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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蚌仙珠》


第十章 功高贵悟窥天机

逍遥浪子被哥哥拉开后,疑惑不解笑着问道:“你当真有办法么?若无,由弟弟解救哥哥也是理所当然的,大可不必计较这些,无论如何,依然哥哥是你,弟弟是我!”

柳杨面含微笑,轻轻将剑插入那小孔中,道:“说实话,我真的毫无办法,只是这柄剑中至尊有些不甘寂真,气不过斩那修罗地狱袋不开,这回要将气出在修罗地狱袋的绑绳上!”

逍遥浪子微怔捶了下自己脑门,喃喃自语道:“弟弟终究不如哥哥!”柳杨道:“惭愧、惭愧,贤弟见笑了!”右腕在修罗地狱袋口处扭绞,手中蝉翼剑过处,虬龙筋断成无数截,收回蝉翼剑,撑起袋口,外面天光终于照射进来,好一片玉宇琼瑶的世界!

小浪子来不及变回原貌,疾若离弦之箭射到了外面,四周冰壁鉴人,脚下亦是能映出人影的冰面。高兴至极,忘记了冰崖上的怪人与怪树,纵声长啸,声荡九霄。紧随其后跳出的江柳杨则忘情高呼:“哇,太美了,简是仙境-般!”

绵绵横亘的冰川回荡着兄弟俩的啸声叫声,刹那轰天震地,其势犹若万马奔腾,千军呐喊。甚是惊人之极。俨若滚滚惊雷中,蓦地飘来缕阴树侧幽魂般的声音:“从哪里飘来的野小子们,不知天高地厚狂吼什么,扰得你家祖爷爷清梦难继。”

逍遥浪子惊遽中收住兴奋啸声,抬头望了望百丈冰崖,见那崖顶蓝芒之中有道绿光闪现,正是在以“走阳神”玄功察看到的那株秃秃绿树所发的光芒。左手搭在了哥哥的肩头,道:“不要慌,上面果然有个怪人,那怪人不足为俱,咱上去后只要注意那裸古怪玄奇之极的北极树,莫让它吸去内力便可以了。”话毕箭弹而起,展开绝冠天下的轻身绝技云龙身法,宛似潜龙腾渊,冲天而起。扶摇中柳杨但觉猎猎寒风悸耳,倏忽间已登上了那百丈冰崖。

惊得柳杨咋舌不已。百丈冰崖陡峭如削,滑难留足,他分明见到弟弟在带着自己跃起二十余丈高时,务须换气,弟弟只是双足并拢腰身摆了摆便似条神龙一样又升起十余丈高,而后左右脚互点,又冲起二十余丈,所剩的另一半儿冰崖,小浪子上得更为漂亮潇洒,双足落到冰壁上,恰似从上向下滑来般速度向上滑去,其疾逾矢!

逍遥浪子渊亭岳峙般停在崖头,动如矫龙腾渊,静似处子伫立,大有江海凝光之气魄。星眸四射,见到十丈外的那株绿树独干独叶,宛似一枚巨大无匹的绿国菇,那怪树上正有绿芒向他们射来,凛然大惊右手中的单片蝉翼剑信手挥出,迎向那射来的绿光。

冰崖之上,猛然刮起了一阵狂飙,猎猎劲风中,九条龙形是气幻象飞舞着迎向那飞来的绿光。空气中电芒闪烁,波波声响中那道绿光倏敛,竟然将小浪子睥睨武林的那式“信手行风”所发射出的九龙幻象一同吸了去,隐没入那株怪树之中。

柳杨上崖之后,他所注意的并不是那株怪树,而是四处寻找那阴阳怪气的人,纵目四顾并未见到怪人,却见到了怪理象,但见满天空的蓝蓝太阳在不停地交织跳跃着,发出幽幽蓝光,极尽奇幻之极。惊怔问身边弟弟道:“远古时天有十日,被上古有穷国之君大英雄羿射掉九日,原来这些日头到落入北冥中,并且还繁殖了这么多小日头,是么?”

逍遥浪子哪有空暇回答,见自己往日无坚不摧的九龙幻如泥鳅入海,杳无音讯,知道不妙,已晓得那些幻化成龙形的罡气已被那怪树吸去,并未起到攻击作用。搭着哥哥肩头的左手翻腕振臂将哥哥抛出,右手横剑当胸,身形不变向后滑去,在冰面上曳起长长的一串人影,其速之快,由此可见一斑。

连连在半空翻着筋斗的柳杨气呼呼地喊道:“不愿解释就算啦!没人说你孤陋寡闻,干什么发这么大的火气,想摔死你哥哥我不成?”话虽喊完,人却仍在高空翻滚,足见小浪子是丝毫手下没有留情。甫欲重新措词再质问弟弟,翻转中见到那些游移着的日影却原来是周围高大的冰川所映,只有右侧天边那一个日头才是真的。

逍遥浪子恐怕哥哥被吸去内力,抖手扔出哥哥后,才晓得力道使得忒大,又怕哥哥摔伤,躲避那怪树的同时,滑向他摔落之处,轻舒左臂,长袖如云,沸了过去,接住仰面朝天摔落的哥哥。

柳杨在半空身不由己,背朝下落下时咬牙抱头,忖道:“完了!不摔个四仰八叉也得摔个屁股开花,小浪子这劲儿使的真够大,本公子所习的佛门八风不动身法居然无法凌空变势,他岂不是在故意要摔我屁股吗?”正忿忿时,忽觉身下陡然一阻,软绵绵似落入云层里,轻飘飘坠地,惶怵中回眸见到弟弟正笑吟吟站在自己身后,级缓收回那月白色长袖,不禁愕然问道:“你怎能这般快!比找飞来的犹要快上一点点儿,那是什么身法?”

逍遥浪子笑道:“八风不动身法呀,依样画葫芦跟你学的,不知对不对尚请兄长不吝指教。”心说这人风不动身法自己用起来虽然似模似样,但毕竟有其形不具其神,之所以捷快无匹,全赖休内真气充沛雄浑之故。

柳杨木然讪讪道:“你来请教我好比缘木求鱼,方才......嗯,说句真话,愚兄便连你是怎么样来到我下面的都未看见,何谈指点一二,便是指点‘零无’都没法指点!”

逍遥浪子道:“莫讲这些,如今距那怪树百丈开外,大抵它再无怪力来吸咱内力。至于那怪人,你我兄弟也要留神提防。”

“哈哈,两个无知毛小子,功夫尚还勉强看得过眼儿,老夫乃人人敬仰的旷代奇侠,你们怎可以叫我‘怪人’?”声音如缕如丝缭绕在逍遥浪子、江柳杨耳畔,闻之宛字若针,刺得耳鼓痒麻,心头悚颤。

逍遥浪子陡然色变,惊呼道:“前辈可是百余年前纵横中土武林,与那自称是武林皇帝的狂夫齐驭并驾,在你们隐退之后,江湖中才出现一代霸主奇才乾坤双奴。果是这样,前辈当是坤煞指阴地奴的叔父明贺兰老前辈!”

那怪人不知身在何处,但闻“咦!”了一声,便归于沉寂,也不置答小浪子所言对否。

柳杨喜道:“这回可好啦,弟弟既然与那人相识,他也该聊尽地主之谊,咱们叨扰他点东西,快祭祭脏腹之神,不然恐怕我的老肠子要俄得像传说中的土地神的肠子一样,变成饿狼离本公子而去。”

那声音又响起来:“小娃娃.老夫困居此地总有近一个世纪,所食所饮便是你们脚下的玄冰,要吃要喝只管自己动口,待你们吃完喝完老夫尚有许多间题要问你们。”

逍遥浪子道:“阴老前辈,在下与阴地奴老前辈渊源甚笃,是她讲起您在百年前与那武林皇帝斗剑于秦山绝顶,七昼七夜难分轩轾,于是你们相约一甲子后再次斗剑。那武林皇帝为胜前辈远走天竺,抢了天竺的一部武学总纲后又下南洋爪哇国掠了一部武功秘籍,但他却也未能全练成便走火入魔。而老前辈你远涉北冥,求那所谓的屠鲲缚鹏之技,遗憾的是您老一去不复归。晚辈嘴快,莫待您老寻问,全是忙着讲出,您老所关心的问题,愚见以为莫过这些。”

“嗯,老夫的身世你猜得一点都不错,老夫所要问的你已经都回答出来,但不知你这般小小年纪是如何猜得到老夫的身世,仅凭阴地奴那妮子所述,你便敢肯定我便是百年前的明贺兰么?”声音里渐渐有了点感情色彩,不再那般生硬硬冷冰冰好似幽灵夜语一样。

逍遥浪子道:“其实这很好解释,试想若非身怀坤煞指这等极阴柔玄功之人,莫说在这北冥冰岛中生存下来,便是能过去个半月不死的已是奇迹。正因为北极奇寒,万物便是能生存也生长缓慢,您老才未似那武林皇帝一样已坐化百余年。”

柳杨接言道:“对、对!在北冥中能生存下来的活人唯有您老人家一个,再也找不到活人,能找到的活人便是您老人家!”逍遥浪子闻言暗笑哥哥说话夹缠不清,有心欲指出,又笑吟吟地止住了。

