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位置:寻梦网首页武侠天地慕容美作品《一剑悬肝胆》

《一剑悬肝胆》


第二十一章 一举两得



  葫芦叟张目讷讷道:“什么?这厮就是你小子上次说的,三名总管中的那名蓝衣总
管?”
  令狐平平静地接着道:“由这里到龙门遮马谷往返一次,约需四天工夫,如不是遇上本
公子,明天这个时候,你老儿大概可以准备上路了!”
  葫芦叟愣了一阵,方才说道:“这样说来,你小子已经去过龙门了?那位侯丐有没有下
落?”
  令狐平道:“这原是一段很好的下酒话题,可惜时间上已不容为你老儿细说,本公子如
今只能扼要告诉你老儿,那位上官侯丐已经脱险。四天前,武当三老带人去找风云剑,结果
吃了大亏。风云老鬼自知潼关无法存身,已携带家小,向这边赶来,同行者有华山金龙剑客
师徒六人。禹门渡为去遮马谷必经之途,丐帮那位六结法丐,刻正守在禹门渡附近,如果不
予通知,这批要饭的届时一定要吃苦头。所以,请你老儿留下这桌酒菜,马上赶去禹门渡,
要那批化子回避回避,咱们中条丐帮总舵,见面之后,再商大计。至于金龙剑客何以会跟风
云老鬼走在一起,那位九鼎丐自会告诉你。倘若你老儿不以为本公子是危言耸听,敢请立刻
起程!”
  葫芦叟尚想再问什么,看看令狐平脸色不对,只好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道:“命苦就
是命苦,唉!”
  抓起酒葫芦,没精打采地出门而去。
  令狐平了去一桩心事,心头放宽不少,葫芦叟离去后,他一边喝着酒,一边思索着下一
步应该采取的行动。
  他这次前来禹门渡,原先只是想将九鼎丐救出危境,如今无意中遇上葫芦叟,九鼎丐那
边有了安排,他不由得雄心再起,觉得一身无牵无挂,正是继续执行当初那番计划的大好机
会。
  因为如果听任金龙剑客和风云剑回到遮马谷龙虎帮总舵,说出前此那位侯丐上官树人不
是正牌货之经过,该帮得知奸谋受阻,很可能另起炉灶,重新加以部署。那时,此一刚刚由
暗化明的邪恶组织,势必又要化明为暗;再想着手剿灭,就不太容易了!
  他从行程上计算,知道金龙剑客和风云剑等一行,最快也得后天才能抵达此地;所以,
关于这一方面,他尽可从容筹划,而不必忙在一时。
  如今,倒是另外有两件事,他却不能不先有个预防。
  第一件事是:适才那名蓝衣妇人究竟是何来路?她会不会也是龙虎帮中的一名护法?
  假如是的,她为什么起先想跟他打招呼,最后却又像受了惊吓似的仓皇逸去?
  假如不是,当初两下照面之际,她那种愣然发怔,欲言还休的态度,又代表着什么意
义?
  第二件事是:魔帮总舵一旦接得蓝衣护法冯佳运之报告,知道葫芦叟乐九公突于河津地
面出现,一定会派出高手前来围捕,这批人马明天即将到达,他怎样方能避免与这批魔头碰
面,并能设法将这批魔头遗开,而不致影响他清除金龙剑客和风云剑之计划。
  关于这一点,他无法获得答案。同时,在时间上,也不容许他去追根问底;只好暂且不
想,祸福任其自然。
  至于第二点,他已有成算在胸,决定马上付诸行动。
  他匆匆用完酒菜,喊来伙计,结了店账,然后牵着坐骑出栈而去。
  他准备去哪里呢?
  哪里他也没有去!
  他走过两条街,看清身后无人跟踪,将坐骑寄在一家车行中,另换了一身行头,再以一
名普通商旅之面目,仍然住进原先那家客栈。
  他第二次走进那家客栈,已是掌灯时分。栈中恰巧新来了一批贩棉布的商人,到处一片
喊茶讨水之声,几个伙计忙得团团转,对一名不起眼的单身客,自然抽不出工夫来招呼。
  令狐平觉已睡足,饭也吃饱了,并不急着要人伺候。
  他四下里打量了一眼,看见屋角一副坐头上,两名戴着大风帽的汉子在那里背着灯光,
在阴影中窃窃私语,心头不禁微微一动。
  他看出两人身上衣着整齐,不像赶过长路的样子,身边又没有行李卷儿,显系本城人氏
无疑。
  本城人氏有事不上茶楼酒馆,跑来一家闹哄哄的客栈干什么呢?
