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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群英》


第九章 功果涤瑕十三郎



  万斤大象,来自天竺。此象名“象服”,本是雄象,年二十五岁,但却身披古时贵妇之
礼服,上绘各种图形为装饰,而这种礼服也同样称之为“象服”
  “象服”之名,并非源于此万斤“象服”,而是古时贵妇所穿的这种礼服,本来就叫
“象服”。
  “象服”背上,妖姬口咬三尺青锋,这一口剑,同样来自天竺,但铸剑者却是汉人毕慕
士。
  毕幕士,出身少林,于北宋末年间,名气仅次于“少林不败客”
  海弹王,亦与海禅王相交至笃。
  海禅王暴卒后,毕幕士至为悲恸。次年,只身远走西方,直达天竺,立誓永不重返中
土。
  在天竺荒漠之地,著书、念怫、铸铁。其后,铸铁铸上了瘾,什么事情都不做,朝夕铸
造铁碗、钢盆、金枕头。(并非榴莲,是真真正正用金子铸造的枕头,好让一些暴发户每晚
都做其黄金梦。)
  年九十六,垂垂老矣,也快死矣,思乡情更切,忽萌铸剑之念。
  为了要铸造一把好剑,坚决不肯死掉。果然,毕老人为铸此剑,奇迹地又再活了十九
年。
  十九年后,剑已铸成,取名“印刀”
  分明是一把好剑,怎会叫做“印刀”?当时,普天之下,无人能解。
  乃至毕幕士以下第二十三代曾曾曾孙,方始忽然明白过来。
  原来“印刀”者,便是指“印度”!
  “印刀”是好剑,传入中土后,辗转落在沈轻萝掌中。在这一夜,妖姬口咬“印刀”,
四平八稳骑在象背,手下“九畿神女”各发八口“承欢飞刀”直取江心十二快舟三十六战士
要害。“九畿神女”分别是沈侯、沈甸、沈男、沈采、沈卫、沈蛮、沈夷、沈镇及沈藩。
  主子胜沈,九女相随,在武林中本属平常事。
  至于九女之名,则取义自古之王畿及九畿。
  故老相传,古时以王畿为核心,自内而外,每五百里为一战,共有侯、甸、男、采、
卫、蛮、夷、镇、藩九畿,是为各诸侯之领地。
  因此,九女遂以此为名。
  七十二日飞刀,要是统统例不虚发,十二快舟上三十六人,合该每人身中飞刀一双。要
是齐齐插入咽喉,倒像是一对闪闪生辉的筷子。
  只是,九女之飞刀,只像是“乱石打竹林”,中刀者虽然颇众,但有些中在小腿、有些
中在耳背、甚至有些中在屁股之上。
  妖姬差点没气得一口咬碎“印刀”。
  侧目睨视,江畔浅滩上,霸王也口中咬物。但他咬的并不是一把剑,而是一枝“纵横四
海天龙血箭”。
  能以“口劲”,把这一枝“百石魔龙金弓”射出的劲箭一口咬住,霸王身手之卓绝,可
见一斑。
  但却也令沈轻萝心中噗噗地怦然跳动。这霸王,简直是在玩命,黑袍男子恼怒了。他盯
住霸王的脸,叫道:“为什么还在想念姓卓的贱人?”
  霸王更怒:“堂堂男子,妖里妖气的,成何体统?”
  黑袍男子道:“在酒盘谷,你对我是何等地温柔体贴,难道你已忘了?”
  霸王叫道:“当日醉眼昏花,误把冯京作马凉,作不得数!”
  黑袍男子“哟”的一声叫了起来:“你只当是逢场作戏,人家可是认真的,”沈轻萝听
了,在“象服”雄伟的背上笑得花枝乱颤,但眼中已生怒意。
  金顶婆婆与霸王拼了一掌,竟是五内翻腾不已。她心下骇异,寻思道:“难道这姓楚的
比我还更厉害吗?”
