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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姿物语·前篇·银河篇》


第五章 颠颠倒倒将心织


       
  黑鲁曼历五六五年七月参十日 黑鲁曼王国 杭州
  “喂!怎麽养宠物是这麽困难的啊!”
  “这个……我也不知道,可能这只特别一点吧!”
  在一间中等民房内,兰斯、小草瘫坐在地上,看着一片凌乱的屋子,两人的脸上,除了
因连续熬夜,所产生的黑眼圈外,尽是疲惫。
  打从十多天前,从地下仓库领回了枫儿,两人的日子便再也不得安宁,看似健康的枫儿
,在进屋後不到两个时辰,忽然歇斯底里的倒在地上,浑身抽搐,口吐白沫。
  小草诊断的结果,令两人不约而同的破口大骂,早有传言,妓院为了控制旗下女子的行
动,会对她们施打毒品,想不到枫儿也是牺牲者。
  兰斯当机立断,马上有了决定。第一,枫儿不能这样被控制下去;第二,兰斯没有毒品
可供使用,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所以,最後的结论,便是要帮枫儿戒毒。
  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靠着小草精於医理,到药店配了几服静心、清血的药物,
给枫儿按时饮下;戒毒的时间,按照估计,约莫需要十来天,为了防止枫儿在半昏迷时,乱
撕乱咬,只得用儿臂般粗的铁链,将之锁在墙角,否则以她兽人的臂力,力大无穷,一但发
起狂来,谁挡得住。
  这十多天的日子并不好过,为了要照顾枫儿,两人可说是寸步不离,连紫钰那边也没时
间去,让兰斯整日对空长吁短叹,最惨的,还是小草,尽管兰斯误当她是男性,但枫儿的便
溺处理,却得由小草一手包办,原因无他,“因为你是兔子,兔子不会对女性有不规矩的动
作。”这便是兰斯的理由。
  就这样,小草当起了保姆的工作,好在她本就是女儿身,做此工作,也是公道,只是,
以她公主之尊,平日只有被人伺候的份,今日居然落得如此下场,真是惨喔!
  不过,在这段时间,也让小草看到了兰斯的另外一面,由於荒谬的“父亲作用”,每当
枫儿熬不住痛苦,哭闹不休的当口,兰斯就会在一旁,用树叶卷成直笛,“咽呜咽呜”地吹
起来,随着笛声悠扬在每一个角落,枫儿会停下动作,宛如子女向父亲撒娇一般,轻轻依偎
在兰斯的身畔,沉沉睡去。
  沉浸在笛声中的兰斯,表情会特别的温柔,那种安静平和的微笑,常看得小草呆呆出神
,“在这个男人的外表下,到底是什麽呢?”对於能够进一步,靠近这个问题的答案,小草
感到高兴,虽然也不免有几分伤心,因为让兰斯表露出这一面的,并不是自己。
  十馀天的日子,转眼即逝,枫儿体内的毒素,已经清除的差不多,今夜便是最後关键,
只要能熬过今晚,枫儿便从此摆脱毒品的控制了。
  为了防止枫儿在激动下,误咬舌头,所以,她口内被安置了一团毛巾,双手也被紧紧绑
起。
  为了怕有什麽变故,自晌午开始,兰斯便一步也不敢离开,虽说兽人的体质,与人类大
同小异,但还是有所不同的,而会动脑筋帮兽人戒毒的,大概除了兰斯,也不会有别人去做
,所以,在毒素渐渐减轻的当口,确实有可能发生,什麽让人意想不到的突变。
  再者,负责诊断的小草,在每日金针拔毒的过程中,亦发觉枫儿体内,除了麻药的毒性
外,另有一种不知名的诡异毒素,它胶缭深缠於腑脏、血液之间,驱之不去,教小草束手无
策,是以用药时分外小心,以免药性互冲,造成惨剧。
  太阳西下,微星渐升,逐渐回复生气的枫儿,安静的睡倒,呼吸匀称,该是无大碍了。
  得以喘一口气的小草,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想找根柱子靠着睡,一瞥眼,看见兰斯倒在
院子的槐树下,呼呼大睡。
  捉弄心起,小草折了根草管,悄声走近兰斯,很小心、很小心地,把草端放在兰斯的鼻
间,搔来搔去。
  “哈……哈……”兰斯涎着脸,睡得香甜,尽管小草百般逗弄,但沉醉於梦乡的兰斯,确实
是具有猪猡般的特质,天塌下来当被盖,每当鼻头感到骚痒,兰斯就翻身侧睡,继续打呼,
浑若无事。
  “可恶,就不信弄不醒你。”小草顽心大起,跟着兰斯,转东转西的。
  “啊!”一声惊呼,却是兰斯不耐骚扰,发动奇袭,一个侧身,翻至小草腿上,将佳人
结实而充满弹性的玉腿,当作枕头,舒舒服服地大睡起来。
  带着几许 腆,小草芙蓉也似的娇颜,绽放出凄清的笑容。
  轻轻将兰斯的大头扶正,温柔地替他把蓬草般的乱发,一根一根的梳理。
  “你啊,真是个笨东西,连我这样妩媚的美女,都看不出来,真是没用的家伙。”话意
虽然在责怪,语气却是轻柔呢喃,好似在向情人撒娇。
  不知从什麽时候起,小草有了窥看心上人睡脸的嗜好,睡着的兰斯,脸上一片祥和,完
全不见白日的莽撞样。
  “我这样帮你整理,像不像你妻子啊!”小草温言笑着,“娶到我啊,是你的福气唷,
小草人又聪明,又能干,女孩子会做的事,她一件也不少,长的不坏,身材也很好,你不觉
得自己捡了大便宜吗?”
  这样的话,一般所谓的淑女,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但是小草不同,她一向认为,勇於
向心上人表达爱意,并不是错事,谁说求婚时候,捧花跪地的,一定要是男方。切身的幸福
,只有自己才能争取。
  但是,自己真的能有幸福吗?若是莉雅的身分揭晓,所要面对的,决不只是兰斯的反应
这麽简单。
  抛弃女王的地位,置所有人期盼於不顾,对斯菲尔伦多王国而言,莉雅无疑是千古罪人
。莉雅尚不敢做到这样的地步,目前,她只能用小草的身分,暂时欺骗自己,让自己藉此可
以不去面对,莉雅本应面对的一切。
  一但身分被揭穿,无论面对是怎样的残局,也不管圣力能否使用,莉雅都不得不回去,
担起她非担起不可的责任,届时,就算与兰斯的感情再好,也只有分离一途。那麽,说出自
己是女儿身与否,又有何意义?
  唉!过往看民间的传奇小说,总觉得里面的女主角太痴太傻,只会一祈求命运的施舍,
不会为自己争取幸福,哪知事到临头,方晓其中甘苦;非不愿也,是不能也。
  世间造物弄人,竟是一应若斯。
  兰斯在梦里,觉得身体颠来覆去,颇不舒服,猛地张眼一看,大声惨叫,连滚带爬,瞬
间窜出十丈以外。
  “你……你想做什麽?可别以为大家熟,就可以毛手毛脚的,我……本大爷不来你们那
一套的。”心惊胆颤地作了宣告,发觉小草低着头,纤瘦的身子微微抽动,没有反应,兰斯
大着胆子,缓步走近。
  “你在干什麽啊……咦!你在哭什麽?”
  “没……没有。”怕兰斯察觉,小草赶忙抹去眼角的泪水,强挤出一个笑脸,“哪里有
,是你自己眼花,看错了吧!”
  “会吗?你的眼楮快比猴子屁股还要红,还说没有。”
  “喔!那是刚刚被沙子吹进眼里,所以流了几滴眼泪,已经没事了。”
  虽然是老掉牙的理由,对付兰斯这样的粗枝大叶,却很足够,他嘴里咕囔几句,把这件
事抛诸脑後。
  两人坐了下来,开始闲聊。小草为了转移兰斯的注意力,设法开了个话题。
  “怎麽你还会吹奏草笛啊?”
  “喔!那个东西,是我以前闲着没事干的时候,跟老头子学来的。”兰斯笑道:“很方
便,折片树叶,就可以当草笛,走到哪里,吹到哪里。”
  “挺有意思的,改天教我吹好不好。”为了与心上人能有可以共同分享的回忆,小草向
来很努力。
  “教你啊!唔……虽然你是笨了点,但是有我这位名师在此,应该是没问题。”兰斯自
信满满的说着,边说,脑里灵光一闪,“喂!你不是会作曲子吗?帮我想条曲子,看看能不
能打动紫钰小姐。”
  “真是参句不离本行。”
  小草心中,暗骂对方不解风情,但却无意拒绝,稍稍想了想,举起手掌,打着拍子,轻
轻哼道:“关关雎鸠,在河之州,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虽只有寥寥数句,但在清亮的嗓音衬托下,却是悦耳动听。
  那本是绢之国的四言诗歌,是该国士人必读的经籍,在风之大陆上,流传不广,但以紫
钰的才识,必然识得,兰斯偶然奏出,或可收得奇兵之效。
  “嗯……听不懂。”兰斯一脸迷惘,“什麽斑鸠、九官鸟,文诌诌的,能不能换一条啊
!”