  令狐平心中明白,这两个家伙,八成准是他要等的人。
  于是,他退向门旁,从怀中摸出一顶破旧的小皮帽,往头上一套;再将一撮衣角,向上
翻起,塞人腰带;然后悄悄走过去,以栈中伙计之口气,抹着桌角,朝两人哈腰赔笑道:
“对不起两位大爷,今天店里,实在太忙,没有能好好的招呼两位大爷。两位大爷是先看房
间?还是先来点酒莱?削面、馒头、羊肉汤,应有尽有;红烧、清炖,式式齐全;但凭两位
大爷吩咐!”
  那两名汉子将他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其中一名汉子点头道:“好的,伙计,酒菜慢慢
再说,你先坐下来,大爷有话问你,你们这里昨天住进来的那个老头儿,如今哪里去了?”
  令狐平轻轻一哦道:“大爷是问那个邋邋遢遢,带着一只红漆大葫芦,害着一双陈年火
眼儿的老家伙么?”
  另外的两名汉子接口道:“是的,老家伙哪里去了?”
  令狐平故作为难之状道:“这个就难说了。”
  那汉子忙问道:“为什么难说?”
  令狐平蹙额道:“老家伙在这里住了两天,除了吃喝别无他事,手面既紧脾气又大,难
伺候得要命,不是嫌莱不好,就是嫌酒不好……”
  先前那名汉子拦着道:“后来呢?”
  “后来,我们掌柜的实在无法忍受,便告诉他,河津这儿是小地方,要吃好莱喝好酒,
只有去曲沃或汾城……”
  两名汉子轻轻啊了一声,不等说完,丢下吊青钱,抢着站起身来,匆匆出门而去。
  令狐平微微一笑,除了那顶小皮帽,拉平衣角,即席坐下。
  不一会,一个伙计走过来,哈腰赔笑道:“对不起这位大爷,今天店里实在太忙没有好
好的招呼您老,您老是先看房间?还是先来点酒菜?”
  令狐平忍笑指着那吊青钱道:“来一份干丝烫蒜,半斤汾酒。如果酒中不渗水,多下来
的便算小赏!”
  一夜太平无事。
  第二天,令狐平在东门附近一家酒肆中,要了一份酒菜,一边细细品尝,一边静心守
候。
  结果,不出他之所料,约莫近午时分,一阵急蹄过处,六匹骠健快骑,旋风似的从店中
大街上,向东门方面飞驰而去。
  为首一骑,上面坐着的,正是那位锦衣护法,花脸阎罗宰父桧!
  最使令狐平感到意外的是,昨天那名佩着一口名剑的蓝衣美妇,竟亦赫然杂在后面五骑
之中。
  令狐平这下算是完全放了心,不管这名蓝衣美妇是何来路,去汾城打个来回,最少也得
三天,而风云剑和金龙剑客等一行,明天便可到达,两下里河水不犯井水,他办他的事,将
可笃定定的,不会受到干扰了。
  第三天,令狐平重新恢复神弹子金烈星之外貌、从站行里取出寄存之马匹,策骑走出南
城门,沿着官道,缓缓前行。
  假如他在行程方面的计算没有错误,风云剑和金龙剑客等一行,昨晚应该已经抵达莱河
县城。
  现在,他从河津出发,对方一行,按说也该自荣河起程上路。
  如果双方路上均不耽搁,中午前后,他将不难和对方一行,在荣河与河津之间,那个名
叫通化的小镇上会合。
  换言之,他这一路过去,只需稍为走慢一点,他就可以逸待劳,在通化过来的那片荒野
上,等上对方之车队!
  结果,完全被他料中了!