  黑袍男子那一艘快舟,已像是箭矢般直标上岸。近在咫尺,他的脸看来更见挺秀。
  但他突然回头,瞪月向金顶婆婆厉声疾喝:“你这个老女人,竟敢动我的霸王?你去死
吧!”一掌怒击过去,势如排山倒海,掌劲极是骇人。
  金顶婆婆又惊又想,只得挥掌一拼。两掌相交,黑袍男子闷哼一声,右手腕骨骨折之声
清脆可闻,竟是立时被金顶婆婆的掌力震断。
  金顶婆婆与霸王拼掌,本占丝毫上风。倒是这黑袍男子,看似声势十足,但一拼之下,
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完全不是金顶婆婆的对手。
  金顶婆婆森冷的目光,忽然凝注在百石魔龙金弓之上,陡地喝道:“‘大漠苍龙’展金
弓是你的什么人?”
  黑袍男子虽然腕骨折断,但仍然声色俱厉!“我是展京,绰号‘黑龙’是‘大漠苍龙’
之子。”
  金顶婆婆冷笑:“苍龙老展,在武林中也算得是一号人物,怎能生下你这种窝囊的儿
子?”
  霸王倏地拦在展京之前,大声道:“大漠展氏部族,近百年以来守疆卫国,功在天下社
稷,你少胡说人道!”
  金顶婆婆道:“江东霸王,这一笔帐,老身改目跟你再算!”语声甫落,身形急掠,直
向岸东而去,片刻之间,消失得无形无踪。
  金顶婆婆南去,展京立时上前牵着霸王的手:“楚郎,咱们走!一起到关外去!”
  霸王没有缩手,只是叹了口气,道:“展弟,你弄错了,我不是你这样的人。我喜欢
的,决不会是个男子。”
  展京一本正经的道:“你可以把我当作是个女子。”
  霸王道:“女子是温柔体贴的。”
  展京浅笑,这一笑居然笑得很好看!“我可以比世上最温柔的女子更温柔。”
  霸王摇摇头道:“但我宁愿你一箭把我射死。”
  展京道:“我的箭,又怎能射得死霸王?”
  霸王道:“适才一箭,你并没有把金弓箭弦拉满,否则又焉敢以口接箭?”
  展京轻轻叹息:“我若不是喝醋喝得妒火中烧,又怎能把箭矢射向楚郎的脸上?”
  霸王道:“你右手腕骨折断,但仍强行用这一只手握住我的手,是不是太蠢了?”
  展京道:“你不是说过,我的右手比左手好看一些吗?既然你曾经这样说,我以后只会
用右手抚摸你的身体。”
  霸王道:“但我会把这一只混帐的手砍了下来!”
  展京道:“你若狠得下心肠,我把这一只右手送了给你。”
  霸王叹道:“想令尊壮年时候,是何等地英雄豪杰?昔年,契丹北院大王耶律责洪,率
领辽国通百武功高强之土,夜袭嵩山少林寺,眼看一场浩劫再难避免,今尊神箭忽发,把耶
律贵洪一箭穿胸射死。”
  “想耶律责洪在辽邦贵为北院大王,位高权重,竟然乔装商旅,千里迢迢潜登少室峰夜
袭少林寺,其野心及图谋之可怖,委实令人震骇。”
  ‘大漠展氏部族,以汉人之身,却在关外逐水草牧马牛羊为生,百余年来,一直饱受异
族部落酋长狙击,但展氏自展祖公迄今,先后共历六代血裔,始终在关外荒漠草原之间来去
如风,更屡屡抗辽、抗金、也对付西夏鞑子,真如大漠、草原上的鬼魅。“
  “可是,到了展弟这一代,你又曾经做过些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了?这两年,你到了中
原,纠结江湖匪类,组成了黑龙帮,却老是胡天胡帝,胡作非为。展弟,你不要丢掉祖上五
代的脸,无论你喜欢男人也好女人也好,最少必须知道何谓之家!何谓之国!你明白了没
有?”