那位不晓碍隐身何处的北冥老人道:“岂有此理!你们都是在北冥中站立着的活人,那么说你们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也都成了我北冥老人阴贺兰?真个嘴巴没毛,说话不牢,以后多加注意些,你们恐怕再也没有下次说话的机会,早已毙在老夫的北冥玄玉掌下。”

柳杨早讨厌北冥老人那怪声怪调,装神弄鬼,自高自大,闻言怒气冲冲,捻着下巴上的青油油胡茬子道:“谁敢说本公子嘴巴上没毛,那么谁就是瞎了眼!哼,这叫什么运气呢,时衰鬼弄人,老子不吃你落一套!”倚仗弟弟天下无敌,心中所想尽吐出来。

逍遥浪子怵然怔住,知道哥哥已闯了大祸,想伸手去掩哥哥的嘴如何来得及,既然说出去的话任谁也无法收回,只得请完神想办法安神,拖起哥哥便走,扬声致歉道:“老前辈岂能与我们这些小辈们一般见识,在下替家兄诚请恕宥。老前辈也已尽地主之谊,指点了晚辈们脚下的玄冰可食,盛情心领,我们比不起前辈玄功通天,吃了那玄冰不冻成冰人才怪。不便打扰前辈清修过久,这便告辞。”只讲几句客气话的工夫,也已拽着哥哥闪电般地为飞过两座冰川,生怕惹得北冥老人动手,那可是大大的麻烦。

柳杨嚷道:“干嘛这般灰溜溜地逃掉,他北冥老人阴贺兰藏头缩尾大言不惭,我们虽然语言谦谦与之迥然相异,但这般掉头便跑岂又是你我兄弟所能做得出来的!”

逍遥浪子在哥哥耳根兀自怕北冥老人听去,仍用传音入密道:“傻哥哥,这个北冥老人不可惹,当今天下你惹谁都可以,惟有惹了他小弟怕是难以替你撑腰,你可知道,那个已死去百余年的武林皇帝当年与他齐名,便连那个死了百余年的武林皇帝遗骸都将小弟震得倒退一步,试想百年后的今天,你我兄弟又怎能惹得起那内力又增了百年修为的北冥老人,所以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柳杨闻言一震,倒不是害怕北冥老人如何了得,而是突闻师门至宝《雷音宝典》有了线索,惊喜交集,问道:“贤弟,你见到过那个武林狂夫自称皇帝的遗骸,必已得到了他的武功秘籍,怪不得你有这身惊天动地的神功!”他可不懂传音入密,被小浪子携着快若一线儿,那声音也摇曳着接连不断飘漫在一路上。

逍遥浪子暗叫:“苦也!哥哥这不是在替我没事找事么?”知道再传音入密也是无用,那北冥老人知道了自己与百年前武林皇帝有段香火之缘,岂不要误会自己是那武林皇帝的传人,师债徒偿,麻烦大大的来了。忙朗声道:“我虽见到过百年前武林皇帝的遗骸,却未取那武功秘籍你是知道的,小弟所有武功都是自悟出来的!”故意提高音量,以便于那北冥老人听清,澄清其中可能误会之处。

柳杨喜获师门至宝《雷音宝典》下落,管得什么北冥南冥老人误不误会,只顾关心那部《雷音宝典》,急切之极问道:“那武林皇帝的几部武功秘籍现在藏于何处?须知那部《雷音宝典》是抢自天竺我的师门,愚兄梦寐想寻回的便是这部宝典!”

晓得再跑反倒要更引起北冥老人误会,索性停在了一处冰谷中,望着冰谷上空流光溢彩的世界,陷入对往事的遐想中,幽幽一叹道:“武林皇帝的三部武功秘籍都在陆家山庄下的绝壑峭壁中,那里云雾封谷,壁陡如削,实是人间是至险之境!”想起陆氏双姝肯为他投谷殉情,不由得怅惘迷茫。

柳杨听到“陆家山庄”四字时,立时想到曾令他魂牵梦绕倾心系之的陆家姊妹,怔了怔,惊喜交集问道:“可是天下暗器第一家云雾山巅的陆家山庄么?”多么希望是肯定的回答,那样将来回到中原,寻找师门至宝的同时顺便可以看两眼已经携刻入他心版中的“神仙姊姊”陆家双姝。

逍遥浪子默然颇首。黯然出神思忖:“若非是那个有两位姑娘肯为我去死的陆家山庄,本浪子也用不着这般情绪低落,虽置身北冥绝地,大丈夫生而何欢,死又何惧,惟感我欠人的忒多,其中最难消受的莫过佳人殊恩!”

妙!身处北冥冰天雪地里的一对同胞兄弟同时在想念数万里外中土中的一双同胞姊妹。情这东西,端的扑朔迷离,似他们这般犹自算不上错综复杂,更有甚者,同床者异梦,异床者却同梦!其间酸甜苦辣百态难叙,这两对兄弟与姊妹间的微妙情感,实是全豹之一斑!

柳扬忘记腹饥,浑身顿时洋溢起阵阵暖流,但觉亦不似先前那般寒冷,春风满面道:“弟弟谢谢你给哥哥带来这么大的、纯属意外的惊喜.咱们赶快寻些东西来充饥,填饱肚子后立即向南返回中原,你带着哥哥去寻那《雷音宝典》。说来妙极,行了那龟息大法后便不觉得饥饿,但是咱们总不能一辈子龟息在北冥,非得找些吃的来不可,要不然如何能够回到数万里外的中土!”

逍遥浪子此刻兀是未变回原貌的童子身,仰头望着哥哥,红彤彤的娃娃脸上泛起为难之色,宽大的月白色衣衫在凛例的朔风中呼猎猎做响眨眨俊眸,颇为嗫嚅着道::“雪地冰川中,寻找咱们要吃的东西很怕不易。其实小弟也饿得很......”

只闻其声未见其人的北冥老人忽然道:“两个小娃娃,你们既与那狂傲自大自诩武林皇帝的老鬼有些渊源,老夫百年夙愿便可得偿之一二。你们腹中无食,老夫不能以老欺少,更不能乘人之危。好!便指点你们寻找血食之法,在你们脚下的冰谷下,约有丈余深,下面便是条暗流,里面生有少量的耐寒之鱼,只是极不易得到,这就看你们的造化啦!待捕到一头雪熊之后让你们饱食数十日,完全恢复体质后,咱们印证一下武功,你们齐上代表武林皇帝那老鬼,老夫只用十之一二成功力,自然代表我自己。”

柳杨摇头道:“不妥不妥,咱们印证武功未尝不可,但我们兄弟绝不代表那武林皇帝,而是代表我们逍遥派创派鼻祖我们自己,别以为你顶着那百年前老字号的招牌就可以吓倒我们,嘿嘿,若当真动手见真章,何须我们兄弟一齐动手,单出一个,也不怕你这朽腐的老小子不使出吃奶的劲儿,大言不惭,什么‘一二成功力’,不使到十一二成才是太阳从西面出来呢!”

北冥老人居然语气如故,不温不嗔道:“你这娃子倒是大吹大擂的将才,老夫岂能与你斗口,快些动手挖鱼吧,不然饿昏你们后,便得强迫老夫出面救你们。一动莫如一静,要不是为了百年夙愿,老夫早懒得理睬你们。”

逍遥浪子默运玄功,摇晃着矮小子的身子,周身骨节脆响如爆竹,刹那间恢复了原来模样,昂扬七尸之躯,威似堂堂,那袭月白色的公子衫,正合其身,恰恰比身旁的哥哥高出半个脑袋,剑眉微剔,斜飞入勇,朗声道:“阴老前辈,在下逍遥浪子代替百年前的武林皇帝接受你的挑战也非不可以的,但是在下与你侄女阴地奴老前辈渊源之深并不亚于与武林皇帝的香火之缘,所以在下在此颇为犯难。”

北冥老人陡发长笑,笑声震荡在冰川绝壑间,滚滚如沉雷奔腾,笑罢声音自四野齐响道:“妙!英雄出少年,够气魄,老夫已见识过少侠的这一手‘缩骨神功’,又知少侠内力充盈之极,便连北极树都奈何不得你。冲你这身功夫,老夫便不该与你为难,但是印证武功是必不可免的,只是名誉上改为你我之间的印证,不涉及他人。”

逍遥浪子闻言反觉不安,忖道:“百年前的武林皇帝所留下的三部武学宝典之一《中土武学捷要》我虽未习练上面的一招半势,却也同芝姊姊及婵娟、翩翩参详观摩过,鉴于这些确应替那武林皇帝接下北冥老人的挑战,如此藏头缩尾,究竞算什么?”踌躇之中讪郝道:“我谢阴前辈看得起晚辈,在下一定奉陪到底!”

