪,道:“我不敢服,师父的胆子恁大!也不怕他们给咱们的是毒药?”其实他早在北坤罡斗富外虎豹大阵中见过陆云,袁星既与陆云称兄道弟,绝不是坏人,相信他赠的药定是珍贵之极的灵丹妙药。手拈药丸,故意同师父开玩笑。

超度大师道:“阿弥陀佛。信人不疑,疑人不信。为师从他们的气宇轩昂、正气堂堂上看,便是吃了毒药下地狱也仍然相信他们。”

“那真的是毒药!”几个字传自师徒二人身后,无异惊雷滚滚,炸响师徒二人脑海中。那声音仍然不徐不疾,不高不低,却是音质不女不男道:“而且是天下少有的毒药,袁小子仅有两颗,全都给了你们,慷慨之至,比那陆小子大方多了。这毒药原是我那半个儿子送给他们的礼物,你们吃了一粒毒死一个,剩下一粒活一个,不要毒药我可要啦!”

超度大师身形电转,身后空空如也!再度听到那怪异至极的声音又从身后咫尺之地传来,而且说话时热气直往脖子里钻,心中凉透了,这人若要自己性命岂不是举手之劳!不!这不该是人,多半是山鬼怪,人哪有这等身手!猛然转身飞出一袖,袖风铲超漫天冰雪,眼前还是空无一人!身后邪说话的热气不断吹来,诡谲绝伦。超度大师不愧是印度第一高手,身形徽向后靠,背部发劲,知道靠那怪人不着,迅即脚下用力点地,流矢般蹿出,快得不可再快回过身来,见面前一位灰袍道人,头顶荆钗,银须皓发,眼皮微肿,上面竟满是眼屎!那袭灰道袍旧得发白,愈发显得邋遢象。

道人嘻嘻一笑,女人腔十足道:“超度大师不愧是印度国手,贫道这手‘附骨之蛆’可累趴下不步人。无量天尊,还是你阿弥陀佛行!”

超度大师虽偶入中土,但对中原武林非常关注,因为他想寻回佛门至宝《雷音宝典》,对中原武林顶尖人物了解颇丰,见到此道人突然想起一人,急忙稽首道:“阿弥陀佛。道长好轻功!佛道都得怕你这空空妙手,还是你行!”又对怀中江柳杨道:“柳杨,捏住你手中的灵丹圣药,不要辜负了愈步侠一番心意!这位爷要的东西,没有不是好东西的。”

那道人女人般柔声道:“超度秃子,你今天遇到我这牛鼻子,便是体己经吃下的那颗灵丹,我也有办法取来!”身形一晃面后,又站到原位。超度大师只觉臀部被人掏了一把。再看那道人手里捏着颗碧绿丹丸,另只手掩着鼻子,连声道:“真臭、真臭!从秃子屁股里掏出的灵丹也变成臭丹了,莫如叫臭‘蛋’,还能孵化了个小小秃子来。怎么样?超度老和尚,服不服本道爷,要不要将你昨天吃的饭也掏出一把看看?”

超度大师惊圆双目,不由自主伸手去摸臀部的衣服,看破未破。江柳杨突然高声道:“师父,别信鬼道人的鬼话!徒儿手里捏着的那颗突然不见了。”超度大师微颔一笑,这才明白道人移花接木,吓他一吓。

江柳杨心道:“这老道神出鬼没着实有趣,讲话更是有趣。咦!他言说这二颗灵丹乃是‘半个儿子’送给袁星的,袁星是我兄弟的拜弟,而这两颗灵丹又是北坤罡斗宫之物,九成九是我那狗杂种弟弟是半个儿子,莫非、莫非当年百花峰有他一份子!当真如此,本少爷不杀了你誓不为人!”怒形于色问道:“喂!臭道士,你言说这两颗解毒圣药是你的什么‘半个儿子’给袁少侠的,那么你的半个儿子是谁?”

邋遢道人搔首弄姿,细声细气道:“我那半个儿呀,说起来道爷的脸上也光彩不少。他便是鼎鼎大名、如雷贯耳、皓月当空,众星朗朗不如他独明的第一高手,不,应该是绝冠天下、名满字内的绝顶第一高手逍遥浪子,无羁自在的绝顶逍遥浪子。听了他的大名,你们师徒应该怎样,是不是后悔在道爷讲出之前没有先洗洗耳朵,显得不恭听?”

江柳杨暗恼,认为自己果然所料不错,斜睨着道人道:“屁!闻你这老杂毛放了这半天又臭又长的屁没熏死已是阿弥陀佛,不是听前洗耳,而是听后洗耳,并且要大洗特洗,洗耳洗鼻,洗得稍不用力就要遗臭万年!”

道人怪眼一翻,怒道:“什么?你敢骂我老人家!这也罢了,竟敢骂我老人家的半个儿子逍遥浪子,道爷与你拼啦!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道爷接到我那半个儿子的飞鸽传书后,便钻出大雪山来护送你们,却了挨了一顿狗屁!”

超度大师急道:“阿弥陀佛。柳杨住口。道爷言说那天下第一大侠逍遥浪子是你的‘半个儿子’,不知此话从何说起?”心中暗想,这道人也真是孩子气,与柳杨斗起口来,传闻那位妙手道爷就是他这副模样,不是他是谁,别的道人长了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叫逍遥浪子“半个儿子”。

道人拈起嘴巴上仅有的几根白胡须,吹口气撒开,才道:“我的独生女翩翩是他的老婆,他不是我的半个儿子是什么?其实应该是整个儿子才对,老道命薄,只有翩翩这么一个女儿,不如上官小剑魔命好,他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可以不指小浪子养老送终,我老愉不指他指谁,难道要指和尚你?”

江柳杨闻言吓得心中怦怦乱跳,心道:“这道人便是我弟弟的岳爷老泰山,多亏我不是我弟弟,不然就不用骂师父有眼不识泰山,自己有眼不识泰山起来!”

