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位置:寻梦网首页武侠天地牧野作品《大野云龙》

《大野云龙》


第三十二章 功成身退



  “阁下吹牛的功夫倒是相当高明,你脸红了没有?”雨北的语气满含嘲讽意味:“你用
大嗓门嚷着要和我一对一拼搏,暗中却设下陷阱,以三人联手来攻,这种卑鄙的手段,你不
觉得可耻吗?
  总监阴笑道:“对付敌人,使用任何手段都是正当的,你未免太少见多怪了。本门与你
仇深似海,此际该是结算时刻,小辈,你那些党羽为何未见现身?”
  “在下没有党羽,只有兄弟与朋友。”雨北严正地说:“他们何时现身或是否会现身,
那是他们的事。不过,你大可放心,我不会藉他们之力来对付你的。现在,咱们就开始吧!
你敢不敢和我一对一拼搏?”
  “你恐怕永没机会与本座交手了。”总监嘿嘿笑了数声,转首向两个古稀老人说:“有
劳两位供奉啦!”
  那位左颊有痣的古稀老者微微颔首,道:“老夫兄弟自当效命。”
  他向身侧另一个古稀老者微微施眼色,两人缓步上前,在雨北身前丈外处止步,两双老
眼中蓦然射出如电般的光芒,凝视着雨北。
  雨北觉得对方射来的目光有如有形之物,及体微有灼热感觉,不由暗暗心惊,但并不害
怕。
  “两位老前辈打算如何赐教?”他神情严肃地问。
  “老夫慕容不求与胞弟慕容无悔,出身西域,现为本门供奉。”左颊有痣老者微笑说:
“在未动手前,老夫有事相询,你能否据实相告?”
  雨北微微一愣,道:“晚辈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慕容不求神色一肃,道:“你左臂上的银色护腕,可是你祖传之物?”
  “不是。”雨北据实说:“乃是晚辈义兄所赠。”
  “你的义兄是何姓名?”
  “慕容化及。”
  慕容不求道:“你义兄可曾向你提起过他的家世?”
  “有。”他点点头。
  慕容不求紧迫地问:“你能否将令义兄之身世奉告?”
  雨北正色道:“晚辈虽曾表示知无不言,乃是指与晚辈本身有关之事,而老前辈所提之
问题已牵涉到第三者,恕难奉告。”
  慕容不求怔住了,脸上失望的神色明显可见。
  “你说得对,怪老夫情急离题了。这样吧,老夫换一个问题。”慕容不求苦笑说:“你
可曾听过慕容克强与慕容不凡这两个人?”
  雨北没有立即回答,沉吟了半晌,始道:“听过。”
  慕容不求和慕容无悔的神色,倏然转忧为喜。
  总监自两位供奉出列后,一直在密切注意场中动静,目睹二老不但未立即动手,反与敌
人闲话家常,心中已有所不满,后来越听越心惊,越听越不妙,发觉雨北似乎与本门前任门
主慕容不凡有某种关系,如果是事实,那岂不是……
  “两位供奉不要听那小辈胡言,请立刻动手。”总监情急大叫。
  慕容无悔扭头冷喝道:“老夫等正在查询一件公案,你别打扰。”
  总监道:“强敢当前,攸关本门存亡,两位既已受命,理应立即出手。”
  “是敌是友尚难断定,老夫兄弟自有分寸,你别多说了。”慕容无悔的话极不客气,似
乎对这位总监并不尊敬。
  总监似乎对两位供奉相当忌惮,顿时住口。
  慕容不求正色道:“你既然听过他们的名字,当然亦知他们的底细,是不?”
  “是的。”雨北只得承认。
  “老夫兄弟与慕容不凡的关系非常密切,我俩是他的堂兄。”慕容不求微笑道:“银翼
护腕是我堂弟珍藏之宝,于其子慕容克强举行成年仪式时,当众赐予其子。不言可知,你那
位义兄就是他的谪孙了。小兄弟,你该如何称呼老夫兄弟?”