柳杨气不过北冥老人倚老卖老,见弟弟终于同意与北冥老人大斗一场,乐得眉开眼笑道:“贤弟请静候愚兄为你卧冰求鱼,切莫也动手来捉鱼,你要养足精神,省点力气替我多揍那狂妄得不亚于百年前武林皇帝的北冥老人几下,以出为兄胸中这口鸟气!”说着运功发掌,一记足以横行天下的袖忠飞云梅花三弄巨灵掌颤腕发出,磨盘大小三重掌影呼啸着三记巨锤一样落在光可鉴人的冰面上,冰屑四溅满天飞星相仿,整个冰川为之颤栗,冰面上现出个七八尺深的大坑!

北冥老人遥遥传来声意外的幽叹:“咦!这娃子也不是吴下阿蒙,好雄浑的掌力。”语气中带着少许惊赞。

柳杨心道:“本公子就只这么一记杀手铜,却也将你这目中无人的着狂夫吓得一吓,又是一掌拍下,同时道:”雕虫小技,何足道哉!”这一掌甫落,那冰面咔嗦巨响,下面的暗流水压奇大,立时巨大水柱冲天而起,那水柱甫喷出三丈高时,由于北极奇寒竟在霎忽间将之冻成拔地而起的冰柱!

逍遥浪子惊得瞠目结舌,心中暗道:“原来北冥之中这般凶霸绝顶的奇寒!我因曾经尽吸万载寒玉上的精气,感觉不到这里之寒,但是哥哥又因何不畏奇寒,而且方才他那般掌力称得上超一流高手,他又有哪些机缘巧合得此般奇功呢?”

冰柱透明澄澈一目了然,中间冰着四条半尺来长的银鳞红鳍肥鱼!柳杨挥掌如刀,斩断那并未冻得结实的冰柱,自里面一条条将鱼取出。那鱼确是能耐奇寒,从冰中出来时兀自摇鳍摆尾,但因离水又在暴寒中,未过多久便被冻死。

柳杨呆愣着道:“生鱼怎能吃!到什么地方去找火烤呢?”他虽经历过许多风浪,只是吃些山榛子而已,并未再吃过甚么大苦,当然不晓得茹毛饮血。

逍遥浪子暗中叹息,无暇多想,接过哥哥手里的两条大鱼,道:“快乘它们活着吸血,不然成冰后但不太理想了。”一口咬开鱼身,大口吮血。

柳扬凛然一愣,才学着吸起鱼血来。那鱼血清甜爽口,只可惜他们再去吸第二条时,已经吮吸不出来,无奈何只好咬着鱼肉一口口似吃冻冰般吃下。

双鱼下肚,兄弟俩虽觉腹内不再空瘪难熬,却觉奇冷难禁,牙关打战。各自闷声不响,默运玄功,好半天之后,才恢复如常。

极地有时终年不见阳光,有时则终年太阳不落,半年为昼半年为夜的时候也很多见。斜阳玉宇,情趣虽佳,兄弟俩却哪有心思游玩。柳杨久不见日落,只见到闪着赤、橙、黄、绿、蓝、靛、紫的怪怪日影在天边按一定轨迹转着圈子,侧首斜视太阳,骂道:“日头这老龟儿子知道你我兄弟回不去家也逗留在天上不回家,陪着我们倒孝心得很,只是它老也不回家,我们岂不无黑夜可过,想睡个懒觉都难!”说着哈欠连声,一团团白雾自其口中飞出,喷云吐雾相仿。

逍遥浪子道:“你不要狗咬吕洞宾不识好坏心,假如太阳落下去,你我兄弟虽有玄功在身,在这暗无天日的北冥极地,恐怕比不起北冥老人阴前辈,不被冻毙也得被冻伤。要睡觉得寻个好地方,将修罗地狱袋铺盖在身,才可勉强小睡些时候,不然在这冰川中睡倒,怕是要一睡亿万年,再也不会醒来。”

柳杨牵住弟弟的手道:“好弟弟,咱们决回去寻到修罗地狱袋,开凿出个水晶宫般的冰房子大睡特睡一觉后,好精神饱满地去猎捕头雪熊来,剥下熊皮铺在地上定能暖和!”

逍遥浪子将手中的单片蝉翼剑合到柳杨手中的蝉翼剑上,提起哥哥腰间大红丝绦,如飞似也飞射而去,过了两座冰崖,小心翼翼绕过那株吸人内力的北极怪树,生了翅膀一样飘下冰崖,临风冉冉降落在那亦是雪白的同冰雪极难分辨出的修罗地狱袋上。

选好地势,兄弟俩将蝉翼千叶剑分成两柄,各执一柄开始削挖冰崖,修建冰房。以这二位功力之高,再辅以剑中至尊蝉翼剑,一座精巧的冰殿很快落成。柳杨抱起修罗地狱袋钻入便睡。逍遥浪子灵机一动,将重笨的冰门封上仅留一缝通气,又用蝉翼剑削起那冰屋的屋顶四壁来。不消片刻,那冰屋已变成拱棚形好似一个巨大的凸透镜,聚在一处的阳光暖烘烘洒在修罗地狱袋上,里面己经睡熟的柳杨舒服地伸个懒腰,侧着身子又睡去,香甜甜的慕煞人也!

逍遥浪子抿嘴儿吞了口唾液,无可奈何地摇摇首轻声叹道:“三人同行小的受苦,哥俩同行必是弟弟受苦,我得去借捕来一头北极熊,待哥哥醒来时便能让他吃上熊肉,那才是孝顺的好弟弟。”转身拔地而起,身若飘风扶摇直上,小心地绕过那株可怕至极的北极怪树,翻崖跃谷,去寻找北极熊。

风驰电掣中,身如浮光掠影,掠过数座冰崖,前面是一望无际的浩莽冰川,似是个银装素裹的大平原,茫无涯际。立在冰崖脚下,极目远眺,隐隐见到百余里外有道蓝色的痕迹,甚觉奇怪。想到寻那北极熊漫无目的,便发足像箭脱弦径奔那道蓝痕。百余里路程虽然不近,但在天下第一高手逍遥浪子脚下,却变得那般不禁走,那般短少,只是盏茶时光,便已来到那蓝痕之前。

蔚蓝的海水扬起排排巨浪,拍打着冰岸,不时有冰块被海浪撕下吞没。逍遥浪子脚下的冰块也在咔咔做响,时时有落海的危险。立在海水前,才晓得修罗地狱袋所降落的地方只是万顷海波中的一片冰岛而已,寄身浮宅之上,不禁感慨满怀,万端思绪充斥脑海间,想重返中原的希望原本就渺茫,这时近乎彻底破灭!忖思:“这块存身的大浮冰不知有多大,看那冰丘连绵的样子当不会在百年内被海水吞掉,如此我与哥哥虽不能重返中土,却也能寿终正寝。咦!这冰岛边上的气温仍是如此之低,海水怎不结冰呢?”俯身掬了一捧海水,仰面喝下,咸咸的,喝完后感觉嗓子直曾烟儿,立即抓了两块冰吃下,这才感觉好受,也明白了眼前海水并非淡水所以不结冰之故。

带着怅然若失心情,向回走的路上,再也没有那般神速如飞垂头丧气之极。来到第厂座冰崖脚下时,正准备提气上纵,蓦然发现光华如翠玉的冰崖上有道奇异之极的白光一闪而没,再看面前光滑似镜冰壁上有一条条极细的白线儿似什么爬的痕迹。不觉一惊,旋即释然笑着忖道:“万未料到在这里竟撞到这些老伙计,这条条痕迹显然是冰蚕爬出的,我怀中的冰蚕珠是得自鸟儿都飞不进去的鹰愁谷中,不知这里的冰蚕可否也能变成为冰蚕珠?不可能的,这里无柴无火,用什么来烧炼它们呢?”

“贪心不足!命都难保,还想那些身外之物做甚?”自责一句后潇洒解脱地一笑,拔身而起径射崖头。冰崖之上千百冰蚕在互相激斗着使逍遥浪子停身注目。那些动做如闪电似也,迅捷的冰蚕乍看皆是通体莹白易透并无分别,神目电射下,他才看清是两种蚕在做生死存亡的殊死搏斗。一种蚕脊背上有条极不明显的暗蓝色斑迹,另种蚕则通体雪白。

逍遥浪子童心犹存,远远地躲在一边做壁上观。袖手旁观良久,见那纯白色的冰蚕家族渐落下风,死伤甚重,不忍再看,射下冰崖的另一端,身若云龙,片刻间回到其兄柳杨大睡的冰谷中。

话说柳杨一觉醒来,但觉身上的修罗地狱袋炙手烘体,不由一愣,钻出来见到那拱形冰室聚光在修罗地狱袋上,这才释然,高兴得连连拍手称妙,大赞弟弟聪明颖慧。一转身,猛然见到冰室之外有几块黑乎乎的东西,凝神谛视才见到那是头黑白相间的北极熊,心道:“不服气就是不行,还是我弟弟能干,住室设计得如此美妙已是难得,又猎杀了这么大一头北极熊,我们每顿可劲儿吃,也能够吃一个月的了!”