超度大师笑道:“孔道友游戏风尘,贫僧早已猜到,除了你无孔不入之外,谁人能钻到贫僧屁股里偷灵丹!”刚要将江柳杨的身分公开,却见徒儿在怀中不断搞小动作,这才闭口不言。

邋遢道人正是天下第一神愉无孔不人孔皆入。老偷儿笑道: “舍我其谁,舍我其谁!大和尚,老偷儿有个不情之请,听说你们西方乃是根乐世界,佛光普照,美不胜收,老愉儿超随大师去观光观光。”

超度大师摇头道:“阿弥陀佛。老衲不敢开门揖盗,孔道友若是到了佛光宝地,雷音至宝就不仅是一部《雷音宝典》流失到东方古国,还不晓得有多少至宝被你顺手拈来,到那时老衲噬脐莫及,你可要大乐特乐。若无远虑,必有近忧……”

孔皆入满除不高兴神态,截断超度法师话语,道:“老和尚,你别拘眼看人低,咱孔老偷儿还是晓得礼法的,若果真到了贵国,技痒难搔,我就专愉你们师徒,偷完再给你们送回去,便似这颗解毒灵丹一样!”运指微弹,一道绿光射向超度大师怀中。

江柳杨张嘴刚要说话,但见师父飞起右袖去抄那灵丹,蓦见那灵丹陡然凌空转变方向,袖展如云竟没有抄中它,巧妙的飞入他口中!柳杨舌尖用力欲将那丹丸顶出,却觉口中那灵丹有灵性一般,绕过他舌头一路咕噜直响入他腹中。

孔皆入笑道:“这颗丹丸本是至毒之物,人腹无救,贫道虽不是和尚,可也从来不打诳语!”说到这里停下,足足欣赏了好一会儿江柳杨愕然骇态,才续道:“但是,身中奇毒的人吃了它便另当别论了,以毒攻毒,故此这毒丹反而成了解毒的灵丹妙药,实是珍贵至极,天下总共才有一小瓶,我那半个儿子分给每个挚交亲友两粒,所以贫道身上也有两粒,如果再多,那便是妙手借来的!”

柳杨听他讲完,悬着的心才算放下,面露霁色道:“前辈,您老妙手借东西的绝技慕煞小子,还东西的绝技更是惊煞小子。将来咱也跟您学两手行不行?”

孔皆入眉开跟笑,尚未开口。超度大师疾言厉色道:“柳杨!好没出息,竟要同他学作粱上君子。不行,为师不答应。”转脸朝孔皆入深施一礼道:“阿弥陀佛。贫僧拜托老偷儿诲谁为盗莫要诲我徒儿为盗。如果是这样,贫僧更不能允许你这老愉儿入我佛门净地,不然愉了佛宝且不算,便连我的徒弟也得被你偷去当徒弟去啦!”

天下第一神偷儿无孔不入孔皆人笑道:“你不许我去便去不得么?嘿嘿,老偷儿偏要到你们那先找到偷儿头比试一下,定出谁是天下的偷儿祖宗,然后再将你这老和尚偷成穷和尚,光蛋和尚!你准备挨偷吧!”晃身形扬长而去,转瞬即逝。

超度法师默然不语,叹息不止。柳杨劝道:“师父何必发愁,徒儿感到那灵丹还真灵,下身已不麻木了,再过些时候,可以活动自如也说不定,您老应该高兴啊!”超度法师忧形于色道:“袁少侠所赠灵丹确灵,为师亦感觉到神奇功效。只是我们无端惹上孔老偷儿这个混世魔王,恐怕以后没有清闲日子过啦!说不准真如他所说,到时连你也得被他偷走,把师父我偷成个光蛋和尚!”

柳杨混言安慰道:“师父请大放宽心,他偷咱的东西咱没办法,偷人人却是活的,无可奈何的是他,而不是咱们。无论他用尽百般妙计,千般手段,徒儿都不会跟着他定而离开师父的。”

超度大师心中一暖,拖起江柳杨施展轻功提纵术若飞而去。树后转出天下第一神偷儿孔皆入,童心未泯地扮了个鬼脸,自言自语道:“超度秃子,看我孔老道的牛鼻子长,还是你那秃子头亮!”

出了贡嘎,横渡雅砻江,进入巍巍绵绵气势磅礴的横断山脉中。师徒俩一路遇到不少被封住穴道的武林中人,解开那些人的穴道却遭到恩将仇报,不由分说便向他们师徒痛下杀手,后来遇到这样的事情多了,才晓得这些人是奉武林至尊之狙杀他们的,被逍遥浪子的朋友在他们赶到之前已经制跟,反而要他们来解开这些欲杀他们的人的穴道。真可谓世事白云苍狗,百态千姿,悖常之事在大干世界屡见不鲜,此为一例。

几日后,江柳杨余毒尽祛,已施自已行起。超度大师也不急于返回,边走边教他般若无相神功的筑基功法,为了赶路,自然同时传他佛门八风不动身法。柳杨每日除了练功之外,便是捉些小东西来喂那条双头蛇。不咬不相识,双头蛇因柳杨体息中已有了它的毒素,异常同柳杨亲近,后来见柳杨喂它吃的,便将柳杨当作了他的主人。而选时的江柳杨早已具备抵抗蛇毒的特殊体质,便是再被双头蛇咬中,也不会中毒。

超度大师洞察秋毫,这些道理早已看透,乐得将时时蠢蠢欲噬他的双头蛇给柳杨。师徒二人一路谈笑,这日看看前面山势,已知即将穿越横断山脉,到达金沙江畔。

“师父,你看那是在干什么?”江柳杨指着远处山口的路上一群人道:“这些人怎么在路口设宴,道旁埋锅,是山贼在野餐么?”