  小草笑了起来,“你的紫钰小姐,学识渊博,不是一般的肤浅女子,市井小调,怎入她
法眼,便是时下流行的吟唱,人家也只觉得俗气,不用这条曲子,她哪会放在眼里。”
  “说的也是。”
  “诗的意思,是一个少男,对一名少女心怀思慕,想要努力的追求她。很适合你,来试
试看吧!”不知为什麽,小草心底,隐隐有个期望,即使有生之年难以做到,但是,她希望
有一天,兰斯能对自己唱起这首曲子。
  对命运之神来说,这样的想法,算不算奢求呢。
  “关关……”兰斯张口欲唱,却被房内的巨响所打断,回看屋里,原本安睡的枫儿,不
知道受到什麽刺激,突然狂性大发,猛力挣脱身上的铁。
  闲情逸致全消,两人急奔入屋内,采取对策。
  “小心啊!赶快抓住枫儿,别让她乱动,熬过今晚,她就没事了。”小草取出了金针,
想暂时麻 枫儿的行动机能,但却因目标不停扭动,为了怕针给折断在体内,而迟迟不敢下
手。
  “你说的倒是很容易,她力气比参个大男人还大,怎麽抓啊!”负责稳住枫儿的兰斯,
因为面临超乎想像的怪力,叫苦连天,在几次尝试失败後,他给那极为强壮的躯体一撞,跌
至墙角,头晕眼花。
  “枫儿不是很爱听你吹草笛吗?你试着吹吹看,缓和她的情绪。”硬的不行,只好来软
的,听到小草建言,想起最後法宝的兰斯,正要取出叶笛,却看见枫儿在一轮紧挣後,猛一
用力,吐出了口里几成稀烂的毛巾。
  “不要。”护口的毛巾消失,枫儿癫狂之下,竟用力咬向舌头,小草为之惊呼出声。
  危急之际,一只厚实有力的手臂,及时伸至枫儿嘴畔,挽救了她的生命。
  手臂的主人却不好过,兽齿尖锐无比,猛噬之下,皮开肉绽,大量的鲜血,喷泉般地涌
出,还亏得是这条手臂特别结实,否则当场便要壮士断腕。
  “大哥。”眼见兰斯受伤,小草心急如焚,哪管对方是什麽人,便要将针扎入枫儿的面
部要害,令她松口。
  “不要乱来。”
  兰斯皱着眉头,他爱逞英雄,却不爱充英雄,手腕上阵阵剧痛,几乎疼得他想大叫,但
是既然决心救人,便得有始有终。
  用左手制止了小草,兰斯无视右手的疼痛,像个兄长般的拍拍枫儿的头,低声道:“你
要咬,就用力咬着,高兴的话,就送条手臂给你,但是不许乱动,绝对不许。”说着,用左
手取出草笛,低声吹奏起来。
  低沉却嘹亮的笛音,忽高忽低,随着乾爽夜风,铺了一地清凉。兰斯仅能用左臂,加上
本身的技巧并不纯熟,所以听来颇为生涩。
  但是,在笨拙的背後,有种太古的清新、纯 感情,不经意地流泻出来,那像是参天密
林的风啸,像是山涧清溪的飞瀑,像是绝壁古洞的猿鸣,更像是繁空闪烁的星语。
  那种感情,就像是一个人,在满身疲惫之後,回到母亲怀中的舒适、安心,没有任何的
作伪,也找不到半点虚假,可以让你完全地放松,闭眼长眠。
  从笛声奏出的那一刻起,枫儿就沉静下来,默默聆听,原本慌乱、凶暴的眼神,也逐渐
变得安详,回复了翡翠般的碧绿。
  受到震撼的,不只是枫儿,小草亦然。不知道什麽时候起,她的眼中,满是泪水。不是
悲伤,没有哀痛,而是一种超乎於其上的感情。
  在音乐的鉴赏里,音质、音色之上,还有音品,此刻的小草,便是为那伟大的音品,而
深深感动。在那未臻成熟的笛音里,小草听到了历史的诗歌,大地的传言,那是种无法修饰
,纯纯天然的声音。
  在这一刻,她终於明白了,为什麽枫儿会对兰斯的笛声,如此醉然,因为他俩同是来自
山林,那种属於大地的频率,让他们在某种程度上,心灵相同,而也在这一刻,小草对培育
兰斯的老师,充满感谢,感谢他培养出了这麽样的一个好学生。
  笛声高鸣一阵後,不弄半分花俏,静静的收尾。
  “喂!你们还呆在那里干什麽,看戏啊!还不快帮我止血,本大爷快要昏过去了。”
  确定局势已经可以控制,兰斯从枫儿的口里抽回右手,却看见两个人呆若木鸡,不禁皱
眉骂道。
  “啊!对……对不起。”小草从音乐的震撼中醒来,看到兰斯半身是血,差点没又要翻白
眼。
  “干什麽,没看过血啊!大惊小怪。”兰斯平日流血受伤,早已习惯,这点小伤,根本
不放在眼里,只是失血颇多,有些头晕脑胀。
  “一点小伤就把你吓成这样,真不知道你是不是男人。”
  “我本来就不是男人。”小草低声回嘴。
  “你说什麽?”
  “我什麽都没说,擦药,擦药吧。”
  取出应用物品,以俐落的手法,先止血,上药,再裹上绷带,所有的动作还不到一分钟
,长期跟在兰斯身边,小草的护理实习,进步的让人咋舌。
  一旁的枫儿,看着两人忙来忙去,感到好奇,奈何身体被捆,动弹不得,索性把身体打
横,滚到兰斯身旁,凑上去猛舔,跟主人亲热。
  “哎呀!笨猫,不要在这个时候过来……”
  “大哥,你不要乱动,伤口又裂开了。”
  “还舔,你还舔,今晚所有的事,都是给你搞出来的。”
  “我叫你不要动,你没听见是不是,再这样下去,我就不管你了。”
  “哎呀!宠物性骚扰啊……”
  “喵喵喵……”
  在一团嘻笑怒骂声中,另一个黎明重新到来,感受着暖和的晨光,似乎可以让人相信,
所有的烦恼忧愁,即将被驱除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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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烦恼忧愁被驱除一空,去骗鬼吧。
  看着天边金色的晨曦,紫钰幽幽叹了口气。算起来该有十四天了,打从十四天前,那活
宝二人组,险象环生地脱身之後,就未曾再进落琼小 一步了。
  负责暗中保安的紫钰,自然没有怠忽职守,她派遣两名得力助手,日夜暗中看护,一有
动静,立刻回报,她会在最短时间内,赶到现场。
  这样的安排,应该是没有问题了,只是,或许是自己太闲了吧!居然会想念起那两个人
。连续多日的共聚,使屋子里面生气蓬勃,打打闹闹惯了,每日都有不同的笑料,有些时候
,只要想起来,就会有种微笑的冲动。
  哪知几日不见,竟然怀念起他们来,真是奇怪。紫钰不讳言,兰斯、小草是对很好的朋
友,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永远也不会有冷清、寂寞的感觉,只是……
  唉!为什麽,时至今日,还会对“朋友”两字,有种莫名的悸动呢?
  这麽多年,自己不都是这麽一个人地走过来了吗?失去父母的悲哀,没有知心友伴的寂
寞,不得不独处的凄凉,早就把她训练成这冷清自若,傲视一切的孤僻个性。
  既然,过去是这麽走过来;未来,当然也要这样走下去。这是自己早已认清,无法更改
的命运。
  怎知会遇上这两个克星,在不知不觉间,与自己分享了家人般的温暖,把原本冰冷的心
壁,渐渐融化。这几天,独坐小楼的紫钰,总觉得好像失去了什麽。
  尝过暖阳,方知寒冰酷冷;享有温馨,更觉寂寞难耐啊!
  真是可笑,一直以来,她总把兰斯当成使唤的小丑,跟左跟右的无聊家伙,总是看不起
他,鄙视他。却又怎想的到,几日不见,袭上心头的孤寂,竟是如此之深,偶尔回过头,想
确认某人的身影,却只是令她更加寂寞。
  仔细回想,紫钰露出了微笑,看兰斯与人动手,是件很有意思的事,尽管武功拙劣,常
常连打带跑,十分狼狈,但是,那个时候的兰斯,意气飞扬,自有股难得的男子英气,使人
心折,那是种极难见於世俗,真正的英雄气概。
  更糟的是,那日兰斯所执着的为人道理,越是日久,咀嚼的滋味,越是深刻,而那张只
会傻笑的蠢脸,却是随着时间飞逝,而越益清晰,茶馀饭後,打坐练功,那幅笑容,总是不
自主地浮现眼前。
  这样的感觉,便是男女情爱了吗?
  是谁多事惹相思,惹来相思,又怨相思。
  紫钰不认为,自己会动心於人间情爱,只是,那种莫名的寂寞与想念,又是什麽呢?
  这几日,总是听见婢女们窃窃私语,担心小姐的心事,唉!
  怎会弄至如斯田地啊!为了今後起见,正确的作法,是完全保持公务的态度,视他们为
任务中的对象,不再有其他牵扯,这对双方而言,都应是再好不过的,然而……
  思量良久,紫钰唤来婢女,下了乘车出门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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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草,为什麽我会觉得,你长的像只熊猫呢?”
  “彼此,彼此,大哥,你现在的尊容,也像头猫熊。”
  兰斯、小草睡眼惺忪,两双黑眼圈,彼此对望。饶是兰斯精力旺盛,连续几天劳累熬夜
,却也禁受不住,在熬过最後一晚之後,爬回了几天不见的床,狠狠地趴下去,呼声大作。
  小草则是连举步的力气都没有了,随便找了把椅子,还没来得及爬上去,整个人瘫在地
上,昏死过去了。
  快乐的梦乡之旅,没能持续太久,小草便被拉回现世界,正确的说法,是被踢回,因为
兰斯在久叫失败,用力践踏无效後,索性一脚把小草踢到院子,用水泼醒。
  把人弄醒还不算,兰斯差点把小草剥光,押去清洗仪容,吓得小草在尖叫中,跑得飞快
,一分半钟内完成所有内务工作,再创记录新高。
  叫人起床的理由很简单,因为耽误多天,没有去参拜紫钰小姐,兰斯焦心不已,生恐有
情敌出现,是以没睡满四个钟头,便要拖着小草登门拜访。
  “让我睡……让我睡……”彷佛吸毒犯得不到满足,小草不住呻吟,事实上,她现在的精神
状况,可能较毒瘾发作时的枫儿,更为恶劣。
  “不要睡了,大好人生,你不觉得应该做点更有意义的事吗?”
  “追女孩子是你的事,为什麽要把我拉起来。”小草勉强撑着眼皮,摇摇欲坠的说着。
  “这个嘛……因为我们是两兄弟,你年纪轻,对追女孩子没经验,所以你兄长我要示范
给你看,让你日後进退有据。”不好意思说是自己会紧张,兰斯硬是想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
  “这个理由太假,我不接受。”小草勉强挤出个笑容,命令道:“枫儿,去舔他。”
  “喂!不要乱来啊,你这招……实在太毒了。”看见兰斯被追的满场跑,虽是疲惫,小草
仍开心的哈哈大笑。这几天以来,枫儿的亲昵亲舔,是兰斯的梦魇,不知怎地,他对这种过
度的肢体接触,本能性地感到恐惧,又不敢出手推开,只有逃跑一途了。
  “喂!为什麽她只会追我,不会追你啊!”