微运力推开那巨冰之门,提着蝉翼剑走到那头大北极熊身前,俯身去摸,但觉熊毛触手温暖滑腻,颇为高兴。察视那头北极熊一遍,那熊头盖骨被人以内力震碎,七孔中渗出的血迹早已冻成冰状,于是挥剑剥下熊皮,又将熊肉切成若干份运到冰室中,铺好熊皮在上面打了两个滚,颇觉兴奋。

忽然,发现透明的冰室外站着傻愣愣的逍遥浪子,好似不认识自己的样子,柳杨微惊,忙道:“痴呆在那里傻乎乎干什么,还不快进来吃晚餐!嗯,也不晓得是三餐中的哪一顿,反正什么时候饿了就什么时候餐,不记甲子日月,倒也颇妙!”

逍遥浪子稍惊即笑着进来,上下打量一遍江柳杨,将柳杨看得莫名其妙地和笑笑道:“哥哥人称虎贲公子,不愧此称,果是虎贲雄威,居然睡了一觉后猎到这么大的一头北极熊,可怜小弟没有睡觉在外面白跑好大一圈儿,也没有见到个熊影!”

江柳杨差点儿没有跃起,惊问道:“这熊不是你猎的?”

逍遥浪子险些亦未蹦起,惊问道:“这熊不是你猎的?”人云亦云之后,兄弟俩面面相觑,愕怔在冰室中。便在这里,从冰室的四方齐传来北冥老人声音道:“贤昆仲不必吃惊,一头雪熊聊尽东道主之谊,待你们吃完这头雪熊也养得精神充溢,那时我们才可放手一搏,尽解老夫百年来手痒难搔之痛。哈......哈......”

柳杨气得直跺脚,打开冰室之门,抓起块熊肉便欲向外扔,逍遥浪子淡然一笑,伸手按住了哥哥肩头道:“不可恁般小家子气!”然后纵声朝室外道:“盛情之下,却之不恭,无功受禄,大礼愧领!阴老前辈,冰川之上一目了然,您却能藏得住身形,晚辈早已折服,诚请前辈现身一见,容在下拜渴。”

北冥老人的声音好似自冥冥之中传来:“逍遥浪子,你比起你哥哥来,大是不可同日而语,他是个小气鬼,而你则心胸豁达,是个成大器之人,青发白头倾盖如故,老夫交定了你这个忘年之交.待过些时日,你我尽情一搏,便如饮酒一样,不醉不休,非得拼个双双倒地爬不起来为止。所以小友何必急在一时,老夫正在坐关,便是此刻同你讲话亦是不无影响,方才间断少顷毙了头北极熊送给你们做礼物,实是勉为其难,在以后的一个月内,老夫非但不能现身与你相见,而且也再不会开口同你们讲话,所以只有待到咱们大战之前才可相见。”

逍遥浪子道:“预祝前辈出关之后功果圆满,修成不世玄功,便是在下败在下风,也心甘情愿。”柳杨却哼了哼道:“最好这个北冥老人出不了关便走火入魔让他到地府去与那武林皇帝决一死战,这才真正得偿他的夙愿。”小浪子急忙掩住他的口,道:“哥哥休得诅咒阴老前辈!”

北冥老人阴贺兰自此后果然不再言语,一连数日,憋得柳杨便是想寻人吵嘴也找不到接腔的。逍遥浪子尽量在饱食熊肉后说些有趣的话题逗哥哥高兴。柳杨则忧心忡仲对弟弟道:“那北冥老人本已身怀旷世绝学,再闭关修炼岂不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登峰造极,弟弟,你的一身功夫虽深不可测,但愚兄深恐你有失闪的,所以这些日子里你也要勤加修炼才对。”

逍遥浪子道:“兄长放心,小弟的逍遥太虚神功法门便在心似白云常自在,意如流水任东西,何须特意去练,行走坐卧,谈笑怒骂,无所不是在练功。每分每刻,小弟的逍遥太虚神功无不增强着。但小弟近来有一种感觉,好似浑身真气如茧如壳约束了自已,亟待摆脱束缚,大抵才可能更上一层楼。”

柳扬惊讶道:“这么说来你是要将有形有质的真气放弃,追求那种无形无质无意无念的境界了!但是,弃掉那本身真元之气是不可能的,弄不好那可是自我毁灭!干万别存这种想法,吓死哥哥了,你若有个好歹,将来我怎样向三位弟妹及母亲交待!”

逍遥浪子淡然笑道:“哥哥不必紧张,这只是小弟的一点点臆想罢了,怎会真的去实践呢,现在小弟的这身功力已达随心所欲,无所不能的地步,怎能忍心舍弃它从零修炼呢!只是这几日闲来无事,我便经常到那边冰崖下观察两种冰蚕恶斗,那蚕儿甚是有趣儿,今日这种全军覆灭,但不消几个时辰又都从躯壳里蜕变而出,变得更强大,于是明日再战,那种又被消灭掉!死的蚕不断蜕变,同陆地上的小龙即是蛇儿一样,反反复复生生不息,失之东隅,收之桑愉,今天你胜我亡,再生之后明朝我胜你灭,谁也奈何不了谁,周而复始之下,只是双方都变得愈来愈强大了!”

柳杨惊喜异常,拉起弟弟便起身飞射出冰谷,边奔边道:“有这等趣事,如何不早告诉我!快带哥哥去观战。”

逍遥浪子道:“就是因为此事才触发了小弟的灵感,想到将此可否运用到武学上,便产生那种奇怪的念头与冲动!”带着哥哥如烟飞射,飘飘冉冉来到那冰蚕相斗的冰崖。

光滑似鉴的冰崖上,蜕下的冰蚕壳似朵朵雪花点缀在其上,端的奇妙绝伦,堪谓北冥中的一大奇观。冰崖之下亦是蚕蜕遍布,莹莹晶晶,似冰河中的无数个小星星。柳杨忘记在北冥之中无火无锅,见了眼前蚕蜕笑逐颜开道:“这回可有美味儿佳肴供咱们吃了,这么多蚕蜕,够炒吃几个月的了!”

逍遥浪子道:“乖灵的好哥哥,你今日怎么也发起呆来,那妙蚕蜕的味儿道虽然甜美爽口,但我们哪里有烧的,便想吃口熟食都难,又从哪里弄来锅呢?”

柳杨语塞,噎声道:“这......这非仅无锅无油无盐无柴无火,便是妙蚕蜕的半星点儿调料都没有,纵算是能妙出来蚕蜕,也不会好吃的,委实艰苦之极,这个寸草不生的鬼地方,公子爷是杀了多少辈儿的老黄牛才被困到这里!唉,这只生有一株怖人之极怪树的北冥,比起天竺皇宫里饭来张口水来伸手的生活简直是天堂地狱之差!”

逍遥浪子哂然笑道:“这还用说么,北冥苦寒之极,怎比得起人间到福地皇宫内院,但是,人要各安天命,比如久居在北冥的阴老前辈,倘若将他接入皇宫,他定不会习惯,同你不习惯在北冥生活是同一道理。彼一时,此一时,随遇而安吧,相信你我兄弟的生命力是顽强的,无论是何等逆境,只要是人类能生存下去,我们便能生存,抑是人类无法生存的环境,咱们也能顽强地生存下去。苦中求乐,到冰崖下去观赏冰蚕相斗吧!”

兄弟俩相携飞下,翩若两只比翼飞鸿落在冰蚕斗场旁。柳杨骇然地睁大大眼睛,怵目惊心。内地上的蚕笨缓异常,这些冰蚕却飞惊如电,相互撞击噬咬着,端的凶狠戾霸。那些冰蚕几经蜕变之后不但身子未减小,反而更加硕大无朋,强悍恶毒。

蓝斑条纹的那一种飞掠之时化成蓝光道道,溶尽极地蓝色光华里,变成淡淡的令人双眸难以捕捉,通体雪白的那一种,则如流萤飞射,纵横交织着蓝白光缕,宛若一片抖动翻滚着的彩色锦帛,颇为壮观。冰蚕硬以坚实的躯体互撞声,炒豆般响着啪啪落地声更是不绝于耳,若是两条异种冰蚕一旦咬上,更是满地打滚儿,直到一方死去才肯罢休。

柳扬见到背有蓝色斑纹的那种冰蚕死伤殆尽,战争马上要结束,抑是暂时的停歇,不觉悲凄地自语道:“同为天虫,何必不相容?天性凶暴也好,利害彼关也罢,简直不似同为蚕类在斗,不知它们为何相煎以命相搏?”

逍遥浪子答道:“原本无仇,只是争夺一种美食罢了!”话落时那些得胜的白冰蚕如飞向前惊过一段距离,齐齐的俨如一片白云落下,哧哧地在冰面上吃起什么来。

柳杨绕到了冰蚕群的前头,蹲下在冰面上仔细观察良久,这才发现光如镜面的冰上有些极难见到的树叶状图案,那些图案便似鬼斧神工雕刻上去的一般,叶柄叶脉有的甚至是呈枝状无一处不似真的。那些冰叶的脉落奇特,与植物的叶子上叶脉外细内粗恰恰相反,冰叶是外围叶脉粗壮而中心叶脉细小纤瘦,如同那些冰叶是自外向里生成一样,条条叶脉吸取着冰中精华运送向叶心。柳杨思忖:“观这奇怪冰叶生成,便如北冥吸聚百种之水一样,自外界注入粉华而生成,非自身生出精华成份外输以生存,这可真谓环境塑造一切,在北冥这种大环境大气候大天体的影响下,自然应运而生冰叶这种小梢灵小气候小天体,如果人若能习得此术,岂不也不用食那人间烟火,靠吸天地万物精华而生,那是何等通遥自在,何等超凡脱俗!我要细细观察,解透其中奥妙,一旦能使之变成种天赐玄功,本公子此生受用无穷......”