  约莫未初时分,在离通化不到三里处,极目一片银白的官道上,一队马车,遥遥出现。
  出现的马车,共有四辆。
  在车队后面,另外跟着十多名头戴护耳皮套帽,身披裹肩风衣,青布绑腿,足登钉靴,
骑着健马的壮汉。
  远看上去,就像哪家镖局在赶运一宗镖货。
  令狐平见了这等情景,眉头不禁紧紧皱起。
  他之所以皱眉,倒不是为了对方刻下这种浩浩荡荡的行列,因为他并没有将那十多名构
成这派威壮场面的大汉放在心上。
  使他感到头痛的是,四辆马车的车帘,全拉得密不通风,叫他根本无从知道,究竟哪一
辆车上,坐的才是风云老鬼和那位金龙剑客!因为他如今不发动则已,一旦出手,便不能再
蹈搏浪一锥之覆辙!
  另外,还有一点,也使他不能不加以考虑。
  这些舒府上的庄丁,不一定就会认出他是谁,假如等会儿于道中相遇,对方竟没有一个
人跟他招呼怎么办?
  所以,最后他毅然决定,良机不容错过,还是由自己先采取主动比较妥当。
  好在,在这一方面,他有的是机智。这时心念微微一转,便被他想出一条一举两得之
计!
  此际,双方距离,愈来愈近……
  他赶紧闭上眼皮,坐在马背上的身躯,也跟着不住前后颠幌,就像疲累过度,业已悠然
进入睡乡。
  胯下坐骑,则任其向迎面驶来的第一辆马车直冲过去。……
  对面拖车的那两匹马,不及他这匹马的品种优良,受惊之余,四蹄并举,同时发出一阵
希聿聿长嘶。
  后面的三辆马车,亦遭波及。
  一时之间,叱喝声,怒骂声,以及紧急刹车时,车辆受到摩擦,所发出的那种刺耳声
音,乱哄哄的,闹成一片。
  第一辆马车上那名驾车的汉子,好不容易将两匹踢腾不已的牲口稳住。
  他喘息着抬头向令狐平(目真)目大吼道:“你他妈的!是不是瞎了眼?”
  令狐平打着阿欠,睁开眼皮,佯作失惊之状道:“嗯?啊!噢噢……对不起……不,且
慢,你老大刚才口带草字,骂谁瞎了眼?”
  那汉子道:“骂你,怎么样?”
  令狐平道:“好得很,再骂一声试试看!”
  那汉子眼珠一翻道:“骂就骂,老子难道还怕了谁不成?我×你祖……!×你祖宗八
代!”
  令狐平轻轻一嘿道:“算你朋友有种!”
  手腕一扬,一颗铁弹子,挟着锐啸,电射而出!
  那汉子发出一声痛呼,手掩脸颊,身子一歪,闷哼着滚翻落地!
  后面那些庄丁,果然全不认识令狐平刻下这副面目所代表的是什么人。
  他们见令狐平间道在先,复又伤人于后,登时鼓噪起来。
  不过,这些庄丁一个个虽然兵刃拿出了手,最后却没有获得发威报复的机会。因为这时
候风云剑和金龙剑客师徒,已先后闻声自第一辆和第三辆长车中,相继纵身而出!
  风云剑和金龙剑客几乎同时脱口讶然叫道:“原来是金家老弟!”
  令狐平见风云剑和金龙剑客师徒现身之际,宝剑均已出鞘,知道偷袭无望,只得暂时息
念。
  他目前惟一能够发挥威力的武器,仅是扣在掌心中的几颗铁弹子,用来收拾华山五客,
自是绰有余裕,但若欲凭以一举打中风云剑和金龙剑客这样两名高手之要害,则显无如愿之
可能。
  他暗忖:“既然无法速战速决,只好先混去对方行列中,慢慢再找下手的机会了!”
  主意打定,立即装出同样不胜意外的神情叫道:“我的老天爷!大水冲到龙王庙,一家
人不识一家人,原来是舒老护法和盛护座?小弟如此莽撞,真是罪该万死!”
  说着,跳下马背,便想向那名被他打了一铁弹的庄丁走过去。
  风云剑摆手道:“由他去吧!”
  金龙剑接着道:“金龙弟可是刚从总舵出来?”