  雨北心中暗叫苦,早先在慕容不求问话时.他就感到对方必与义兄的尊长有某种关系,
做梦也未料到他们的关系如此密切,目下对方已将话说开,他就不能装傻了。
  他将狭锋刀插回腰带,略整衣衫,迈步走向二老。
  “义侄孙雨北,叩见两位义叔父。”他向二老行跪拜大礼。
  二老哈哈大笑地将他扶起,道:“现在,你可以将你的义兄的情形告诉我们了吧?”
  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与数声惊叫。
  “总监怎么突然跑掉了?”是女人的惊叫声。
  雨北闻声举目前望,但见无形门的男女正在议论纷纷,神色极为不安,而总监的背影正
消失于农舍之转角处。
  “那家伙目睹咱们已套上交情,心知无望,见机溜走了。”慕容不求神色不变地说:
“别管他了,咱们进屋内慢慢谈吧!噢!对了,你的同伴呢?”
  “他们在山脚下等侯消息,我这就通知他们撤走。”话声一落,他仰首发出一声低啸,
里外山脚下亦响起一声清越啸声作为回应。
  无形门突然宣告:该门即将撤出中原返回西域。
  这一惊天动地,出人意外之消息,立即传遍江湖。各大门派与武林人士,无不欣喜欲
狂,但又十分惊疑,均不知为何竟有如此戏剧性的变化?仅有少数人知道内情。
  无形门既要撤离中原,朱黛等人去接玉贞之事自然就非常顺利。于是先在樊城镇西的漠
北老店歇息一夜,次日去武当接回带来的慕容娟母女,紧接着便要去江南了。
  正是傍晚时分,雨北、李明昌、任云良等人,出现于“临湖庄”庄门前。
  雨北向门房表明身分,要求请见庄主。
  西北雨的名号早已震惊江湖,虽未见拜帖,门房亦不敢怠慢,立刻飞步入内通报。
  不到片到,三条人影自庄内飞掠而出,很快就来到两北等人面前。
  这三个人,一是刚才入内通报的门房,另两人竟是名列天下九大剑客之一的龙剑龙啸天
和申公亮那位爱女申天香。
  雨北大感意外,不由怔住了,龙剑乃临湖庄之客,申天香为女儿身,按照礼俗均不宜迎
客,除非主人别有用心,那就另当别论。
  龙剑这位前辈名宿,竟然客气地向雨北抱拳,道:“申老哥得老弟大驾光临,由于行动
不便,特嘱龙某率其女天香前来迎接,务请见谅。”
  “前辈言重了,晚辈承当不起。”雨北抱拳欠身道:“晚辈等来得唐突,深感为
歉……”
  “老弟太见外了。”龙剑抢着说,态度十分诚恳:“假如老弟不健忘的话,你我于半年
前曾有一面之缘,而天香侄女与老弟亦可算是旧识,今日相遇,可谓缘。”
  “前辈说得是,的确是有缘。”雨北笑笑,同时将目光落在申天香身上:“申小姐,别
来无恙?”
  “天香见过雨公子。”这位昔日豪放女,居然变得非常淑女,矜持地笑着裣衽着:“多
谢公子关切,我还好。”
  “待会你们再慢慢聊吧!”龙剑笑着向雨北等人伸手虚引:“三位老弟请,龙某领路
啦!”
  雨北等人随龙剑行向庄内,申天香落后数步,望着雨北的背影,娇靥神色百变。
  踏入大厅,雨北就一眼瞧见乾坤一剑申公亮,坐在堂上的太师椅上,身后侍立着两个中
年妇人。客座上则坐着龙剑的妻子——凤剑。
  雨北向李、任二人示意守住厅门内侧,自己继续向堂上行去,在乾坤一剑座椅前一丈处
止步,凝目打量仍然安坐如故的临湖庄庄主。
  乾坤—剑下身盖了一条薄毯,垂及靴面,遮住了两条腿,仅露出了靴尖。他目光平和,
神态自若地望着眼前这个英挺的年轻人。
  雨北的目光扫过乾坤一剑膝上的薄毯时,曾有刹那之惊愕,但瞬即趋于平静。
  他抱拳为礼道:“在下冒昧拜庄,承蒙前辈接见,不胜感激。”
  “老弟太客气了。”乾坤一剑笑笑抱拳回了一礼:“老弟乃当今武林风云人物,西北雨
的名号震惊江湖,申某正极思亲近呢,料不到老弟竟主动光临寒舍,申某受宠若惊!哦?犬
子前曾对老弟唐突无礼,老弟莫非为了此事前来兴师问罪?”