那边,逍遥浪子则蹲在死去的冰蚕旁边,忘物忘我地观察这只一会儿,又全神贯注地盯住那只,大有不窥破冰蚕蜕变再生的玄妙势不罢休之态。重复着同种想法:“冰蚕战死再变后更加强大,武林中人若能战死后再生岂不大妙!想来再生后那经过蜕变的人武功定能如冰蚕一样更具威力,倘若创出这种冰蚕功夫,那个功法当叫什么呢?‘神蚕九命’还是‘蚕蜕再变,’蚕是天虫,‘天蚕神功’也是不错的好名字。自创了逍遥太虚神功及逍遥无敌九式,亲朋好友们便替我吹擂什么‘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若是再创出不神蚕九变,之类的功夫,那才真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呢!”

好一对儿痴兄呆弟,从此后饿了便吃那满地的蚕蜕,不辨其味儿的填饱肚皮后各自冥思苦想各的,见面时连招呼都不打,宛似都忘记了对方,感觉不到对方的存在相仿,从互相嬉笑中一下子进入绝顶寂寞的世界,真叫人匪夷所思。,特别是天生爱说爱笑的柳杨,也若着了魔似也不言不语只顾察视冥想他的冰叶构成,不再玩笑取乐,也当真怪事咄咄!在这种状态下,他们建起的冰室及室内的熊皮熊肉便如都被忘到天南爪哇国去了,再也没回到冰室中去睡一觉或吃顿熊肉。

约摸过了二十余日,逍遥浪子突然雀跃而起仰天狂叫:“对!是该这样子的!我成功啦!如此这般行功人是应该有九命的死上十回才能真的死去!‘神蚕九变’做为此功之名再妙不过。啊!我高兴得要抱你吻你亲你......”欣喜若狂地射到哥哥身侧,便要真的去抱他亲他吻他!

柳杨根本没听到弟弟在说什么,头也不抬,眸光罩定冰面上的冰叶图案,如痴似呆,不耐烦地挥手推开弟弟,道:“别烦我,走远点,影响我的思路当心同你拼命!”

逍遥浪子一怔,后退一步,忖道:“哥哥这是怎么了?发得哪门子邪!”随即醒悟,心说:“噢!原来我这老兄现在也同我一样在自创武学呢!冰面上有何值得研究的,难道他要创套‘冰川掌法’抑是‘玄冰神功’么?”神目扫处,见到那些以前不曾注意到的冰叶冰枝图案,灵机一动,再细观冰叶结构,已将柳杨的心思猜到了十之五六。

在他想来,其兄江柳杨所冥思苦想的事定是这些奇怪的冰叶也吸周围的玄冰精华,与那奇怪之极的秃秃北极树相同之处颇多,然则它们之问的内在联系又在何处呢?逍遥浪子默忖:“其实哥哥不必那般费脑筋,这冰叶定是那株北极树种的雏形萌芽状态,它们都会吸取周围环境中的能量,便是最有力的证明。多亏在北冥之中世世代代生存着大批冰蚕,否则整个冰岛之上都是北极怪树,我们兄弟可能在未出修罗地狱袋之时早已被吸干真元内力毙命!”只想到其兄在研究冰叶冰枝图案形成的原因,未想到柳扬也在探索着一种冠绝天下的神功。

“北冥之所以浩大无比,因为它能纳百川不弃滴水,人体若能似北冥将来自天体中的、地体中的、人体中的齐都兼收并蓄吸来,当时人中之尊,其功力之强将会无与伦比.吸万物精华之气并不难,寻思起来,那次在北坤是斗宫的西山沙丘里的一觉睡后受益无穷,大抵便是无意中吸得地阴真气.只是体内吸取外界精华的路线该怎么个走法......”直至此时,柳杨才明白他已经吸得地阴真气,不再对体内那股神奇无比招之即来挥之即去随心所欲的真气感到茫茫然既不知其所来,又无所适从。这些日子来,他已初窥天道变化堂奥,将那些冰叶的脉络同自己体内的奇经八脉所有经外奇脉等联系起来,对照比较,设想人体也似北冥一样吸取外境能源时,利用经脉作导线,恰如北冥周围的百川江湖之道。悟到此种地步,已标志着一种震砾古念的奇功已经在孕育之中。

逍遥浪子知道此刻不能扰乱哥哥的思路,否则有走火入魔的危险。又不想离开哥哥独自回那冰室之中休息,索性坐在冰面上,默练起才创出的神蚕九变心法。其实,他体内有天下至宝石龙血浆,便是不习练神蚕九变心法也一样能死而复生,只是不能似习练了神蚕九变后每死一次功力倍增,而且还会大伤元气。神蚕九变心法之妙便在于每蜕变一次,武功便会升华提 高一倍。

柳杨虽亦颖悟超群,却总不及其胞弟逍遥浪子。他现在自创北冥神功虽也有了眉目,但逍遥浪子的神蚕九变心法已经渐渐完善。若是小浪子开始研究的是北冥神功,此时亦是定可完成。饶是如此,柳杨的悟性已经是万里选一,固然及不上逍遥浪子的千万里挑一之颖慧,亦是世所罕见的旷代奇才。

便是这对兄弟,北冥一游,创下了睥睨天下武林的逍遥派,而逍遥派的主要武学,此刻已经全部诞生,这一派武学,不啻是无尽无休永掘不绝的宝藏,哺育了后代千万武人。

逍遥浪子习神蚕九变心法,在冰面上一打坐便是数日,连续数次入静后,已是在不知不觉中又过去了十余日。

柳杨在这十余日中,将北冥神功心法已研究出个大概轮廊,且得自北冥大环境的影响,自觉在行功时已有颇多凝聚力吸引力。但是,美中不足的是依然有些精微之处始终难以畅达贯通,滞窒处良多,总不能随心所欲。

沉默了月余的北冥老人突然声如洪钟大吕,如同响自九天之上,道:“两位小友不愧是人中龙凤,近来各悟得一套奇功,实乃可喜可贺。”

滚滚声涛中,泳崖震颤。逍遥浪子与江柳杨被这声音齐自运功打坐中惊醒过来。柳杨跃起,惊道:“弟弟,你与那北冥老人的约斗时候到了,咱们在这里竟然呆了这搬久么,快,我们回去教训那个老狂夫。”

北冥老人大笑起来,笑声似声声震响在耳畔,震得柳杨迫不得已掩住耳朵,那笑声才停,道:“江公子,举目万里北冥中,恐怕只有我们三个是活人,既是同类,你又何必这般瞧我不顺眼,嘿嘿,将来你们故返中土之时,不来求我才怪,茫茫万里北冥,要生还而生,舍我北冥老人其谁。”

柳杨使劲堵着双耳,可是那声音如同谁子一样刺得手掌发痛,犹是钻人耳中,刺耳之极。晓得那冥冥中所传音波挟着北冥老人阴贺兰的精湛内力,既气偏又无可奈何,心中暗骂:“挑李不言,下自成蹊,你这老不死的卖弄什么,谁不晓得你的内力深厚怎么的,可惜我这研究多日的北其神功没有功德圆滴,不然非得将你这凝气成线儿专来对付本公子的内劲吸来不可!”心念甫生,但觉那刺耳透掌的气流声波再也不刺耳了,便连手掌也穿不透,还原成两股内力,竟然自两臂的手太阴肺经被自己吸人体内。

在北冥老人声如大海扬波中,柳扬嘻嘻冷笑道:“故学蚊蝇嗡嗡,讨厌之极!”心中暗喜,晓得自创的北冥神功已然成功,管用之极。

逍遥浪子上前欲挟柳扬,柳杨惶遽后退道:“不带贤弟费力,哥哥我总是被你带着飞来飞去,岂不教那北冥老怪更是耻笑,这次毋庸你提携,愚兄自己翻越冰崖,也不见得被你落下!”