  令狐平点头道:“正是。”
  金龙剑又道:“老弟经手的那批黄金,有没有一点眉目?”
  令狐平故意叹了口气道:“说来一言难尽,小弟上次离开总舵之后,经过这十多天来不
断奔走,最后托天之幸,总算有了头绪,不过……”
  风云剑插口接着道:“是不是那个令狐小子干的好事?”
  令狐平含笑了一下,挥挥手道:“此地非谈话之所,大家请先上车,到下一站,落定了
脚,慢慢再说不迟。这件事要细细说起来,你们二位听了,准会活活气死!”
  金龙剑客颔首表示同意道:“这样冷的天气,站在风头里吹风,总不是办法。”
  风云剑转身去,用手一指道:“第二辆马车上,还空得很,请老弟不妨暂且委屈一下,
横竖再有个把个时辰,河津也到了。”
  跟着,一名庄丁跳下马背,走过来从令狐平手上牵去马匹。
  令狐平衡情度势,知道绝没有跟风云剑和金龙剑两人共乘一车之可能,只得抱拳称谢,
依言登上马车。
  第二辆马车上,果然空得很。
  除了一名上了年纪的老家人,整个车厢内,只放着七八只大木箱。
  这些木箱里面,不消问得,自是盛装的金玉珠宝之属无疑!
  黄昏时分,一行进入河津县城。
  进城之后,马车直驶北城脚,最后欧去的地方,竟是葫芦叟乐九公口中的那座“正气武
馆”。
  令狐平已经下定决心,他这一次的风险算是冒定了,要下手就得将风云剑和金龙剑客两
人一举除去!
  因为暗中策反丐帮之阴谋,风云老鬼以锦衣护法之身份,不会不知道。
  此番金龙剑客跑去潼关,为减轻本身的过失起见,必然已将事变之始末,在这位锦衣护
法面前和盘托出。他如果只除去其中一人,消息最后仍然难免会传去魔帮总舵!
  所以,他召集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如何才能将风云剑和金龙剑客两人,在对方毫无防
范的情况下,单独召集一处?
  这座正气武馆,虽比不上风云老鬼在潼关的那片宅第具有气派,但前前后后,却也有着
三进院落之多。
  从风云剑和金龙剑客跟馆中下人说话时口气听来,两人住进这座武馆,显然已经不止一
次。
  由此可知,这座正气武馆,并不单是魔帮训练爪牙的场所,它无疑也是帮中高级护法出
入总舵之行舍。
  馆方负责出面招待的,是一黑瘦精悍的中年汉子。
  这名黑瘦而精悍的汉子,非但对风云剑和金龙剑客两人极尽奉承之能事,就是对令狐
平,也显得甚为热情。
  这使令狐平的警觉之心大大提高。
  他告诉自己,在言行举止方面,千万不能忽略,他不是一名客人。
  他必须表现出,他也不是第一次住进这座正气武馆。
  据那汉子报告,葫芦典乐九公曾来馆中闹事,总舵已派花脸阎罗率人前来擒拿,昨天中
午时分赶去曲沃,预计要三、四天之后,才能赶回来。
  使令狐平微感失望的是,那汉子没提蓝衣护法冯佳运被打两个耳光的经过,也没有提到
那名蓝衣美妇之来路!
  然后,风云剑便起身走向里院,与妻女住在一起。
  令狐平与金龙剑客师徒,则被安置在第二进院落的东西两厢。
  由于天气严寒,吃过晚饭不久,各人便告各自回房安歇。
  对于那三千二百两黄金已有着落之经过,竟没有一个人继续加以追问。
  令狐平本想入夜之后立即动手,唯苦于地形不熟,深恐摸错门户,打草惊蛇,坏了大
事。
  正犹豫间,一名下人走进来查看炭灰和灯油。
  令狐平乃将这名下人叫住,东拉西扯地瞎聊了一阵,结果居然被他从对方口中获悉一个
意外的消息。
  小魔女舒美凤,和她那位打得一手梅花针的继母蚀骨娘子温玉婷,全因为熬不住旅途劳
顿之苦,已决计要在这里歇上几天,等天气好转一些,再起程前去这马谷,据说风云老鬼业
已答应下来。
  令狐平听了大为高兴。
  只要大伙儿明天仍然住在这里,他就不愁没有下手的机会!