  霸王语重深长,但展京皙白而断折的右手,仍然不怕疼地握住霸王的手。
  就在这时,一道寒光闪起。
  那是“印刀”!是妖姬的神剑!沈轻梦已从“象服”背上翩然落下,一剑砍向展京的右
手。
  展京是可以缩手的,只要他放开霸王的手,这一剑未必便能把他的右手斩掉。
  但展京不肯放手。他宁愿断掉这一只右手,也不肯放开霸王。‘部刀“绝不留情,直斩
下去。但”当“一声响,楚江东以霸王枪为展京挡下这一剑。
  沈轻萝赤足提剑,九畿神女各自手扣飞刀,仿似弧形掩至,每一道目光,都凝注在展京
的脸上。
  沈轻萝脸色一寒,冷笑道:“两个大男人当众拉拉扯扯,当真蔚为奇观,教人大开眼
界。”
  霸王叹道:“展弟喝醉了,萝姊休怪。”
  沈轻萝嘿嘿一笑,道:“一个人若是醉了,身上自有阵阵酒气袭人而来。但此刻江风拂
面,从这位黑龙帮主身上飘来的,可不是什么酒气,而是沁人肺腑的脂粉幽香,当真是如兰
似麝,香艳之至。”
  展京“呸”的一声:“我喜欢把身子徐得香喷喷,你这个妖女管得着么?”
  沈轻萝晒然一笑,道:“我不错是妖女,但再妖再异,毕竟是货真价实的女儿身,但你
又怎样?你再秀气再娇媚,也不能跟我相比。若要喝卓君婉的醋,我岂非比你更有资格
吗?”
  展京的脸本来就很皙白,这时候更是白上三分,只有一双眼睛,忽然又红又湿,竟是一
副楚楚可怜,泫然欲涕的模样。
  霸王给展京在众目睽睽之下,毫不避嫌他握住自己的手,前一句“楚郎”,后一句“大
哥”,当真是寒毛直竖,眉头大皱。只得道:“展弟,萝姊所言极是,你还是清醒一点做
人,别让老父失望。”
  展京道:“我悄悄回到中土,正是因为老父相逼,要我和一蒙古女子成亲。那个蒙古姑
娘,眉毛粗得像是一堆羊粪,鼻孔朝天唇厚数寸,恐怖极了。我惊怒之下,决意回到江南,
再也不会重出关外。”
  霸王道:“那位蒙古姑娘,是草原上著名的大美人,当年我也是见识过的。展弟之言,
恐怕是不尽不实。”
  沈轻萝冷笑道:“在他眼中,霸王才是天下间最漂亮的女子。”
  霸王凛然道:“萝姊,这种事,不能用来开玩笑——”话犹未了,面上火辣辣地吃了一
记耳光。
  沈轻萝怒道!“你快点去死吧!我以后再也不要看见你这种不伦不类的妖怪,”纵身跨
上象背,一声清叱,连同九畿神女一起消失在夜色之中。
  展京立时眉开眼笑,把脸庞依偎在霸王胸膛上。楚江东忍无可忍,一记霸王裂岳拳轰向
他的小腹,虽然只用上三成内力,已把这位黑龙帮主当场重创,仰天倒卧在江畔。
  这时,江之下游,一艘小舟逆流而上,小舟之上,共有二人。
  划橹的是段小楼。躺在小舟上的是杨破天。
  霸王吁一口气,飞身掠上小舟,把杨破天轻轻抱起,沉声说道:“破天怎样了?”小段
道:“老妖婆出手很重,破天前颇受了伤,刻下仍在晕迷之中,但照我看,除了失血甚多之
外,倒也不容易就此死掉。”
  霸王从身上取出一只绿瓷圆盒,打开盖子,里面装着的是黑色膏药。
  小段道:“这些‘黑玉脉络神膏’,珍贵无比,连你自己身受重伤之际,也不舍得取出
使用。”
  霸王道:“楚某一条贱命,生死都不足成,要是白白浪费这种罕世难求的神膏,岂非罪
孽吗?”一面说,一面把比自己性命还更重要的“黑玉脉络神育”,当作是泥浆般厚厚地涂
在杨破天前额上。
  小段怔怔地瞧着霸王,良久,长长叹一口气:“要是我受了同样的创伤,你会怎样救
我?”