北冥老人仍旧声如奔雷道:“江公子此刻倒是英雄起来了,老朽佩服。但是,欲返中原之时,不怕你不在老夫面前服软,求老夫献出神妙无比的重返中土之策。”这位老怪侠故意为难柳杨,声波中挟着无形内力,颇为荡人耳鼓。

柳杨从容不迫地撒开掩耳双手,冷哂一声道:“求你?求你个头!噢,现在这鸟叫唤声甚是悦耳,便求你多叫唤几声,以饱本公子耳福!”默施北冥神功,吸取那来自声波中的内力。

逍遥浪子道:“哥哥,咱们快些回去吧,莫再与阴老前辈开玩笑!”说着趋前又欲拉柳杨。

柳杨正在以初具雏形的北冥神功吸那阴贺兰声波中的内力,忽见弟弟来拉自己,霍然跃开,心道:“乖乖,现在你碰不得老兄我,这北冥神功尚不完美,吸起内力来不分敌友,在我未将此功研练到收发自如之前,绝不能让你碰到我的!”面上掠过一抹神秘的微笑,道:“这回我自己飞越冰崖,看你能不能追上我,总是让弟弟提携,作哥哥的尴尬之极,这滋味我是尝够了。”

言毕,暴射而起,不啻是淡淡的轻烟一缕,展开佛门八风不动身法,直线升上百丈冰崖。柳杨大出自己意料之外,竟跃上百丈冰崖,中间换气之时亦是非常洒脱地点足在冰璧上.非仅他自已大吃一惊,亦惊得下面的逍遥浪子呆立不动,忘记随后跟上。

兄弟俩皆不晓得,在修罗地狱袋载着他们万里飞行中,柳杨受益非仅是洗骨伐髓,最大的裨益是在那种高空特有的失重环境中悟透师门般若无相神功至高境界。降落到北冥之后的柳杨,功力虽仍旧不及逍遥浪子,但亦是所差有限,这些此刻他展开功力后,兄弟俩才知道。

逍遥浪子微愣之后,拔步起身,较冲天而起的飞鸿犹要快捷,扶摇中劲风飒飒,轻若棉絮落在柳杨身后,伸手拍拍哥哥肩头,笑道:“观兄长方才的雄风,不愧自诩为道遥派大鼻祖,只是你瞒得小弟好苦,咦!这是怎么回事?”但觉内力外泄,忙掣电般飘开,怔愣不已。

柳杨尴尬之极,喃喃道:“这......这便是愚兄观察那些冰叶形成奥妙所悟出来的一套功法,难登大雅之堂,说出来叫做见笑之至。但它却含有北冥成因的天道玄理,研究起来颇不容易,贤弟便为之取个雅号吧!”

逍遥浪子道:“北冥之形成纯系天道之必然,神鬼之功也。兄长能顺天机颖悟出如此奇功,就称北冥神功如何?”

柳杨抚掌大笑道:“妙,妙,你我兄弟所见相同,不谋而合,其实愚兄早已在心中默称此奇功为北冥神功多时矣!弟弟,此功玄奇,妙用无穷,将来可否作咱逍遥派的镇派至宝呢?”口中谈笑着,脚下早已展开佛门轻身功法八风不动身法如烟似雾飘射而去。

通遥浪子如形随形眼上,虽在电射中,依旧不徐不疾道:“不可以的,无论如何厉害的奇功,都不足以永世称霸。北冥神功也好,神蚕九变也罢,便连逍遥无敌九式与通遥太虚神功也包括在内。因为武技的形成,始创于人,顺应于天道。愈演变下去,将会愈繁复博大精深,所谓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武学一道更是如此。假若迷信于一种功夫固步自封,定会被淘汰,更莫说永世无敌。”

柳杨颔首,觉得道理原该如此,心中却认为自己创下的北冥绝学应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

“逍遥小友高见,但老夫却颇不以为然,老夫以为老夫所创的北冥玄玉掌便是空前绝后的绝学,以前无人能在武学领域中达此境界,以后也绝对不会有人能够及得上的!”北冥老人又道:“观二位小友悟性甚高,老夫便想印证一下,看看是你们悟出的功夫厉害,还是老夫的北冥玄玉掌厉害,孰弱孰强,试后便知,若侥幸蔽得你们一招半式,老夫托大,便收你们兄弟作咱北冥派的开山弟子,哈哈......北冥武学不久后便要威展宇内,领袖天下!”

柳杨边奔射边嗤之以鼻道:“哼,江山易改秉性难易,果然你这老家伙比伙比那百年前的武林皇帝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狂得这般大言不惭,到时你若输给我们兄弟中的任何一人,你可要作我们逍遥派开山大弟子么!”说话间已来到生有北极怪树的那座冰崖上,见到距北极怪树百丈开外端坐一人,正是那位始得一见的北冥老人。

北冥老人阴贺兰盘膝坐在冰面上,浑身白色,霜须银发,便连眉毛都是雪白色,俨如一座冰雕,若非那双半启半闭的三角眸子中似电光闪烁,当真会将之误认为是冰人。见到倏然停身在自己对面十丈以内的兄弟二人各个丰神隽朗,神彩飞扬,不由心中大喜,完全睁开似漆若剑般的倒悬三角眼道:“好一对硬朗骨胳,百年难遇!不,应该是二百年难遇,天赐良徒,看来老失欲创北冥一派的苦心全靠你们了!”

柳杨立定后,不似弟弟那样谦卑有礼执晚辈礼节趋前参拜,而是上眼下眼左眼右眼前眼后眼将那北冥老人瞧个够,然后撇撇嘴,昂首天外,大有小藐对之不屑一顾之态,冷哂道:“北冥老儿,你还没有回答本公子的话,却厚颜无耻之极来观察我们兄弟是否是习武的料,假若你要败在我们掌下,现在岂不是对师父们的无礼之极!”

逍遥浪子本来要比要比哥哥气魄雄浑英武得多,碍着北冥老人是乾坤双奴之一坤煞指阴地奴的叔父,只好暂敛英雄气概,在旁默然不语,内心却极赞成哥哥如此反唇相讥。

北冥老人眸射凛凛寒芒,逼视着柳杨,一字一顿,铿锵有力犹如金铁交鸣道:“笑话,老夫会败在你们两个小娃娃掌下?也好,反正不会败的,便允了你们又有保妨!”

柳杨调皮之极,皮笑肉不动冷冷道:“但愿你不要败,希望你在百岁之后拜个永远不败的师父!洗洗,这话中听么?”

北冥老人听柳扬说“但愿你不要败”以为下面之言一定是:“希望你在百岁之后作个水远不败的师父”,甚觉受用,随口答道:“中听!乖孩子,会说话,啊不!不中听,臭小子不会讲话,气煞老夫!”陡然须眉俱张,怒发如戟,周身立时泛起白雾如带,缭绕盘旋着散开,杀气凛人。

柳杨依旧促狭道:“难闻之极,是谁为老不尊,满口乱喷难闻之气,便是这样的人欲作我们逍遥派开山大弟子,也不情愿收呢,但是他若败了,又不得不收,谁让我们兄弟是君子呢!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倒霉倒霉,收个满身难闻气味儿的老小子作徒弟,我们逍遥派的两位鼻祖便不会再逍遥,成天捂着鼻子倒地道成了鼻阻,只是这个阻是阻塞的阻,非是逍遥祖宗的那个神气十足的祖,一字之差,垂头阻气,再难逍遥,这都是收你老小子为徒惹来的无妄之灾......”

北冥老人怒极之下,道:“好个滑头小子,骂人不带脏字,老夫毙了你!”双掌立起,陡变成玄玉之色,一跃而起天风海雨般劈出如山掌影,掌掌玉华四滋,却原来那是势挟万钧的罡气,威猛之极!

逍遥浪子兀立不动,掌如血刃幻化出一片孤弧掠出,蓦地,孤弧中飞射出九条龙形幻象,掌罡铺地暴卷,势挟山倾海啸之力。在他眼中,那北冥老人掌势虽快,也不过是较奔马快了一点点儿,不足为患之极,从容出掌。

柳杨笑道:“哥哥之事弟弟代劳天经地义,好弟弟,你就替为兄狠劲儿教训这满口喷放臭屁的老小子一顿,但不可因不想收他为徒而毙了他,因为咱们这个宝贝疙瘩会用嘴放臭屁的老小子徒弟有法子重返中原,打杀他去掉了个倒留蛋徒弟固然是好,却不知他横渡北冥的妙计为何,得不偿失,赔本的事你这逍遥派二鼻祖可不能作,宁变成不逍遥二鼻阻也不可作!”

通遥浪子已在这瞬间与那北冥老人交手二十余合,道:“哥哥快躲在一旁,这位阴老前辈是小弟平生仅见的劲敌,便是那天竺武学秦斗伊德纳尔在小弟手底下也走不上三合,而阴老前辈已经与小弟大战过三十余合仍无败象可寻,待会儿我们都用上全部内力相拼时,你若不离得远一些,恐遭池鱼之殃。”

柳杨早感劲风如刀,刮面生痛,眼前的两团人形风车般地绞在一起,目不暇接,已是分辨不出谁是谁来,傲气陡升,忖道:“作大哥的岂能连弟弟的掌风都承受不住,如此怎能厚颜去作逍遥派的大鼻祖!本公子偏偏不信这个邪,非得闯进去抱住北冥老儿吸干他的内力不可,不然怎显出我的北其神功绝冠天下,作通遥派的镇派至宝也好让弟弟心服口服!”不退反进,往里便闯。

两团白影翻飞中,翠绿玉色掌罡襄缚着条条龙形罡气,排排潮涌四方滚溢,饶是柳杨功力已跻身一流高手之列,却靠近不了他们八丈以内,气得柳杨咬牙硬向内冲,吃奶的劲儿已使上,仍被山岳般的掌力撞了回来。

场中,北冥老人阴贺兰已将百余年来苦修的北冥玄玉掌施展到极限,那北冥玄玉掌的前身便是威震武林的坤煞指,本已霸绝天下,再经过北冥老人百年研究改进,变成北冥玄玉掌后却奈何不了逍遥浪子,将北冥老人气得暗中纳罕,连称怪事。忽然怪眼一翻,掌势丝毫未减问道:“逍遥浪子,你观老夫的拳路可是缓慢之极?”

