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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野云龙》


第 四 章 潜龙腾渊



  雨北返回武当山时,李玉修已离开了一天了,两人未曾照面。
  他返观之前,曾先去瀑布秘洞,和那位怪人慕容化及相处了将近两个时辰。
  至于两人谈了什么,或做了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梳洗罢,与雨东等三人谈些路上见闻,并未提及九华山剑法观摩大会之事。
  雨东等人曾问起,他以未曾赴九华山,直接去华阴办事,推得一干二净。
  由于此刻,正是高原、高山两人每天例行的静坐时间,所以他不便前往晋见,准备晚餐
之后再去面报办事经过。
  师兄弟四人正聊得起劲之际,门外响起一阵步履声。
  接着人影出现于门口。
  四人不由一怔,立即起身施礼。
  来人竟然是高原和高山。
  在他们的印象中,两位师叔从未来过他们师兄弟的住处。
  今已居然纡尊降贵,来到这栋简陋的房舍,岂非奇事?
  高原和高山反常地收起平日的威严,慈祥地向四大弟子点头微笑,并向雨北道了声辛
苦。
  两位师叔态度之突变,雨北心中有数,是故并不感到奇怪。
  记雨东等三人却十分惊讶,愣愣地看着这两位平日高高在上,作威作福的师叔,好像在
看怪物。
  高原和高山不以为怪,问了些平日生活细节,再四下看看室内摆设后,就离开了。
  临走时,交代雨北,晚课之后去静室一趟。
  恭送两位师叔离去后,除雨北外,其他三人皆议论纷纷,对师叔的态度转变,有许多猜
测。
  晚课之后,雨北来到静室。
  高原、高山已在等候,并客气地赐座。
  三人都没开口,气氛十分诡异。
  “两位师叔,弟子知道您们有许多疑问。”雨北正色道:“但在弟子未说明之前,请两
位师叔先看一样东西。”
  他自怀中取出一封信笺,双手举上。
  高原惑然地接过,打开封口,取出信笺,高山也伸过头来阅看。
  阅毕之后,两人神色大变。
  高原持筹的双手抖得非常厉害。
  “你是在何处获得此笺?”高原颤抖地问。
  “是一个陌生人交给弟子的。”雨北冷静地道:“一年前,弟子无意间救了一个昏迷的
人,那人醒转后,邀弟子前往他的藏身处,将此笺交给弟子,弟子密藏至今。”
  雨北停顿了一下。
  随即又道:“此笺中所说之事,都是真的吗?”
  “是!”
  “师叔为何如此肯定?”
  “当年清君二师兄,暗算大师兄亦即是你师伯之际,适巧被我们在暗中目睹,当时我们
大为惊骇……”
  “两位师叔为何没有举发?”
  “由于大师兄之遗体于当夜失了踪,成了无头公案,死无对证,如何举发?况且二师兄
成了掌门人,业已告发无门了。”
  “弟子没有想到竟然还有一位师伯,更想不到师父会做出这种逆伦之事。”雨北的神情
十分怪异:“两位师叔有没有联想到师父的死因,会与师伯有关?”
  “我想不会。”高山接口道:“大师兄在笺中表示,不计恩怨,自此归隐山林,以他平
日为人而言,应该可信。”
  雨北默然。
  但心中却在想:师父为了掌门之位,暗算了师伯,却又莫明其妙地暴毙了,莫非这就是
因果报应。
  片刻之后。
  他伸手人怀,掏出一本小册。
  “这是本派‘两仪剑法’第三层剑谱,请师叔收下。”他将小册子递给高原:“虽然师
伯在笺中并未明示,但弟子认为应将剑谱完壁归赵。”
  高原接过放在案桌上,问道:“你在九华剑会中所施展的那一招,莫非就是出自这本剑
谱?”