  霸王不假思索,立时朗声答道:“当以口水混和尿液,厚厚涂于伤口之上。”
  小段的脸陡地僵硬。半晌后,用力划橹,纵声长笑,虽则逆水行舟,但不消半顿饭时
光,已划至江心小岛。
  霸王登上小岛,直往岛北找寻。未几,终于找到魔教朱雀坛帮众扎营驻足之地。
  只见聂怒、金秀才、老状元以及数名魔教弟子,无不浑身虚软地躺卧倒地,可见金顶婆
婆的下毒功夫,确然绝顶厉害。
  众人之中,自是以聂怒功力,最是深厚,因此也复原得最快,但也只能勉力行走,未能
即时凝运内力。要是遇上强敌,这里数十条性命,全都岌岌可危。
  聂怒瞧了霸王一眼,道:“你是什么人?”
  霸王道:“江东楚人,姓楚名江东。”
  聂怒“啊”一声,道:“原来是楚霸王……敢问本教少主,是否已遭敌人带走?”霸王
道:“不错,而且曾受重剑,但楚某已把他带了回来。”轻轻把聂怒背起,飞奔小岛南端。
聂怒一世英雄,竟要劳烦楚江东背着走,忍不住黯然长叹。
  这时,小段已把杨破天抱至岛上,又脱下一袭长袍,摊于地上。
  杨破天躺在长袍之上,双目紧皱,额前被涂上厚厚一大堆色泽乌黑的膏药,聂想见了,
神情说不出的凝重。
  霸王向聂怒提起金顶婆婆。聂怒深吸一口气,道:“这位峨媚至尊,与杨教主大有过
节,只是想不到,时至今日,这险恶的老太婆竟然紧咬着少主不放。”
  霸王道:“若以一国而言,不可一日无君。贵教自杨教主撒手尘寰后,教主宝座始终空
悬至今,莫非留以有待不成?”
  聂怒干咳一声,道:“此事关系本教重大机密,请恕聂某末便透露。”
  这时,杨破天忽然睁开眼睛,又摇摇晃晃的站起,叫道:“美娘呢?她在那里?我要见
她?”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他南目迷糊中清醒过来,便问及“美娘”下落,霸王正要细说江中当时境况,忽然听见
金顶婆婆阴阳怪气的声音,有如冤魂不散地响了起来。她道:“这个贱人的脑袋,已给我一
剑轨了下来,抛入江水里喂鱼。”
  杨破天又惊又怒,一口真气逆转不过,眼前一黑又再昏倒过去。
  小段大怒,轻轻放下杨破天,破口大骂:“老妖婆,枉你身为峨嵋金项第二高手,竟比
蛇蝎还更险毒,他妈的,大理功果被‘涤瑕山庄’段十三郎,今晚便来会你!”抽出一口两
尺长短金刀,刀刃只是微弯,但刀柄弯得更甚,刀柄呈古铜色,刀身在金黄之余,又隐隐透
出异样的暗红色,宛如正在沥血。
  霸王忍不住问:“这是什么刀?怎么连我也不曾见过?”一直以来,霸王只是看见小段
使用那一口成功剑……
  小段道:“这是地摊小挡之刀,价钱如泥,每把三十文钱,经过讨价还价,以十五文钱
交易成功。”满嘴胡言,峨嵋金顶婆婆不禁勃然大怒。
  楚江东自然也绝不会相信段小楼的鬼话。也就在这时候,江心岛一株大树上,响起了一
阵苍老的笑声。
  树上蛰伏有人,以聂怒、段小楼、楚霸王三人之能耐,竟然一直不曾察觉,足见其人绝
不简单。
  一阵江风吹过,树梢上轻轻飘下一道身影。此人堕下之势,看来轻若柳絮,岂料双足甫
站地面,竟使土地震撼,其劲道之猛烈,尤胜“象脚劲”这一门功夫。
  聂怒见多识广,凛然道:“是‘地王气劲’!”