  “前辈认为呢?”雨北不答反问。
  “申某猜想老弟并非为犬子之事而来。”乾坤一剑笑道:“犬子三番两次对老弟无礼。
而老弟当时均轻轻予以放过,自无再问罪之可能,是不?”
  “前辈说的是,在下与令郎之间的梁子,算不了什么,在下早就将它忘了。”雨北苦笑
说:“人活在世上,如果为了一些小恩怨而纠缠不休,未免不把自己当人了。何况我与令郎
乃是因女人而起冲突,传出去将成为江湖笑柄……”
  “对,你说得对极了,尤其公然与晚辈争夺女人,你西北雨必将被世上视为好色之
徒。”
  对面通向内堂的门口,踱出了一位貌美如花的绯衣丽人,袅袅娜娜走向雨北,醉人的香
风满厅生香。
  她身后跟着垂头丧气的玉笛书生申天雄。
  是罗刹夫人,她已恢复原装饰,似乎更显得明艳照人,肌肤白嫩细柔,脸蛋看不出丝毫
皱纹,鬼才相信她已是狼虎之年的女人。
  她那成熟女人的风华,真把年轻美丽的申天香压下去了。
  “原来是晶姐!”雨北惊喜之情溢于言表:“晶姐日前不辞而别,急坏了小弟,原以为
你返回朝天坪,却未料到……”
  罗刹夫人娇笑道:“我是趁你正忙着处理无形门撤离事宜之档,前来与徒儿聚一聚,同
时,深怕你怀恨在心找上门来,以大欺小,有什么不对吗?”
  两人这一对话,众人都听得呆住了,做梦也料不到两人竟然是相识,而且关系很密切!
  罗刹夫人不待雨北开口,立即扭头对玉笛书生喝道:“天雄,快上前叩见雨师叔。”
  雨北心中叫苦,他当然明白罗刹夫人出现在临湖庄之目的,绝非是怕自己前来找玉笛书
生,而是深怕自己不放过乾坤一剑。
  于是心中作了难,同时脑子飞快转动,希望能想出一个妥善的方法,因此,根本未留意
她喝令玉笛书生先上前见礼之事。
  刚自惊愕中回过神来的玉笛书生.闻言赶忙急步上前,在雨北面前跪下,磕头道:“天
雄叩见师叔,并请饶恕天雄昔日冒犯之罪。”
  沉思中的雨北,业已拦阻不及,只好苦笑道:“少庄主快请起来,在下担当不起。”
  “这是什么话?”罗刹夫人嗔道:“愚姐的徒儿,难道不是你的师侄?除非你不认我这
个姐姐?”
  “晶姐别生气,你知道我绝不是这个意思。”雨北无奈地苦笑。
  “自己姐弟,我怎会生气?我是开玩笑的。”罗刹夫人媚笑道:“你与李、任两兄弟前
来拜庄,为了何事?”
  “小弟为了澄清一件公案.才前来打扰申庄主的。”
  “哦?什么公案?”乾坤一剑神色泰然接口问道。
  雨北转过身躯,道:“庄主该知道日前在下坡衬发生的事吧?”
  “申某听同道提过。”乾坤一剑惑然道:“这件公案不是已经了结了吗?老弟还要澄清
什么?”
  “事情虽已了结,但却未竟全功。”雨北苦笑说:“无形门的首恶分子,见情形不妙,
起在下与该门两位供奉打交道时溜走了。俗云:“铲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在下一定要
将他追缉到手,以免留下后患。”
  “首恶?老弟是指该门的门主?”
  “该门门主早于一年前死了,我指的是总监。”雨北冷笑道:“这位总监身分极为神
秘,与同门相见时皆戴黑头罩掩去真面目,据悉,除了门主外,无人知其底细。”
  “既然如此,老弟如何能找到他?”