  “不是。”雨北摇摇头:“我虽已练成了剑法第三层,但从未施展过,以后也不想而且
不会用它。九华会剑时我使的是刀招。”
  “哦?是不是那个被你所救的陌生人传授予你的?”高山问。
  “是的,他传授我三种绝艺作为回报。”雨北平静地说:“虽说我未另拜师,但这种行
为业已触犯派规,自愿接受掌门师叔之处分……”
  “你可知是何等性质之处罚么?”高原问。
  “知道,是逐出门墙并追回武功。”雨北语气坚定地说:“追回武功,换言之,就是废
了我一身武功。此项我不会接受,但我发誓,今生永不施展两仪剑法……”
  “我反对你的决定。”高原摇头道:“你情况特殊,何况目下本派面临人才青黄不接之
际,你身怀绝学,应负起振兴之重任,怎可藉机逃避现实?明天我将正式宣布辞掉代理掌门
之职,由你接任掌门。”
  “师叔,万万不可。”雨北忙道:“你怎能违背祖师爷遗留下来的规定?”
  “你可立即出家入道,成为方外之人,不就名正言顺了么?”
  “师叔明鉴,弟子胸无大志,不是掌门人的料,也兴趣缺缺。”
  雨北语气十分坚决:“我志在邀游江湖,喜自由自在。道家不是常说:“‘出世必先入
世’吗?请勿勉强弟子。师叔如真想退位,可就雨东等三人中遴选一人,并予扶持即可。”
  高山接口叹道:“我曾默察你们多年,四人之中以你的资质最佳。近来发现你的气质与
个性变化甚大。因那个陌生人不但传授你绝艺,并且还传授你江湖经验与人生经验。虽然你
平日极力隐藏,但却经常在不经意之下流露出来……”
  他叹口气,又道:“我一生阅人万干,深知你决非池中之物,你该属于江湖的。不过我
有一个请求,盼你在未离开武当之前,暂代掌门之职,并将剑法第三层传授给雨东他们三
人,视状况自三人中遴选一人为正式掌门人,你不会不买师叔这个老面子吧?”
  雨北沉吟了一会,始遣:“弟子遵命!”
  高原欣然接口道:“我俩以前怀有私心,并爱面子,致行事偏离常规,门下弟子口虽不
说,但心中必然又恨又怨,自华山会剑归来之后,业已大彻大悟,自今以后将重任交赋予年
轻一辈。总算了却心事,你要放手去做,我们两个会在幕后全力支持的。”
  雨北苦笑点头。
  雨北接任代理掌门人之职,经高原正式宣布之后,人人都感到诧异和意外,尤以四大护
法和一些长老为甚。
  他们的反应是正常的。
  高原和高山两人,玩弄手段当上代理掌门人,怎会如此轻易放手?其中必有不为人知的
秘密。
  四大弟子的人缘固然良好。
  但才智平庸,武功平平。
  之前还是高原以此作为否定四大弟子继任之藉口。
  如今时隔不到四个月,为何推翻原意?
  雨北虽是四人中较为突出者,但并非是大弟子,为何舍雨东而选雨北?
  岂非有违常规?
