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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蚌仙珠》


第五章 情孽劫起珍珠泪

江柳杨内心乱上加乱,暗道:“糟糕,这鬼声鬼气的家伙竟知我底细,莫把蝉莲真的引来,那可就有本公子好受的了!”抬头去看那八名倩女,身姿曼妙,虽是在逃命,却亦不失炯娜之姿,让他怎狠下心来辣手摧花。犹豫间,八名倩女已经遁得身形皆杳。

大力金刚朱艳阳急得直跺脚,却被安眉带眼缠住,不敢分神讲话。带眼童子金针拽着银线,径射朱艳阳天突死穴,左掌随尾指金针银线发出的刹那,侧身前推,竟是一记小天星掌,奔雷掣电相仿推至,恰与安眉童子劈来的右掌配合得天衣无缝,正是“天地交泰”之势,异常霸道绝伦。朱艳阳最忌惮的是二寻衅特使四条金针银线神出鬼没,外加六爻步法化实为幻,一变为六,则不将他们掌力放在心上,一势“金刚撑伞”双掌环拍,封住二童子的“天地交泰”掌势。

“砰!”大力金刚朱艳阳口溢殷红斜退三步,万没料到这两个大童子掌力如此浑厚,以金刚掌称雄的他竟伤在他们掌下。

安眉带眼合击得手,挤眉弄眼对视一笑,四条金针银线交剪齐袭,不啻是四条毒蛇。

朱艳阳咬牙吐下口血,左掌推出十成金刚掌力,右掌横扫一掌,夹杂金刚指力,五指如戟,连扫带点,飞袭对方五处大穴。

安眉带眼感到飒飒指风袭来,齐展迷院步法,脚下六爻,身幻六体,绕到朱艳阳身后,四续金光曳丰银线,分袭朱艳阳背后四穴。

江柳杨旁观者清,已知大力金刚朱艳阳命在须臾,无暇多想,四粒飞沙捻出,径射四根金针。

“铮铮……”

电光石火,沙粒飞溅。金针掉头反射回去。朱艳阳不敢转身,前纵三丈,总算脱离金针刺穴之厄。

大力金刚朱艳阳甫得喘息之机,不仅不向柳杨致谢,反而质问道:“仁兄,你可知你放走的那八名美女是何等人物?她们是五毒门的八娇美女蛇,手段有多毒辣,害死过多少人,这些你都知道么?”

柳杨微怔,纳纳道:“这、这么严重?喂!快躲,她们再毒也没有这两个童子毒,金针又到了!”说着手指连弹,飞沙击退寻衅二童子。猛觉身后气流若锤,承受不住,一个筋斗翻出老远,回头见自己原来立身之处出现个数尺深大坑,是被师父与眇目婆婆等人的掌风击出的,吐了吐舌头,心道:“光顾同朱大寨主嚼舌头,差点受池鱼之殃,若个方才被击中,嘿嘿,现在怕是什么都不会想了,一瞑不视,忒是可怕!”

超度大师右臂虽断,安上铁手外加长袖,反比左手威猛十倍,不然恐早败落。但见铁手漫空飞舞,百炼精钢镇链也不是凡品,乃是取自天竺雷音寺慈悲池内的精钢铸成,锋锐如龙凤洞箫剑之类神兵利器,亦是奈何它不得。铁手翻飞中,百炼精钢锁链现出大小数个圆弧,专缠眇目婆婆的乌木龙头拐杖与包龙凤的龙凤洞箫剑。如此一来,非仅铁手、长袖、左掌三管齐下,再加百炼精钢锁链,已是四路奇兵协同作战,虽然以一敌三,亦可低挡一阵子。

眇目婆婆杀得性起,手中乌木龙头拐幻起铺天盖地拐影,势挟风雷,呜呜厉啸,海涛光涌相若!莫欺她目眇,仅凭耳力,在四人走马灯似的斗场中,穿跃翻飞,灵动似燕,矫若游龙,乍观之下,任谁也不会相信她是个双目失明的人。

黄金飞龙旗使一身怪异奇功得自异人传授,掌发黄色罡气,有质有形,中之立毙,更是难以应付。

人妖包龙风发动本身内力将龙凤洞箫剑中龙风血魔珠威力迫出,剑气之凌厉,不在眇目婆婆之下。

三大一流高手联手,饶是超度大师般若无相神功已至炉火纯青,不禁左支右绌,忙得不亦乐乎!柳杨见朱艳阳与师父皆已渐渐不敌,忘记方才数度传音讥笑自己的怪人,立刻脚勾手捻,偶尔也弹出一两记,但在时间裕如的情况下只捻不弹,因为他已看出捻射的飞沙旋转有力,几乎是无坚不摧,而弹出去的则是直射,威力从表而上看并不逊色,甚至声势尤有过之,但实质却恰恰相反,旋沙较射沙力道相差天渊。

场中八位,三足鼎立,两处激斗,柳杨则站在中间足蹈指捻,状似癫狂,却大大牵制住敌人的攻势。蓦地,耳内又响起那种怪声音:“笨瓜,你这样舞蹈下去,待会儿精疲力揭时仍免不了败北的下场。世人有‘乱弹琴’之说,你则是乱弹沙。何必发出恁多沙,徒劳无功,只能增趣,不能御敌,何用、何用!笑煞人也、笑煞人也!笨瓜,你按我说的办法弹沙捻沙,如果十粒飞沙出去不能将他们五位武林至尊的干将吓跑,咱自会认罚,在你面前学乌龟爬!”

柳杨大愣.伫立发呆。他方停止飞沙,起度大师与朱艳阳便险像环生、危若累孵。那神秘的怪声音又道“笨瓜,道爷我刚才偷了一壶酒喝得多点啦,醉眼昏花,你那师父正在敌挡三人对吧?其中那个瞎子婆婆最厉害,她最可泊的武功并不是杖法,而是掌法,那七七梦游掌若施展出来,你师父得倒头大睡四十九日,嘿、嘿,这个毒婆婆的练功罩门在她那双眇目上,别人是万万想不到的。笨瓜,捻出粒飞沙径取她眇目,并告诉她若不快退,她的死鬼师姊蛊毒婆婆正在鬼门关等着接引她。”柳杨怀着姑且试试之心态,勾起两粒黄沙,拈住捻出。粒沙如光,电旋径射向眇目婆婆那双黑洞洞的眇目中。

那巡天总护法眇目婆婆确系命丧在万蛊毒池中的蛊毒婆婆之师妹。眇目婆婆一身玄功已臻化境,除罩门之外,普通高手以寻常刀剑便是伤到她身上,亦是如蚊子叮咬般无关紧要。正全力搏杀超度大师之际,倏觉两缕奇劲之物袭向双目,大惊失色,左掌向外拍出,护住罩门,震落那两颗强有力的飞沙。身如莺鹤,拔地而起直扑柳杨,厉喝道“是谁教你欺负我这老瞎子的?”

柳杨慌张后蹿躲人,孰料脚下一绊,倒在了卧龙三圣身子旁。那卧龙三圣穴道被封,见柳杨的狼狈相,暗觉稍出口气。柳杨方待爬起,眇目婆婆乌木龙头拐已到,那拐杖排山倒海般击向他胸前漩巩要穴!眼看九死一尘,惟有闭目待毙,暗恨那鬼声鬼调的声音害得他不甘心就这么赴泉台。闭了半天眼睛,也没感到致命的痛苦,却听到眇目婆婆怒啸连声,大骂不止。睁眼见砂目婆婆挥舞拐杖,飞射向一块巨岩,一杖将那巨岩捣得粉碎。刚要爬起,却听那怪异的声音又人耳:“笨瓜,别起来,再捻沙子打她,她若再去惹你,举起卧龙三圣之一掷给她准有好戏看!”

且说那眇目婆婆身杖合一如虹贯至柳杨身前时,正喜一杖毁掉这捻沙子捣乱的大王,却在间不容发之际,蓦觉拐仗似被一物击中,立时有触电的感觉传到手臂上,同时身后三道要穴有三缕强劲的是气袭到,正是攻己之所必救,不得不放弃杖下的柳杨回杖自保,横空扭身,稍落点地飞起,向暗中偷袭她的高手藏身之处扑去,一杖击实,却是块石头,更加惊骇,方才分明那人是在这个方位射出指力,现下毫无声息的消失,身法鬼魅相仿,轻功之惊人,已达登峰化境。双耳旁白发刹那竖起,运足功力捕捉声音,却只听到两处酣斗声与柳杨的急促呼吸声,晓得柳杨对她骇泊之极,但却不敢回头面对柳杨露出罩门,喋 喋狞笑问道:“臭小子,教你飞沙打老身眼睛的那人就是方才那人么?”

柳杨暗将卧龙三圣的秦老三抱到怀中,仍躺地上笑道:“教我给你安沙子眼珠的那位大人物叫你速退,不然你的死鬼师姊什么蛊什么毒的婆婆在鬼门关等着接引你。”

眇目婆婆一怵,不寒而栗,问道:“那人可是年轻人,与你的年纪相仿,腰悬一柄透明的宝剑,并且身旁还有三位闭月羞花的美眷相随?”