  “喔!谁教当初人家大姑娘睁眼的时候,大爷您刚好站在她眼前,她当你是主人,当然
与你比较亲啊!”
  小草的话并没错,枫儿的脾气,就宠物而言,可说是极端孤僻,很难与人亲近,除了兰
斯之外,对每个靠近的生物,都怀着深深的戒备,就连小草自己,也花了颇长的一段时间,
才能让她安心靠近,在此之前,小草身上摔伤两处,咬伤一处。
  “枫儿,不要闹了,回我这边来。”虽然与兰斯亲昵,但因为负起教养工作的是小草,
日子一久,枫儿反而对小草的命令最习惯,听到命令,立刻飞扑回小草怀里。
  “乖乖趴好,不要乱动。”小草顺着体毛的纹路,轻轻抚摸,枫儿舒服地喵喵叫。
  把毒瘾戒除的枫儿,脸色虽然还有些憔悴,但毛发肤色,却泛着健康的光泽,只要再调
养个一段时间,身体当无大碍。
  她趴在小草膝上,轻舔手足,清理毛发,整体来说,枫儿的外表极为秀美,倘若换上礼
服,施以妆饰,一点都不比人类的美女逊色。
  小草心底,有个疑问,这些天以来,枫儿的行动,完全像个兽类,虽然说,兽人族的智
商,彼此之间相差悬殊,不可一概而论,但是由枫儿对人类语言的灵敏度来看,应该并非天
生就是如此的。
  比较高层的兽人,会站立,会说人言,也能做深度的思考,除了外观上的差别,与人类
并无二异。枫儿对人类语言的理解度很高,应该是属於这一类的种族,那麽,为什麽她的举
动,会与普通的牲畜无异呢?
  洗脑的手续,相当危险,一个差错,就是爆脑而亡,而且就算成功,也会对脑部组织造
成伤害,照这样看来,枫儿是因为被洗脑,才导致智能退化,如同兽类。
  脑部损伤,治愈极难,小草自问没有这种能力,心想,将来定要寻访名医,尽力医治,
让枫儿回复洗脑以前的智力,重获过去的回忆,这才不枉彼此相识一场。
  “看起来还真像是你的大女儿。”小草的外貌俊秀,枫儿健美的胴体,也是赏心悦目,
两个凑在一起,是幕足以称为名画的风景,只是,看到这幕光景的兰斯,忽然有这样的古怪
想法。
  “这麽说很不公平喔!”手上的动作未停,小草反驳道:“当初是你的意思,把她带回
来养的,怎麽工作全是我在作呢?”
  “我负责决策,你负责实行嘛!”兰斯看了看天空,日正当中,“时间刚好,现在去,
恰好可以与紫钰小姐共进午餐。”
  “其实呢?你大可不必急着去。”小草笑的有点诡异,“欲速则不达,物极必反,你连
续几天不去,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喔!”
  “什麽意思?”兰斯听的满头雾水。
  “没有什麽意思。”小草笑道:“只是,如果你肯再多挨几日,说不定人家会主动登门
拜访喔!”
  “开什麽玩笑。”兰斯不信道:“紫钰小姐难得出门,怎麽可能会主动来这里,这种事
,就像是期望天上无故掉下美女一样可笑。”话方说完,轻轻的叩门声响起,一个娇柔的声
音,清晰地传了进来。
  “两位公子在吗?多日不见,妾身特来拜望。”
  “真有你的。”兰斯大喜过望,丢下一句,匆匆跑去应门。
  唉!这人总是这样,在不知不觉中,伤透了身旁人的心。
  枫儿仰着头,一点也不明白,划过姊姊脸上的水珠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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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是这样,难怪多日不见两位公子的踪影。”听了兰斯杂七杂八的生活简报後,紫
钰笑着点点头。
  这些内容她早已知道,只是,听兰斯亲口说出,别有一番乐趣就是了。
  兰斯不改一往的兴奋,从柜子里翻出茶叶,沏茶款客,当然,实行的工作,永远是由小
草来担任。
  小草一面烧水,一面感慨,兰斯的江湖阅历毕竟不足,对於紫钰的来访,除了欣喜之外
,并无其他,殊不知在参人交往的期间,并没有对紫钰提过,目前的落脚住所,两人进屋之
前,也有仔细探看是否被人跟踪。
  这样严密保安,紫钰尚能不请自来,代表此女殊不简单。要知赤先生等一夥人,对两人
的相貌刻骨铭心,若是轻易露行踪,大队人马早已上门围杀,哪能安居至今日。
  不过,对紫钰的来历,小草已掌握七八成,是以并不吃惊,目前,就是等谁先翻底牌了
。
  紫钰抿了口茶,滋味甚劣,不过这不是讲究茶好不好的时候。随即笑道:“两位久不涉
世,不知外面的世界,给闹的天翻地覆了。”
  “是皇帝老子驾崩了吗?”小草全没好气,一句话直接顶了回去。
  “皇帝老子倒没事。”紫钰不以为忤,“可是皇帝儿子的问题却不小。”
  “据闻太子殿下遭到袭击,至今生死未卜,怎麽还没有下落吗?”
  “太子失踪,所有的警政机关全面动员,寻找太子的下落。”紫钰饶有深意地,看了小
草一眼,“可是,说也奇怪,那与此案牵涉最深的两名悍匪,就如同在空气中消失了般,怎
麽找也找不到。”
  两名悍匪中,唯一的男性,此刻很不自然的笑着,“这个嘛!说不定他们已经逃出城外
了,哈哈。”
  紫钰轻摇玉颈,“不可能,挟持太子,是何等大事,案发後不到半刻,方圆五百里便给
封死,若是东躲西窜,行踪早露,故而必是事前周密计画,藏匿於城中的某处。”紫钰狡狯
笑着,“或许,便藏在城中的某处民宅也未可知。”
  “呃!这个……”
  “紫钰小姐。”不似其兄长的无能,悍匪中的女性,及时反击,“怎麽紫钰小姐对这案
子这麽关心,连匪徒的落脚处都一清二楚,旁人不知,还以为小姐是匪徒的同党呢!”
  紫钰掩口轻笑,“小公子说笑了,妾身素来爱看热闹,只是对两名匪徒落网後,会被处
以何种酷刑,感到兴趣而已。”
  双方你来我往,进行着堪称辛辣的毒舌料理,不过,在其中,小草也获得了宝贵的情报
。
  钱继尧动员了不少手上兵力,对城内的诸处可疑点,进行搜查,似乎有意在中秋之前,
将事情做个了断,但由於雷峰盛会的来临,杭州城内涌进大批江湖豪客,使得搜查工作进行
的并不顺利。
  另外,事有凑巧,在十多天前,钱继尧突袭了十五所妓院合办的拍卖会,并封锁该区域
,进行搜查,结果,因恐平日贩毒、买卖人口被查获的一干匪徒,群起突围,当然也有不少
妓女,趁机开溜。
  在局面混乱的情况下,钱继尧下令将所有不听指令者,一概格杀。想不到命令一下,竟
激起了大规模的民变,双方展开武装械斗,激战一晚,双方死伤在六百人以上,该区妓馆、
酒楼,混战中被烧杀一空,几成鬼域。
  小草心想,钱继尧果真是个扶不上台面的角色,明明搜查只是作戏,他却挑错舞台,事
发时还下了这等谬令,杭州城如今龙蛇混杂,官方稍有不慎,便酿大祸,更何况是钱继尧这
等大手笔,看来他甜头没吃到,这苦头却是吃定了。
  不过,这也解释了,为何当日与鼬兄弟激战多时,竟没有半个人闻声而来,而具有洗脑
设备的地下仓库,造价亦属天价,两人误闯时,连半个守卫也无,看来该区的人员,是全部
弃屋而逃,让两人捡了大便宜,而离开仓库时,暴动已接近结束,官兵、贼夥,均已死伤惨
重,无力封锁,就此给两人轻松溜掉。
  想到此处,小草不由得暗暗感谢钱继尧,若非他的捣乱,两人不可能误闯密库,枫儿很
可能就此丧身毒窟了。
  “哇哈哈哈!大家不要讲这种没意义的事了,难得天气不错,闷了几天,出去逛逛吧!
”有的时候,兰斯扮演的角色,是极为重要的,虽然从来没有插上话的机会,但是,如果没
有他从中打断,两个没事干的饶舌女性,很可能就此讲到天黑。
  “说的也是,既然大家都无恙,就继续前些日子的未了之行吧!”紫钰首先赞成。
  “你们去吧!我想留下。”小草想了想,决定留下。一方面是因为非常想去梦周公,另
一方面,也是为了照顾枫儿。
  大陆诸国的都市,对於兽人非常歧视,特别规定,兽人上街,必须穿斗篷遮面,并且要
系项圈,换言之,是把所有兽人,以奴隶的地位论处,不承认有自由的兽人存在,也因此,
兽人大多活动於荒野,极难与人类共处。
  小草视枫儿如姊妹,不想把她独弃在家,要把她当奴隶对待,更是不愿,左思右想,决
定留下陪她。
  看出了小草的顾虑,兰斯道:“放心吧!枫儿的毒瘾解掉了,她人又聪明,放她在家,
不会怎样的。”
  小草仍是担心,但拗不过兰斯再参请求,甚至威胁相向,最後只好点头答应。
  拍拍枫儿的头,小草像个姊姊般,柔声吩咐道:“要乖乖的喔!”
  应该是不会出什麽事的吧!小草心想。
    -------------------------------------------------------------------
  感兴趣?!会吗?
  小草仰身打了个哈欠,两眼惺忪地四处看看,那个紫钰,什麽地方不好去,居然跑来间
破庙,做啥?许愿吗?