  种种问题困扰着全派弟子。
  第二天,以上这些问题获得了解答。
  下午三时。
  高原和高山以长老身分,以茶点款待四大护法及其他长老,以示慰劳及铭谢他们在彼等
代理掌门期间之热情支持与合作。
  两人恳切表示,自己以前怀有私心,对派务之处理偏离常规,对门下弟子亦未尽教导之
责,深感歉意。
  同时极力推崇雨北。
  并暗示他实怀高深武学,只是善于藏拙,故不为人知。
  今后由其传授而东等人高深刻法,将可维护本派之崇高声名而不坠。
  这一席话令在座之人颇为感动。
  亦大为疑惑。
  高山为人最能察言观色,深知众人对雨北之武功造诣有所疑惑。
  他含笑地向在座之人表示,如有兴趣,他可安排与掌门人印证武功。
  几位长老都是稳重之人,已无争强好胜之念。
  但四大护法却年届壮年,正是男人一生中最为辉煌之岁月,闻言跃然而动。
  于是众人前往练武场,由高原前往恭请代掌门雨北前来印证。
  这是他们三人事先策划好的计策。
  不久,雨北偕高原双双莅临。
  印证非常简单,由雨北轮流单挑四大护法。
  结果,四大护法没有一人能接得下雨北一招。
  雨北业已说过,除了传授雨东等人外,绝不施展两仪剑法。
  因此,他仍然剑使刀招,将四大护法-一挫败。
  自此以后一众长老和四大护法,对这位代理掌门人心悦诚服。
  翌日。
  雨北开始传接雨东等三人剑法。
  雨东等人都是浑金噗玉,只是未获明师指点与悉心调教,以致武功并不出众。
  而今在掌门师弟悉心传授下,进境迅速。
  练剑时雨北的要求非常严格,但休息时,师兄弟四人就谈笑自然,因此三人学起来当然
进步很快,收效良好。
  仅几天工夫,三人就学会第三层创法之前半段,差的只是功力问题而已,那并非一朝一
日所能达成的。
  高原和高山将重任交给下一代后,已无雄心壮志。
  他俩在后山一座精舍内,颐养天年,不主动过门派中之事。
  对雨北交还给他们的“两仪剑法”第三层之剑法剑谱,他俩在无聊中翻阅多次,但却没
有意愿去练它。
  这天,他俩决定将剑谱送往“藏经楼”,与原先在密柜内的另两册剑谱放在一起。
  进了“藏经楼”,移开墙上那幅唐代名画家李昭道所写的“春山行旅图”,嵌入墙内的
密柜赫然呈现。
  高原很小心地打开密门,目光投向柜内。
  突然,他的脸色大变,整个人都僵住了。
  “师兄,发生什么?”高山情急地问,并跨上一步,自高原的肩上往内瞧。
  “啊?”高山惊骇的程度,并不下于高原。
  “这怎么可能?”高原啼啼自语。
  他俩之所以惊骇,是发现原本置于柜内的两册剑谱,竟不翼而飞。
  那是“两仪剑法”第一二层的剑谱。
  高原担任代理掌门期间,亲手放置在内的,只有他和高山两人知道。
  他俩急得几乎吐血,不知如何向祖师爷交代?
  雨北得报后来到“藏经楼”,先安慰两位师叔不必自责,再仔细勘察现场及楼中每个房
间。
  “藏经楼”乃武当派之禁地,其周围日夜均有警哨驻守,派中弟子除非奉掌门人核准,
任何人均不得进入。
  除非是外人,因为本派弟子谁都知道这个规定,谁愿意明知故犯?
  一想到外人,雨北不由忆起师叔曾告诉他的事。
  那就是;那些入侵的黑衣蒙面人,曾进入楼中翻箱倒柜,似乎在找寻某种东西,以及曾
将李玉修安置于楼中住宿数天。
  他将目光投向高原,道:“访问师叔,您最后一次开启密柜的时间,是在蒙面人入侵之
前呢?抑是之后?”
  高原毫不犹豫地道:“是在蒙面人入侵之后。”
  “那时剑谱是否仍在柜内了”雨北又问。
  “仍在。”高原断然说:“正因为蒙面人进入该楼搜寻东西,所以我事后去检查,确定
剑谱未失,所以才放了心。”
  雨北沉吟一下道:“白香山庄少庄主李玉修,进住楼中时剑谱应该未失,但他离开之
后,剑谱就失窃了,应该地的嫌疑非常大。”
  “应该不会吧!”高原迟疑道:“他先后救过我和高山两次,表现得侠义可信。何况白
香山庄乃武林世家,家传绝学威震武林,怎会对咱们那两册剑谱有兴趣?”
  “恐怕他的目标是三册剑谱,尤其对第三层剑谱特别有兴趣。幸亏第三层之剑谱不在密
柜内,否则后果不堪想象。”雨北缓缓道。
  四位护法之首青松道人接口道:“依照掌门人之判断,那些数次无缘无敌入侵之蒙面
人,应与此事无关了?”