  “天下没有永久的秘密。”雨北笑道:“他虽处处小心,但仍百密一疏,形迹落入三位
武林前辈的眼中,经多次暗中监视查证,确定当今武林中某位名宿,就是那个神秘的总
监。”
  “那三位前辈难道不会看走眼?”
  “在下亦曾考虑及此,从经向该门四大美姬中的冷姬与胡姬到得口供,印证那三位武林
前辈所见,确属事实。因此,冒昧前来求教于庄主。”
  乾坤一剑凝视着这位新近名震江湖的年轻高手,半响始道:“老弟的意思是……”
  “请庄主出面,令那位化身为总监的武林名宿自裁,以谢中原武林。”雨北的语气虽平
淡,但谁都听得出隐含无穷的杀机:“如果他能接受此方式,死后尚能保持令名,若然不肯
接受,在只好亲自搏杀他,那时他必将遗臭万年,并且累及子女在人前都抬不起头来。”
  罗刹夫人接口道:“你为何一定要申庄主出面呢?”
  “申庄主在武林中位高辈尊,在地方上为一方之霸,而无形门总坛却设在申庄主之势力
范围内,无论在公义或个人利益言,申庄主都应出面。”
  罗刹夫人叹道:“申庄主恐怕无法从命……”
  “为何?”
  “申庄主在一年前,就因练功不慎导致双腿瘫痪,目下已成了废人,怎可能为你出
面?”
  “哦?原来如此。”雨北双目锐利地盯着乾坤一剑,脸上泛起一丝飘忽的神色:“走火
入魔并非完全是不治之症,只要投以灵丹,并经练有玄功之高手疏通经脉,大多皆可复原。
庐山九奇峰的五雷真人,亦曾走火入魔,就是如此治愈的。庄主的双腿如非完全失去感觉,
不妨一试,可能仍有东山再起的希望。”
  “申某双腿早巳完全麻木,绝无复原之望。”申公亮叹口气,面色凝重地说:“过去一
年来,申某已心灰意冷,绝口不谈江湖中事,今后当亦如此,并决定终日于拙荆生前之佛堂
内静坐忏悔,以度余生。”
  罗刹夫人急走两步,来到雨北身边,伸手挽住他的胳臂,以复杂的目光看着他:“申庄
主既已决心退出江湖并终生礼佛,你就不该再惊扰他了。”
  乾坤一剑道:“雨老弟如不信申某已瘫痪,这就证明给你看。”
  话声未落,他左手一掀,覆盖在下半身的薄毯已被扯落地上,接着右手一动,掌中不知
何时多了一把尺二长的匕首,立即分别在左右大腿上各戮一刀,每刀均尽锷而没,贯穿大
腿,顿时血如泉涌。
  他神色不变地说:“老弟请看,中某一点也感觉不到痛楚。”
  突如其来的举动,似乎并未造成在场之人的震惊。
  龙风双剑夫妇的神色,严肃中隐含怜悯;玉笛书生兄妹与两个仆妇,则神色木然;最耐
人寻味的是罗刹夫人,竟然流露出释然之神色。
  雨北飞快地瞥了众人一眼,心中有数,暗中叹了一声,抬右手伸指虚空疾点,封住乾坤
一剑的双腿要穴,止住伤口之血继续外流,两仆妇急忙为其敷药包扎。
  “我晶姐已说了话,你又何苦多此一举呢?”雨北摇头轻叹。
  “申某深怕你不信……”
  “你错了,她的话我绝对会信。”雨北郑重地说:“或许你不知道,晶姐是我生命中极
为重要的人,如果她对我说,明天太阳将会从西方升起,我亦绝不会怀疑。”
  众人都听得怔住了,乾坤一剑叹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
  罗刹夫人激动得几乎落泪,将原本已挽住雨北的双手紧了紧,娇躯很自然地靠了过去,
一双水汪汪的美眸,脉脉含情地向他凝视。
  如以世俗礼教的尺度言,这种亲热的动作算是失态,可见她是个从不理会世俗眼光的叛
逆女性,兴之所至,百无禁忌,可是雨北却大感吃不消。
  “韩大姑好福气。”龙剑回过神来,大为羡慕道:“你有了雨老弟这个知己,今生已无
憾矣!”