  只见这人,农饰华贵,年纪虽老而精神抖擞。他面上五络长髯,虽已在地上站立良久,
但地面仿佛仍在微微摇晃,今人骇异。
  聂怒神色森然,半晌缓缓地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黑木萧博!”
  这人竟是黑木堂中,号称第一高手之萧老供奉萧博!
  萧博近年,已绝少在江湖露脸,甚至有人传言,这位黑木堂第一高手,已在数年前远离
中土,回到无边大漠的世界。岂料在此时此地,这位萧老供奉,竟然冲着魔教少主而来。
  聂怒固然是老江湖,见闻广博。而萧博纵横大江南北,江湖阅历之丰富,更是武林中鲜
有人能望其背项。
  他冷冷地瞧着小段手中的金刀,忽然慢慢的道:“这一口刀,刀长一尺九寸九分,本是
中原部族求雨之刀。但自东汉年代,辗转传至大理,最后落入‘功果老人’段景侯之手。”
  聂怒闻言,心下恍然,接着说道:“如此说来,这便是‘舞雩’!”
  萧博冷冷道:“虽是求雨祭天之刀,但锋刃以‘烈阳血肉金砂’铸造,绝对是一把一绝
一世一好一刀!”
  萧博盛赞的刀,当然是好刀!甚至是稀世难求的绝世好刀。金顶婆婆阴侧测地一笑,
道:“刀虽然好得不得了,但刀的主人,是否配得起‘舞零’?”
  小段道:“峨嵋派中沈剑法天下无双,小段不自量力,在此向老婆婆讨教几招!”语声
未落,刀光已起,在刹那间刀势斜削,招式如同行云流水,大有气势。
  金顶婆婆嘿嘿一笑,长剑一荡仿如风驰电掣般急攻段十三郎。
  小段刀势一削即变!身形瞬间转飞,刀把一转,身形倒背着金顶婆婆,刷地一窜,刀锋
竟自左下方朝向婆婆面门剁去。
  金顶婆婆喊了一声:“好小子!”右足往外一滑,身躯由右而左,一个错步盘旋,长剑
施展出“中流剑法”精熟无比的招数。
  小段一凛,刀招倏变,虽然对手剑法厉害,但他悍然不惧,反而尽情展开进手的招数。
一声叱喝,把七七四十九招“碴岈天王刀”发挥得淋漓尽致。
  查牙,抬高峻之貌。
  在豫中,有一名山,山名查牙。唐玄宗时,查牙山上,有一座道观,观主刘喜道长,使
到三十五年,自觉一事无成,若论剑法,在当世武林排名,竟连一千名之内也扭身不上。
  乃至此垂暮年,听信相土之言,以为阳寿已尽,必将死矣。一夜,练剑至夜半深更,耗
尽全身力气,颓然倒卧于道观之中。
  朦胧中,忽见一怪物,壮若力士,裸胸袒腹,背插两翅,额具三目,脸赤如猴,下额长
而锐,有如鹰鸥,两爪更厉,左手执楔,右手持相,作欲击状……
  刘喜道长一望而知,这便是雷公!
  朦朦胧胧中,只听见雷公吼道:“汝练剑数十载毫无进展,可知缘故?”
  刘喜道!“想必是弟子愚钝,天资差劣之故。”
  雷公吼道:“胡说!汝身兼贪狼、巨门、禄存、文曲、廉贞、武曲与破军七星命相,这
七星更是北斗七星,要是连你这样的人也算生性愚纯,天资差劣,普天之下还有什么人能练
成上乘的武功?”
  刘喜道长忙道:“愿雷神有以教我。”
  雷公道:“汝练剑术或,原因只有一个,那是因为你的眉毛太弯,须知弯不成剑,弯者
是刀!”