  “不然,我的看法正好相反。”雨北极有自信:“那些蒙面人与李玉修是同党,每次行
动都是为了配合李玉修的目的而为之。”
  他环顾众人一眼后,又道:“他们的计划很周密,所采的手段亦非常高明。那些蒙面人
杀伤两位师叔,以及数次入侵中枢等行动,说穿了都是为了促使李玉修能获得本派之感激与
信任,使他能达到窃取剑谱之目的………”
  众人听得耸然动容,既惊于对方之心计与手段,又惊于雨北的思维细密。
  雨北停歇一下。
  继续道:“当然我并非凭空推测,而是有两点理由支持我的推论。第一,蒙面人数次入
侵,都是一触即退,并无伤人之意,纯粹是骚扰性行动,无明显目的。第二,蒙面人和李玉
修交手数次,以李玉修之武功造诣,可轻易杀死或杀伤对方几个人、但李玉修却不留下过煞
手,每次蒙面人均能全数而退,原因不言而明。”
  这种有系统有层次的分析,令众人哑口无言,也佩服得五体投地。
  高山忧形于色的说:“掌门人刚才只是单方面之推测,咱们并无真凭实据,势难向白香
山庄问罪………”
  “师叔说得是,咱不但不能向白香山庄兴师问罪,亦不能找到李玉修后,直指其鼻子说
他窃取剑谱。假如他手一伸叫咱们拿出证据,那时咱们怎么办?”雨北冷静地说:“此事急
不得,两仪剑法并非一朝一夕就能练成,我要设法先查明李玉修此举是否有幕后主使,才能
采取行动。两位师叔请勿难过,我一定会将剑谱找回来的…………”
  就在武当山发生一连串事故的同时。
  在江边的渡口,来了一位十七八岁的年轻人。
  如果不是在腰间佩了一把连鞘刀,谁都不会相信他是个武林人物。
  等候过渡的有十几个人,看打扮都是本地附近的乡亲,年轻人是惟一的外乡人。
  踏上渡船,他独自一人坐在船首,望着悠悠江水发呆。
  他心下一片茫然。
  暗自忖道:“人海茫茫,我去向何方?”
  他的心飘向远方,想起以前…………
  自幼父母双亡,无亲无戚。
  这世上惟一的亲人,就是他的恩师。
  他与恩师在深山中离群索后,形同山野之人。
  每日的生活非常单调,除了偶而去附近山林猎一些飞禽及小走兽外,就是夜以继日的练
刀法。
  有一天,突然来了一批蒙面黑衣人,围杀他师徒。
  师父不幸中了毒药暗器。
  自己冒死背着师父突围而出,但师父仍然毒发身亡。
  埋葬了恩师,他另觅地苦练刀法。
  他就是失踪了半年,苦练刀法有成的“北风刀”第三代传人任云良。
  这是他头一道踏入江湖。
  他惟一的心愿,就是找回他师怕失落的那册北风刀谱。
  渡船靠上码头,他随其他客人登岸。
  这儿是宜昌府的城厢,离府城不到三里,码头停泊了数十艘船舶,商旅往来频繁。
  宜昌府是长江沿岸的重要商埠。
  它控制长江三峡出口,是湖北通往四川的门户。
  闻名天下的四川药材,百分之九十是经由此地运往中原。
  任云良离开码头,信步朝一条大街行去。
  街的尽头是一条横街,开了好几家生药铺。
  左侧是一座广场,占地相当宽广。
  广场中间以石柱一分为二,南边是市集,设有三十多个摊位,鸡鸭鱼肉果蔬,一应俱
全。
  北边则显得十分空旷,除了一座毗邻生药铺的戏台外,无其他设施。
  任云良信步走向戏台,仰首一望,不由一怔。
  戏台上写着一幅联语:“名场利场,无非戏场,做得出没天富贵。冷药热药,总是妙
药,医不尽遍地炎凉。”
  他站在戏台前,细细体会这幅联语,不由大为感叹。
  心想自己避居山林,淡泊名利,却因拥有一册刀谱,引人觊觎,致师父遭蒙面人杀害。
  人为何那么贪?
  名利真的那么令人疯狂吗?
  他入世未深,怎知人性的贪婪是造成悲剧的根源?