  仔细说来,庙也不能说是破啦!只是,庙的规模不大,屋瓦檐壁,都已经褪色,完全遮
掩不了岁月的痕迹,庙前驮碑的石龟,斑驳龟裂,该是几百年前的古物了。
  由香炉里稀落的香火看来,庙里供奉的神祗,似乎也不太灵光,才让自己的住所,残破
成这等模样。
  自古人心,贪慕荣利,拜神求佛,到头来,所求的还是不出“名”、“利”二字,对这
两字没助益的,便是神明,也遭弃如敝屣,唉!人啊!
  小草不用香烛,两掌合十,恭恭敬敬拜了参拜,自古参神礼佛,心诚则灵,香烛麽?哈
!倒也不用那麽在意了。
  懒的跟在兰斯身旁做参谋,没事还会挨顿揍,又没有健保、劳保,小草找个理由,溜到
庙里的清净角落,想要补个美容觉。
  唔……其实这间庙也不算太坏啦!它後院面积颇大,除了清浅池塘,还种植了七株梧桐树
,每株都有参人合抱,枝干繁密,绿荫遮天,阳光从绿叶的缝隙间,落庭院,午後凉风徐徐
吹来,是个难得的午睡环境。
  小草找了根大树,倚树闭目,聆听松风过耳,池塘鲤鱼儿跃水,心舒神畅,逐渐睡去。
  有人说,老天爷不喜欢懒惰的人,这话真是一点不错,小草眼楮没闭两分钟,一阵孩童
嬉戏声,把她自梦的边缘扯回来。
  “老天爷,我到底做错了什麽?”小草心底哀嚎不已,睁开眼楮,搜寻声音的来源。
  “你输了,你输了。”
  “阿明太没用了,换我来,看我青头将军的厉害。”
  “好棒,好棒。”
  在庭院的另一角,参五幼童围成一圈,游玩嬉闹,小草好奇心起,缓步趋近,看看他们
在玩些什麽。
  圈子中心,是两只蚱蜢,一青一红,看起来都是雄纠纠,气昂昂,十分威武。
  “这倒是奇事一件,只听说有人斗蟋蟀,还没听说有人斗蚱蜢的。”小草觉得有趣,忍
不住出声询问,“小朋友,你们在斗蚱蜢吗?”
  突然见到陌生人出现,孩童们并不惊慌,个个都是笑嘻嘻的毫不怕生。一名梳着两条冲
天辫的女孩,笑着说:“我们是在比跳高。”
  “跳高?”小草奇道。
  小朋友们挖了两个等深的洞,把蚱蜢放在洞里,比试谁的蚱蜢跳的高,若是同样深的洞
,一只跳的出来,一只却跳不出来,自然是跳不出来的输了。
  只见青、红两只蚱蜢,为了自己的活动自由,在洞底摸索一阵,确定无路可出之後,开
始奋力往上跳,但是因为洞挖的颇深,要跳出来并不容易。
  看着蚱蜢们努力的样子,小草心中没由来地一动,有种似曾相似的感觉,忘形之下,张
口替蚱蜢们加油。
  “加油,加油……”
  “姊姊,不是这样。”辫子女孩侧着头,俏皮笑道:“要这样喊才对。”
  “跳啊,跳啊,跳出来吧!”
  “跳啊,跳啊,跳出来吧!”
  一旁的孩童,以独特的方式,扯开喉咙,卖力叫喊,为自己支持的蚱蜢加油,小草感染
了这股气氛,很自然地加入其中,随他们呐喊。
  “跳啊,跳啊,跳出来吧!”
  一轮激斗过後,青色蚱蜢不负所托,率先跳出土穴,登时欢呼与叹息共作,嘻笑同责骂
并发,小草并没有支持哪一方,但看到孩子们玩得高兴,无形中也兴奋起来。
  “又在玩跳蚱蜢的游戏啦!”
  “婆婆,是婆婆来了。”
  “糖果婆婆。”
  说话的,是一位衣着华美的老婆婆,锦缎的高级衣饰,价值不菲,该是富贵人家,身後
还跟着两名家丁,看来身分不低。
  颤着双手,老婆婆从衣袋里,掏出满把的糖果,一一分赠与小朋友们,仔细叮嘱着,“
吃了以後,要漱口,不然阎罗王会抓你们去拔舌头的。”
  “婆婆又来了,是说谎话才会拔舌头。”孩子们摇头大笑,似乎觉得婆婆比自己还笨。
  “呵呵……是吗?大概是婆婆弄错了吧!不过,吃完糖,还是要漱口喔!”老婆婆不以
为忤,开心地笑着。
  “小朋友,吃了糖要说什麽?”小草提醒孩童们,并让他们一一道谢,不知为什麽,她
很喜欢这位夫人,她的身上有种高贵的气质,肯定是出身好人家,却是难得这等平易近人,
眼尾的皱纹,是俗称的笑纹,想来,这位夫人年轻的时候,也是常为身旁的人带来欢笑吧!
  把糖给分光,老婆婆擦亮眼镜,仔细打量小草一番,温言道:“小姑娘尊姓大名啊?”
  “我叫小草。”小草本能地回答,随即愕然,“婆婆……您看的出我是女子……”
   婆婆呵呵笑起来,道:“你花朵般的肌肤,又生的这等俊俏,除非是瞽子加呆子,谁会
把你当男孩看啊!”
  “就是有人瞽子加呆子,还不只一个。”小草暗暗诅咒某人,另外也对自己女性魅力尚
在,松了一口气。
  “小草姑娘来这儿,是来游山玩水的了。”
  “婆婆,您叫我小草就可以了。”小草笑道:“小草是陪朋友来的。”
  “既然是来玩的,那这间小庙,你不可不看。”说着,婆婆兴冲冲地,挽着小草的手,
朝庙里走去。
  小草喜欢与老人家相处,在相处的过程中,可以获得许多难得的知识,是以欣然接受,
跟着走去。
  “老夫人,请小心。”
  两名随从不放心,要伸手过来搀扶,却被老婆婆挥手拒绝。
  “真是的,老是以为我不中用了。”
  老婆婆喃喃道,小草一笑,将原本被挽着的手,顺势搀扶老婆婆,步进庙内,再对两名
随从感激的眼光,颔首致意。
  “小姑娘的心地不错啊。”
  “婆婆说笑了,不知您今年多大岁数了。”
  “呵呵呵……我自己也记不清了,嗯!八百五十岁的生日,是在十七年前,那现在是……
”
  小草闻言一惊,风之大陆上,人类的平均寿命是五、六百岁,这老夫人近九百岁,那真
是高龄了,看她谈吐清晰,步履犹健,大概是平常保养的不错吧!
  思量间,已走进庙里,庙的後堂,没有供奉神明,土墙上画着美丽的壁画,还有纱缦保
护,看起来一尘不染,该是有人常常打扫吧!
  小草望了老婆婆一眼,她拉起了 缦,一双手彷佛在探视多年老友,充满感情,珍而重
之地轻抚壁画。
  壁画里,土地乾涸,火红的太阳肆虐,正是大旱时节,一条小河流经中央,两批人马,
各据一方,手持兵器,怒眉腾腾。
  一个白衣少女,努力地排解纷争,在两方人马间劝说,最後,是众人一齐祈雨,而天空
也降下大雨。
  当小草看到壁画的瞬间,整个人如遭雷殛,不敢置信地呆住,然後,哑着声音,热泪盈
眶。
  画里的白衣女子,眉目如画,祥和柔雅,那面孔、那神韵,依稀是那麽地熟悉,小草心
底呻吟出声∶“妈妈……”
  不会错的,在那个女子的左袖,绣着朵菊花形的纹章,那是母亲年少时爱用的印记,她
曾在母亲未继位前的几偏诗稿里看过,那几篇诗稿,还被偶然发现的小草,当作宝贝,藏在
宫里。
  “画很美对不对?”老婆婆笑了几声,开始叙述一个遥远的传奇。
  在七百年前,那时的杭州城,尚是荒郊田野,一次大旱,把所有的田地都乾涸了,唯一
可维生的水源,就是来自左面深山的一条小溪。
  人们依照姓氏、种族,分成两派,纷纷声称自己才是水源的主人,在几次会谈破裂後,
双方展开大规模械斗,死伤众多,事後,更开始互设栅栏,偷偷到对方处放毒,使得原本严
酷的天灾,再加人祸,民不聊生。
  一位名叫阿绫的少女,就在此时来到了杭州,她以义诊获得了普遍的好感,後来,更进
一步地为两个势力作调和,历经无数困难,在她的努力之下,终於让大家握手言和,共同渡
过天灾,而老天也适时地下了雨,杭州就此恢复和乐。
  “想当年,阿绫与我情同姊妹,我还在她的诊所里帮忙过哩!”老婆婆遥想当年,不胜
欷吁。
  “您……与传说的那名女子相识。”小草小心地问着,她知道,自己终於接触到,母亲不
为人知的过去了。
  “岂只认识,当初阿绫逃家偷溜……”
  “什麽?”小草傻了眼,不是说“微服出巡”吗?怎会是逃家偷溜,那个视女王责任为
天职,宁可舍弃亲情,终期一生未有违背的母亲,居然会……偷溜,这怎麽可能?