柳杨声音不大,不料却被远处的那群人听到,未等超度大师开口,已有个身围虎皮,豹目扫帚眉的汉子排众面出,遥遥插手一礼,声若洪钟,中气充沛至极道:“公子说得对,我们正是山贼,但你不要害怕,我们就是吃了豹胆也不敢难为公子和这位大师的,因为你们是逍遥浪子的朋友。”

超度法师暗赞句:“这群人好精深的内功,柳杨恁低声音说话他们居然听得到!”急忙稽首还礼。

江柳杨心中老大不服气!“又是‘逍遥浪子’!哥哥我就比不上弟弟他?唉!什么时候天下群雄也能像买他的帐一样买我的帐……”

那位粗犷汉子豪迈地笑道:“在下率横断二十八寨的寨主们在此为二位饯行,在横断山脉中,我们是主人,可以保证你们毫发无损,向逍遥浪子也有个交代,出了横断山脉,兄弟们鞭长莫及,心有余而力不足,无法再替二位护驾,特备两桌酒席,一荤一素,当路饯别,聊表寸心。”

话声未落,身后众人已经众星捧月般迎上走近的师徒二人。超度法师与柳杨盛意难却,被众人拉拉扯扯入席。当街把酒,面对青山,天高心旷,神怡异常。酒酣之后,才知那位粗豪汉子便是横断二十八寨的总寨主大力金刚朱艳阳,乃是伏魔罗汉朱春风堂侄,一身武学继承伏魔罗汉衣钵,豪气更不在其叔之下。那伏魔罗汉曾与逍遥浪子之妻上官婵娟相识,故此他的侄子才这般买小浪子的帐,

席间,朱艳阳道:“二位出了这横断山脉后,直至印度,最好是现成的食物莫吃,逢店莫入,遇人防三分,那段地域的藏滇五毒门可是武林至尊的势力,我们之间早晚要开战的。”

江柳杨正喝下一口酒,闻言一乐,将酒又喷出来,道:“毒!本公子听到这个字就高兴。其实我们现在所吃的酒菜中便含有剧毒,难道你这个作东道主的一点儿也不知道?”隔席问超度大师道:“师父,弟子所说的不错吧?”

超度大师道:“佛不打诳语,本佛爷弟子更不打诳语。明知菜有毒,偏要吃毒菜!”夹起一口菜嚼也不嚼即告下肚。

大力金刚朱艳阳勃然色变,拍案而起,啪的一声,那张梨术桌案登时粉碎,不愧有大力金刚称号。杯、盏,盘、碗跳跃横飞,奏出一曲奇妙的交响乐,朱艳阳这乐曲中响起了他的男高音,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本寨主好好一番心意却换来你的,你们的……”话来讲完,已是站立不住,边向后倒边嘶哑着声音吼:“是谁?是谁在捣鬼?大爷我不剁他八瓣……”无力的倒下,嘴巴张着合不拢,无法再吼下去。

二十余位寨主站起想去扶他们的首领,却未及迈步已经又倒下。超度大师与柳杨身中奇毒在先,那奇毒解除之后,普通毒药已对他们不再起作用。是以师徒二人虽在吃第一口菜喝第一口酒时便发现酒菜中有蒙汗药,但却不声不响地吃喝着,以为是朱艳阳做的手脚,这时见他也中毒倒下,师徒皆愣,对望一眼,目露迷惘神色。超度大师暗拉把柳杨,齐佯装中毒样子栽倒。

横断二十八寨中惟余两位寨主嘴呤冷笑坐在椅子上未动。良久之后,一个站起,踱着方步走向来艳阳,道:“总寨主,别怪属下心狠手辣,你不死,我怎能做得上横断二十八寨总寨主,又怎能截取双头蛇,做上武林至尊下属的横断山脉至尊令使呢!”举起手掌,刹那他的手掌凸起倍余,便要向朱艳阳劈落!

江柳杨忍不住欲跃起击阻止那人行凶,却被超度大师不动声色的以内力控制住。非是超度大师见死不救,而是他又见到另种奇事。

那人运足功力扬掌已是劈下!陡觉身后劲风激荡,命门要穴一痛,原是劈下的手掌霎忽间无力地垂下,马上变回原来的模样,真气早散。垂下的手掌陡然碰到自他肚脐狠儿里钻出的一样硬邦邦热乎乎的东西,却原来是一柄利剑自他命门穴刺入穿透身子从肚脐出来,热乎乎的自然是他自已的血!

叛主未成被杀的那贼人捂住脐中透过的剑,猛转身形,身后剑尾上的垂穗如同悍兽的尾巴,忽地横扫,居然有声。若在往常,趴在地上的江柳杨非得笑出声来不可,目下非但没有,而且阵阵恶心袭上心头,险些吐了出来,闭上眼睛不敢去看。便听那人既愤怒又断断续续质问同伴道:“你、你可是我的把兄弟!同时也是你、你怂恿我、我同你、你一起叛主的。原来你还,还是朱、朱老大的人,我……我死……不瞑目!”

那人冷哂一声,盯住把兄弟肚子上冒出的剑尖,似在欣赏自己的杰作。血从剑尖上一横滴淌下,染红了大地,也染红了主人贪婪罪恶的双手。冷笑半晌才道:“因为你是我的把兄弟,我一定要让你死得瞑目。这里的人会陪葬你的,到地府你不会寂寞,该瞑目了!哈、哈!”狂笑声震荡山谷,令人毛骨悚然。

江柳杨偷偷将眼睁开一缝,怵目惊心,见那人手捂腹中,血流若泉,脸上睁狞怖人,咬牙切齿道:“我死得就更不能瞑目了!原来你怕我与你争夺至尊令使和横断总寨主才……这就是把兄弟!如果有来生老子他妈的再拜把子就是杂种!”仰面栽倒,那柄剑立时直透至柄,凄惨绝寰的死去,脸上带着对人类虚情假意的无比憎恨,却没想到他自己对友情、道义的出卖。罪有应得!