  因此,他对这幅联语玩味再三,心有所感。
  其实,戏剧和药,一向有微妙的系连,唐诗人李峤,时为中书今,曾主张把悲剧当作以
毒攻毒的药剂,因为悲剧有助于情绪的涤净。
  可叹的是戏剧中所揭示的人生,从没有令愚者醒悟,而满街的药坊,也不曾医得人世的
炎凉。
  当锣鼓乍停,闹戏渐成终场,当火烬灰冷,药渣顺弃,这世间有没有因而更健康一点
呢?
  任云良想道:“我学武的目的是什么?练就这一手好刀法有何用?难道就只为了追回失
窃的刀谱?如果仅是这样,固可做到独善其身,但好像对这个世间亏欠了些什么……”
  突然,一阵喧嚷声打从东边广场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举步走向东边广场。
  广场的一角,有十数名大汉围住四个仆役打扮的人,双方正在争吵,地上摆着一篓鲜
鱼。
  “你们怎可强索?这是知府大人指定要的。”为首的仆役大叫着,用手紧紧的抓住篓
筐。
  “知府大人天天都有得吃,一天不吃又不会死人。”为首的大汉邪笑道:“我们这些山
里的好汉,难得下来一趟,就当作是你们知府大人犒赏给咱们好啦!如此,你们大人亦可传
得体恤苍生的好名声。”
  “你们想吃,不会自己去买?”
  “话是不错,但咱们就是看上你们篓子里的鱼。”为首大汉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你们占山为王,在山上抢不说,还要下山来动知府大人的东西,简直无法无天。”仆
役怒叫。
  “你说的是什么屁话?在山上能抢什么?难道抢西北风?没知识。”为首大汉嘲讽道:
“再说咱们上山还不是给知府这狗官逼的?狗官平日压榨百姓,不知叙了多少黑钱。咱们则
从不向小老百姓下手,遵守盗亦有道的规矩。”
  “大胆狂徒,竟敢侮辱知府老爷?”
  “骂了他又怎样?”
  “你们不怕官府派人抓你们?”
  “哼!就凭那些人的三脚猫功夫?”为首大汉不屑地说。
  “总有一天会抓到你们的。”
  “我懒得与你这种下人罗嗦。”为首大汉拔刀威胁:“快将鱼送过来,否则你们四人休
想完整地离开。”
  “你们好霸道,难道不怕王法么?”人群中响起了娇美的声音。
  接着眼前一花,场中出现一位年约十七八岁的美丽少女。
  她香目圆瞪,拔出腰间长剑,指向为首大汉:“你不要欺侮那些下人,有种就冲本姑娘
来。”
  为首大汉仰天一笑:“小丫头,你乳臭未干,竟敢强出头搅事,你是哪家的丫头?难道
你家大人没告诫你么?”
  “你这家伙的嘴很坏,本姑娘今天要教训你,让你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看招!”
  她话声一落,立即投身挥剑进攻。
  速度与劲道十足,剑啸声刺耳。
  为首大汉大吃一惊!
  迅即闪身躲避。
  同时长刀斜斜挥出,劈向美少女的腰腹,逼对方收招撤退,以制造机会顺势切入伤敌。
  可是,事与愿违。
  少女并不撤退,而是整个娇躯前仆,大汉的长刀险之又险地自少女背部掠过,一个收势
不住,人向前倾。
  大汉一刀落空,心中暗喊不妙,急忙挫下马步,稳住身形。
  可是为时已晚。
  但见剑光一闪,左大腿一阵剧痛,身躯立即跌仆于地,大腿外侧有条五寸长伤口,深可
见骨。
  少女正待跃上补刺一剑。
  “住手!”震耳的喝声突然响起。
  少女扭身四望。
  只见一位年约三十几岁出头的劲装大汉,姚开围观的人,迈步而来。
  这个浓眉大眼,险方唱阔、留有一撇小八字胡,相貌堂堂。
  他先向十数名刀已在手,准备围攻少女的大汉一挥手,那些汉子立即刀八路人退开。
  方脸大汉目光炯炯地看着少女,浓眉微微皱起。
  “姑娘好身手,我这手下蒙你教训,本人感激万分。”他的话说得十分客气,但语气却
颇为暧昧:“姑娘可否告知动手的原因?”