  小草心底,浮现无数疑团,照这麽看来,母亲当年,是否也向自己一样,为了某种理由
,不告而别,偷溜出宫。
  “阿绫在杭州的第一个朋友,就是我,我们一起开诊,一起收留孤儿,照顾他们,阿绫
的心太好,是烂好人一个,经常连野猫野狗也捡回来养。”婆婆笑着说,“可是阿绫也有很
风趣的一面,孩子们跳蚱蜢的游戏,就是她发明的,嘿!想当初,那群蚱蜢本来是要下锅的
,却给她变成了这等把戏。”
  “她胆子很大,记得当年上游设水闸,下游快乾死了,她自己做了炸药,参更半夜,一
个弱女子,偷偷去把水闸炸得翻了天,回来以後,还行若无事地做早餐,不是我一直逼问,
她还不肯说咧。”
  “这……这是怎麽回事?”前半段是对的,可是後半段,怎麽会这样,婆婆所说的,真的
是母亲吗?自己的母亲,居然有这样的一面,小草脑里一片混乱。
  “她是个很聪明、也很坚强的女孩子,而且不是一般肤浅的小聪明,是真正聪明。我们
努力化消人们间的误会,可是困难重重,我曾经想要放弃,但阿绫一直想要坚持到最後,她
想让镇上的人知道,仇恨、对峙,并不能解决问题,最後会一起走上毁灭的道路。”婆婆缓
慢地说着,她不断回忆当年与挚友相处的时光,“最後,她成功了,人们被她感化,握手言
和,大家合力祈雨,老天爷也终於下了雨。”
  婆婆指着茶几上的物件,那是几只用草编织的灯,草质粗劣,极易伤手,但灯却编的巧
致精美,足见编灯人下了不少苦心。
  “阿绫让大家编草灯,奉献祭天求雨,她自己建了个高台,穿着白衣衫,美得像个仙女
一样,在台上祷祝参天参夜。老天,便下了雨。”
  小草知道,这是所谓的 积之法,把众人的意念,藉着某种仪式增幅,传达给上天,藉
以祈求风调雨顺,母亲以此法祈雨,可谓别出心裁。
  “以後,杭州城没再闹过旱灾,可是这套东西,就此传了下来,人们用草编成某种东西
送人,藉以传达心意,成了习俗。”
  婆婆说完,看着壁画,呆呆出神,这些年来,她每天总要来这一趟,怀念那段难忘的岁
月。
  “那……後来呢?那个女人最後怎麽了呢?”明知道结果,小草还是忍不住问了。
  “走了,可惜这麽好的一个女孩子。当一切事情有了结果,阿绫对我说,她要去做自己
应该做的事,就离开了,人们为了纪念她,就在庙里画了壁画。”婆婆的眼中有泪,或许,
是对好友离别的感伤吧!
  “我还记得她离开时候,对我说的话。”因为心神激荡,婆婆的声音有些低沉。
  那一天,她起了个大早,在晨光中,阿绫向她道别。
  “我要走了,谢谢你对我的照顾,和你相处的这段时间,我一生都不会忘记。”阿绫缓
缓笑着,笑容里,有某种犀利的决心,“我,有几件非完成不可的工作。为了不让错的事情
,继续错下去;为了让我以後的继任人,明白什麽是真正的幸福,我必须回去。”
  “……”
  “这些事,可能我无法完成,不,在我这一代,是不可能做到的,可是,我仍然会终其
一生,为这个理想铺路。”阿绫的音容,在未散的晨雾中,渐渐隐没。
  “或许有一天,我的女儿,会追寻我的脚步,来到这里,届时,请你务必让她知道,她
该知道的东西。”
  “这就是她的交代。”婆婆转过头来,温和地问道,“你是阿绫的女儿吧!”
  小草听这一连串的故事,心情起伏,激荡的说不出话,颤声道:“我……我……”却是
半句话也说不出。
  “我不问你的身分,也不管你现在是什麽人?”婆婆笑着,眼神中蕴藏着洞悉世情的笑
意,“我只知道,你是我好朋友阿绫的女儿。”
  “是的,婆婆。”
  “果然就是你了,我已经等了七百年了,撑着不死,就是为了想见你一面。”婆婆的声
音里,是卸下负担的疲倦。“如今,我总算是如愿了。”
  “可是,这是怎麽一回事呢?婆婆口中的妈妈,完全是我所不知道的啊!”因为心情激
动,小草有些失控,“陪孩子们玩蚱蜢,偷偷跑去炸水闸,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妈妈。”
  在小草的眼里,母亲与自己之间,有一层无形,却无法逾越的鸿沟,虽然自己不是不被
关心,但是宫廷的生活,却让人觉得冰冷。
  在国民与亲情之间,母亲显然选择了前者,整日忙於公务,为民众舍身,难得见几次面
,母亲也只是冷冷的叮嘱,要她好好注意身为继位人的义务,充实自己,不要只想着肤浅的
个人情爱,而要为国民舍身,成为为国为民的大爱,以备日後成为个出色的女王。这是斯菲
尔伦多历代王室,女王必遵的信条,母亲,也只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
  可是,随着年龄增长,小草的内心,对於这种教条,越来越抱持着怀疑的态度。博爱,
是人类的精神里,极为伟大的一环,只是,这种东西,能够以教条的方式,流传下来吗?
  一个连自身亲情都能舍弃的人,真的还有“心”,去博爱其他的人吗?
  不知有多少次,小草故意犯错,想看看是否能将母亲寒霜面具打破,但每次都大失所望
,她只是淡淡的,冷冷的,点头表示了解,好像这些事连听的价值都没有,小草甚至怀疑,
对於母亲而言,自己唯一的意义,仅是继位的人选,她们之间,不需要亲情的存在。
  “笨蛋,只要你肯稍微对我笑一下,一下也好,我就满足了啊!”
  这是小草的期盼,每一次的生日,每一次的得奖,从宫内省官员手中取过奖章的时候,
小草真正期望的,是母亲的拥抱。
  不需要什麽形式上的奖励,只要像普通百姓家一样,妈妈对放学回来的孩子,亲昵地摸
摸头,温暖地将她抱在怀里,如此而已。
  然而,这个心愿,从未达成,以致於每当学院放学,看着旁人,亲子相依的温情,小草
脸若冰霜,从此行为越来越叛逆,总爱与宫廷唱反调。事实上,倘若不是因为这样,小草的
人生,可能会走向另一条道路,她会与同年纪的朋友一般,在贵族私院中,学习知识,努力
当个淑女,日後成为个端庄的女王。
  今天,从婆婆说的话里,小草听到了不一样的母亲,那个名叫阿绫的女子,不仅是慈爱
、祥和,她为了守护的东西,充满勇气,不惜挺身对抗,这正是小草所期望的母亲。
  为什麽两种样子,前後会差那麽多呢?为什麽母亲回到宫廷後,会变成这种样子?母亲
临走时所觉悟的东西,到底是什麽?
  几个疑团,令小草沉思难解。
  “婆婆。”抬起头来,小草问道:“我妈妈……妈妈想传达给我的东西,到底是什麽呢
?”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婆婆语带机锋,笑着说,“我所知道的阿绫,可不是那种不
负责任,会把没做完的事,丢给朋友的人。”
  “她要我告诉你的东西,她一定早就跟你说过了,只是你自己没发现而已。”婆婆扶着
桌子,巍巍站起身来,“又或者,她是要你自己去寻找这个东西。”
  “要我自己去寻找?”
  “小 女啊!人的一生,有某些问题,是只有自己,才能给自己答案的。”婆婆笑了起
来,“你的母亲,是一个凡是靠自己解决的坚强女人,身为她的女儿,你不该这麽问啊!”
  “我明白了,我会找出那个答案的。”小草眼里,有了前所未见的神采,不知道为什麽
,在这一瞬间,她觉得婆婆就像是母亲的化身,而且是她向往已久的那个母亲。
  在仆役小心搀扶下,婆婆缓步出门,临走前,她对小草说:“其实,你和你母亲当年很
像,真的很像。”
  “妈妈年轻的时候,也和我一样吗?”
  “一模一样,那个神韵,讲话时的语气,全是一个模子出来的。”
  小草笑了,她很自然地回答,“那是当然的了,因为她是我妈妈啊!”
  送走婆婆,小草惊觉满室斜阳,竟已是黄昏时分,在夕阳照映下,壁画中母亲的形象,
光彩流动,栩栩如生。
  “妈妈在这趟旅行中,找到了她的人生理念,我一定也要去看看,妈妈想传达给我的,
到底是什麽东西。”小草暗自下了这样的决心。
  走出庙门,小草分外感到神朗气清,十多年来的阴霾,在这短短的一个下午,彷佛消去
大半。
  “咦!那边不知道在干什麽?怎麽这麽吵?”
  左边人群聚集,喧闹吵杂,似乎是发生了什麽事。
  “哎呀!糟糕,放那个白痴独处大半下午,一定出事了。”
  忆起与兰斯分别一个下午,再看到眼前的人群,小草已经有了很不好的想法。
  匆匆跑去,走近一看,兰斯一膝跪地,手上拿了束莫名的野花,正在高唱情歌,而在他
面前,紫钰颇为尴尬的站着,不知所措,小草来的及时,刚好听见“君子好逑”这句结尾,
声音高亢,令人有掩耳逃窜的冲动。
  现场的群众,依旧鼓噪,他们虽然不对兰斯的走调怪歌,抱持好感,但为那画中仙一般
的美女所惊,每个人都想看看,这个美女,要如何拒绝,那个想吃天鹅肉的浑小子。
  幸灾乐祸,自古人性皆然。
  小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那个大白痴,真以为自己是大鼻子情圣啊!叫他用音乐来
打动别人,是用笛声,不是用歌声啊!唉!好破的歌……”
  饶是小草聪明多智,此刻也没了主意,只得静观其变。
  而事情的发展,是没有人能够料到的。众目睽睽下,紫钰笑了,彷佛可以融化万年雪般
的温暖笑意,她接过花朵,在一片叹息声中,与兰斯挽手而去,状极亲昵,教现场观众捶胸
顿足。
  “总算了去一个麻烦。”小草长吁道,她可没有那麽天真,会认为兰斯的烂歌,打动佳
人芳心,紫钰之所以肯这麽帮忙,多半是看在大家的交情上,不忍兰斯太丢脸,才肯稍稍作
戏一番。
  “那个大浑球,为什麽我要这麽替他担心?”小草喃喃自语,脚步却不自觉地追寻两人
而去。
  杭州文风极盛,骚人墨客本多,在围观的群众里,才思敏捷者,不乏其人,看到这幕“
不可能的任务”,奇迹似的成功後,不少人以此为题,加上了自己的想像,写成了传奇故事
。
  愚夫愚妇信以为真,将庙中神祗,误认为专管恋爱之神。此庙居然成为年轻男女表白、
求爱之所,而一举奏功者,竟也是大有人在,此後数十年,香火鼎盛,络绎不绝,这就不是
当初在场的任何一人,所能料及的了。
  多年之後,“天使的耳语”战役爆发,兰斯王攻占杭州,与爱妻们重游旧地,睹物忆旧
,感慨之馀,却也不觉莞尔。
    -------------------------------------------------------------------
  “想不到还是被拒绝了。”走在回家路上,兰斯有点沮丧。
  “什麽叫做想不到,你那种方法,不被拒绝才是怪事。”一旁的小草,把握机会,努力
落井下石。
  回想刚才的场景,小草觉得好笑。才走出庙门没两步,紫钰便抽回了手,本来飘浮在云
端的兰斯,一下子便摔落了地狱。
  紫钰微一拱手,盈盈下拜,朱唇轻启,低吟道:“怜君密密情,感此伤妾心,徒叹奈何
,徒叹奈何,自古红颜弹指老,华发早生,色未凋,爱已残,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语毕,连半句话都不再多说,转头离去。
  小草心下佩服,这才是敢作敢为的女中英杰。这个女子,只怕是不会轻易系心於人的,
她的冷清,不是独对兰斯一人,而是对整个世俗。
  “色未凋,爱已残”两句,道尽千古女子的悲哀,男人会对美女倾心,为的,也就是那
一张绝世容颜吧!一但年华老去,昨日的江山美人,就只有“掩面低泣窥新人”的份。
  像紫钰这样的女子,深明这个道理,又怎麽肯将自己的心,轻易托付。要掳获这样的一
颗心,难啊!