  “龙大侠说得不错,我这位兄弟是世间罕见的人中之龙。”罗刹夫人以感性的语气说:
“我们曾共过患难,彼此了解深切,互相信任,我非常珍惜这份诚挚的友情。”
  “易求无价宝,难得知心人。”乾坤一剑的精神似乎较未受伤前更为振奋:“申某已交
代整治酒席为韩大姑庆贺,并为雨老弟与两位贵友接风……”
  “咦!”龙剑诧然叫:“雨老弟的两位贵友呢?”
  原本站在厅门内侧的李明昌和任云良,竟然不见了。
  所有的人皆暗感心惊,尤其龙凤双剑夫妇,距厅门最近,竟然未能察觉人是何时走的,
暗惊那两个年轻人的武功高明得可怕。其实他们更惊奇的是,刚才女侍紫电已来过,通知李
明昌和任云良,转知雨北和罗刹夫人二人,车马已停在临湖庄附近在等他们。
  “他们有事先走了。”雨北笑笑,接着向乾坤一剑道:“在下尚有琐事待理,亦就此告
辞,惊扰之处,请庄主见谅。”
  “这怎行?”乾坤一剑急声说:“老弟难得光临,如果连一杯水酒都不肯赏光,申某怎
能心安?”
  “申庄主设宴有多重意义,况且你是主客,怎可不参加?”罗刹夫人向雨北微施了个眼
色:“何况李兄弟他们已回去,弟妹们当会心安,用完餐后咱们一起走,好不好?”
  雨北能说不好吗?只得苦笑点头。
  乾坤一剑由于腿伤,只能以茶代酒,敬了罗刹夫人一杯后,笑问:“今晚别后,夫人何
时再下山一聚?”
  罗刹夫人轻叹道:“日后咱们只怕相见无期了。”
  众人闻言一怔,大感意外。
  “夫人此话怎说?”
  “我即将和雨兄弟及其家眷赴江南定居,如无特殊事故,将不再涉足江湖。”
  玉笛书生惶然道:“师父,徒儿我……”
  “天雄,你听为师说。”罗刹夫人摇手制止他说下去:“令尊已退出江湖并专心礼佛,
临湖庄当家的重担就落在你肩上,你要好自为之。”
  “徒儿恐挑不起这个重担……”玉笛书生似乎缺乏自信心。
  “你必须挑起来。”罗刹夫人鼓励说:“你已在江湖历练多年,在年轻一辈中算是相当
杰出,只是欠缺经验而已,只要假以时日,历练世事,就会累积而成。”
  “徒儿试试看……”
  “不是试,而是必须要做到。”罗刹夫人断然说:“这是你的责任,任何人都无法为你
分担。”
  “徒儿一定能挑起这个重担。”玉笛书生语气十分坚定。
  “这样才是。”罗刹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创业维艰,守成不易,为师知道这个担子十
分沉重,但你必须面对现实……”
  接着她笑问雨北:“你对天雄承接临湖庄之事,有何看法?”
  “人世间的种种事,年老的让给年轻的,上一代让给下一代,这是自然法则,任何人都
无法规避。”雨北颇含深意地道:“至于你耽心少庄主能否接得下?我认为大可不必。任何
人初接重任,都难免会感到惶恐,只要假以时日,定能进入状况。少庄主的气质较之往日有
明显的变化,如能在‘自恃’上多下些工夫,将来的成就必无可限量。”
  玉笛书生恭声道:“师叔所谓的自恃,是否就是自信?”
  “自侍不同于自信。自信的人,并不全都能够认识自己的能力,而自恃者则能使其能力
充分实现……”他见玉笛书生面有惑然之色,又道:“我举一个例子来说,自信犹如对着一
方玉石,漫想仙女的姿态如何美妙,自恃却是执了刀子去雕刻仙女,你明白了吗?”