  此刻,受伤的大汉,已被同伴包扎好伤口,抬出场外。
  少女见对方和颜悦色,于是将发生的事说了。
  方脸大汉脸色倏变,道:“姑娘与那狗官是什么关系?”
  “本姑娘不知道什么狗官,但却看见你的手下欺侮那些仆役。”
  “姑娘可知他们是府衙中人?”
  “知道”
  “那就用不着再说了。”
  话声一落,方脸大汉一亮双掌。
  “你要和我动手?”少女问。
  “不错,我要领教姑娘高深的剑法,小心了。”
  他单掌一扬,身随掌进,一股强劲的掌风劈向少女的左肩。
  少女神色一怔!
  长剑一扬,剑啸声刺耳,迎向来掌。
  一声低沉的音爆响起,掌风一泄而散。
  少女的长剑亦被震得斜斜扬起。
  方脸大汉墓地一声低啸,双掌连环劈出。
  掌劲就如排山倒海,狂野绝伦,每一掌皆志在必得,贴身硬攻,长驱直入,不许对方有
闪避的机会。
  少女虽剑法高强,但欠缺实践经验,哪会儿见过这种雷霆般攻势,一时被逼得手忙脚
靓,虽有长剑在手,却苦无机会反击。
  躲过第一二掌,却躲不过第三掌。
  “噗!”一声,左肩被击中。
  由于打击力过于凶猛,少女立刻不支倒地。
  方睑大汉击中少女后,立即收掌走向少女,想察看她的伤势。
  旁观的任云良,误会那大汉将不利于少女,立即飞身入场,半空中长刀出鞘,劈向大
汉。
  方睑大汉想不到半途会杀出个程咬金来。
  见任云良来势汹汹,不禁退了一步。
  同时右掌劈出一股暗劲,震偏来刀。
  两人这一接触,彼此都感心惊。
  方脸大汉见对方年纪轻轻,刀法却如此威猛凌厉,江湖罕见。
  任云良心惊的是,自己刚才情急出手,使出北风刀法中七大绝招之招式,不但未曾伤
敌,反被对方强大无俦的掌力震偏。
  一个占山为寇的山大王,竟然具有深厚之内力,心想对方绝非普通的山贼,不由深深注
视对方。
  “阁下的刀法凌厉威猛,世间罕见,本人甚为佩服。”方脸大汉诚挚的道。
  “阁下的掌法狂野绝伦,威猛无俦,在下亦甚感佩!”任云良诚恳地说:“方才在下情
急出手,得罪之处,请多包涵。在下告辞了!”
  任云良转身走向少女。
  方脸大汉亦率众离开了。
  看热闹的人。见没戏可看,也纷纷作鸟兽散。
  “姑娘,你不要紧吧?”任云良蹲身问道。
  “不要紧,多谢公子接手。”
  她边说边挣扎着站起,但由于重心不稳,一个踉跄差点跌倒,要不是任云良急忙伸手扶
住,一定又跌仆在地。
  “谢谢!”少女大方地嫣然一笑。
  任云良反倒红了脸。
  因为他自幼及长,从未与女性说过话,更别说肢体相触,何况对方又是这么美丽的少
女。
  “请问公子大名?”少女大方地说:“我叫邵燕冰。”
  “我叫任云良。”
  “任公子的刀法好高强,不知个师是何方高人,想必是名震武林的老前辈吧!”
  “家先师在武林中默默无名,只算是位隐士。”任云良一听她提起亡师,不由心中一
酸。
  “啊!对不起。”邵燕冰急忙道:“我不是故意的。”
  “这不是你的错,用不着道歉。”任云良淡淡地说,神情落寞。
  邵燕冰为了打破尴尬局面,另起话题:“你将何往?”