  刘喜道长不服,嘶声反驳。雷公大怒,掣电殛号。但听霹雳一声巨响,刘喜全身猛烈抽
搐,口吐白沫,手足痉挛。
  但刘喜道长并不埋怨。一直以来,他深信相士之言,以为今岁必死。既是命中注定,也
就再无著念,甚至是视死如归。
  也不知道隔了多久,道长缓缓地睁开眼睛,满以为已身在鬼国幽都。但顾自四盼,既不
见鬼卒牛头马面,也不见判官夜叉,却见一人,伸手指向道观殿前一棵柏树。
  柏树已被雷电击断,更连根拔起,刘喜道长趋前一看,只见原来在树根之下的泥土,隐
隐寒芒闪烁,急急挖掘一看,恢地满手鲜血,原来抓住了一把锋利无匹的铁刀。
  铁刀之下,又有一只铁匣,打开匣子,里面有一部刀谱,上书“天王刀法”四字。刘喜
道长恍然大悟,回头再找那人,早已不知所踪。
  自此,刘喜道长朝夕苦练刀法,居然又再活了三十年,最后把这一套绝艺命名为“碴蚜
天王刀法”
  据武林百晓生兵器谱上评注:“刘喜道长,以九十高龄,入大理,五年后,更南下南
疆,自此一去不返。”
  刘喜道长在大理五年,居住何处,有何事迹,早已不可稽考。直至段小楼这一代,小段
崛起于中原,始将这一手“碴蚜天王刀”重现武林。
  “碴岈天王刀法”疾似惊霆,迅如旋风,果然是江湖上罕见的刀法。霎时间,金光霍
霍、刀刀吞吐如同火舌,果然厉害。
  金顶婆婆手中长剑如同一泓秋水,招数阴柔绵软,但却韧力十足,“中流剑法”本就以
“中流砥柱”四字为经,“不屈不挠”四字作纬,敌势越强,守得越稳,但在坚守之中,逢
九进一,守得越稳,偶尔作出的反击,也就越更变化莫测,直如云涌风起,锐不可挡。
  金顶婆婆牌睨视湖数十载,竟与一名大理青年刀手陷于苦战之局,虽则并未陷于下风,
但凭着一手峨嵋中流神剑久久未能制胜,已可算是大大的丢脸。
  小段越战越勇,舞零刀如同金蛇乱舞,金顶婆婆心下恼怒,心想:“要是再给这小子缠
斗下去,便是最终把他一剑毙了,老婆子的脸已大大挂不住!”蓦地剑势一变,招招疾走偏
锋,使的不再是中流剑法,而是峨媚派另一种势逆辛辣的“小疯魔剑”。
  少林寺有‘二大神功“。第一大是”少林大疯魔杖“,第二大是”大疯魔剑法“。至于
另一梯门派系峨嵋,则有”三小绝学“。第一小是”小念净心咒神功“,虽未完全失传,但
十二卷功谱中仅余前三卷,至于后九卷,人人皆知仍在峨嵋山中,但峨媚山峰峦起伏,浩瀚
如海,究竟这九卷功话被埋藏在那一峰那一洞,却是谁也说不上来。
  峨嵋“三小绝学”之二,是“小青灯金佛掌”,这套掌法,峨嵋派十人中最少有七人练
过,但以苦月、苦星两大高手而言,也只能练至第二重境界,原因不明。
  至于第三小绝学,便是盛传与小林“大病魔划法”颇有渊源之“小疯魔到”。
  “小疯魔剑”,一招不是一招,一剑也不是一剑。观其剑势,恰恰与“大疯魔剑”背道
而驰,但在这背道而驰的剑招中,却又互见关连,恰似长江与黄河,又似是峨嵋金顶与嵩山
少室峰。
  “小疯魔剑”,一把杀出,一招如同千千万万招。剑飞舞!也是一剑变成千千万万剑。
  小段大笑:“峨嵋至尊,果然不同凡响!”刷刷刷一连三刀,刀挟劲风,倏地“一鹤冲
天”身形直起,把金顶婆婆的长剑也引向半空。
  也就在这一霎间,萧博大袖飘飘,无声无息地一掌向霸王当胸击去。
  萧博一掌击出,内力充沛,如同在黑沉沉夜色之中,有千军万马一起自远方奔驰过来。
楚江东早已防备,眼见敌人掌力沉雄,要是以“裂岳霸王拳”硬拼,未必便能占上丝毫便
宜,只得当机立断,避重就轻,使出一手“避之则吉走为上着撤退掌”。