那人狂笑着走到他亲手杀死的拜把兄弟尸体前,一脚将尸体踢得横飞出去,顺手抓住自己的剑柄,掣出举在手里,看着剑上兀自冒着热气的血,狞笑着走向昏迷倒地的大力金刚朱艳阳。

江柳杨已不能再犹豫,甩袖飞出一物,青光电射,那物撞到欲行凶的人腰间上。那人一个踉跄转回身来,犹是站立不稳,倒着歪斜退去,被地上的朱艳阳绊个筋斗,倒地后蓦觉鼻孔中既胀又凉,看清是条一身二头的怪蛇时,急忙挥剑向左肩上的蛇身斩去。那蛇灵活迅撞异常,早已曲身缠了他脖子,那一剑自然斩断的是他左臂。臂落在声,神经未死,五指兀自在地上曲抓一下。那人刹那面青似铁,左臂流出的血竟也变成墨汁般,仰身栽倒,一命归天。

双头蛇青绿的蛇身片刻变成暗红色,吸了一肚子人血后闪电般飞回江柳杨的袖子中。

柳杨随师父站起。超度大师低头道:“阿弥陀佛,血光竟是因咱们而起,罪孽、罪孽!”柳杨走过去一脚踢飞地上的断臂,道:“兄弟是手足,这小子杀害把兄弟便是自残手足,斩了一臂再死去倒是他的报应,理所当然这般死去,罪有应得!”说完去探看朱艳阳等人的鼻息。

朱艳阳等人鼻息正常,如同睡觉一般。柳杨笑道:“这些人正喝着酒便齐倒地大睡,大概是怕见到那二位把兄弟自相残杀的惨状吧!”迅速用盆端来些泉水,泼醒诸人。

横断山寨群雄醒来时而面相觑,半晌之后,齐明白过来,有人向超度大师师徒致谢,有人是拔出兵刃将两具死尸乱刃相加,以泄愤怒。

朱艳阳掸落围在腰间虎皮上的尘土,朗声道:“大家不要乱,齐谢过大师的救命之恩,叛徒的尸体,按贯例悬在树上喂鹰。”

收拾残席,朱艳阳吩咐重新整办酒宴。酒席尚未摆好。山口那边飘来阵阵鼓乐声,渐来渐近,听得众人好不奇怪。

江柳杨不解地问道:“朱大寨主,在你们横断山脉中,这鼓乐宣天是婚丧迎娶还是干别个?”

朱艳阳满脸茫然之色’正要答话。蓦然,有人朗声笑:“‘猪’大寨主自然答不出来,本门主奉命废掉‘猪’寨主,横断山寨中的那些‘狗’寨主当然不能继‘猪’寨主之位,这鼓乐乃是为他们送来位牛寨主。”一队鼓乐手奔跑如飞而至,分列两厢站定之后,看似缓步,实则极快,又现出二十余江湖人物,当先那人儒巾飘飘,四旬左右,手执羽扇,正是那说话之人。

横断群豪中已有人惊呼出口:“藏滇五毒门门主。”柳杨注目风度逸雅的儒装五毒门主身后,里面竟有黄金飞龙旗使,寻衅特使安眉带服,人妖包龙风,邛崃之祖卧龙三圣,余下的诸人各个都是目中精芒暴射,太阳穴坟起老高,显然皆是高手。拉了下师父袈裟,低声道:“师父,难惹的正点子都到了!”

超度法师苦笑一声道:“真正难惹的茬儿在后面。阿弥陀佛!”果然话声才落,五毒门主等人闪列两厢,中间冉冉飘出一顶八抬大轿,八位杨柳细腰的靓妆妙龄少女抬轿,每一举足迈步,皆有迷人风姿。瞧得风流成性的江柳杨目瞪口呆,看了好久,才将目光自八名倩女身上移到绿缎子轿帘上,心道:“充当轿夫的侍女都这样清秀不俗,轿内主人定是位倾城倾国色的绝代佳人,本公子眼神要瞅得细些,岂可本末倒置,光看奴婢不看主人的!”

五毒门主等人齐躬身道:“恭请巡天总护法法驾现身!”那顶绿缎子大轿缓瑗落稳,两位侍女去掀轿帘。

轿帘未掀起的刹那间,这边诸人除了江柳杨之外,人人感到股无形的杀气自轿内射出迫来,便连超度大师那般高手,亦觉如芒在背,浑身有种说不出的压力。柳杨则另当别论,他两眼盯着轿帘,鼻中好似已嗅到轿内盖世佳人那种特有的幽香,口中早滴下馋涎!

轿帘缓缓打开,出人意料!里面有位眇日皤然皓发老妪,一身黑衣如炭,清癯皱纹爬满的脸,霜眉含煞,手扶龙头拐杖走了出来,颤巍巍应风面倒的样子。

江柳杨自希望的巅峰摔入失望的深渊,只望眼那老妇人眇目中黑洞洞似窟窿,便颦蹙双眉,抚胸低头大呕起来!

眇目婆婆趋前三步,停住颤抖的身形,陡然巍立如山,空气中弥漫的杀气更炽。右手提起龙头乌木拐杖,轻轻一顿,刹那火花暴闪,碎石纷飞,那乌木拐杖竟然插人山石中盈尺!老妪开口说话,夜枭鸣叫缎道:“本护法亲自来留住超度大师法驾,大师好大的颜面!”

超度法师迈前一步,大红袈裟无风自鼓,单掌稽礼道:“老衲有何德能,竟劳驾巡天总护法,两弥陀佛,难安于心。”

巡天总护法喋喋怪笑,竟然坐到插在石中龙头拐上,道:“牛阿雄,本护法赐你做至尊令使,兼领横断二十八寨总寨主之 职,先下场向老和尚讨教几招,老身要看看你配不配做至尊令使,同时也要看看那和尚值不值老身出手!”