江柳杨暗惊思忖:“她说的这个人的形像岂不就是我那狗杂种弟弟!噢,原来这个凶巴巴的老太婆这么怕我弟弟,本公子姑且吓她一吓,兵不厌诈,八公山上,草木皆兵!”心念一转,嘻嘻笑道:“你这没眼珠的人很有眼力,猜得不错,正是他教本公子的,若是本公子再给你安对沙子眸子,定会比我们这些眸子更有眼光的!”

眇目婆婆嗦若寒蝉,半晌之后才木呐道:“逍遥浪子,你既来了,我们也不怕你,杀死我师姊蛊毒婆婆之仇现在咱们之间正好作个了断,老身不相信你是不可战胜的神话!”

“逍遥浪子”四字不啻是四声焦雷炸开在所有人耳内,无论是正在打斗的还是被封住穴道的,无不怔呆当场,两伙酣斗的六人齐倒飞住手,游目四顾,争睹仅闻其名未见过其人的天下第一大侠逍遥浪子。四野空空,山林寂寂,哪有那被武林中人传为天外神龙的逍遥浪子身影?但以眇目婆婆的身分,绝不至于说谎,而且还是如此惊煞人的雷霆大谎!众人眼中没寻到,心中还是以为逍遏浪子必在附近,不然谁能从眇目婆婆手下救那江柳杨一命。

超度大师与朱艳阳站在一处,喘息良久,超度大师单掌合十稽礼道:“阿弥陀佛!逍遥大侠是老衲心似已久的武学奇才,遍寻宇内,能在万蛊毒池一战中将天下第一大邪教蛊毒教扫穴犁庭的舍大侠其谁?更令天下英雄折服的是大侠竟能在宇内第一大魔头旅展绝技蛊毒鞭时谈笑挥指,以毒克毒,将颗颗蛊毒丹弹入那魔头万蛊至尊腹内,消饵莫大的武林浩劫!”大赞特赞,却不见被赞扬的人现身。

江柳杨耳听师父赞自己胞弟如何了得,心中却大大不对味儿,酸楚楚想道:“哼!我那狗杂种弟弟有恁大威名,仅凭他的名子便比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强,地上差点儿被我将沙子弹光捻空,却阻止不了他们打斗,岂知我弟弟的名字一出竟是兵不血刃,都乖乖地罢手!岂不知哪里有逍遥浪子与他的三个老婆,子虚乌有之极,那都是本公子信口骗人的!”

眇目婆婆半晌才招回飞出的七魂三魄,想通即是逍遥浪子便在身侧也不能束手待毙,孤注一掷,战死也不能吓死!当下身形陡然扶摇而起,左手护住罩门,右手乌木龙头拐卷起层层乌浪,直扑江柳杨,决心罢杀死他,临死前先抓个血本儿。

柳杨左手捻出两粒飞沙,见被眇目婆婆挥掌震得不知去和,急忙将身上的卧龙三圣之末秦老三掷飞了去阻住眇目婆婆来路。

乌木龙头拐杖所至,可怜那卧龙三圣之末的秦老三,血肉横飞,不知被击成多少块!直痛得卧在地上的卧龙二圣昏死过去,手足情深,这也难怪。

眇目婆婆飘然落地,仰天猛然声嘶力竭吼道:‘逍遥浪子,你杀死我好啦!老身已经在你面前杀死你要救的人,便不枉活此生,能死在你手里,嘿嘿,更是求之不得天大的喜事!”

柳杨刚要跃起,猛听耳中又传来那声音道:“笨瓜,慢慢爬起,绕到那瞎婆子背后,缓缓拍她一掌,干万别弄出一点动静,不然你的小命可就危险了!”柳杨抹下溅到脸上的血,登时成了一张怖人的鬼脸!可惜他面前的眇目婆婆见不到,否则定要吓她大跳。悄悄爬起,蹑手蹑脚绕向她背后。

黄金飞龙旗使等人静观其变,不知是有意要看眇目婆婆笑话,而是认为眇目婆婆身为巡天总护法.一身武学造论之高又岂是江柳杨之流所能伤得的,莫说伤到,便是碰到都是绝不可能的!

柳杨绕到已是发狂了的眇目婆婆身后,运足毒掌功力,无声地轻印向她后背!现在他这双毒掌,奇毒无比,被他印实,无异于被双头蛇咬中一口,任谁功力通玄,都会置子万劫不复绝境!

一双黑森森毒掌慢慢欺进,每近一寸便是向死神迈进一步。那眇目婆婆兀自不知,依旧浑身颤抖地狂笑,大呼小叫在激小浪子出来。

那双毒拿慢得似移动的日影一样,渐欺渐近。陡然,眇目婆婆停止狂叫,回首森然厉声道:“逍遥浪子,你是站在我的身后吗?好!你发掌吧,老身要接你一掌,虽死无憾!”弃拐回身猛推双掌,声势骇人之极。

柳杨在甫转过身来时,心中砰砰乱跳,但见面前是位颤巍华发如雪、两目深陷、面上皱纹纵横的老妪,且那老妪的每一条皱纹里都在滚动着一串串豆大的汗珠,双目窟窿中亦是如此,哭了一般,顿令他生出侧隐之情。正自犹疑要不要愉袭她,蓦见她弃拐扬掌,掣手不及,正与那双鸟爪般的手掌对个正着。立时有如腾云的感觉,身如疾矢飞泄中,朦胧听到那蚊语入耳:“不要对掌!她这是七七梦游掌!”又听到眇目婆婆狂笑道:”徒有虚名,原来逍遥浪子也不过如此而已!哎哟!通遥浪子竟用毒掌!”接着便传来她的栽倒声。

柳杨但觉坠地时摔得好痛,然后就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一位灰袍荆钗道人突然规身,鬼魅相仿,场中堵位觉没看清他自何处而来,便如原本就站在那里似的。道入抱起江柳杨喃喃道:“笨瓜!你般好是大睡四十九日,可别一睡不起,让道爷没法子向我那半个儿子交待!”

黄金飞龙旗使趋前封住中毒倒地的眇目婆婆数道大穴,阴住毒势蔓廷,扶起她便欲遁去。人妖包龙风急道:“慢!”取出一粒解毒丹为眇目婆婆服下,同时将手中龙风洞箫剑轻轻刺入眇目婆婆右手劳宫穴内,刹那自洞箫剑双排十四孔中喷出墨汁般的毒血!

安眉带眼在旁直吐舌头不己。均付道:“不消片刻,总护法的血液定要流干,然而不这徉,又有何种起死回生的妙法呢!”

自龙风洞箫剑内射出的十四股血柱渐转红色,亦渐来渐弱。包龙凤立即掣剑惊恐地环顾四周,噤若寒蝉道:“逍遥大侠,有道是兵对兵将对将,我们这里勉强算作将的总护法业已中毒不抱再战。您一代大侠威名,总不至于同我们几个小卒过不去吧?”

超度大师游目四顾,盼逍遥浪子现身,因为现在江柳杨身受重创,逍遥浪子是他的胞弟,若是名震宇内的逍遥浪子现身,说不定能立即救愈江柳杨。好长时间未见有人现身,心中失望,向那抱着柳杨的道人间道:“孔道爷,贤婿可曾同来?”

那人正是夭下第一神偷无孔不入孔皆入,闻言愁眉苦脸道:“老和尚,若是我那宝贝半个儿子来了,牛鼻子我也不会这般发愁,就是笨瓜死了,他只要喂笨瓜点含有石龙血浆的鲜血,你的宝贝徒弟笨瓜也可起死回生!”此老颇逗人发笑,不但称超度大师为“老和尚”或“老秃驴”,而且常常自骂为“牛鼻子”。

包龙凤自言自语半夭,未见逍遥浪子现身,又闻孔皆入之言,已猜出这位其貌不杨的道长身分,并晓得逍遥浪子不在附近,这才长舒了一口气,但仍不敢放肆,因为孔老偷的斤两并不比其婿逍遥浪子轻多少,一旦惹上他,己方四入难免要被其般掉在举手投足间。向黄金飞龙旗使等入使个眼色,挟起眇目婆婆便走,扔下满地被封住穴道的藏滇五毒门中人无暇去顾.

超度大师与孔皆人侧目斜倪,谁也没有出面阻拦。大力金刚朱艳阳有心截下五人,自量无这等功力,只有恨恨怒瞪他们一眼,自顾去解手下兄弟的穴道。

孔皆入为柳杨又服下两颗解毒丹,扪着柳杨心口,又把过脉,才如释众负,长舒一口气道:“无量天尊,总算老祖保佑,笨瓜性命无妨,只不过要大睡些时日罢了。服下这闻颗灵丹妙药,至少能提前醒来八九日。”转脸朝超度大师续道:“喂,秃子,道爷赐给你乖徒弟两顺解毒丹,你如何感谢我?”

超度大师访纳道:“孔杂毛,我和尚身无长物,你要我怎么感谢你?”

孔皆入笑道:“听说你们天竺又叫什么印度久沐佛光,地灵人杰,老偷儿我不要别个,只要你老和尚送我个天竺印度人,便可以了!”