  “算了,再想别的办法吧!”对於紫钰的想法,小草悠然神往,自己与之比较,不由得
有点兴味索然,“我有点担心枫儿,把她独自丢在家,不知道会不会有什麽问题。”
  “你怕什麽,枫儿又不是参岁小孩,难道你还担心她会走失啊!”说着说着,已经走至
胡同口,小心看看有无跟踪,兰斯将门打开。
  “枫儿,我们回来了……”话还没说完,兰斯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说不出话。
  庭院里,恍若废物弃置厂(简单来说,就是垃圾堆),被拆成碎块的桌椅,压扁的铜锅
,破烂的窗户……诸般家具器物,被彻底破坏,四散满地。
  在这堆废弃物的中心,枫儿跳来跳去,手里撕扯由衣柜中翻出的绸衫,还将扯下来的布
料,一把塞入口中,津津有味地吃着。形状优美的小口,嘴边沾有泥土、杂草、还有……
  “哎呀!我的铁线兰。”小草惨叫一声,去抢救心爱的盆景,同时也忙着和枫儿争夺,
所剩无多的衣衫。
  “不行,这个不可以吃啦!……你再不听话,我就要生气罗……啊!笨蛋,别把我的手
放进嘴里……”
  兰斯望着眼前的一片凌乱,头晕脑胀,很难得地,他有了想一头撞死的冲动。
    -------------------------------------------------------------------
  花了不少功夫,把濒临废墟的屋子修好,成了垃圾的家具买齐,好在小草原本就有随时
跑路的准备,东西随丢随买,方便的很。
  此後连续数日,小草待在家里,半步不出,任凭兰斯怎麽引诱,也没兴趣出门,一来,
是为了好好静心想事情,二来,也是为了照顾枫儿。
  枫儿的野性未除,想要让她安静呆着,得费不少功夫,小草就花了相当的心力,才教会
她穿衣,不要四处乱跑,拿无辜的器物磨牙。其实,养动物就是要肯花时间,只要别让她觉
得寂寞,一般来说,宠物都是很温和的。
  这天,小草心血来潮,到外面抓了两只蚱蜢,回来找枫儿玩跳蚱蜢的游戏。
  “枫儿,这一只红翅膀的,是你的;这一只脚上有斑点的,是我的。”小草费力解说,
枫儿则是满脸奇怪,不明白这两只蚱蜢有什麽好玩。
  “等一下我把蚱蜢放进洞里,你就跟着我喊,知道吗?”
  “……”
  “知道了吗?”
  “喵!”
  小草的游戏,在尚未开始之前,便宣告流产,因为缺乏挖洞的经验,小草掘的洞,深度
不够,两只蚱蜢甫一进洞,便即跃出,两头逃窜,小草还没来的及反应,枫儿伸手便是一抓
,把自己的蚱蜢丢入口中,当作美食大嚼起来。
  “哇!我的蚱蜢……哎呀!不对,枫儿,快把东西吐出来,那个东西不能吃的,吃了会拉
肚子,教了你那麽多遍,怎麽你就是教不会呢?”担心枫儿吃错东西,小草又是拦阻,又是
拍背,弄的手忙脚乱。
  “这个东西有什麽不能吃的,以前在山里,猎不到山猪野兔,本大爷还不是大把大把的
吃下肚。”闲得发慌,又不肯负起教养职责的兰斯,在一旁哈哈大笑。
  “你笑什麽,当初说要捡东西,事後一点都不负责任,你哪来的脸在笑。”
  “谁说我不负责了。”兰斯笑道:“枫儿,你过来,我送你一件礼物。”
  不敢靠太近,兰斯把礼物掷给枫儿,以免又给扑倒,舔东舔西的,弄的满脸口水,对於
枫儿表示亲切的方式,兰斯始终不习惯,而很无奈的,这也是小草屡教无效的项目之一。
  兰斯的礼物,是条红色的皮革项圈,除了颜色抢眼之外,形式却简单,仅有一个金属环
扣,与市面上五花八门的种类相较,是条相当素净的项圈,幸亏小草抢救的快,否则就给枫
儿吞下肚当点心。
  大陆的公约法,把兽人族的地位,定在奴隶与牲畜之间,若要在都市行走,必须配戴项
圈。市面上所卖的项圈,大多标榜“附麻醉效用”、“内附锁脉针”、“穿骨固定”之类的
效果,藉由伤害兽人的身体,到达箝制的作用。
  小草将枫儿当作姊妹看待,要让她受这等痛楚,自是怎麽也不愿意,可是,若不配戴,
则无法上街,只得整日在家,对於好动的枫儿来说,无异是变相拘禁,为此,兰斯特别施展
匠人手艺,做了条项圈出来。
  别上了环扣,枫儿不住转动颈子,伸手去抓,似乎是对这个新的束缚物,感到极度不耐
。
  兰斯颇为感慨的叹了口气,帮枫儿把项圈套正,叹道:“你就忍一下吧!你的主子们,
眼下还没发迹,改变不了这些劳什子规章,既然改变不了,你就只好学着适应了。”
  靠着“第一眼作用”,枫儿对兰斯真是百依百顺,听到兰斯这样说,枫儿似懂非懂,不
再乱动,把项圈套好。
  “唉!”
  “叹什麽气?又在想你的紫钰小姐。”
  “唉!”
  “想就去找人家啊!又没人拦住你。”
  “唉!”
  小草暗自苦恼,自被紫钰明确拒绝後,兰斯这些日来,长吁短叹,闷在屋里,却又想不
出任何方法,来个绝地大反攻。
  “人家的要求很高,不是现在的你能做到的,还是多努力个几年,等到功成名就,再卷
土重来吧!”
  这番话,是小草充份考虑过的衷心之论,紫钰所要求的,并不是单纯的荣华名望,想要
配得上这样的女子,必须要有相当出色的条件。
  小草不认为兰斯条件差,目前的兰斯,是块原石,只要经过琢磨,将来必能大放异彩。
  这个涉世未深的少年,慷慨豪迈,毫不做作,武功虽然不高,但发展的潜力却几近无限
,有种江湖上少见的铁骨英气,这样的人,日後成就不可限量,更重要的,他举手投足间,
与生俱来的领袖气势,霸气凛然。
  小草敢断定,只要能有个两年时间,加强兰斯的武功,以他的条件,届时必有一番基业
,眼下局势混乱,群雄并起,黑鲁曼的国势,也逐渐走下坡,对於各处的动乱,无法有效镇
压,只要把握机会,说不定兰斯也能成为一方霸主。
  可是,这些东西需要时间来酝酿,以目前的兰斯,想要打动紫钰的芳心,简直难比登天
,就算能让紫钰倾心於他,紫钰背後的龙族,也不会接受这样的一段情缘,两人势必面临重
重险阻。
  “听我的话,等到自己条件够了,再来吧!”
  “不行,就这麽放弃,哪算的上是男子汉,我一定要坚持到底。”兰斯不改初衷,还是
坚持目标。
  “是,是,你是男子汉,真了不起。”小草挖苦道:“不但是男子汉,马上就要当先烈
了。”
  自从明白了紫钰的想法,小草便懒得再去出主意,反正双方的差距太大,强求无益。
  “对了,我记得你好像懂得一点魔法的知识。”兰斯眼放异彩,想到了个新的点子,“
快帮忙想想,有没有可以用来帮人谈恋爱的魔法。”
  “有的话,我自己不会用吗?”小草暗骂道。其实,这类的魔法式存在的,经由某种符
法、仪式,可以让本来陌路的异性,瞬间产生一见锺情的效果,进而倾心相恋。
  只是,那种术法,无非是控制对方的心智,使异性失去自主能力,甘为爱奴,对於这种
作法,小草轻视至极,那根本是污蔑了“爱情”这个名词,只要想到兰斯像条哈巴狗,吐着
舌头,等着捡骨头,小草便觉得反胃。
  风之大陆的魔导师公会,对於有关“操控人心”的秘法,一律禁止,不完全是为了道德
因素,事实上,这种违逆天道的法术,果报极强,使用者往往遭到反噬的命运,不得好死,
所以这是属於禁用的系统。
  “会想要依靠法术来谈恋爱,是堕落的象徵。”
  “没有那麽严重啦!”兰斯忙解释道:“我是想看看,有没有什麽东西,能够扭转乾坤
,让她对我有好感之类的。”
  对於这种不明魔法真谛的蠢问题,小草根本懒得作答,无奈兰斯紧问不舍,脑筋一动,
小草眼珠转了转,很高深莫测的笑起来。
  “要说有的话,倒是有一个。”小草正色道,“我听过个传闻,是种传说中的秘法,至
於灵不灵,那我可不保证。”
  “什麽秘法?说来听听。”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线光明,兰斯急忙追问。
  “用草编成九千九百九十九只草灯,排成图形,点燃以後,默默祝祷一刻钟。”
  “这麽简单?”兰斯松了一口气,编九千九百九十九只草灯,不过费点功夫罢了,只要
能赢取佳人芳心,什麽都划的来。
  “不简单。”小草补充,反正是撒谎,乾脆撒大一点吧!看看这个呆子会不会因此知难
而退。
  “用的草,必须是沾着无根水,初生的嫩草,所编成的草灯,不可枯萎,要保持青绿,
祝祷的一刻钟内,不能有半只灯熄灭,所有工作必须在参天内独力完成。”
  为了怕兰斯故计重施,把一切的准备工作丢到自己头上,小草特别把“独力”两字,念
的特别大声。
  “这麽困难!你还不如叫我盖做金字塔算了。”兰斯听的眼珠快凸出来了。
  “是啊!所以才说没人做到。”小草微笑道:“知道怕的话,就听听算了,没有人会笑
你的。”
  “不。”兰斯猛拍桌子一声,站起身来,跃跃欲试,找到了新的奋斗目标。
  “越是困难的事,我能办成,这样才能显出本大爷毅力不摇,越挫越勇的决心。”兰斯
斗志高张,昂首宣示道。
  “你……你没弄错吧!”小草张口结舌,说不出话。蠢的人见多了,还没见过蠢成这样
的,真想知道他老爸老妈是什麽人,生出这种赔本兼倒贴的儿子。
  “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兰斯笑的好灿烂,“本大爷为君死,为君狂,为君猛做
凯子武大郎。”
  充满决心的笑容,夸张的宣告,加上枫儿识趣地喵喵叫,看来一场灾难是避不了了。
  敝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为什麽自己会对这样一个呆瓜,如此放不开呢?