五毒门主身后跃出位五短三粗的汉子,体健若牛,难怪要 叫牛阿雄,当真似头公牛。牛阿雄应诺一声,朝超度大师劈面 一拳打来,也不打招呼,莽得犹肖雄牛。

朝旁侧闪开,超度大师仍不还手,道:“两弥陀佛。我佛慈 悲,牛施主且退下,让你们的五毒门主、黄金飞龙旗使或巡天总护法前来同佛爷见真章,你大可不必枉送性命。”牛阿雄怒啸一声:“秃驴,你敢小觑我牛爷爷!”双拳捣来,风声呼呼。

大力金刚朱艳阳尚未跃出,早有一名寨主抢入场中,双掌翻飞同牛阿雄斗在一处。朱艳阳急道:“大师且请退下,逍遥浪子有令让我等保护您佛驾,岂能让您亲自动手!”

超度法师退回,心道:“到后来不知谁要保护谁呢!阿弥陀佛。”

江柳杨猛然大喊道:“且慢动手!本公子纠正一个问题!”才停止呕吐,便大呼小叫起来。

场中二人拽拳横膝,各退丈余。牛阿雄怒目横眉道:“你奶奶的雄,有屁快放,别耽搁时间,老子欲做至尊令使早已等不及啦!”

柳杨剑眉倒竖,扬袖挥出双头蛇,道:“青儿,咬掉他舌头,送他到地府去,免得他乱骂人。”青光逾电,一仲一缩是早已在牛阿雄口中掠过,又回到柳杨袖中,除了超度大师知道那是双头蛇,旁人无一看清楚那道青光究竟是什么,可见双头灵蛇飞速之快。

五毒门主冷唒道:“小鬼头,你玩的是什么把戏,待会儿卧龙三圣会将你撕碎嚼烂的!牛阿雄,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动手!”任他大声呼喝,牛阿雄似被点了穴道一样呆若木鸡,不言不动。

横断山寨的那位寨主甫欲近身发拳,被超度大师长袖卷回,不解地问道:“大师,这是何意?”超度大师笑道:“救你一命,那人碰不得,谁碰谁死。”

五毒门主身后又飞出一人,一拉牛阿雄道:“牛兄退下,兄弟打这阵,回头……啊!”惨叫一声栽倒,脸泛青光,与牛阿雄尸体叠在一起。场中立时显得诡谲阴森可怕。

端坐在乌木龙头拐杖上的巡天总护法面色大变,厉声问道: “小娃娃,你有甚问题要纠正,难不成是用杀人来纠正么?”

江柳杨嘻嘻一笑,道:“本公子要纠正的便是你所说的话,婆婆不是‘要看看’那死牛够不够资格,也不是‘要看看’家师手段多么高探,而是要听听,你那双眼睛,嘿嘿……若是你能看得到,本少爷便可以上视天庭下看地府!”

眇目婆婆勃然大怒,霍地站起,而泛杀机,拔出乌木龙头拐杖,指点江柳杨质问道:“无教养的野杂种,对长辈岂有如此讲话之理!”难怪她大怒,本来就不该对残疾人如此刻要薄尖酸冷酷,但是柳杨因他呕了半天,只要能出气,顾不得许多。

超度大师挡在柳杨身前,低声道:“乖徒儿,你惹不起这个老太婆,快退到后去。”,

眇目婆婆脸上杀机更浓,冷唒道:“你们师徒谁也别想活着离开!”身化黑虹飞来,乌木龙头拐山岳般压来,拐影千条,分不清真幻。

超度大师右袖挟十成功力飞出,左掌五指微屈状若梅花,颤腕自袖底拍出,三重掌影大若磨盘,激起罡风飒飒,与眇目婆婆乌本龙头拐影当空相挤,震天价的一声巨响,漫天拐影倏敛,三重掌影亦告消失一重。余下两掌掌罡幻像飞向半空中的巡天总护法眇目婆婆。

眇目婆婆身在空中,目不能视,闻风辨位,右手中乌木龙头拐径点飞来的第二重巨灵掌影,左手劈出一记奇绝掌力,迎上第三重巨灵神掌。好个眇目婆婆,不愧被武林至尊封为巡天总护法,便是神目若电的高手,也未见得能及她应变奇速,发招辛辣!

砰、砰二声,超度大师真气逆转后退一步,迅速调息复原。眇目婆婆则如倒转的风车,翻着筋斗飘落在三丈外,硬咽下一口涌到喉咙的鲜血。立地调息,半晌后才惊诧道:“袖底飞云梅花三弄巨灵掌!果然名不虚传,超度大法师,本护法小觑你了。咱们重新商量一下,只要你将双头蛇留下,你们师徒立即走你们的阳关道,如何?”

超度大师内心着实吃惊,能接下他这手袖底飞云梅花三弄巨灵掌的眇目婆婆是第二人,那第一位便是上官婵娟。稍惊即安,衡量两位接下自己绝学的二人,认为眇目婆婆不止是较上官婵娟逊色一筹,大概较自己也稍有不如。闻得眇目婆婆色厉内荏,口喧佛号道:“阿弥陀佛。双头蛇乃是北坤罡斗宫少主人上官兰芝女侠坐骑神兽麒麟的克星,老衲与罡斗宫渊源颇深,怎能将双头蛇送给你们,任你们去攻打北坤罡斗宫。”

江柳杨嗤声道:“哼!凭他们也配到罡斗宫门前刮旋风。哈、哈!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心想:“无论怎么说我都是罡斗宫的一份子,谁想对我母亲,弟弟不利,便是同本公子过不去,双头蛇在我手中,而且极听我的话,岂能送给你们去对付我的亲人!痴人说梦。”

卧龙三圣早已六日喷火,齐跃出来,向眇目婆婆请战要将柳杨分尸当场。眇目婆婆已知三圣数日前所受的奇耻大辱,摆手叫他们退在一旁,道:“小娃娃,你已杀死我们两个人,如果乖乖交出双头蛇,本护法表示既往不咎,倘若胆敢说出个 ‘不’字,定要你横尸场中,血溅三尺,是生是死,悉听尊便!”