超度大师怔得一怔,不解其意向道:“老偷儿,你要大活入做甚么?”

孔皆入晒然道:“莫管做甚么,你给不给?”

超度大师合十道:“阿弥陀佛。孔道爷强人所难,佛说众生平等,莫通大活人送你为奴,便是其他生物亦要凭缘法,自不能硬索为奴,更不能持之送礼。恕老纳歉难从命。”

孔老偷儿冷笑道:“秃子不送顺水人情,咱天下偷儿祖宗不会偷么!”将柳杨递到超度大师怀中道:“秃子,你要注意,看不紧便连你这徒儿也得被我偷回来,咱老偷儿何时蚀过本儿,你能收中国弟子,我就能偷个天竺弟子来教教,高兴时把你的弟子也偷回来,这才是大赚一把呢!”身化灰影一点,飘然离去。

大力金刚朱艳阳趋前请示超度法师,道:“大师,藏滇五毒门的人与卧龙二圣如何处置。”

未待超度大师开口,横断二十八寨群豪早已大呼小叫起来:“杀!杀了他!”“对!剐了他们替死去的两位兄弟报仇!”……群情激愤,素来横断二十八寨与藏滇五毒门水火不相融,对邛崃之祖卧龙二圣并不注意,非杀尽五毒门不可。

五毒门数十人躺在地上似待宰的牛羊一样,心中皆觉酸楚,无奈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徒伤无计。人不能动,双双求生的眸子盯在超度法师的脸上,各人心中均兔希望渺茫,本来是狙杀人家,现今被人家重创难保,惟寄佛家慈悲。或许尚有一丝生路。

超度大师道:“诸位寨主且息雷霆之怒,贫僧劳动大家千里护送,心早难安,更不忍违拗众意,但我佛慈悲,戒杀戒见死不救。这些人实乃是小徒不慎误封住他们穴道,所以就更不能坐视不理,大家看在小徒与逍遥浪子有莫大渊源分上,莫替他多造杀孽,贫僧这厢也是感激不已!”

事情牵扯到逍遥浪子头上,横断群豪不得不放弃-次彻底剿灭藏滇五毒门的绝佳良机。藏滇五毒门徒众被超度大师救起后,各个满脸愧色,表示尽全力护送超度法师师徒,同时愿与横断廿八寨捐弃前嫌.化干戈为玉帛。邛崃之祖卧龙二圣携着三弟尸体怨毒之极地瞟眼超度大师怀中江柳杨,怀恨而去。

柳杨再度恢复知觉时,但觉头晕欲裂,不晓得一睡多少时日,恍惚中躺在云榻上,鼻中时时袭来檀香味儿,沁人心脾。耳听晨钟暮鼓,时有梵唱传来,知道巳是又过了几日,可是眼皮始终沉重得灌满铅汞一样。睁不开一条缝儿。

自有感觉起,几日来除了有位手掌粗大的人每天三餐喂他饭食外,还不时感觉到身旁站着一个人,那人同侍候自己的人很少交谈,偶尔辩上几句,叽哩哇啦,柳杨半个字也听不懂。脑中灵光闪现,付道:“这里多半是天竺雷音寺。本公子是活着还是巳死,若是死了魂魄元神能到这里蛮不错,人人死后向往极乐,听那梵唱之音涤荡灵魂,这里定是雷音宝地无疑!”

又是一度暮鼓后响起晨钟。柳杨知晓已是过了一夜,这时自知仍然活着因为周身经脉穴道中有种说不出的痛楚,同时奇经八脉中乱蹿着股气机,蹿到哪里,哪里痛楚便消失一分,那气机便增强一分,细体味儿经脉内气机的感觉,竟与在北坤罡斗宫西山沙土里长睡一觉的滋味相同,至此才明白是那一睡之中得来的地阴精气在多次救他性命,抗御双头蛇毒,这次又再抗脚莫名其妙的睡眠奇毒。

门枢轻响,一人人内,凭直觉柳杨知道这人便是每日来看他的那人。那人虽然说话时他一句也听不位,但却爱听,因为那话语中脆生生悦耳动听宛如是飞自琴弦上,尽是迷人韵味儿。那人走到云榻前,自言自语几句,柳杨自是听不懂,突然那人竟以汉语说道:“哎呀!我笨得顶呱呱,这丑八怪是来自神州的木土人,要这样说话他才能听得明白!”

柳杨心中窃喜道:“这人不仅说话悦耳,且懂汉语,以后我就不会寂寞了。”

门枢再动,传来超度大师声音,开始几句柳杨未懂,后来大师用汉语道:“殿下,这人是老衲的徒儿,他生就这副尊容,老钠以为你不会多瞧他一眼呢,所以才不辞万里辛苦将他带回,并收为弟子,谁知殿下仍这样日日来探视他,早知如此,老钠便不收他这个徒弟了!”

那殿下对超度大师极是恭敬,道:“皇叔,家母是中土神州人氏,因此我对中土人氏倍感亲切,莫说他只丑得这样,而且丑得可爱,睡态可掬,就是丑得可怕,凶相栗股,我也要战战兢兢天天来探看他一次。”

超度大师口暄佛号:“阿弥陀佛。这么说老钠收徒是东土人便错了!当时只想到极丑,未想到你对东土人的特殊感情。唉!木已成舟老衲惟有尽快传他两项武学打发回中原去。”他想收丑徒弟的直接缘故便是因为这位公主眼下常往他这里来,并且对他的事物分外喜爱,设想若是有了徒弟,难免与公主眼下久处生情。公主殿下喜欢他并不奇怪,因为超度大师名誉上是公主吸下的皇叔,实际上他们是父女。鉴于此层关系,超度大师才不敢收个相貌好的徒儿,怕与女儿产生情愫,空门皇室,天差地远,根本难以跨越雷池一步,他怎能让女儿遭此情劫。哪成想弄巧成拙,怕什么来什么,虽收了个堪称天下第一丑的徒儿,却仍不出自己原来所料!内心连道“冤孽、冤孽、情劫、情劫!”叫苦不止。

公主殿下娇声道:“皇叔没错。他虽丑了点,但也不能打发他回中土,我要禀明皇父皇母,让他作我的书僮伴读!”

超度大法师急道:“胡闹!不可以。”心中叹道:“闲来无事我为她卜过多少卦,每次都算出她有情孽,在劫难逃,并且发生在老纳身边,爱女心切,总想逆天行事,岂料天数已定。都是老纳不好,闲来无事跑到东土神州收这么个徒弟士啥!”

公主殿下嘟着嘴道:“我偏要他伴读么!长得丑没关系,回皇宫找御医开个妙方替他重新整容,还不是要多美有多美,嘻、嘻,哈、哈,回头侄女在咱天竺国给你找个好徒弟,还请皇叔将般若无相神功与袖底飞云梅花三弄巨灵掌传给他,好让他兼作我的侍卫户!”一溜烟儿似地跑出禅房,笑语莺声传入禅房。

云榻上的柳杨这时才知天天来探望自己的竟是天竺公主殿下,受宠若惊,暗暗发誓道:“小生此生矢志牢记公主芳驾香泽,为牛为马,甘受驱使!”

超度大师开始为柳杨推宫活血,同时低声自语:“早知那妮子能瞧你顺眼,还不如选个俊雅的,许是她看不惯呢!”

月影侵阶,华灯初上。柳杨体内的地阴真气属阴,每至黑夜较日间活跃许多。两度受剧毒般炼,地阴真气在他体内已陡增两倍,此时他当有三十年以上功力,犹自不知。努了几次力,睁开眼睛,月华似水,地映床头,禅室内仅有自己身下的云榻,别无它物。耳中喻嗡轰鸣,少顷又转成尖锐低鸣。想到此刻的中土,亦当在溶溶月色中,而己身在异国他乡,不胜伤感,涌起幽思,泪蕴星眸。“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盛传在故国的这首诗闪到意念中,默念数遍,心下更是慨叹:“可怜本公子现在连举头望月的能力都没有!异邦语言不通,更是孤独,咦!那公主殿下与师父都能同我共话,以后只有尽量亲近他们,希望他们不要讨厌我才好!”想到那日日来探望自己的公主,不觉心底生出种说不了的暖意。

忽然,鼻中闻到股别于檀香味儿的幽香,接着门轴轻转,一位浑身素白色的少女盈盈迈步向云榻走来,一动千娇生,疑是蟾光中广寒仙子下界,硬把风流成性的江柳杨看得呆极愣极,最后竟闭目不敢再看,自认为多瞅一眼都是对神女的袭渎与不敬。闭上眼睛,只听见自己那急得不可再急的心跳声直震耳鼓,一颗心立时要跳到嗓子眼儿相仿,忽然间居然已是微汗浅出。

那少女轻轻走到云榻前,伸手探了探柳杨领头,曼声道:“好烫!还没有恢复过来,乘你尚无知觉,立即整容,在你醒来时一定不认识自己,给你个莫大的惊喜。”掣下玉手,去启随身带来的个盒子,听得刀剪声叮当。

柳杨在那只滑若无有的玉手抚额时,差点被汗透过衣衫,既紧张又舒服极了。那只小手甫掣下,他便有种失落感袭上心头。蓦听到刀剪撞碰声,又臭到浓浓的药香,立时想到日间听那公主殿下言说欲为自己整容,断定此女并非神女,而是那天竺公主。

公主玉指在柳杨脸上抚摸着,道:“御医说把这些黑东西连很抠去,再敷上这些圣药,就会长出一张白白净净的脸来!抠的时候是痛人骨髓。好在你昏迷未醒,我这便下手!”尖尖指甲去揭柳杨脸上的伤疤!