  明天,他将慢慢细说这次探得那三千二百两黄金如今落在何人之手的经过,约两人前去
城中的古风酒楼,他相信两人应该不会拒绝。
  这样,首先可以撇开温玉婷和舒美凤母女。
  即使华山五剑客也会跟去,他觉得五人对他的行动,并无多大妨碍。
  他分从“甲子”、“乙丑”、“丙寅”、“丁卯”四奇士处习得之“如意玄功”、“无
相神掌”、“九宫身法”、“七绝剑法”,已使他具有应付任何艰巨处境之能力。
  虽然他在这种种武学上,尚不足与四奇士相提并论,但如果在出其不意的情形下,用来
收拾两个以剑法知名,却没有宝剑在手的敌人,他自信应该不是一件为难的事!
  那时候,剩下来的五剑客,如何打发,主动权在他。
  他可以就便将五人一并除去;也可以置之不理,撇下五人,一走了之。
  端视届时之环境而定。
  可是,万没有想到,这一夜并未能太平过去!
  约莫三更时分,令狐平突从睡梦中,为一阵吆喝声惊醒。
  他匆匆起床,戳破窗纸一看,只见后院中火光冲天,吆喝之声即系自后院中传来。
  对面厢房中剑客盛文修,领着华山五剑客,正分别仗着宝剑,从厢房中奔出,如飞赶向
后院,令狐平暗暗称奇。
  他实在想不出谁人会有这等胆量,竟敢跑到这里来持虎须?
  当下不敢多事耽搁,揣起那袋铁弹子,亦往后院赶去。
  他赶到时,整座后院,烈焰腾迸,已成一片火海。
  在庭院中,十几条身形,正在追奔逐北,有几人好像已经受伤。
  令狐平问目看清来人之衣着,不由得大吃一惊。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来的竟是葫芦叟乐九公,以及法丐言成钧为首的那批丐帮弟子!
  这时庭院中敌我双方分配的情形是:葫芦叟对风云剑,法丐言成钧对金龙剑客盛文修,
讲武堂主罗振扬对小魔女舒美凤。
  华山五剑客则与另外一些四结和三结身份的丐弟子混战在一起。
  由于双方分配均匀,实力相当,一时尚难分高下。
  令狐平迅速将大势打量清楚,觉得已无掩瞒身份之必要,他决定先奔去葫芦叟那边,第
一个先帮葫芦叟将风云老鬼解决。
  解决了风云老鬼,降龙剑便可到手。
  那时,余下的金龙师徒,就不难一举扫净了!
  谁料,右边梧桐影中,突然传来一声脆呼:“金大侠,您到这边来!”
  令狐平这才想起还有一个蚀骨娘子温玉婷!
  他只好暂时放弃出手的打算,改向发声之处,足尖一点,飞掠过去。
  身形落定后,抱拳问道:“夫人有何吩咐?”
  蚀骨娘子道:“金大侠是不是准备下场子?”
  令狐平道:“是的。”
  蚀骨娘子道:“我看不必。”
  令狐平道:“刻下形势如此紧张,在下怎可袖手?”
  蚀骨娘子道:“他们现在一个对一个,彼此间的功力相去不远,有你不多,无你不少,
依妾身之意,你和我只需站在这里,将暗器备在手中,抽冷子给这些叫化子来上一蓬梅花
针,或是几颗铁弹子,这样比下场帮忙,可能还有效得多。”
  令狐平点头道:“夫人说得也是。”
  蚀骨娘子用手一指,又笑道:“你看!这些臭叫化,不是一个个都死得很安静么?”
  令狐平循声望去,见身前不远的地面上,果然躺着好几具尸体,死的当然都是丐帮弟
子。
  这些死的丐帮弟子,显然是在过手腾挪之际,偶尔掠过附近,不防暗处有人,致遭梅花
针所打中。
  令狐平心血收回目光,抬头平静地道:“夫人在梅花针上的成就,诚然名不虚传。
  蚀骨娘子微微一道:“这也算不得什么!”