邛来之祖卧龙三圣闻富蓄劲作势,黄金飞龙旗使与五毒门主亦是暗中戒备,一旦柳杨说了个“不”字,这四人便会齐扑上。

柳杨陡然仰天大笑,笑毕扬袖放出双头蛇,然后喊道:“给你们只怕你要下地狱!”青光飞掠,径袭眇目婆婆。飞蛇之势,快逾惊雷奔电,莫道眇目婆婆双目眇盲,便是借她双目,也难躲过!

五毒门主儒袖扬出,一道黄光射向双头蛇,空气中立时弥漫起浓浓的雄黄气息!原来这人不愧是毒道高手,早知青光是那条双头蛇,也亏得他见机早,适时发了毒蛇的克星雄黄粉,才救了那位巡天总护法眇目婆婆一命。

双头蛇去势虽疾却能凌空转向飞回,又钻人了柳杨袖中,确是条难得的灵蛇。柳杨大急,叫道:“青儿,你不能只顾自己不顾我的命!快出来咬他们、快、快!”边喊着边躲到师父身后。

眇目婆婆、黄金飞龙旗使、五毒门主、臣龙三圣六人箭矢似也扑至!掌风暴卷,掠影如山,刹那间封住师徒二人的退路。

超度大师一记袖底飞云梅花三弄巨灵神掌倏告出手,罡风飙起,袖影如云,巨掌重重。砰砰连声,沙飞石走,草断木折,人影弹丸般四面疾泄出去。

江柳杨早被劲风刮倒,未受致命重伤已是不错。仰面见卧龙三圣与五毒门主被师父震飞,空中只有那眇目婆婆与黄金飞龙旗使在联手大战师父。但见那黄金飞龙旗使被师父一袖拂飞后,霍地折回,凌空扑下,双手十指齐捻,刹那间柳杨只见空中似突然出现百余个飞泄而下的星星般,齐袭他们师徒!柳杨触手抓起一把沙子,想未及想,便抖腕发出。

“铮、铮一连珠暴响,蚊须四落,群沙飞溅,沙散倍于针数,尚有几十粒飒然生风,分袭空中的黄金飞龙旗使与眇目婆婆。

黄金飞龙旗使骤发绝技,志在必得,正等着看下面的师徒二人齐毙在他的指捻蚊须针下,殊难料到从未虚发的暗器绝学尽失威力,非但如此,竟有数十粒夺命飞沙已到,百忙中拍出两掌黄色罡气堪堪震落飞沙,猝然不及防范中,脚底挨上一粒飞沙,斜飞着跌落尘埃。

眇目婆婆听风辨器,知道袭来的暗器乃是夺命神沙之类,恐那飞沙真是浸了剧毒的夺命神沙,哪敢怠慢,拐影漫卷,击落飞沙,但觉震手发麻,不禁大惊失色,知道这飞沙中所挟功力,至少是沉浸十余年以上,而且内劲诡谲异常,比具有七八十年修为的超度大师所发玄功更令人棘手。目不能视,据她推测,那发飞沙之人定是位沉浸武学逾甲子之久的名宿高手!

江柳杨不敢置信眼前事实是真,自己玩沙击星的把戏不仅奏效,击飞漫射来的飞针,而且将黄金飞龙旗使击退,便连眇目婆婆那般超一流大高手身形亦为之阻了阻。心惊道:“原来武功便是玩把戏,早知如此,闲暇时本公子多玩几种,现在也不至于躺在地上没有还手余地。哎呀、不好!手上怎么冰凉又肿胀起来?”举至眼前细看,惊得圆睁双目,但见刚才发沙的右手,整个手掌变成玄铁颜色,青蒙蒙发着幽光,五根手指,刹那如五条铁棒相似,较平常粗壮倍余!骇然心虚,忙祷告起来,求菩萨帮他变回原样,意念方出,那怪手竟刹时复原。

柳杨大喜,原来被迫退的黄金飞龙旗使与卧龙三圣、五毒门主意不讲规矩,不要脸之极又同眇目婆婆联手夹击超度大法师。饶是超度大师佛门玄功已至登峰遣极,但在六大一流高手的围攻下,亦是险像环生。左支右绌,苦不堪言,同时还要照顾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的徒儿。方才柳杨发射飞沙,由于大师背对着他,并不知替自已射落漫空金针的高人是自己弟子,以为附近另有不世高手暗中相助,现下唯一指望那不世大高手现身,能救出柳杨剩自己独自作战,解除后顾之忧,较目前易于放手竭余而搏得多。柳杨见到敌人所发拐风掌力如海涛怒啸般涌至,师父为了自己首当其锋,若其浪砂上的扁舟,已欲不支,惟恃那式袖底飞云梅花三弄巨灵掌威猛无俦,才可勉强苦斗一时。

“笨蛋!天下头号大笨蛋。”柳杨心中自怨自艾道:“哪有似我这种绝顶大笨蛋的,方才怪掌显威,才飞沙吓退那凶神恶煞般的黄金飞龙旗使,我却求菩萨帮着驱走怪掌,笨蛋加糊涂蛋一个!天灵灵、地灵灵,怪掌怪掌你快显灵,帮着本公子打跑那些满天飞你才算真行!“默默念着,纯是一付市井无赖素习,不料心念才起,便觉自脐下气海大穴涌出般冷冰球气流,眨眼至双手,纤弱无力的双手立时变成两只又粗又大黑惨惨的怪掌!他并不晓得这是自己体内至阴之气融合双头蛇毒素运到掌上之故。现下他的毒掌,堪称霸绝武林,便是五毒门主的红砂罡五毒掌,与之相较,也是小巫见大巫!

双手扬沙,天风海雨般飞出,好个江柳杨,刹那间击退六大高手,一跃而起,站到师父身侧道:“师父,您老先退到一旁,对付这些以多胜少的无赖,有徒儿一个足矣!有事弟子代劳,您就瞧好吧!”