江柳杨心道:“天哪,她要在我脸上刀剪齐下,怎知我这脸不治会自愈的,若要成了她耍刀弄剪的场地,这辈子都会真的丑下去了!别这般帮助我好不好!”心中大喊,却没有一丝力气张劝喊出,空自着急。

公主纤纤玉指挑落柳杨鼻子尖上的一块伤痂,惊喜道,“原来你这黑东西没有恶根,看来是不用动刀子剪子啦!”一块一块将柳杨满脸伤疤揭落顿时呈现在她面前的是一张俊雅超群的脸!修眉虎目,玉面含煞,眉间“川”字形疙瘩更是有股迷人色彩,令她欲探知少年究竟有何伤心不道往事,以致眉间如是。

柳杨满脸的伤痂,便是那公主不揭,这几日亦会自行蜕掉。只不过如此一来吓煞江柳杨,却喜煞那位天真烂熳的小公主。

江柳杨在公主玉指抚面下,终于禁不住又睁开眼睛,但见那公主蓼下立在床头月光中,体发阵阵似兰非兰,似麝非麝的处子幽香,令人欲醉,凝眸细看,一双蓝汪汪的双眸,两泓秋水相仿镶嵌在那张似玉凝脂的脸上。蛾眉弯弯含黛,螓首鬓发堆云,瑶鼻琼口,方端娇美,蝉娟清辉中,俨若蟾宫仙子临凡,真可谓沉鱼落雁容,闭月羞花貌。直把他瞧得忘记置身何境,双目痴呆呆眨也不眨,注定在那两乱清流无瑕的眸光中,己身如抹熏风,荡荡飘飘。

天竺公主惊呼一声:“你睁开眼睛了!”柔荑触电般一抖离开柳杨脸颊,后退一步,薄如辉翼的绢纱裙飘起,蝶翅一般。

柳杨头不能动,侧目瞧着,整个心神都随那素裙一飘一荡。嘴唇有张,却吐不出半缕声音。心中在焦急地叫道:“公主殿下,小生未醒来时你爱护备至,小生醒过来时你却如避蛇蝎,这是大大的不应该!千万别离我远避面去。”

天竺公主借着月色皎皎,收拾起原准备给柳杨动手术用的刀剪,捧起药盒推门出去,临掩门时回首婿然一笑,道:“善变脸谱的小书僮,等作我的书傲好了!你真有趣,丑时极丑,俊时俊极;以后多给我变几种脸谱,定是好玩的很!”

柳杨恋恋难舍的眸光罩定在月映半影的门扉上,企盼着那门再度开启,白衣公主去面复返。时时如此,直到不知不觉中月影悄悄自门上移到窗前,才觉双目瞪酸了,眨眨眼睛,滚落两顺滚烫的泪珠,不知是疲劳过度还是眷恋不忍与公主分别所致。

闭上眼睛,幻像迭生。一会儿群蝶穿花,一会儿仙子当空翩然起舞,再一会儿白云上月光下一簇素色莲花放着五色光华,那花摇身一变,竟是方才的公主殿下冉冉飘来,徐徐落下,缓缓走近,轻轻抚摸着他的脸。柳杨不知不觉又流下泪来,想挑起眼皮看看公主是否真的在身边,越睁越睁不开,渐渐进入酣畅温柔乡。泪珠一串串挂在他睫毛上,面颊上,月洒银辉,映射晶莹泪光,颐顺珍珠秀美。

禅房门又轻缓无声地开启,那天真的公主真的又来了,静立床头,默默揉搓看披肩面下的青丝,注视少年脸上的泪珠,心道:“他不仅眉间有伤心的印迹,还常常在睡梦中流泪,母亲也是这样,难道他们东方古国的人都是这样子么?”

柳杨睡梦中,体内地阴真气循经走脉,生生不息。所中眇目婆婆的七七梦游掌毒素,渐被本体真气控制,与前不久所中的双头蛇毒融为一体,产生种奇绝的剧毒,贮藏在他周身穴道中。剧毒不发作的原因是被地阴真气包裹着,故此毒性愈剧,真气必须愈强,才能克倒住。但这种情形实在堪虞,甚于防川。一旦决口,柳杨的性命不保.解救的办法,一是设法将体内的功力真气泄出体外,毒素自然会随之外泄,二是修习更深层次的内家玄功,永远束缚在这种合二为一的奇绝毒素。

天竺公主好奇地观察了柳杨半晌,善良的心被感染,睫毛滴落两颗哀而不伤的珠泪。掏出绢帕拭去自己的泪,又去替柳杨擦泪。绢帕甫触及柳杨脸上的泪珠,那泪珠竟发出奇寒凉气,阴冷冷触手生寒,骨碌碌滚落一地,啪啪有声,居然一颗未碎!

惊得天竺公主目定口呆,稳了稳神,又去擦柳杨捷毛上的泪珠。情形完全同方才一样,颗颗泪珠如冰珠,落地有声,滚来滚去不碎。她迟疑半晌,望着地上一颗颗发光的珠子,恍如梦境,终于俯身一颗颗的拾起小心翼翼用绢帕包好,百思莫解地伫立床头,看着云塌上的柳杨,愈来觉得他愈神秘,简直他似霞光中的成正果尊者一般。想起母亲给她讲的许多优美动人的古老东方神话,眼睛渐亮,仿佛面前的柳杨便是那故事中的主人公一般。

身为东土人氏的母亲曾给她讲过这么个故事,她见了眼前这幕,已无怀疑,深信不疑,在古远的东方,是片汪洋大海,海里住着位善良的银龙王子,他整日无忧无虑地游玩在碧波玉浪中。一日,王子登岸见到百花遍地,春光明媚,信步游赏陆地上的男女老幼,虽在青天白日下,却都瞪着双失神无珠的眼睛,盲目耕作,颇费力气。银龙王子好奇之下间了大家因何双目无珠,才知道大地干旱了九年,滴雨未下,是这些龙的传人年年每夜以泪浇田,化作甘露,才哺育了这万里锦锈,但是,他们的眼泪流干,眼珠化泪也流尽,于是成了这个样子。王子回水晶宫请示父王,要求降雨拯救已大旱九年的陆地生灵。老龙王叹气道:“非是咱水神懒惰,而是天帝有令,大旱千年看看陆地会不会起火。”王子上天廷直言据理代苍生求天帝收回成命。天帝大怒,贬银龙王子到人间做了凡人。王子夜夜陪苍生同泣,他的泪珠化成珍珠,滴到每个盲人目中,变成颗颗水晶般的眼珠。王子不断泣泪啼血,珍珠有红有白,最终王子身躯萎缩不见,化成天空中的云,而他不仅给万物雨露光明,还给人间留下了价值连城的东珠。传说银龙王子的女友蚌仙子原本漂亮绝伦,后来因想念他哭干泪水,变成现在这个模样,但她仍在帮他孕育珍珠。每千年银龙王子便化成人形一次,要找到他只有看他的眼泪,因为世间惟有他的泪水是珍珠。

公主思绪若潮,暗付:“东珠产于神秘的东方,母亲的故乡,看来这个传说是真的了。皇叔收的这个徒儿不但善变模样,而且泪结珍珠,他不是银龙王子是谁?”正想到这里,耳内传来宫廷四大护卫呼唤她的声音:“公主殿下,皇上皇后举行夜宴,宣你陪宴,你在哪里?”急忙收起绢帕,深情地望眼月光下身若放着光彩的柳杨。转身出了禅房,穿亭过树,迎面遇到四大护卫。

天竺四大护卫皆是印度的一流高手。他们各怀惊人绝技,负责皇宫安全。四人中三老一少,少年高手是亲王穆罕期斯,出身皇族,虽与当今皇帝已出五世,但毕竟出身皇族,身领督卫亲王之职,统领宫廷护卫,负责皇室安危,端的受皇帝宠爱。

三大老年护卫大礼参拜公主,穆罕朗斯只是浅施一礼道:“殿下,皇叔收他的徒弟,你时时跑来做甚,皇上龙颜动怒,命我等前来带你回去。”

公主嘟嘴冷哼一声,莲步如风而去。穆罕朗斯自讨没趣,率三大护卫限在后面亦步亦趋若鹜面去。

柳杨的泪珠化成冰珠久而不溶,并不奇怪,绝非荒诞不经玄说。他体内的地阴真气本属至阴至柔之气,蕴在泪珠中,自然要冻结成冰珠,便是寻常的火,也烤不化它。因这冰泪珍珠,天竺宫中大起风波,实是冰珠制造老江柳杨睡梦中所万难想像的。