  令狐平冷冷接着道:“有道是:善泳者溺于水。相信夫人将来必定也会死得很安静!”
  蚀骨娘子愕然张目道:“你……你说什么?”
  令狐平向前逼出一步道:“夫人大概累了,就靠在后面这排梧桐上歇歇吧!”
  话发声中,手腕一扬,两颗铁弹子,分上下两路电射而出!
  这位在过去江湖上以暗器名噪一时的蚀骨娘子,没想到最后亦遭别人以其人之道,还治
其人之身。
  令狐平手法巧妙,两颗铁弹子射去之处,是取的两处经外奇穴:“互腹”和“百虫
穴”!
  前者在两眉之间,可致人晕厥不醒。
  后者在膝弯附近,可使人死后尸体不曲不蜷。
  蚀骨娘子这时倚在身后那株梧桐上的模样,看上去就像真的累了一般,两眉下垂,螓首
微侧,就只是少了一口气……
  令狐平不再停留,真气一提,飞身加入战圈。
  风云剑高声招呼道:“金老弟来得正好,这酒鬼的一套掌法,远比想象中高明,咦——
你怎么向老夫发掌?”
  令狐平又攻出一掌道:“我找不回那批黄金,早晚难选活命,不如反了干脆!”
  风云剑大叫道:“瞎说!”
  令狐平道:“什么叫瞎说?”
  风云剑道:“你老弟千万不可如此自暴自弃,有宰父老护法和老夫为你讲情,区区几千
两黄金,在本帮来说,根本不当一回事。你老弟不妨仔细想想,别叫别人看笑话,叛帮之
罪,非同小可,不是闹着玩的!”
  令狐平道:“我已经仔细想过了,还是反了妥当!”
  口中说着,手底不停,一连攻出三掌。
  一掌比一掌熟练,一掌比一掌更具威力,就像搁久了的活儿,刚入手尚有生疏之感,如
今已渐渐走上轨道一般。
  风云剑被逼得连退数步,讶然叫道:“你老弟这套掌法,是什么时候跟什么人学来的
丁”
  令狐平微笑道:“还不错吧!”
  风云剑怪叫道:“这是一套什么掌法?”
  令狐平道:“无相神掌!”
  风云剑道:“什么?你不是我们那位金老弟?”
  令狐平哈哈大笑道:“你们那位金老弟么?抱歉之至,明年这个时候,他仁见大概可以
抱在奶妈手里过他的周岁生日了!”
  风云剑又惊又怒道:“那么,你这厮是谁?”
  令狐公子笑着回答道:“总有一天会使你们那个什么龙虎帮灰飞烟灭的令狐平是也!”
  风云剑一听又是令狐平,登时被勾起一股无名之火。
  降龙剑反手一圈,身形蓦地凭空拔起三丈来高;半空中长剑一划,洒出满天闪闪蓝星,
像一道张开的光同,向令狐平当顶笔直罩落!
  其势有如天河倒泻,威不可当!
  葫芦叟退出一步高叫道:“这是老鬼剑法中最拿手的一招,我老人家刚才几乎上当,小
子千万不可逞勇硬接!”
  令狐平豪气陡生,含笑挥手道:“我知道,你过去帮帮言大侠和罗大侠他们,这边有本
公子一个人,尽够应付的了!”
  口中说着,身躯一矮,竟朝那道光网正面迫射过去!
  此举不但使葫芦叟大吃一惊,就是风云剑本人,亦为之大感意外,这小子难道真的已练
成金刚不坏之身?
  心中转着念头,喝一声:“你小子找死!”
  光同一收,遽化蓝虹一道,凌空疾劈而下!
  依常情而论,以降龙剑之利,即使大罗神仙,处此形势之下,亦难逃身躯两分之厄……
  可是,葫芦叟和风云剑都忘了一件事。
  他们忘了此刻不顾一身安危,以身试剑的不是别人,而是出身奇士堡,曾从四奇士处受
过教益的浪荡公子!