六大高手齐被柳杨的飞沙迫到三丈外,见黄沙蔽日中,犹如伞盖护住超度法师师徒,齐觉大怔。卧龙三圣之首秦老大低语道:“这小子竟身怀飞沙绝技,看来我们的大仇不太好报了!” 柳杨双手各扣着把沙子,虎目生威,炯炯环视周围众人,待先前发出的飞沙落地后,见黄金飞龙旗使腾身又上,扬手一把沙子,尖啸悸耳射出,骇得黄金飞龙旗使双掌环拍,黄色掌罡层层发出,身子倒飘出去。落地惊问道:“你是自何处学得这 ‘万蚊无须’神技的?”

超度大师面理茫然之色问道:“柳杨,这‘方蚊无额’手法可是中原暗器之王陆家的不传之秘,而你不但会使,并且别具一格,究竟是什么人传授过你?是那云雾山陆家山庄之主暗器之王陆世层亲传的你么?”老和尚开始怀疑起柳杨的师承来历,惊瞪着蓝湛湛双眸问到此处时,心中颇觉不是滋味儿,暗怪柳杨对自己隐瞒以前的师承,

江柳杨见师父脸色不对,已解其意,慌忙答道:“师父,这飞沙的把戏是……是……”因为那日陆云传技时易容成上官婵莲,想到上官婵莲与自己名分暖昧,难以启口,后话不继,答不出来。

超度大师愈加怀疑,脸色一寒道:“不妨直说,何必难以措词。佛家不打诳语,佛家弟子更不能打诳语。阿弥陀佛!”佛号高亢,显已动了嗔怒。

观望中的六大高手见机不可失,齐乘场中师徒疏于防范之际出手!刹那狂飙怒卷,海雨天风之势,威不可当!

柳杨见状反而高兴,窘态立解,手中另一把沙子飞出,同时与五毒门主对了一掌。登时将五毒门主震飞出去,落地时右掌如刀斩断自己左掌,血流如注,恨声道:“好厉害的毒掌!我这毒爷爷认你作毒祖宗。”

双方数十条好汉,立时齐惊,各个面而相觑。一时间,居然将眇目婆婆等高手震慑住,住手不攻。

超度大师催问道:“柳杨,你究竟师承何人?谁教你的‘万蚊无须’暗器绝技?”

柳杨揶揄自嘲道:“弟子以前确实有过师承,但那三位师父海南三煞只是让徒儿举老黄牛大青骡子,没整治死徒儿已是不错,还能传授我飞沙把戏么!这飞沙的小玩意儿,实不相瞒,我说了也不怕丢脸,那是我的一位红粉知己传授的!”

超度大师转忧为喜。须知朋友之间传艺不能算师徒关系,故此他已不必担心杨柳另有师承。

柳杨一语,惊得黄金飞龙旗使怔愣当场。因为当今世上,懂得“万蚊无须”的人仅有几位,而柳杨口中的“红粉知己”不能不令他颇费猜疑,怀疑起柳杨与他师门的渊源。

大力金刚朱艳阳空自焦急半晌,此刻见场中诸高手暂时罢斗,才能近身他们寻丈之地。挡在超度大师身前道:“大师,请您暂去饮酒,我们横断二十八寨的人会替你们聊尽绵薄的。”

柳杨亦劝道:“师父,弟子代您老教训这些拦路狗,待我们对付不了这些张牙舞爪的恶狗时,您老再出面‘梅花三弄它个天下无狗’,岂不妙哉!”

超度法师适才已见识过柳杨毒掌威力,略放宽心,趋步就座。横断山寨中人去捧酒壶刚要为他斟酒,执壶在手,突然大叫起来:“有鬼!满壶的酒呢?”在原来放置酒壶的地方转方两圈,亦未见到点滴涌出的酒,持着空壶,不知所措。

眇目婆婆与黄金飞龙旗使自持身分,见超度大师退下,也都齐退出场中。其中黄金飞龙旗使矛盾重重,思之再三,认为还是不要与柳杨正面冲突的好,这才藉故不战面退。所剩邛崃之祖秦家三兄弟想到薅须拔发之辱,怒不可遏,齐冲上来,恨不得将江柳杨一口吞掉。

柳杨无招无势,手忙脚乱应战,多亏大力金刚朱艳阳替他挡拦,这才有暇俯身抓沙子,再起身发射,笨手笨脚拙朴之极。直看得素来严肃的超度大师忍俊不住,笑徒儿是个地道的市井活宝,忘记追查壶中酒突然失踪之事,那个执着空酒壶的,同大家一起观赏起江柳杨拙中藏笨,笨里发威的飞沙神技。

大力金刚朱艳阳将大力金刚掌淋漓尽致挥出,端的不可小觑,不愧是伏魔罗汉朱春风的亲传,掌风呼呼,居然在柳杨飞沙的配合下,将卧龙三圣遏得连连后退。

至尊令使人妖包龙风与寻衅特使安盾带眼三人几日前均受重刨,虽恃灵药已经痊愈,这时三人一直默然不语,实际则都在寻思报仇雪恨之策。包龙凤呛啷声亮出龙凤洞箫剑,立时空中划过敷道血虹,此剑乃血魔之剑,淫威之炽,出鞘便知。以包龙凤的身手,当同黄金飞龙旗使难分轩轾,因他不是武林至尊的嫡系传人,敲此才是位至尊令使,不过这已经是不错了。前不久连番铩羽于超度大师之手,实是他轻敌之故,若论真实身手,他若全力施为,虽不及超度大师,亦可支持盏茶时光。

横断山寨中的一位寨主见包龙风亮剑直趋斗场,自背后掣出一对烂银短戟,纵入当场,戟发若雨,截住包龙风大战起来。未料仅两个照面,短戟被龙风洞箫剑斩断,甫欲抽身而退,却被龙凤洞箫剑拦腰斩断,肠、肝、肚、肺……带着热血洒了满地,惨不忍睹。

两名横断山寨中英雄拔刀亮剑,才扑到途中,红云缠腰卷过,硬将他们卷了回来。二入回首见是超度大师以袖相阻,怔住齐问道:“大师这是何意?”