印度古称天竺,这里且称它天竺。天竺皇官内,较中国皇宫又是别有一翻情趣与威严。一队蓝眼碧发的宫女在灯火辉煌的大殿中翩然起舞,宝座上年逾古稀的皇帝携着华发霜染的皇后,谈笑指点舞女身姿,兴致极高。

穆罕期斯等护卫着公主回宫见驾。老皇帝赐公主锦礅坐下后,笑道:“我儿年已不幼,还这般到处玩耍,以后不要再去雷音圣地扰你皇叔清修。”

公主莞尔一笑道:“皇父,女儿每次去皇叔那里,您都不愿意,次次警告女儿。其实,女儿并非贪玩,实是去探查一件秘密,一个神秘人的秘密。”

老皇帝与老皇后闻言脸色奇怪至极,皆征了征,以为女儿知道她的身世,也就是二十年来皇族讳莫如深的那件丑闻。

公主却接着道:“那个神秘的人不但会变脸谱而且滚下泪也能变成珍珠,一定是皇娘给我讲过的那位银龙王子……”呈上泪摘冰珠,娓娓而谈,将柳杨流泪变成珍珠之事添枝加叶绘声绘色道出。

皇帝与皇后传阅冰珠,啧啧称奇,双双脸璐惊异光彩。

公主乘机道:“皇父皇母,女儿要你们作主将那银龙王子接到皇宫内伴儿读书,他来自东土大唐,女儿最爱读唐诗,正好由他来教。”

皇后沉吟好久才摇头道:“玉蟾,这怕不好吧。少男少女伴读成何体统,有伤大雅,更有伤咱皇族形像,不过他滴泪成珠倒是奇事,明日让穆罕朗斯接他入宫,为娘例要亲眼见见他滴泪成珠。”

玉蟾公主跑到龙椅旁,缠住皇帝撤娇道:“皇父,皇娘不同意,您可要帮女儿想办法!”赖住老皇帝,死缠活缠不依不饶。

老皇帝虽知玉蟾并非己出,但自己不争气。并无其他子嗣,视玉蟾为掌上明珠,拗不过女儿,无可奈何朝皇后笑道:“我们就依了她吧,不然女儿饶不过我,你也清闲不了!依孤之见,就将那个东土人召入宫中作穆罕朗斯的随从,再让玉蟾女扮男装,每日上午让他们在一起读书,下午让他们随穆罕朗斯修行武技,岂不甚妙。”

皇后道:“皇上圣明,此计百密无一疏。但有一样不能听任玉蟾,她易容的时候要变成个绝丑的傻小子,不可变成潇洒少年让他们之间产生感情。”

玉蟾公主撅嘴说道:“什么,让我变成个丑八怪……”

翌日早朝,尼泊尔特使来谒见,向皇帝替尼泊尔少主提亲。天竺皇帝婉言谢绝。他内心早有打算,名分上玉蟾是唯一的公主殿下,自己万里河山,必将传她。而尼泊尔王国在他眼中则是弹丸之地,岂能将玉蟾公主下嫁,那样等同将万里江山拱手送给尼泊尔王国。穆罕朗斯虽是皇族,但已过五世,又深得他宠爱,故此在这位老皇帝心中,早已打好传宗接代的腹稿,玉蟾公主下嫁穆罕朗斯,位登大宝做女皇,以后再传皇位仍是他们的一脉。

尼泊尔特使提亲不成,自当返回尼泊尔王国不提。

天竺皇帝在临散朝时对玉蟾公主道:“蟾儿,以后父皇每临朝政,你必须在侧协助,将来一代帝君,怎可再似从前那样不学无术。”

百官跪倒三呼:“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穆罕朗斯排在武将首席,喊的最是卖力,因为他早晓得皇帝心思,今晨再见回绝尼泊尔王子求亲,更是心花怒故,恨不得立即成为未来女皇的丈夫。

散朝未及一刻,皇门官来报:“察皇帝陛下,大唐睿宗皇帝遣使者求见。”

天竺皇帝闻言大征,忙道,“宣!快宣!”重新升朝,坐到龙椅上待东土使者前来朝见。后宫中的皇后听到消息,赶到大殿欲见见娘家使者。这位娘娘乃是唐高宗之女,嫁到天竺恁许年,耳闻故国经历武后乱政,在宫中时便对这位武才女印像笃深,不知她在位数十年李家被迫害成什么样子,匆匆来到大殿,欲与使老共话故国风云。

东唐来使文质彬彬,三拜九叩谒见天竺皇帝之后,又重新叩拜老公主,跪请金安。

皇娘喜极而泣,问这问那,唐使一一作答。玉蟾公主在旁见娘亲涕泪纵横,陪着垂泪,忽然想起滴泪变珠的柳杨,于是问那使者道:“你们东土神州的珍珠都是从蚌仙子的身体里培育出来么?”

大唐使者一征,答道,“东珠皆是由海河大蚌体内育出的。”

不解这位公主突然问句这突如其来无关大体的话是何意,特别将蚌称为“仙子”更是令他奇怪,随即想到这位公主可能是极喜欢东珠.好在自己西来时所携不少。当即命随从献上珍珠一斗,彩缎百匹,金玉等其余珍品不计其数。乘机陈明来意,乃是奉大唐睿宗皇帝旨意来替太子李隆基议亲,欲聘玉蟾公主。

天竺皇帝苦笑,方才打发走一起,这又来一起。而东土大唐的他不好回绝,因为皇后是不会反对如此亲上加亲的。

亲王穆罕朗斯心中失望交织着骇怕,惟恐皇后娘娘允婚,忐忑难安,恨透了大唐来使与那位皇太子李隆基。

玉蟾公主顿时六神无主,倘若她在没见到心目中的滴泪成珠的银龙王子之前,或许不会这么紧张。

皇后大喜,笑道:“此事甚妙,从此两国亲上加亲,互修友好,正是两国万民的福气。陛下,您以为如何?”

天竺皇帝对皇后向来是言听计从,不过这件事他是八分的不愿意。瞅眼已经流下汗的穆罕朗斯亲王,道:“孤家以为要慎重考虑,如果蟾儿嫁到东土;谁来继承孤之皇位?”

皇后笑道:“这好办,我们招赘,让那孩子来此,中土再另立太子。”

唐使急道:“这万万使不得,不如臣先拜领定聘回礼,回朝在圣再议由哪位皇子西来天竺。”

玉蟾闻言大气,心道“本公主还许转让么?好个东唐使者,信口雌黄,无礼取闹至极!”

皇后亦颇为不悦,道“下聘的是皇太子,便无更改余地,你带着定聘之礼回去,禀明孤家那皇弟,此事非隆基太子玉蟾公主不嫁。”

天竺皇帝见皇后竟与人家议定,甚是不悦。又瞧见穆罕朗斯亲王气得脸色铁青,恐生政变,忙道:“既然如此,本王便下回聘之礼,若贵国不能另立太子,则权且算作两国互交友好往来,亲事作罢,如肯屈驾下临敝国,便按皇后之言。”当下,命人去备回聘之礼。

皇后忽道:“蟾儿,你那十几顺清凉宝珠呢?正好用它们定下你终身大事,此珠你所得,便是与你有缘,这个‘缘’字说不定正应了你的终身大事上!”

玉蟾公主无奈,母命难违,只得取了绢帕,轻轻打开,顿时皇宫大殿上气温下降,人人均觉出一阵清爽的凉意。莫不吃惊,赞为避暑至宝,难怪皇后将之命名“清凉珠”。

天竺皇帝心中一动,道:“穆罕朗斯,你将那些清凉珠呈给东唐国使,如果他们不另立太子,这些珠子只是两国友好交往的回礼,你明白么?”恐穆罕朗斯情急之下做出不智之举,才故意提醒他,并表明自己的立场。

穆罕朗斯亲王略略窃喜,大礼参拜道:“臣穆罕朗斯遵旨!”

起身从玉蟾公主手中恭恭敬敬接过泪珍珠,心道:“这十余顺珠子触手生凉,冰心剔透,我何不发至阳神功让它们失去光彩!”不动声色中已运发至刚至阳的内家功力,用力一攥后呈给东唐国使。这位护卫亲王年纪虽轻,一身内家玄功已达登峰化,体内所怀功力大约是他年龄的三倍,端的不可小视。而泪珍珠中只蕴藏了柳杨三十载左右的至阴真气,被服食过无数地宝天华已有甲子功力的穆罕朗斯全力发出的内力一侵,况且两种真气恰恰相反,势必要融掉泪冰珠。

东唐国便接过那些珍珠泪时业已注人至阳真气,但觉稍冷即热,暗赞道:“真乃至宝,此珠一出,暑气顿解,而怀珠者却感到温暖如春……呀!这是怎么回事?”正喜洋洋鉴赏泪珍珠,突然那些泪冰珠融化成十几滴水,又觉手掌心一热,那些水滴滋滋有声化成几缕白气被蒸发掉。

金殿之上,人人面面相觑,瞠目结舌!玉蟾公主首先开腔,带着哭音道:“这些珍珠是银龙王子送给我的,岂可再转送给别人,定是银龙王子生气,上苍也动怒,才收回宝珠,看来本公主与东唐太子无缘,强牵姻缘有违天意,议亲之事只好作罢!”