  小草无声地仰天叹息,或许,因为自己也是个呆瓜吧!
    -------------------------------------------------------------------
  黑鲁曼历五六五年八月十日
  寂寂深夜,将近子时,紫钰独自一人,缓步走在街上。
  在一个时辰之前,数日不见的小草,造访了落琼小 。带着很窘迫的表情,小草说明了
这七天来的过程。
  把笑话当成秘法,而认真实行的兰斯,把人类的体能,发挥到极限。他在每天天亮之前
,自城外山上,大量采来沾着露珠的幼草,然後便躲在前日被拒绝的古庙里,专心进行着编
草的工作,不饮不食,不眠不休,把自己埋在草灯堆中。
  小草去看过他几次,才仅仅几天,兰斯因为耗竭体力,整个眼眶凹陷,面色腊黄,跟鬼
没两样了,与他说话,兰斯也是充耳不闻,只是尽力与时间赛跑,把枯黄的草灯舍弃重编,
务必要在参天内,编出九千九百九十九只青绿的草灯。
  “原来如此,看来人的执念,有时候真是可怕。”
  “紫钰小姐。”
  “嗯!”
  “小草有事相求。”
  思量再参,小草决定请紫钰帮忙。
  “我知道这事很惭愧,自己做的事,居然要请你来善後。”
  小草尽量把话平顺地说出口,“但是,我想请你去看看他,也许……也许可以让我大哥
停下来。”说到这里,小草已经无法整合自己的语句了,这一刻,她不是什麽聪明多智的才
女,仅是一名为爱担心受怕的女子。
  看见兰斯失魂落魄的样子,小草真是打从心里担忧,苦无对策之下,只好恳求紫钰的帮
忙。
  紫钰面有不豫之色,事实上,来自某一方面的警告,提醒她勿与兰斯等人,关系过於密
切,否则尾大不掉,再加上自己心中,逐渐混乱的心门,使她不愿意干涉此事。
  “我拜托你了。”眼见紫钰拒绝在即,小草什麽也顾不得了,一咬牙,叩地下拜。
  “别这样!”紫钰伸手相托,阻住小草的动作。
  “你可能知道,我对你兄长并没有多少好感,若是他以为这样的小动作,就能打动人,
那也未免将我看太低了。”紫钰小心控制情绪,冷然道:“我对这样的男人没有兴趣,文不
成,武不就,自傲自大,粗鲁凶暴,完全集男性的缺点於一身,这样的人,有什麽理由,要
我去在意他呢?”
  “你所说的,是真心话吗?”
  “咦?”
  “你所说的,真的是你的真心想法吗?”
  “如果说,大哥当真如同你说的那样,我也就不会这麽为了他而奔波了;如果说,紫钰
小姐是那种只看事情表面的人,大哥也就不会对你痴恋若此,我今日也就不会来找你了。”
  “没错,目前的大哥,文不成,武不就,既没有高强的武功,也没有丰厚的身家,找不
到半点吸引人的条件,但是,紫钰小姐,应该不是那种只看眼前的人吧!”小草正色道:“
和一般的世家豪门子弟比较,大哥在未来的可能性,几乎是无限的,於他身上下投资,我想
是件值得期待的买卖。”
  “大哥他粗鲁自大,一点也不细心,总是让身边的人伤透脑筋。”
  “可是,从别种角度看来,大哥是用属於自己的表达方式,来关心他所爱的人,他的个
性粗枝大叶,不会假意的做温柔,也不懂的怎麽扮斯文,和所谓的彬彬君子比起来,的确是
差的一蹋糊涂,可是,在粗鲁的表面之下,大哥的真诚心意,无人能及,比起表面上的斯文
,这应该才是最重要的东西吧!”
  小草顿了顿,说道:“紫钰小姐,我想,能够掳获你芳心的人,应该不是那种平日风度
翩翩,遇到大事便腿软的庸碌小子吧!”
  “现在正处於乱世,不是卖弄辩才、附庸风雅的时候,身为一个男子汉,就要有能力,
守护他所珍惜的东西,在这一点上面,大哥对於自己所爱的东西,勇於表达,勇於付出,也
在危难当头的时候,勇於挺身守护,这才是一个男子汉足以建功业於当世的条件。”
  “我想,我这一生,都会以有这样的兄长为荣。”在漫长的发言後,小草作了结论,“
不管日後,紫钰小姐与我大哥之间如何,我希望你能发现他真正的价值所在。”
  “真正的价值所在……”
  紫钰默然不语,其实,这些东西,她并非毫无察觉,只是从没用心去细想,今次听小草
一说,许多想不通的疑团,拨云见日,清晰地浮现心头。
  坦白说,兰斯对紫钰而言,是有影响的,在朝夕相处的那段时间里,紫钰确实为兰斯的
独特气质,所渐渐吸引,只是,她始终想不通,为何自己会对这条没骨气的哈巴狗,如此记
挂,因为找不到答案,所以紫钰对兰斯的求爱,始终抱持抗拒的心态。
  “大哥对於自己所爱的东西,勇於表达,勇於付出,也在危难当头的时候,勇於挺身守
护。”
  小草的话,让紫钰找到了答案,兰斯的表现,是建在勇於表达,勇於付出的条件上,因
为肯付出,所以他不在意被心上人当小丑使唤,那不是没骨气,事实上,那反而需要更多的
勇气。
  “能掳获你芳心的人,应该不是那种平日风度翩翩,遇到大事便腿软的庸碌小子吧!”
  “一个男子汉,就要有能力,守护他所珍惜的东西。”
  回想起兰斯的数次战役,紫钰不禁微笑,那种处身危难,却谈笑自若的气概,真是教人
心折,而当事情临头时,兰斯锐身赴难,用自己的身体来掩护小草,这等英侠豪气,也常常
让紫钰看得痴了。
  为了给他一次机会,也为了给自己一次机会,紫钰往小庙出发了。
  “真正的男子汉是吗?”
  紫钰低首沉吟,推开了古庙的大门。
  不用费多少力气,紫钰看到了兰斯,他坐在大殿里,一副疲惫欲死的表情,几天没清理
的胡须,生得犹如箭猪般杂乱,面色枯黄,黑色眼圈张得老大,看来随时会倒毙一样,不过
,尽管累成这样,兰斯的眼里,却是相当平静,还闪烁着喜悦的光彩。
  看来小草是多虑了,紫钰这样想着。
  “你来了。”看到紫钰步进殿来,兰斯拖着沉重的身子,想站起身,但是脚底一阵虚浮
,险些跌倒。
  “小心。”紫钰举手相扶,却不料兰斯直直撞过来,把紫钰也给撞倒。
  兰斯身上,一股难忍的汗臭味,扑鼻而来,显然是多天没有洗澡了,不知道什麽理由,
看到这样的兰斯,紫钰有股莫名的感动,涌上心头。
  “真……真是对不起,撞到小姐了。”兰斯挣扎着起身,却是没什麽力气,又跌了下来
,软玉温香,撞个满怀。
  “不打紧,我扶你一把吧!”紫钰把兰斯搀扶起身,温言问道:“我听小公子说,你在
这里,就过来看看,你怎麽会弄成这副样子?”
  “那个不重要。”兰斯的声音听来有气无力,却掩不住由心底发出的喜悦,“有样东西
,我要给你看看,非看不可。”
  也不知是哪来的力量,兰斯拉着紫钰,穿过殿门,跑向後院。虽然觉得有点不妥,但紫
钰并没有把手抽回,让兰斯握着。
  跑进後院,出现在眼前的东西是……
  “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在紫钰的视线里,七棵梧桐树的枝叶,以串索的方式,交错成了巨大的黛绿幕,九千九
百九十九只草灯,被排成一对猴子交颈而眠的图案,吊挂在树藤网上。
  仔细说来,图案的排列,十分粗糙,一眼就可看出是外行人的作品,而且,那两只猴子
的滑稽模样,十分引人发噱。
  可是,当清冷月光,透过枝叶,将草灯图镀上一层银白光泽,配上背後闪烁的点点星光
,所呈现出来的,是与天地同生、宇宙共鸣的壮阔景致,在刹那间,恍若银河运转不休。
  两只猴子,一公一母,构造的线条,极为拙劣,看来没有半点的雅致气氛,只是,看着
他们相依相倚,好像一似老公公、老婆婆,在垂垂老矣的暮年,怀念相恋时的甜蜜,虽然没
有激情,彼此间,却充满宁静的温馨……对!就是那种温馨。
  无法言喻的激荡,化作暖流,送进了紫钰的心房,基於某种未知的情感,紫钰的眼眶发
热,湿润起来,有生以来,她第一次有了想哭的冲动,不为悲伤,而是为了一种超乎感谢的
情绪。
  “做这个东西,费你不少功夫吧!”无意瞥见兰斯的手指,满是割伤的痕迹,是在不眠
不修的编织时,给草割破的吧!