逍遥浪子自出道以来,无人能与之匹敌,而今乍逢对手,高兴之极又佩服之极。在他看来,北冥老人的掌势确是慢悠悠的,但自己也已尽了全力,仍是不能取胜。怕伤老人自落之心,道:“不是的,你的掌势拳路快逾流星,天下能接得住的,恐怕只有我一个人了!”这绝对不是大话,事实便是如此。

北冥老人掌影如倾颓之岳,绿色掌罡似碧海扬波,荡起凛冽呼啸的寒风硕地有声,冰屑四溅,封住逍遥浪子的攻势后,又问道:“不对的,你这是假话,俏若你没有达到通天目境界,内力虽与老夫不相上下,但也绝对不能与老夫难分轩轾,战成平手,因为光靠轻身功法,再妙的轻功也躲不开老夫以北冥玄玉掌劈出的三记电光斩。而你,年纪轻轻的逍遥浪子,非但从容招架开三记北冥电光斩,而且三十记三百记下来,仍然奈何不了你!实言相告老夫,你是否达到通天目境界?”

一老一少,陡然齐飞起来,凌空纵横厮杀,两道盘空闪电般同,令人眼花缭乱,这的确是一场千载难睹的绝顶高手中的绝顶高手之搏。冰面上冰块碎裂之声响成一片,无数大小冰块飞射中,柳杨躲无处躲,避无处避,边向后退边抱着脑袋,暗骂道:“这老小子倒有几下子,若非本公于有个天神似的弟弟保驾,还真惹他不起!”

逍遥浪子同北冥老人升空大战,身展云龙身法,矫若游龙,藉掌力飘来飞去纵横自若,凌空展开逍遥无敌九式,双掌胜刀逾剑,凌厉之极,堪称古往今来第一人。掌发龙形掌是滚滚,身在半空,兀自能开口说话,而不致跌落下来道:“童叟无欺。对不起,晚辈与前辈动手已是不该,更不该欺骗前辈说假话。的确,在晚辈眼中,前辈那快逾奔雷的‘北冥电光斩’确是慢若双动的丝线儿,并不忒快,有迹可寻,但要破了你这‘北冥电光斩’,却是非轻而易举的事。”

北冥老人修然斩出三十六记电光斩,与逍遥浪子的三十六条龙形掌是撞在一起,二人又都齐倒飞出去。北冥老人凌空斜拍一掌,藉力御气飞回,掌飞如故,开口道:“这便是‘通天目’的境界!实不相瞒,老夫曾以两甲子的苦功也修成这种‘通天目’神功,在这双老眼中,观你那条条龙形掌罡,便如蚯蚓在空中爬来爬去,不对,这个比喻不忒恰当,大有小藐之意,应该说见到的你所发出的龙形罡气,如同是条条游在水中的泥鳅,虽快我也能闪得开!”

冰崖之上,天翻地植,冰屑纷飞,冰崖在不断地削低,极不易觉察地、一层一层地削低!这也难怪,一个是百余年来硕果仅存的武林泰斗,一个是千古难逢的武学奇才相斗之下,不彻底铲平这座冰崖已是幸事。

倏奄在天,倏忽落地,两大武林舫主四掌幻化成万万千千,似两位多臂天神庞大战发威。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柳杨已经运足般若无相神功护体,可是冰崖之上根本无他立足之地,又不甘心灰土着脸溜下去,硬逞着英雄好汉,早已被飞冰打得全身痛楚,左避右闪中,接近了那株可怕之极的北极怪树!

逍遥浪子虽在半空竭力拼杀,但他乃天下至高高手,仍是眼观六路耳听八面,突然瞥见哥哥濒临险境,出言示警道:“哥哥不可再后退,那北极怪树接近不得!”

柳杨怵然大惊,欲离开那北极怪树远远的,已是不及,但觉背后陡生一股怪吸力,身不由己,两脚在被天空两大绝世高手掌力震成凸凹不平的冰面上向后急速滑行,肢踝荡撞在面凸凹处,痛彻心脾。慌乱中柳杨想以千斤坠身法站稳,但是距那怪树已是不及三丈之地,饶是他一身功力今非昔比,亦是只刹住身形的刹那间,便被北极怪树上所射出的绿光连同脚下吸牢的一大块巨冰一起吸去。

身子凌空之后,柳杨暗叹道:“完了!这回彻底的玩儿完了!”临危挣扎旋身面对那株独干独叶犹若巨大蘑菇的绿色怪树,疾出双掌抵在蘑菇顶似的树叶上,奋力外挣。实在莫名那株怪树上哪里生出的偌大吸力,更可怕的是现在那怪树已在吸取柳扬身上的功力!

柳杨在内力急剧外泄时,已看明白眼前硕大肥厚的绿叶呈巨伞形,直径盈丈,上面叶脉凸起,便如人体的奇经八脉似也分布在其上,居然与那些冰叶的脉络相同,但却较那些冰叶的脉络醒目细致完善得多。脑畔骤闪过一道光芒,千钧一发之际,心头闪电般忖思:“北极怪树专吸能量真气,本公子的北冥神功亦是这般阴报缺德的法门,以毒克毒,何妨也运功吸上一吸这怪树的能量!”心念甫生,已练得颇为称熟的北冥神功立即发动,果然奇效陡生,虽然未将北极怪树的能量反吸过来,却也控制住自己体内的真气不再外溢。本已泯灭求生欲的柳杨蓦然大喜,开始运功与北极怪树抗衡。

逍遥浪子心如刀割,猝然拍出七十二掌,横空扫出三十六腿,简直似是位会分身的神灵,掌掌足可移山填海,腿腿皆可崩岳断崖!掌山腿影中,将北冥老人迫退,而后凌空弹射向那株吸住柳杨的怪树,掌蕴神功如利剑宝刀,决心斩断怪树以救出遇险的兄长。

北冥老人划弧如鹰扑到,截住逍遥浪子的去路,不及交睫间数十记快逾雷盆的电光斩倏然出手,迫得逍遥浪子飞向一旁后,劝道:“逍遥小友.令兄毙于北极怪树吸干内力之下已成定局,你再去进死岂是智举?老夫是不会让你也自寻死路的,那样岂不孤寂死老夫,怎能舍得让你这么位天下仅有的对手去送死!”

柳扬正在全力运用北冥神功抗御怪树吸力,闻言虽然生气却不能开口反唇相讥,只有在内心暗骂:“北冥老儿不是东西之极,恨本公子不死,在诅咒本公子被北极怪树吸干内力而毙,真个不是‘东西’是‘南北’的老怪物,待本公子吸干北极怪树上的能量给你看看,然后便抱着你大亲特亲,亲近得你内力全失成具干尸方毕!”咬牙切齿中,忽然见那株怪树吸力加强,忙慑敛心神.心中闪出道慧芒,调整自身奇经八脉,随那怪异之极的树叶脉络变化而变化,利觉功力倍增,居然在瞬息间将以前所领悟不到的微妙精深玄理融会贯通,竟又与那北极怪树所丈高的巨大吸力旗鼓相当,难分高下地对吸起来。

逍遥浪子不知哥哥死活,赶来相救又被北冥老人阻住,当下动了嗔怒,原本出手时尚留三分情,此刻大吼一声:“当找者死!”蝉翼剑猝然出手,逍遥无敌九式自起势引子“信手行风”到“龙盘九曲”、“九龙飞渊”三记妙绝人寰的旷古绝学不分先后同时出手,令人咋舌不弓,成力之强世问难得一见!

北冥老人晓得厉害,左掌一记北冥玄玉掌化作的电光斩迎出,右手五指箕张,倏然指出,五缕强劲已极的指是宛如五柄宝剑,端的凌厉之极,正是他沉浸百余年的坤煞指绝学,此番出手,不同凡响之极。

两团白云一样漫卷着的人影乍合即分,冰崖颤栗,冰屑刹那冲天而起,弥漫了整个冰崖上的空间,如雪如筱,迷雾般满天散开,冰崖上十产主七丈方圆内居然被刮削下尺余深.委实不可思议之极,不敢置信之极!虽仅乍触即分的刹那,二人都明白互相间已尽了全力,更晓得再拼下去将更会酷烈毫不容情!

蝉翼剑如虹,剑气中九龙幻象盘旋,逍遥浪子已是双目赤红,展开逍遥无敌九式在拼命,潜意识里,将这位阻止他去救哥哥的北冥老人当作杀死哥哥的凶手,不共戴天的仇人!剑气纵横,招招索命,冰崖被射崩一角连着一角,北冥老人身如幽灵,穿插在凌厉无切的剑气里,寻隙发掌出指,霸悍无匹的北冥电光斩更是防不胜防,如同修罗恶鬼的眨眼,只要被它撞烈,命定不保。

冰崖在一层层地削剥掉、崩塌掉,宛如世界末日的来临,朔风不再凛冽怒啸,而是凄苦地呜咽着,便似在为这场劫难而低泣。吼啸咆哮的只有那掌罡剑气,它们似是来自魔界的厉鬼的诅咒,威力之强可以夺去任何生命!