穆罕朗斯毁掉泪珍珠,自己犹自不知,见泪珍珠消失,先是大惊失色,后来亦以为是天意,大喜过望,再闻公主如此说法,自是喜上眉梢,马上跪倒禀道:“皇上皇后圣明,臣以为此事怪中不怪,正如公主殿下所言,与唐联婚有违天意,还觑皇上皇后收回成命!”连连叩头不起。身后百官立时跪了一地,纷纷陈言,同穆罕朗斯如出一辙,百人同腔.

皇后望着皇帝拿不定主意。皇帝早不同意这门亲事,借故道:“众卿平身,孤意已决。穆罕郎斯带人至国库取些回谢东唐礼物,然后善待东土神州国使,姻亲一事,顺应天意,自此作罢,永不得提起。”

百言齐呼“圣明”。起身归班。皇后与东唐国使虽极力想两国亲上联亲,但在那个笃信天意的年代,见联亲已触怒上天,只得悻悻然作罢。

江柳杨日复一日清醒,已能下地在室内走动。几日来不见玉蟾公主再来探望他,心中怅然若失。这日超度大师传了他一下午的般若无相神功功法,又将梅花三弄巨灵掌法传给他,要他记住,以后自已摸索着去练。柳杨不解地间道:“师父,您一下子教了徒儿这些,有什么变故吗?”已隐隐猜到要与超度大师分离,不然超度大师绝不会以此法授徒。

超度大师并不回答,取出一面镜子照在柳杨脸上,道:“乖徒儿,你已经由极丑变成极俊,是、是……反正以后你得去伴读,将你易容成这副俊模样的人读书写字,故此为量只得在临别时多教你些,以尽咱师徒间的缘分,阿弥陀佛。”

江柳场推开镜子笑道:“师父,恕弟子瞒您这么久,弟子脸上的丑东西都是些痂疤,并非原来固有的,所以也不是别人将我易容成这个模样,而是弟子原本就是这个样子。”

超度大师征住,随即笑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四体不勤的人,自然五谷不分。在皇宫里长大的人,从没见过别人的伤痂,因此便认为是先天生成的,孤陋寡闻、少见多怪之极!说来笑煞人也,笑煞人也!”

柳杨天性诚朴,虽有时稍露狡绘性格,还是诚朴的时候居多,坦白相告后,解开了师父心中的疑惑,也解开了自己心中的不解之迷:“为什么师父与白衣公主都看不出来我脸上的是伤疤,反而认为我是个奇丑绝伦的人?”

超度法师离去后,柳杨坐在云榻上,默念着般若无相神功的口诀,时不时的亦将右袖飞出,左掌翻腕发掌,所练的正是其师恃为绝学,实则是失落在中土的《雷音宝典》中的一式起手招势——袖底飞云梅花兰弄巨灵拿。

练练般若无相神功,又去练那神奇的拿法,可是哪种武功也不能潜心去练,索性坐下来不练,细找原因,不觉俊面一红,原来自己心不在蔫,脑子想的尽是那白衣公主,还有远在中土的柳无侮、陆家姊妹,至于上官婵莲,他就更无法不去想了,因为她已经为自已生育个儿子。想到儿子江尚武,抬掌掴自己两个嘴巴,暗骂道:“甚么东西,见异思迁,喜新忘旧,都已经有了儿子,还朝三春四,怪不得无悔给我屁股亲,还赏我耳括子。可是,后来无悔在明月下沙丘上为何与我……”想着想着。不觉出声道:“镇离愁,无悔何再欢,欲比戏水鸳鸯,恨一天涯,另一海角……”

门外声响,有人叹道:“江公子才气横溢,阿丑奉命接江公子入宫,穆罕朗斯亲王听说江公子来自大唐礼仪之邦,特别奏请皇上要你入宫作他的随从!”声音好似矫情做作出来的嘶哑,却掩饰不住充满的喜悦。

柳杨抬头,见禅房外闯进一人,身材适中,一张丑脸上生满水痘,要多丑有多丑,衣饰却极其华贵。不禁一惊,暗道:“这里除了师父与那公主外又多了个懂汉语的人,可惜忒丑了点!唉!这已经是很难得了,他丑怕什么,也不是女人,我非得讨他作老婆不可!”抱拳施礼问道:“仁兄过誉,其实不才所吟只是随口因怀念一位朋友而发感慨,绝不是吟诗弄赋。仁兄方才所言什么‘狼死木难’亲王要我做他随从之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尚望仁兄不吝赐教。”

那丑小厮一征,答非所问道:“江公子,你方才说随口所吟是怀念一位朋友有感,可是词句中竟有‘欲比戏水鸳鸯’,怕不是一般的朋友,至少是位红颜知己。请公子暂缄尊口,让我猜一猜。在下猜你那位红粉知己定是位仙子,对不对?”

柳杨一愣,惊问道。“你怎么知道?”

丑小厮一笑,道:“我还知道她是位蚌仙子呢!”

柳杨大惊,心道:“无悔妹妹貌若天仙,当然称仙子无愧,我要她嘴,她给我庇股,丰臀两股,自比得上蚌仙子的两扇壳子!好个西方三宝圣地,能人遍地,这小厮算得真准。啊不!他保不准是位菩萨的化身,又隐隐有股奇异幽香,还保不准是位女菩萨的化身呢!神不可貌相,千万别失敬。”想到此处连忙施礼答道:“正是、正是!女菩萨神机妙算。”

这位奇丑小厮便是玉蟾公主所扮,闻听江柳杨道破自己是女儿之身,更相信他便是银龙王子,忙检衽一礼道:“王子莫多礼,您银龙王子功在千秋万代,可比日月,小女子怎敢受您大礼!”诚心诚意说了,实心实意还礼。

江柳杨怔住,暗道:“她果然是位女菩萨!”

“咦!女菩萨,在下江柳杨,并非甚么‘银龙王子’,您多半是认错人了。”

玉蟾公主心道:“蚌仙子是你的女朋友,你还想赖帐,不成!噢,多半银龙王子已忘记自已的前生,才会这样。那么我是不是那个蚌仙子呢?”笑道:“公子真不记得自己前生了么?”

柳杨扪额暗忖:“女菩萨此来是点化我的,说不定我的前生真是什么‘银龙王子’,不太对劲儿,如果说我那狗杂种弟弟是‘银龙王子’倒令人相信,他穿着银白的冰蚕宝衣,水性天下第一,倒十有八九是他!”口中喃喃:“前生、前生!我的前生与今生可能都是银龙王子的兄弟。”

玉蟾公主喜道:“对!你的前生与今生都是银龙王子的兄弟,兄弟本一体,你就是银龙王子,银龙王子就是你。你还记不记得我是谁?”

江柳杨痴呆呆道:“兄弟本一体,我就是银龙王子?不!他有三个老婆,我却一个没有。我记得你,你是位修仙得道的女菩萨。”

玉蟾公主闻言心道:“连银龙王子都承认我是修仙得道的女菩萨,本公主定是蚌仙子转世无疑,仙子与菩萨间虽有点距离,我的银龙王子自然希望我修成菩萨之身,所以才这样叫我的!”喜极落泪道:“银龙王子,我是你前生的蚌仙子啊!银龙王子有三个老婆没错,他转生三世,蚌仙子也转生三世嫁他,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越描越黑,愈说愈糊涂。柳杨辩解道:“可是他的三个老婆是一齐嫁给他的,一个叫兰芝,一个叫婵娟,另一个叫翩翩!”

玉蟾公主笑道:“不奇怪、不奇怪!蚌仙子转世如兰似芝,常与银龙王子在月光下,翩翩共舞。并且到咱们第四世,蚌仙子如玉冰清,似月蟾华,所以叫玉蟾。”说到自己名字时娇羞万状,却因易容成丑八怪,颇同东施效肇有异曲同工之妙。

柳杨道:“‘兰芝,似兰如芝’,‘蝉娟’释为月光,‘翩翩’翩翩舞姿,你倒会解释,那‘银龙王子’变成‘拘杂种’,‘逍遥浪子’,‘石头窠里蹦出的’,你怎么解释?”

玉蟾公主道:“银龙王子转生三世自然要有三个名字,那三个名字都蛮有趣儿吗!”生在皇族的她虽懂汉语,可不知“狗杂种”与‘石头窠里蹦出的”是骂人,听来新鲜,反而赞上一句。

江柳杨道:“他是‘银龙王子’,我自然不是,你就叫我‘江柳杨’,好啦!”

玉蟾公主不知他口中气乎乎说出的那个“他”是指逍遥浪子,想了想高兴至极道:“噢,至今我才明白,原来银龙王子是先化成江边的杨柳,由它们蒸发水气结云,降下雨露滋哺众生,你该叫‘柳杨',海边沙滩难见柳杨,江边到处到是。‘江柳杨’,‘江柳杨’!好名字。本仙子‘玉蟾’之名同你一样上口,你想在玉盘月华下,蟾光中蚌们身育那珍珠,蚌仙子转世名‘玉蟾’,再贴切不过。”

“阿弥陀佛!”禅房门开,超度大师步入,连道:“冤孽、冤孽!你们越说越离奇,越是不可理喻。玉蟾,贫僧不放柳杨入宫。哼,谁想出的黑主意,易钗而弁,反而要你们更无顾忌讲话!”