  这一手掌法,连名称也兀突无比。乃江东楚地子弟庙三百年前一名庙祝所创。
  这庙祝的祖先,据说是楚项羽身边一员猛将,跟随着霸王在战阵上屡屡出生人死。到最
后,项羽固然是自刎乌江,这庙祝的祖先,也同样战死沙场,死状极修。
  这庙祝有感而发,在子弟庙门外的广场,不分日夜钻研出一套掌功,招式完全不志在伤
敌,着着只求自保,因此命名为“避之则吉走为上着撤退掌”
  楚江东乃今之霸王,豪气干云绝不怕死。但他最倾慕的女子嫁了,她要嫁给司空覆手,
再也不思念从前和自己如胶似漆般的一段深情。
  在那时候,他每晚都在子弟庙门前喝酒。酒越愁越多,愁越积越重。霸王楚江东,似是
为了卓君婉一颓不起。
  但在这段愁苦伤痛的岁月,霸王在庙祝身上练成了这一套“避之则吉走为上着撤退
掌”。其时,霸王要躲避的并不是什么强敌,而是一段再也无法重拾的情缘。
  霸王每在醉中练掌,一边练,一边大叫:“撤退吧!只有远远撤退开去,才有活路可
走……”他要远远撤离,再也不见卓君婉,再也不见司空覆手这一个把自己重创的豪门公子
哥儿。
  当时,霸王从没想过,自己真的有用上这套掌法的时候。
  萧博也想不到霸王使出的武功,竟然会是这种以“躲避”为主的掌法。
  萧博目露不屑之色,也没打算对霸王穷追猛打。在他眼中,只想掳走一人,那使是杨缺
之子杨破天。
  霸王既已东闪西躲不成气候,萧博再不迟疑,一掌把霸王逼开逾丈,右手再探,已触及
杨破天胸前衣襟。
  萧博要掳走杨缺之子,看情况,真似探囊取物,根本没有任何人能阻挡。
  孰料霸王虽然在掌法上“避之则吉”,但他还有一杆霸王神枪。
  神枪可以伸缩自如,在平时,长仅二尺。但正当萧博要掳走杨破天之际,这一杆霸王神
枪倏地急剧暴伸,有如怒故般直扑萧老供奉。
  萧博冷笑,身子闪电般右转,掌势一错,以“捺”字快把霸王神枪直接下去,竟是劲道
后发先至,直把霸王这一杆铁枪压得无法抬头。
  萧博冷冷一笑,道:“便是这孩子的父亲,当年也未能在萧某手下,保得住他最心爱的
女子!”掌劲一吐,惊人内力自枪杆反逼,直涌向双手握枪的霸王。
  霸王虽然饶勇,但萧博魔功可怖,无穷魔劲自枪杆急袭而至,霸王双手虎口齐齐进裂,
鲜血染红了霸王神枪,令人怵目惊心。
  但霸王不再避之则吉,更不再逃躲。一声想喝,霸王神枪一收一放,喘的一声响,再度
疾刺萧博咽喉。
  萧博冷冷一笑,突然身随枪尖晃动,竟是有如陀螺般急迅地转动。
  在此同时,他一双手掌也不住的在圈转。
  他掌势急转,转得霸王眼前一花,在眨眼间,他全身已陷入掌影重重之中,可见萧博在
掌法上之造诣,已达化境。
  敌人武功委实太强,霸王虽然战意充沛,但最终还是被逼得节节后退。
  萧博掌影如山,但到了最后关头,却是志不在伤敌。眼见霸王已被逼得退人江水之中,
再无余力反击,候地身形急急倒退,仍是扑向杨破天,终于把这少年轻轻挟在胁下,翩然登
上那片小舟。
  霸王阻截不了萧博,小段也未能击败金顶婆婆。
  萧博登上小舟,金顶婆婆也追上前。小舟之上,金顶婆婆与萧博两大高手,联袂把魔教
少主杨破天掳走。霸王、小段虽然勇悍,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目送三人在江面顺势南下,渐
渐消失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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