于是,北极怪树下面的冰崖在成为愈来愈高越加孤单突兀越加岌岌可危之后,虽然发动这场浩劫的两个超人在有意地躲着它,尽量不来招惹它,但它却吸着柳杨,抑或说成江柳杨吸着它,连同下面由冰崖壮硕变成的冰柱纤瘦终于轰轰隆隆地坍塌,巨人倒下相仿,摔得那般鼻青脸肿,那般四裂八解,那般不堪入目!

柳杨双掌在北极怪树的怪叶边缘上生了根相仿,满天翻滚着跌向冰谷之底时,兀是相互牢宪地吸着,如同原本就生长在一起的同一整体,甚至较同一整体犹耍结实,那本来是一体的冰柱此刻不是解体了么,而柳杨与北极怪树仍旧胶粘在一起,虽然一个被跌得头破血流,另一个则被跌得变了形。柳杨渐感北极怪树吸力减弱,可是依然撤不回双掌。心中忖思:“本公子一个大活人,连你这已成为无本之木的怪树都摆脱不了,有何颜面立于天地间!”速然发功,吸力骤增,那怪树因为失去了根本。力道本在渐弱,猛遇柳杨的北冥神功倾力相吸之下,少许的树气居然被柳杨尽力而为地吸来,但是还不能摆脱怪树缠吸束缚,只是已经控制大局而已。

耳听冰崖上雷霆滚滚声响,身受上面不断飞下的冰块打击,柳杨暗骂那北冥老人既好斗又贪婪,北冥之中本来就只有他们三个人,应该相依为命,可恨发地北冥老人非仅要大斗一场以解技痒,而且还要收他们兄弟为徒岂不让柳扬恨得牙根痒痒。

天边那一直不曾落下的太阳已绕着大地转了一圈,柳杨知道已经过去十二个时辰。此刻,那座原本百丈余高的冰崖竟然被上面的两大绝顶高手剑气掌力铲去三分之一,堪堪接近一半,上面的剑啸掌荡之声兀自如雷奔电滚,声势丝毫未减。柳杨运转已臻化境的北冥神功,眩中暗自吃惊,忖道:“上面的那二位还是人么!血肉之躯谁有这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内力,且是每一下俱是力能开山断流,可是那二位分明现在仍在拼斗,不敢置信也得置信,事实当前,哪容质疑!幸亏四周冰谷宽广,不然本公子早被冰块冰屑埋在里面,饶是如此.现在已经埋到齐腰深了,天王佛祖保佑,万万不可再打下去,否则本公子就得眼睁睁待灭顶之灾!”

心想如愿!突然间冰崖上一切归于静寂,冰屑不再飞来,那滚滚若雷的打斗声像是恶梦中的声响,骤奄消失,消失得那般彻底,一点余音未留。柳杨大喜之后又开始焦灼不安,反倒不如继续受那冰屑打击心里好受,因为如此宁静下来,不晓得冰崖上谁胜谁败,孰亡孰存。他在等待着上面胜利者的声音,既像是一个死囚在等待宣判,又像是新科状元在等待御点,如果其弟失败,其情若前者,反之,则似后者。焦躁不安心若油煎,胸膛内脑海间似有一团火在燃烧着,可是熄来这焦炙焰火的声音久久不响起,令他更感不安。

且说北冥老人与同自己一样练具“通天目”境界的逍遥浪子大战十二时辰后,谁也记不清究竟是战过几千回合,大抵早已超过万回合,双方对敌手的招势亦已知之颇稔,便是互相换用,也绝对不会比对方差。北冥老人与逍遥浪子到此时才晓得这般打法将永远也不会分出胜负,最终必然双双果死本来,若是平常切磋印证,当在此刻握手言欢.二笑结谊。但是,北冥老人倚仗百余年修为深湛无匹,想在内力悠长方面胜过逍遥浪子,而小浪子恼恨对方阻拦自己救哥哥,更是不肯罢手。斗到酣处,逍遥浪子弃剑双掌并举,吸住对方双掌,欲以内力一较短长。此举怡合北冥老人心情,于是二人便兀立如山,立在冰崖上无声无息地以无上玄功拼比起内力。

逍遥浪子的一身通玄功力,是得自避水丹、石龙血浆、万年玄玉,已是无法用多少年功力来计算。而北冥老人的功力虽是以百年计算,却在北冥中吸得天地极寒精华,亦是无法用寻常状态下武人修炼年岁计算。这二位可谓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应了那句‘不是冤家不聚头’。

四只手掌一旦粘在一起,天下已经无人能将他们二位分开,这便注定了要有一人离开这个世界,抑是两人都一起死去!不久后,二人头顶同时冒出了白气,愈来愈炽,渐渐裹住他们。

逍遥浪子所怀功力中暗藏着个隐疾,那便是九顾石龙血浆的真力性质与吸自万载玄玉上的真力住质格格不入,一属纯阴,一属偏阳,木在逍遥太虚神功的调和下,几达阴阳合一境界,但毕竟尚差一成火候,设若他与北冥老人再晚半年相遇,自然不会触发这个隐患,因为那时北冥老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功透生死玄关后,逍遥浪子蓦然感觉到内力分成两股,大有些不能随心所欲的感觉。

北冥老人与逍遥浪子拼过数个时辰内力后,正感不敌,陡觉对方身体一颤,接着所攻来的真力也有所变化,一股世无其俦的阴柔之力抵挡住自己的纯阴真气,另一股略带刚阳之气注入自己体内,肆无忌惮地乱窜着,窜到脚下时,那本是万载未融化过的玄冰居然渐渐融化!随着身子逐渐陷人融伦了的玄冰中,北冥老人不知这是逍遥浪子的隐疾发作,外泄功力有去无回,还认为这是逍遥浪子的内力略高出自己一筹,当下竭余而发拼了老命,内力也似江河之流一样滚滚外泄。

又过两个时辰后,两位绝世大高手的头顶冒出的已不是白气;而是变成组合成为白色的赤、橙、黄、绿、蓝、靛、紫七色。时到此刻,他们皆已在用本身真无相搏,那七色光芒一旦耗尽.便到油尽灯枯绝境,那时想保住性命都已经是难上加难。自赤色开始,每过一个时辰便消失掉一种颜色,时间在不停止地无情地过去,六个时辰下来,二人头上仅余下最后一道紫气!

北冥绝地,不要希冀着奇迹发生,这里除他们之外,仅有的一个人便是被北极怪树困在冰崖下的江柳杨。以柳杨现在的功力,纵算能在此刻脱困赶来,也无法分开就算仅剩一成功力,也比他高强得多的逍遥浪子与北冥老人。

时间分分秒秒逝去,二人头上的那道紫气也在相应地消失。慢慢的,紫气故尽,绝对不分先后,一同敛尽,一同摔倒,倒下的似是两座山峰。残塌的冰崖上,终致被无连接死寂占领!

朔风森森,玄冰凛凛,萧杀笼覃着北冥,只有一点生气,那便是正逐渐摆脱北极怪树控制的江柳杨。

柳杨在无边的焦煎中未听到弟弟的声音,也未听到他所怕听到的北冥老人的声音,渐稳不住心境,发动的北冥神功威力大减,几乎抵挡不了那北极怪树的吸力。竭力想平睁下来,愈是刻意追求平心静气境界,愈是心乱得很,终于把持不住,内力外泄,被北极怪树吸去。登时,他体内的地阴真气、般若无相神力及在修罗地狱袋内修炼的功力齐如江河决堤,崩溃万里之势,滔滔不绝外泄。

“完了!这回是彻底完蛋了!”柳杨心中再无杂念丛生,但觉茫然不知所思,便如已经死一般。这种心态,恰巧应合了他所修炼的般若无相神功,一切无相,何来内力可失,便在他马上要被吸尽真元毙命前的刹那,仅存的一点儿真气走上般若无相神功的正轨,那北极怪树虽霸道,却再也无法吸到他的内力,因为那一点儿护命的真元已变得无相可寻。

奇怪之极!北极怪树突然对柳杨失去吸力。柳杨也好似突然间失去了生命,活生生一具走肉横尸般,从齐腰深的冰屑里钻出,居然那么大摇大摆地离开北极怪树,一步、二步......渐行渐远,北极怪树当真对他失去了不可思议的吸力,这才是不可思议之极的怪事!

宛如一个迷失的灵魂,江柳杨毫无目的走着,以极其奇妙的气功态摆脱险境后,他才感觉到自己在走,于是默默忖道:“我是谁?为什么在走动?我本无相,何来我相,既是无相,何来走相?”居然停止走动,双眸无神地睁着,任谁见了都担心他已走火人魔,已经迷失了本性!仅存的点点生机亦随薯柳杨的失态而失去,变得阴郁沉沉,人间地狱阴司一一样令所有灵魂望而却步!

这便是世人皆知的北冥,世人水远无法领略到的神秘莫侧的北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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