柳杨躬身一礼,道:“师父,弟子原也不愿入皇宫,去给那什么‘狼死木难’,‘狗死不难’的亲王做随从,您要留住我,一定要留住徒儿我!”

玉蟾急道:“江柳杨,你不入皇宫陪我我不依!说什么也得陪我去读书写字,银龙王子与蚌仙子怎能分开?”

超度大师吃惊地盯住玉蟾公主,叹息道:“蟾儿,你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赶快回宫让御医开药医治。”

玉蟾公主摇头晃脑道:“皇叔,你的脑子才有毛病,成天念‘冤孽、冤孽!情劫、情劫!”回头侄女立即命御医来给你医治。”

超度大师面现愠色,单掌肃礼道:“阿弥陀佛!蟾儿无礼取闹,老钠就是不许你带走柳杨!”

玉蟾公主双手合十,调皮至极一笑道:“佛陀弥阿!皇叔不解人情,小侄女就是要带走江柳杨。不然我便赖在他身边不走!”

江柳杨听到玉蟾公主那句“佛陀弥阿!”忍不住捧腹大笑,直把眼泪都笑了出来。

超度大师见玉蟾公主满险严肃,那双剪水眸子熠熠闪光盯住自己,顿生爱怜,心软下来,道:”阿弥陀佛!你敢倒念佛号‘佛陀弥阿’,天下还有什么你做不出来的!老衲算服了你。好,柳杨让你带走。但必须保证让他时时刻刻跟在穆罕朗斯身旁,不许你与他独处。”

柳杨忽听师父用天竺语与玉蟾公主讲话,大是不解,却半句也听不懂只有看他们的脸色眼睛里神态,见那丑玉蟾先是满目喜色,后是满眼不高兴。心道:“这玉蟾玉目传神,还似个女菩萨样,看脸上除了水痘之外,连点儿变化都没有。简直是泥塑的!”正想得出神,门外又走来位天竺少年,丰神舒隽朗,蓝眸朱发,俨然有王者之尊。不觉与那人四目相对,二人眸光胶在一起,好似空气中冒出了火花!

来人正是穆罕朗斯亲王。这位天竺武学高手甫入禅房,便觉有股格格难入的气机扑面而来,不觉两目神光注定在发出这种气机的江柳杨身上,一时失态,忘记向皇叔与公主见礼。

玉蟾见穆罕朗斯眸放杀芒,疾速掠到柳杨身前,纤掌立起,用天竺语问道:“王兄,你要做甚么?”

穆罕朗斯亲王见公主殿下竟摆出拼命的架势,顿觉醋意涌上心头,暗道:“她这般护着那俊美少年,分明要他伴读学东土大唐礼仪文化是藉口,九成九她已看上这个美少年了!那么将置本亲王于何地?若要看出苗头不对,立即下手杀了这小子永绝后患!”立即满面堆笑,朝玉蟾公主道:“殿下,臣是在观察这位东土神州的奇男的眼睛,看他流泪成珠的神目有何特异。”

玉蟾公主早知穆罕期斯亲王对自己不怀好意,并且皇父也颇有将她下嫁穆罕朗斯之意。心道:“这小子定是又吃大醋啦了!以后我得时时刻刻防着他,方才他分明对我的银龙王子目露杀机。原来皇父将柳杨安排成他的随从,也是在防着我!”揶揄一笑,道:“王兄对你的随从还真的关心呢!”

穆罕朗斯亲王尴尬解嘲一笑,他如何没听出玉蟾公主的弦外之音,故作糊徐,顺水推舟道:“殿下明鉴。想他将来要跟在我的身边,我又怎能不仔细打量他一番呢!”

玉蟾公主微嗔道:“穆罕朗斯,江柳杨是我伴读的书僮,怎能常跟在你身边?不要忘记,名义上他是你的随从那只不过掩人耳目,实际上他是我的书僮。”

穆罕朗斯气得半晌说不了话来,面如土色,心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公主殿下是喜欢上那个臭小子。哼,美了他个臭小子,本王不惜一切代价要借故杀了他!”

玉蟾公主见穆罕朗斯亲王默然不语,却目故杀机。态度立变,薄怒道:“你敢不遵本公主令谕,默默反抗不成?”

穆罕朗斯打个冷战,躬身禀道:“臣不敢!”超度大师单掌合+道:“阿弥陀佛。穆罕朗斯,你务要跟住这位江柳杨,无论白天黑夜,时刻寸步不离。老衲这徒儿顽皮成性,实在不放心他入宫,恐闯下什么滔天大祸,一切拜托王爷了。”

玉蟾公主道:“皇叔,柳杨他闯下什么祸由我顶着。谁敢动他一根毫毛,我让谁赔上一命!”嘴里说着,目注穆罕朗斯,心道:“本公主且先给你敲个警钟,我的银龙王子若有一差二错,先拿你问斩!”

穆罕朗斯心中更寒,好在知道兼国师的皇叔站在自己这边,有皇帝与皇叔为自己撑腰,大可与公主颉顽斗智,必要时不妨付诸武力,根除隐患,诛杀江柳杨。心中略安,忙向超度大师深深一礼,道:“皇叔放心,小王谨遵吩咐。”

玉蟾心道:“好你个穆罕朗斯,竟仗着皇父皇叔撑腰与本公主唱开对台戏,以后有你受的了!”

超度大师用汉语向柳杨道:“柳杨,为师便将你交给这位穆罕朗斯亲王,以后处处要听他的盼咐。”

柳杨这其间虽未言语,也听不懂三人的天竺语,但心中早已盘算好:“这玉蟾显然是女儿身,又通汉语,说不定是那白衣公主派来的贴身宫女,我只要跟她进宫便有机会见到那天仙化人的白衣公主。”于是对师父道:“徒儿西来三宝圣地,已是三生修来之福,再有机会进宫,更是求之不得之事,只是师父命徒儿处处要听那‘木胆狼死’的吩咐,徒儿可为难了。想那‘木胆狼死’说的话,徒儿一句也听不懂,怎能令出必行。假若‘本胆狼’怕死且兼语言不通,给他弄来个猪胆、狗胆、牛胆、羊胆、乌龟胆一什么的,岂不是徒儿不听他的吩咐了吗!”

玉蟾公主闻言对穆罕朗斯的怒气全消,兴奋地瞅着柳杨捧腹大笑,一派夭真烂漫之态。

穆罕朗斯听不懂柳杨说什么,但见到玉蟾公主大笑,心中甚是酸楚”“哼!这个东土臭小子一说话你就眉开眼笑,本王开口在你面前即得咎,难道在你眼中便没有本王一席之地么!唉,莫说一席之地,便是立锥之地都没有啊!”

超度大师被柳杨的取闹之言气得哭笑不得,又无法回答柳杨提出的问题,沉思道:“这、这的确是个难题,你学会天竺语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他学会汉语亦不是朝夕可就的事,你们同处,困难多矣!阿弥陀佛。”

“佛陀弥阿!我有办法。”玉婚公主止笑道:“不才愿作通译。”

超度大师连念:“善哉、善哉!”稽首朝大殿佛祖金身方位一礼道:“我佛慈悲,莫怪小妮子口不择言,倒念佛号,阿弥陀佛。”

玉蟾公主笑道:“皇叔错了。倒喧佛号不是‘阿弥陀佛’,而是‘佛陀弥阿’,原来皇叔倒正不分,怨不得要帮穆罕朗斯来欺负侄女。”

“阿弥陀佛!”超度大师道:“甚么!老衲帮着穆罕朗斯亲王欺负你了。这是从何说起?”须知玉蟾公主乃是他的亲生骨肉,听了这句心里甚觉不好受。

江柳杨道:“师徒即将小别,徒儿不能照料在师父左右,您老要自己注意身体,莫寒莫曝。至子小徒在宫中,有玉蟾照顾,自己也加倍小心,想来不会替师父惹来麻烦的。”

超度大师道:“老衲这身臭皮囊早想舍去,有何可照料之处。倒是你毒伤未痊愈,入宫之后,当自珍自重。”心中却感到温暖,毕竞是师徒,只有柳杨在临别前才如此叮嘱自己注意身体。

玉蟾公主道:“既是没有更合适的通译,柳杨入宫之后,惟有与我形影不离。这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不然难道要劳动皇叔入宫作通译不成?”

超度大师道:“阿弥陀佛,你翻译柳杨的汉语老衲不反对,但你要自持身分,适可而止,不可失了分寸。冤孽、冤孽!情劫、情劫!”