  “不知道。”
  “不知道?”她感到十分诧异。
  任云良默然不语。
  “那你是要回家,对不对?”她自以为是地说。
  江云良一听“家”字,他的心就不由自主地抽搐一下。
  “家”,对某些人来说,认为是“枷”的代名词。
  但对自幼就未曾享受家温馨的任云良而言,却是梦寐以求的。
  “我没有家。”
  “啊……”
  两人突然陷入一阵难以沟通气氛。
  半晌。
  邵燕冰打破了沉寂,道:“我现在住在白香山庄,庄主车行拍是我舅父,庄中人口简
单,除舅父外只有表哥李玉修……”
  她微微转首看了他一眼。
  继续道:“你目前反正设有一定的去处,假如不嫌弃的话,何不暂随我回白香山庄?你
救了我,我舅父一定会好好谢你,你的意思如何?”
  任云良心想自己踏入江湖,并无固定的目地,先去白香山庄看看也好。
  “那就多谢啦!”
  “任公子说哪儿话。”邵燕冰开心地说。
  “白香山庄”位于府城以西约二十里地之大江北岸。
  南面三里处就是归峡(西陵峡),是大江三峡中景色最美者。
  两人一路行来,所经之处,皆是山明水秀,风光绪丽如画。
  任云良生平第一次和女孩子走得那么近。
  也是第一次和女孩子说了那么多的话。
  那燕冰天生丽质,身材健美,个性活泼大方。
  刚开始,任云良总是不敢正视她。后来总算稍微自然些。
  但仍比不上她的豪放。
  每次交谈,都是她开始,成了名符其实的引言人。
  “任公子你刚才并没告诉我,你是居住在何处?”邵燕冰想到什么,就问什么,毫无禁
忌。
  “我和先师居住于深山中,那究竟是什么地方,我已说不上来。”
  “啊!岂不是沓无人迹?”
  “除了极少数的樵夫和猎户外,就没有其他人了。”
  “你在深山住了多久?”
  “自我懂事以来就住在那里了。”
  “哪有多寂寞呀!”邵燕冰伸伸香舌:“换成是我,非闷死不可.我最怕寂寞了,你不
怕寂寞?”
  人是群体动物,是最怕寂寞的。
  而天下有什么东西,比寂寞更寂寞?
  “怕,我当然会怕。”任云良轻叹道:“但我要活下去,就必须忍受它,时间一久,也
就麻木了……”
  “我想今后你不再会感到寂寞的,在江湖中你将会认识许多朋友。”
  “但愿如此!”
  “山上可有什么好玩的事物?”
  “山上很宁静,除了山就是一些飞禽走兽。”任云良似乎乎有些眷恋:“在山上生活很
悠闲,不像城市那么忙碌,当然亦没有城市繁华,根本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这些话,大概就是你对城市的感触吧了”
  “或许是吧!我刚踏入江湖,体验不深,也许日后会遭遇到什么状况,谁也无法预料。
不过我相信会慢慢适应新环境的。”
  “我刚见你时,以为你什么都不懂,想不到你懂得不少、对人生的体会亦满深刻,我真
是走眼啦!”
  “姑娘谬赞了,我真的懂得不多。”任云良突然转变了话题;
  “令舅父李庄主与分表兄李玉修,他们的武功一定很高吧?”
  “那是当然,白香山庄为武林世家,我舅父名震江湖,极为武林人士尊敬。”邵燕冰得
意地说:“我表哥武功已得我舅父真传,是当今武林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名声亦满江湖。
同时由于人品佳,长相俊美,因而获得良好的人际关系。”
  任云良见她夸赞李玉修,并且神情又如此地喜悦与倾慕,猜想她与李玉修之间必定有情
儒牵连,心中突然泛起一股失落感。
  “我想你表哥对你一定很好,否则你不会如此地赞美他。”任云良笑笑道,但语气却带
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那……那当然。”邵燕冰羞笑说,娇靥泛起了红晕。
  任云良的心喜然下沉,感到自悲。
  心思自己不然一身,一无所有。
  而李玉修武功、人品、才貌都是一时之选,又是武林世家,条件具全,肯定能给予她幸
福的…………
  想到这里,他不愿再想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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