  原来令狐平远较葫芦叟更为清楚风云剑这一招的厉害之处,他深知面对这样一个功力奇
高的老狐狸,如果不走险着,定然难操胜券。
  不过,一个人的性命只有一条,他计划中的步骤,仅是险中弄险,分散老鬼心神,当然
不会促到真的去以血肉之躯和无坚不摧的降龙剑一较短长。
  所以,他纵身上蹿,迎向那道光网,只是一个引子,其实身形一离地面,双臂一分,人
往后仰,头下脚上,已然半空中打转,改向风云剑双足抓去。
  空中相搏,全凭一个快字。
  风云剑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有算到令狐平会在这间不容发的刹那,竟能使出这等巧妙的
身法,急切间化解无力,只好不管别人讪笑与否,双足一曲,全身前倾,加速下沉之势,扑
向地面!
  这样一来,他虽然逃过断足之灾,手中那口降龙剑却因力道无法控制,齐柄插入雪地之
中。
  葫芦叟哈哈大笑道:“这个便宜,老夫捡定啦!”笑声中,身形微闪,一掌拍出!
  风云剑顾命要紧,只好弃剑后退。
  这一着已在令狐平计算之中,这时即使没有葫芦叟发掌相助,人也不会放过这个夺剑的
机会!当下只见他回身一掠一抄,已将那口降龙剑取至手中。
  令狐平一剑在手,精神大增。
  唰!唰!唰!一连攻出三剑,直逼得风云剑步步后退,只有招架之功,无还手之力。
  葫芦叟至此方才放心转过去。
  不过,他并没有依照令狐平的意思,去帮九鼎丐言成钧或是那位讲武堂主罗振扬,而是
一径奔去正与一群丐帮弟子杀成一团的华山五剑客!
  因为九鼎丐言成钧的对手是金龙剑客盛文修,后者虽然贵为一派掌门,但这位六结法丐
亦非弱者:一对乌钢判官笔,纵横捭阖,挥洒自如,招术变化无穷,功力显然不在金龙剑客
之下。
  另一边,讲武堂主罗振扬与小魔女好美凤,一个是堂堂一堂之主,一个只是十五六岁的
女娃儿,看上去已经不甚顺眼,他以一代宗师之身份,当然不便再去凑热闹。
  与华山五剑客混战的那批丐帮弟子,因为全系赤手空拳,在五剑联攻之下,已有多人受
伤,加上救火的舒府庄丁,有一部分又于这时参加进来,致使那批丐帮弟子,完全处在挨打
局面,他自然只有先过去协助这批丐帮弟子打发了华山五剑客再说!
  小魔女舒美凤眼见老父受困于令狐平,芳心大急。
  她顾不得再和讲武堂主罗振扬缠战,娇躯一拧,飞身扑至,口喊一声:“爹!剑给您
用。”
  长剑应声脱手掷出。
  同时,一个箭步,跃身并指向令狐平后脑门死穴点去!
  令狐平已经见识过这小魔女收拾太原关家兄弟的手段,丝毫不敢粗心大意,身形一闪,
斜移丈许,避开小魔女的指风。讲武堂主罗振扬亦随踪跟至。
  这位讲武堂主,和所有的丐帮弟子一样,有着一身硬骨头,今夜这一仗,伤亡之丐帮弟
子,已经不在少数,但他仍然不顾失去一名丐帮五结堂主之身份!”
  他用的兵刃,原是一支三节如意根,这时他竟将那支三节棍收去腰间插好,停下脚步,
高声叫道:“丫头,你过来,咱们空手对空手,再拆几招试试看!”
  小魔女转过身去冷笑道:“谁还怕了你不成?”
  语音未竟,素腕一扬,突然打出一蓬蓝芒!
  令狐平大吃一惊,忙喝道:“快躲!梅花针!”
  可是,已经太迟了!
  这位讲武堂主心胸坦荡,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风云剑的女儿,居然也会使出这种不光明的
手段!
  饶得他应变快速,依然未能将那蓬梅花针全部避过。
  只觉肩胛一麻,一条右臂,知觉顿失!
  令狐平见状勃然大怒道:“好个阴险的小贱人,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来吧!且看在这
一方面,咱们谁的道行高!”
  说着,一剑逼退风云剑。剑交左手,右手一场,口中大喝道:“打!”