天竺皇宫内玉蟾宫是玉婚公主的闺阁。水榭亭台,小桥流水、奇葩仙草、荷立玄鹤,苑居花鹿,可谓人间仙境。江柳杨入宫后,昼与玉蟾公主在玉蟾宫读书习字,夜随穆罕朗斯亲王到侍卫营中住宿。

柳杨见了皇宫中的雕梁画栋,斗拱檐飞,金砖碧瓦,开始数日内目不暇接,暗叹人间帝王府,胜过天宫神仙家。后来见惯不以为然,只是日日恨昼短夜长,希望永远是青天白日,伴着玉蟾公主卿卿我我,读诗作画,抚琴品箫,绿水桥轩捌简垂钓。

穆罕朗斯看在眼里,急在心中,数次欲对柳杨下毒手,但每日暮色沉沉时去领柳杨玉蟾公主都会警告他一句,饶是他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置公主圣谕于不顾。因为他晓得,若是杀了柳杨不但公主会与他没完,且以后她做了女皇后,自己性命堪虞。

几月过去,柳杨与穆罕朗斯亲王矛后重重,已是水火不相容,一触即发之势,表面却和平相处,相安无事。玉蟾公主颇为担心柳杨的安全,百余日来二入耳贻厮磨,情愫深种,几乎达到一刻也难分离的地步。一日,公主听到亲信来报,说穆罕朗斯亲王在早朝时高呼喊冤,跪地不起道:“臣以堂堂亲王之尊,反倒成了江柳杨那小厮的跟班的,暮暮请他安歇,半夜连他出恭的时候都要寸步不离侍候他。是可忍,孰不可忍!求陛下下旨杀了他,为臣出气。”公主急忙命人藏起柳杨,风风火火去找皇父。

半路,一队御林军在穆罕朗斯督率下,气势汹汹而来,与公主相遇。那穆罕朗斯手捧圣旨,神气十足,不理玉蟾公主,绕道面行,径扑玉蟾宫。

玉蟾公主何等聪明,见状已知所以然。娇喝一声:“穆罕朗斯,瞎了你的狗眼,见到本公主不朝不拜,夹着尾巴往哪里去?若是敢踏进玉蟾宫半步,本公主打折你的狗腿。”

穆罕朗斯亲王奉旨行事,欲去诛杀江柳杨,有恃无恐。见公主一身男儿装束,心道:“你还穿着这弁服有何用,在你与那该死的江柳杨见面时,他早就知道你是公主,这般打份,无非是为多与他亲近,掩人耳目!”气往上撞。故作吃惊道:“这位公子是哪家王公的公子,本王眼拙认不出来,但你无论是哪家王公重臣的公子,撞入皇宫,罪不可赦,左右,将这公子拿下!”故意强调公主是“公子,”众目睽睽之下,有意混淆是非,欺公主易钗而弁出玉蟾宫,即使以后因此承担罪过,有众多御林军作证,亦会甚轻。是以他急中生智,恐杀江柳杨不成,被公主搅局,才冒天大之不韪,冒险拘捕公主,决定孤注一掷。

玉蟾公主怒叱一声:“好个穆罕朗斯,胆大包天、竟敢如此无礼!本公主若不要你坐牢入狱,就算栽到你手里!”双掌回旋环后,打倒两个扑上来的御林军,径扑穆罕朗斯。

穆罕朗斯亲王同那些不明底细只知奉命行事的御林军不同,既知玉蟾公主一身武功得自超度大师亲传,玄奥招法不在自己之下,又不敢用内力当真相搏,恐伤公主。当下与公主拳来掌往战到一处。御林军不明真相,哪晓得这男子衣着的人竟真的是公主,群拥面上,帮着穆罕朗斯大战公主。

玉蟾公主虽未像穆罕朗斯亲王那祥服食山参灵芝激增功力,但十载苦炼的般若无相神功岂容小窥,掌风粗粗,十余回合后竟被她打倒六七个御林军。那些御林军向来是仗群力,有的见敌人厉害,竟向宫中其他侍卫求援,呼喊起来。

穆罕朗斯亲王喝道:“不准喊!有本王在此,这入宫来的刺客还能跑了不成!”转面边与公主过招儿边惊奇问道:“你的生死玄关已通!是谁助你打通的?看来你的武功因玄关已通,与我已差不了多少!”

玉蟾公主恨他牙都痒痒,懒得与他说话,掌劈指点,迫退穆罕朗斯,回身如虎入羊群,立时御林军被她打翻一地。

曲廊尽头,飞檐之上,传来声叫好声,接着直拍巴掌道:“妙!这个人的路数是超度秃子的,把她偷去作弟子,一定气得秃子的脑袋更亮,再顺手牵羊,将那不争气的笨瓜江柳杨偷走,超度秃子定要后侮将宝贝徒儿藏在皇宫莫如藏在他的身边!”众人举目望去,但见一位天竺宫装,面貌藏美,惟有眼睛美中不足的“宫女”坐在殿檐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抓着只烧鸡,正自大嚼特吃!

穆罕朗斯亲王一句也听不懂殿檐上的“宫女”说些什么,见了此景颇为奇怪,朝上面喊道:“兀自那宫女,怨不得御膳房几个月来天天丢些最好吃的东西,原来是家贼难防,你快下来,东西不再偷便是了,不要爬到那般高寻短见摔死,本要王答应你不追究这件事。哎哟!”说话间左肋差点被玉蟾公主扫中,锦袍划开道口子,差点伤及要穴,毙命当场。

那“宫女”亦是半个字也听不懂穆罕朗斯之言,举起烧鸡问道:“你馋得挺不住要吃口烧鸡是不是?其实要吃鸡肉也不用这般大喊大叫,只需张口,本道爷自会送给你的!”撕下块鸡肉,便要掷来。

玉蟾公主手底下加紧,接腔喊道:“别给他鸡肉,他说要吃鸡骨头,因为他的牙口特好。”

“宫女”见竟有入懂汉语,而且还是他要偷来当徒弟的人,乐得忘乎所以,拍手叫好,穿着绣花鞋的双腿叠在一处一颤一颤的,道:“他要吃鸡骨头一会儿自会赏他。喂!你饿不饿?饿了给你吃鸡肉。”

玉蟾公主本较穆罕朗斯亲王稍逊一筹,又分神讲话,陡遇险招,幸亏不是同仇敌殊死搏斗,不然已遭不侧。忙施出皇叔传给她的绝学,右袖疾扫,左掌颤腕拍出,好一记袖底飞云梅花三弄巨灵掌,掌影到处,惊得穆罕朗斯飞身暴退,几名武功平庸的御林军正撄其锋,接连被震飞,一颗颗泥丸相仿,泄浇进数丈外的池塘内。公主喘息一口,才道:“您必是来自东土神州的人,谢谢你的盛情,现在没工夫吃,等打完这架后再吃你的鸡肉。”

那“宫女”笑道:“这么说你是同意吃鸡肉了。打架不忙,先吃完鸡肉再说。”扬手掷出鸡肉,又道,“你那式袖底飞云梅花三弄巨灵掌使得似模似样,看来已得超度秃子真传。只是内力不够。若嫌你练的般若无相神功不管用,你定是不服气,吃完鸡肉再战战那人看看,如果感觉道爷的乾元颇坤是气比般若无相‘屁’功有用,不妨投在我的门下。”

玉蟾公主眼见那块鸡肉远远的向自己飞来,速度甚缓,张口刚要说话,蓦觉眼前一花,一物人口,香甜爽口,索性吃下那块鸡肉此刻她更是肯定那“宫女”绝非寻常人物。寻常人物莫说有如此玄奇掷肉手法,能令那肉先缓后急,便是入这戒备森严的皇宫,也是万万不能的。

穆罕朗斯亲王见“宫女”扔给公主鸡肉吃,趁公主分神之机,并指如戟,偷点向公主身后的麻穴。想先制住公主,闯到玉蟾宫杀死江柳杨再负荆请罪。

玉蟾公主在鸡肉人口之时,已觉背后风声不对,回手疾拍一掌,震退穆罕朗斯亲王。柳腰扭旋,双腿凌空电扫翩若惊鸿飞起,五名御林军被她纤纤莲足踏人池塘身未落下,已将那口鸡肉囫圈吞枣似也咽了下去,发觉不好时已成定局。她默运内力想将那整块鸡肉吐出,不然影响消化。身方落地,但觉内力与那块囫囵吞下去鸡肉刹那融成一体,便如两股交流的泉水相融,丹田内暖洪烘气机大炽,不禁微惊。

穆罕朗斯亲王乍退即进,不容玉蟾公主立稳身形,双掌舞成一团掌影,罩住玉蟾公主。间夹运指点穴,端的神妙绝伦。

玉蟾公主正觉体内气机大炽,无处发泄,信手一掌拍出,不觉间使上十成功力,掌风飒飒,隐隐含有风雷之声,势若狂飙卷向穆罕朗斯亲王。穆罕朗斯亲王功力虽高,但恐误伤公主仅发三成功力。玉蟾公主未料到自己这一掌所含威力之大,出手时毫不留情。此盈彼消,轰天巨响过后,穆罕朗斯亲王鲜血狂喷,身如断线纸莺飘入五丈外的池塘中,“嗵”的一声不见了影子,水面泛起缕缕殷红。

公主一怔,呆若木雕泥塑,这结果始料未及,不然绝不会下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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