  深深吸气,控制不了内心由衷的感动,紫钰的声音,竟有些咽呜。
  “本来我想做一对鸳鸯,还是天鹅之类的,可是想来想去,那样的东西不像我,所以我
还是做了这个。”搔着乱发,兰斯有点难为情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接下来,只要把灯点着就行了,可是,要怎麽点火,是个大麻烦。”
  “不必点了。”紫钰低喃道。转过头来,不让奔流的眼泪,给兰斯看见。
  “咦?……”
  “火已经点燃了。”
  “在……在哪里?”深怕这是心上人出的禅机,兰斯搔头动耳,努力想着话里是否另有
玄机。
  紫钰微笑着,让晶莹的泪珠,首度流下脸颊,她伸出指头,指向心窝。
  “在这里。”
  兰斯吃惊地望着紫钰,紫钰回望兰斯,两人相互凝视着,在这一刻里,某种一直存在的
间隔,瞬间破裂。
  在兰斯的眼里,紫钰的笑容,如同水面的波纹,轻轻晃动。
  尽管口中说不出任何言语,但超越形式的沟通,在两颗心之间,牢牢相系。
  “你真是傻的可爱。”
    -------------------------------------------------------------------
  走在回家的路上,兰斯如同醉汉一般,颠颠倒倒地跳着走路,脑里不住重复适才的情景
。
  “你真是傻得可爱。”
  说了这句话的紫钰,在兰斯的脸颊上,印下惊鸿一吻,这个意想不到的奖励,令兰斯兴
奋的快要飞起来了。
  “从明天起,本大爷要再接再励,让紫钰小姐刮目相看才行。”下了这样的决心,兰斯
推开屋门,悄声进屋。
  “喵喵喵……”
  “哇!不要靠过来……口水不要乱喷……”
  守候多时的枫儿,在兰斯开门的刹那,纵身扑了上去,与主人好好亲亲,自然,难以消
受美人恩的兰斯,大声讨饶,不过他现在心情大好,倒也不卖力挣扎就是了。
  “恭喜大哥,得偿所望,小草为你设宴庆祝。”
  一早预备好庆功宴的小草,语笑盈盈,站在房门边。
  “你怎麽知道有功可庆?”一面与枫儿玩耍,兰斯对小草的行动迅速,感到惊奇。
  “若非与紫钰小姐之间,有重大进展,大哥你又怎肯回来,又怎会如此兴高采烈地回来
。”小草笑道。只是,多少有点“我怎麽叫你,你都不听;别人一叫,你就听了。”的苦笑
意味。
  宴会开饮,细心的小草,特别熬了清粥,准备了薄饼、淡汤之类的清淡料理,以防数天
未进食的兰斯,因为暴饮暴食,而生出胃病。
  酒过参巡,兰斯感叹道:“爱情大有进展,接下来就该发展事业了,这两样都掌握,此
生就没有遗憾了。”
  忙着与枫儿戏耍,心中亦别有所思的小草,随口说道:“将来大哥练好武功,好好闯一
番事业,扬名天下,就光宗耀祖,对的起身边的人了。”
  “光宗耀祖啊!”兰斯举杯对月,缓缓说道,“我是被老头子养大的,在下山以前,十
几年来,我除了老头子之外,没见过半个生人。”
  “大哥的父母呢?”
  “谁知道。老头子说,我是没人要的小鬼,给丢在山沟里,被他捡来。”提起身世,兰
斯颇为黯然,“老头子没人性,他那种教养方法,要不是本大爷福大命大,早就没命了,不
过……也多亏了他,要是没那死老头子,本大爷可能也活不到今天。”
  “你丢我捡,果真是好事一件。”兰斯打了个嗝,大笑道:“老头子当年捡了我,说不
定很後悔也说不定。”
  “可是,打我下山以来,先是捡了你这个义兄弟,又捡了枫儿,本大爷却是不後悔。”
兰斯大着舌头,微有醉意,“这些日子以来,你们帮了我很大的忙,也给了我很多以前想像
不到的东西,对我来说,你们就是我的家人了。”
  “往後本大爷闯荡江湖,虽然说,拖着你们两个,是多个累赘,不过,你们放心,只要
我有的,你们都会有一份。”
  “谢谢大哥了,枫儿和我都会好好努力,不会给大哥添麻烦的。”小草笑应道。
  已经半醉的兰斯,没有发现到,小草的笑中有泪,是为了能正式被他视作家人而感动吧
!或许,也是为了不仅仅想当个家人而落泪。
  “好!”兰斯一把搂过枫儿,反常地再她脸上亲一下,哈哈大笑道:“以本大爷的名誉
发誓,我一定会在雷峰盛会上,一展身手,把那劳什子宝物取出,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把所有料理一扫而空,也把庆祝酒喝个底朝天,兰斯面红耳赤,酩酊大醉,趴在桌上,
不醒人事了。
  “大哥,大哥,唉!怎能睡在这,我扶你进房,枫儿,帮我把……”话没说完,小草摇
头轻笑。除了兰斯之外,枫儿也被灌了一酒,睡死过去,成了头醉猫了。
  凡是还是得靠自己,撑着兰斯,小草努力把这个满嘴醉话的醉鬼,送到床上去,在去安
置另一个。
  正要离去,猛被兰斯一把拉倒。
  “大哥。”
  “唔!这样看起来,你的样子,真是俊俏的像个女的。”
  捧着幼滑的小脸,兰斯醉眼朦胧,喃喃道:“可是,为什麽你的笑,会和紫钰小姐一样
,都带着眼泪呢……”
  “大哥。”
  已经鼾声大作的兰斯,没有进一步的回应,沉沉睡去。小草轻轻抽出身子,望着渐落明
月,思潮如涌。
  自从遇见兰斯之後,掉眼泪的机会,是大大的增加了啊!这些,并非她所愿意,可是……
可是……
  就安於当个家人吧!静静地守在一旁,跟着他,看着他,不要越过这层界限,当有朝一
日,分离的时刻到来,所造成的伤害,所必须面对的伤悲,也就不会那麽大了。
    -------------------------------------------------------------------
  在对面胡同的屋顶上,有两个斥候,小心地注视兰斯等人的一举一动。
  “真奇怪,赤先生下令,那两个小子先放在一边,无论如何,要先料理掉那只猫女,绝
对不能留有活口。”
  “你管他奇不奇怪,反正赤先生有交代,你就作吧!既然已经确定他们的藏身处,就赶
快回去通知,派大队人马来围杀。”
  两个人刚想要撤身,一道冰冷的声音,在空气中浮荡着。
  “偷窥别人的生活起居,可不是一件好事啊!”
  惊觉後方有人,两人连忙翻起,做好全副戒备。
  “谁!”
  “什麽人!”
  两声暴喝,还没能说完,宏大的气劲,在第一时间轰中他们,可怜的斥候们,连惨叫的
能力也没有,给炸的四分五裂,爆成一堆血雨碎肉,杀人者好高的功力,好辣的出手。
  “世上到处都有不自量力之辈。”
  一个相貌英伟,器宇不凡的男子,漂浮在半空中,白色的高级斗篷,随风飘动。
  乍见他的人,很自然的会打个寒颤,面部的线条,如同斧劈般陡峭,孤绝俊逸的脸,左
半边为金属面具所覆盖,深蓝色的眼眸,恍若冰晶,内中透露的危险讯息,教人时时刻刻感
到心悸。
  “自古情关难过。”他悠然道,声音如同水晶互 般悦耳,“紫钰,既然你掘地自困,
就莫怪做师兄的,要专断行事了。”
  离雷峰塔盛会,仅馀五天,随着隐藏於幕後黑手的一一浮现,也为兰斯等人的命运,投
下了新的变数。
    -------------------------------------------------------------------
  风姿物语座谈会
  小草∶经过了一番努力,银河篇终於走到第五集了。
  兰斯∶原定九集的故事,也完成一半了。
  小草∶是的,所有布线的工作,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自下一集开始,便是收线的时候
了。
  兰斯∶本次出刊的记录,似乎又刷新了。
  小草∶因为作者自从看到许多鼓励之後,便下定决心,一天参千字,以这样的速度在赶
稿中。
  兰斯∶看来做什麽事,都还是要有计画的进行,效率比较高啊!
  小草∶追女孩也是这样吗?
  兰斯∶兔子有必要问吗……哎呀……
  (给小草打了一下)小草∶讲到追女孩子,这一集,大概是作者最没把握的一集了。
  兰斯∶一个从没谈过恋爱的人,整日在猜想,要如何写恋爱场景,真是件苦差事。
  小草∶写到一半,还被朋友嘲笑“没谈过恋爱的人,还在那边说什麽大话”,害作者伤
心地呆对萤幕。
  兰斯∶可是,作家作家,不就是“作一点,加一点”吗?
  小草∶还是有些事,是“虚拟实境”无法完成的。
  兰斯∶哦!你已经明白身体力行的重要了吗?
  小草∶那种事我早就明白了……你在作什麽……铺床单做什麽……
  兰斯∶哈哈?当然是做爱做的事罗!除了恋爱的场景,也有人批评?场面是一大败笔,
你不认为,我们有必要好好身体力行一下吗……
  小草(从背後取出机关枪,疯狂扫射)∶力行你个头,你脑里为什麽只有这种事,难道
不知道外面正在取缔色情吗?
  兰斯(忙着躲子弹逃命)∶你……你换武器了……,在武侠小说里用机关枪,你不觉得
可耻吗?
  小草(已经进入半疯狂状态)∶哇哈哈哈,让你见识一下新时代女性的厉害……
  为免遭池鱼之殃,本次座谈会就此闭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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