  小魔女当然也知道这位浪荡公子不是好相与,听得这一声打,急忙闪身低头,移步避去
一旁。
  哪知道令狐平口中喊打,实则并没有暗器发出。
  小魔女情知上当,不由得暗道一声不妙,正待留神察看,已然晚了一步。
  紧接着,嘶风声响,三颗铁弹子,疾如流星,连珠射到!
  三颗铁弹子,系以一个倒写的品字形以内力打出,两奔双肩,一奔心胸;小魔女欲避无
从,一声妖呼,当场摔倒。
  风云剑宝剑一挥,厉声大吼道:“小畜生,快快滚开,你敢伤了我女儿,老夫准叫你小
畜生不得好死!”
  令狐平知道老鬼此刻拿在手上的也是一口名剑,不敢以降龙剑硬接硬架,只好暂避其
锋,先行救人要紧。
  风云剑因爱女受伤,无心恋战,一把挟起小魔女,展开身形,飞一般出院而去。
  令狐平将讲武堂主罗振扬伸臂托住,轻声问道:“伤在什么地方?”
  罗振扬因梅花针毒气已经散开,神志渐入昏迷状态,但仍强自挣扎着道:“我……我不
要紧,你……你去教训教训那个小丫头,姓舒的杠活了这一老把年纪,想不到……连个女
儿……都管不好……”
  声音逐渐微弱,终于瞑目昏厥过去。
  令狐平按了按脉息,知道仍然有救;急忙将这位讲武堂主抱去那排梧桐树下,从蚀骨娘
子身上搜出一只瓷瓶,倒出三颗红色药丸,匆匆喂人伤者口中。
  然后,仗剑重新扑去院心,向九鼎丐言成钧高叫道:“言大侠去那边树下,照顾你们那
位罗堂主,这位盛大掌门人交给本公子可也!”
  口中说着,对准金龙剑客,一剑飞递而出!
  九鼎丐言成钧早就看到讲武堂主罗振扬中了毒针,苦于无法;分身,空自着急,现在来
了这样一位高明的替手,自是求之不得,当下道一声谢,连忙收笔后退,转身向那排梧桐树
下奔去。
  令狐平与金龙剑客拆了三四剑,心中忽然生出怜才之念。
  他缓下攻势,边战边说道:“我说,盛大掌门人,这是你亲眼看到的,你们那位锦衣护
法,已经独善其身,抱着爱女走了。他走的时候,甚至跟你们师徒连招呼也没有打一个,和
这种人共事,你盛大掌门人难道真的不觉得寒心?”
  金龙剑客见风云剑已经抱着爱女走了,原亦有招呼五名弟子跟着离去之意,不巧的是令
狐平适于这时替下了九鼎丐。
  有道是: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他过去只听说这位浪荡公子的大名,并不清楚这位浪荡公子在武学上的成就究竟如何。
  如今,在对拆了几剑之后,他算是知道了。
  他知道自己如果仍打着原先的主意,想卖个破绽,来个一走了之,其结果必然是自讨其
辱!
  所以,他这时听令狐平语气颇有劝降之意,心中不免有点活动,只是碍于颜面,又不便
一口答应,以致一时甚感为难。
  令狐平正容接着道:“盛大掌门人之所以为该帮所蛊惑,是一时想不开,关于这一点,
小弟和乐老前辈,以及丐帮上下,人人心中清楚,而敝堡近年来之作为,也的确有许多地
方,使八大门派中,有颜面无光之感,不过,这都是一些微不足道,而且不难取得谅解的细
节,龙虎帮一旦羽毛丰满,才是武林中之大患,尚请盛大掌门人三思!”
  金龙剑客脸色一变再变,终于收剑后退,仰天发出一声,长叹道:“罢了!想我盛文
修……”
  说至此处,情绪一阵激动,突然一剑向自己脖子上抹去!
  令狐平大吃一惊,急喝道:“盛大侠不可如此!”
  一个箭步上前,及时将金友剑客手中长剑打落,由于出手过急,剑尖划过对方肩头,将
衣服挑开一片,登时冒出一股鲜红的血水。
  令狐平没有时间表示歉意,忙又赶着过去喝住与五剑动手的丐帮弟子和葫芦叟等人。


 上一页  [返回目录]  下一页 
武侠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