超度大师放开二位,缓缓步入当场,高喧佛号道:“阿弥陀佛!包施主魔行魔径,佛说留不得。”那二位被他从死神手度救出的寨主,这时才知他要亲自出手。

包龙风阴侧侧笑道:“超度大师,别忘了你初入中土我们便结交成朋友,是包某将你引荐给武林至尊的,故此你的一切包某自当负责到底,引荐你入地狱的也应该是我!”声落剑出,血虹漫天,箫音靡靡,罩住超度大法师。

黄金飞龙旗使、巡天总护法眇目婆婆见超度大师出阵,早已双双飞起,切断大师退路。

五毒门主断腕之血已经点穴止住,包扎完毕,单手一挥阴鸷地喊:“并肩于上啊!血洗横断山二十八寨,藏滇五毒门扬威立万儿!”早有吞并横断二十八寨野心的藏滇五毒门群豪蜂拥而上,刀光剑影、呼喝惨嗥连成一片。

寻衅特使向来寻衅凌人,而今却伫立不动,袖手在旁,作壁上观。安眉带眼二童于入小鬼大,见五毒门中入已是稳操胜券,又有两队鼓乐手同八名抬轿侍女齐加入混战,更是大势已定,勿劳他们画蛇添足。四只点潦俊眸紧盯住超度大师,寻找空门猝然偷袭,四条金针线不时飞出。

超度大师以一敌三,本已不敌,再经安眉带眼捣乱,更是乱上加乱,幸喜已将右袖中的铁手用上。他的手上系条百炼精钢锁链,足可飞出三丈七八,飞来飞去,奇绝无比,再加抽风梅花三弄巨灵掌影,三股御抗劲气翻卷若潮,尚可支持一时半刻,久则必败。

江柳杨拾沙不及,本想躺在地上放赖,却见众人闪转跳跃,又怕踩到自己,惟有俯身拾起一把沙子扬手发出后,再去拾沙。

卧龙三圣中老三专门盯住江柳杨,每每在柳杨俯身之际,他便不顾一切地扑来,又在柳杨倏然扬手之际奇快无比地闪开,次次险些得手亦是差点儿丧命。

柳杨再度大弯腰时,蓦觉背后恶风呼啸,未及抓起沙子,从胯下望见卧龙兰圣之末秦老三一脚踹来。好一记流星腿,若被踹中,十个江柳杨也得见阎王!柳杨急中生智,双手撑地双脚飞起反踹向秦老三。

秦老三若不收腿,足太阴脾经的三阴交穴正对着柳杨反踹来的脚后根。须知三阴交穴乃是人体要穴之一,两力合一撞中,后果不堪设想。当下他忙不迭折身纵开,扪着秃头问道:“这是甚么招法?‘兔子倒蹬鹰’形意门武学!”

柳杨抓起两把沙子站起,置风云变幻的大斗场于不屑一顾,犹自谈笑自若道:“是少爷蹬‘秃鹰’,不是本少爷‘兔子蹬鹰’,如果再算上你的一个哥哥,便可以这般称呼!”

卧龙三圣被气得哇哇暴跳如雷,绕开大力金刚朱艳阳,齐扑江柳杨。柳杨躲无处躲,弹沙出手,迫退三人,再想去抓沙子已是不及,亏得朱艳阳拼死截住卧龙三圣。柳杨同每次一样,甫欲俯身抬沙,陡闻耳畔一丝男不男女不女,微若蚁鸣般的声音道:“不开窍的笨小于,刚才还用双腿御敌,这会儿就光长腰不长腿了吗?

柳杨闻言大喜,双脚连勾,满地黄沙顿起,十指或弹或捻,铮铮声四面传来,居然被他飞沙绝技击落几把藏滇五毒门中好手的兵刃,救下几位横断山寨好汉的命!

飞沙纵横,一粒未落,又起十粒,霎忽间漫空如黄云滚滚,首撄其锋的卧龙三圣早成“卧龙”,也不晓得问处大穴被飞沙封住,卧地不起。五毒门群豪不断倒地,片刻间斗场中只剩下眇目婆婆、黄金飞龙旗使、包龙凤、寻衅二童子,他们功力虽高,尚能躲开柳杨这初具雏形的飞沙绝技。余下还有八名抬轿倩女,非是她们武功高强,而是既可笑又可气的江柳杨到这个时候还在怜香惜玉,这位风流公子真够气煞人也。

柳杨手舞足蹈,勾沙弹沙,捏拿无误,漫天黄沙敛或一束,专射眇目婆婆等五人。此刻已是安危易势,大力金刚未艳阳同超度大师联手对付眇目婆婆等,在柳杨的飞沙配合下,渐转上风。

清风徐来,飘起阵阵血腥。一缕蚁语随风入耳:“开了一窍的小笨蛋,快飞秒将横断山寨的草莽汉子都打趴下,不然那八个小姑娘要遭殃!”柳杨转目,但见八名抬轿倩女被山大王们围着这一拳那一脚,极尽非礼之能事,不禁大怒,脚下勾起一蓬黄沙,曲指连弹。十指弹琴般优美,而那二十余山大王却随他弹出飞沙的啸声偃仰倒地!

八名抬轿倩女脱困之后,向山口逃去。柳杨心中思忖:“要不要把她们也用飞沙打倒?这些弱女子玉美人如何能禁得起本公子这一记无敌飞沙!还是不要打的好。”想到此处却听大力金刚朱艳阳喊道:“仁兄发沙打倒我的手下我不计较,若放走那八个女人,在下可要计较了。快将她们也打倒!”柳杨闻言颇犯踌躇,这时耳畔又飘来那奇怪的蚁鸣似也声音:“小笨瓜,风流公子好做,护花使者难当,有你好受的了。若被上官婵莲瞧见,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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