  “天雄明白了!”五笛书生恭谨说:“自恃是凭着自己的能力,实实在在去做,去克服
一切困难。”
  “没错。”雨北笑道:“其实,你师父刚才嘱咐你的那些话,其意与此相同,希望你别
辜负令师一片期望之心。”
  玉笛书生恭声道:“多谢师叔教诲,天雄永铭不忘,”
  乾坤一剑望着这个被宠坏的儿子,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心中五味杂陈,亦难掩欣慰神
色。
  罗刹夫人眼见自己的一番苦心安排,使雨北实现了诺言,给乾坤一剑留了一条生路,心
中本就十分高兴,再加上他刚才那番感性的话,更令她激动得欣喜万状.因此,只要有敬她
酒,皆来者不拒,频频干杯。
  喝酒的人都知道,在两种情况之下喝酒最易醉,一是极度悲哀时,一是十分兴奋时。
  罗刹夫人并没有醉,可是她的举动在别人眼中看来,却像是已醉。因为她不但频向雨北
传送眉语眼波,并作出各种亲昵的动作。
  女人的醉态本就有相当可看性,像她这般美丽女人的醉态,可看性更高。
  雨北深知她这些亲昵的举动,是由于昔日曾受过感情创伤,经酒精催引,而产生的一种
移情心理所致。如果换了时地,他绝不会介意。可是此刻尚有她的门徒在座,总不能任由她
在晚辈面前失态。
  “晶姐,时已不早,咱们该走了。”雨北轻声说。
  “早着呢!今天我要不醉不归。”她笑笑说,接着转首望向乾坤一剑:“庄中不是有一
班乐工与歌姬吗?何不请出来助兴一番?”
  乾坤一剑苦笑道:“已于日前遣散了……”
  蓦地,一缕袅袅箫声响起,是由左厢房传出,打断了申公亮的话。众人倾耳听,并泛起
惊诧之色。
  吹箫之人的技巧十分高明,无论中气之浑厚,指法之熟练,揉首之控制……无不臻于极
致。
  玄门中人,大多熟谙音律,雨北听出那是一曲“菩萨蛮”的过脉。
  接着,响起了荡气回肠的珠圆玉润之女子歌声,与出神入化的箫声相应和:“劝君今夜
须沉醉,樽前莫话明朝事;珍重主人心,酒深情亦探。须愁春漏短,莫听金杯满;遇酒且呵
呵,人生能几何……”
  箫声残,歌声歇,众人呼出了口长气。
  龙剑惊叹道:“这是什么人?好高明的弄箫技巧?”
  “是一对凌姓父女。”乾坤一剑叹道:“父女俩自江南来敝地寻亲不遇,盘缠罄尽,不
幸又病倒于客栈中。数日前,小女无意间得悉上情,将他俩接来庄中疗养。”
  凤剑道:“箫声入耳有若隐隐殷雷,分明练有深厚内功,庄主可知其底细?”
  “他自称凌三极。”乾坤一剑苦笑说:“申某交游虽广,却未听说过其名。其实,风尘
中本多不为人知的奇人异士,咱们不识其人并不足怪。”
  “说的也是。”罗刹夫人笑道:“那父女俩似乎是有心人,劝咱们心情沉醉呢!说起来
也正巧,我和雨兄弟明日首途赴江南,而他父女都来自江南。听人说,江南景色秀丽,人文
荟萃,并且四季如春……”
  箫声又起,打断了她下面的话。众人相顾了一眼,顺耳静听。
  仍然是“菩萨蛮”的过脉,接着歌声应和:“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
碧于天,画楼听雨眠。炉边人似玉,皓腕凝双雪。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箫声转折,歌声又起:“如今却忆江南乐,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侨,满楼红袖
招。翠屏金屈曲,醉入花丛宿。此度见花技,白头誓不归……”
  歌声已歇,箫声仍袅袅未尽,雨北神色蓦地一变。
  “你怎么啦?”罗刹夫人关心问。
  雨北道:“有不速之客拜庄,人数似乎不少。”
  众人闻言一怔,心中惊疑万分,庄门远在半里之外,他竟能察觉有人拜庄,其武功修为
岂非已臻通玄之境界?
  就在众人惊疑之际,外面响起一阵急促脚步声,接着门口出现那位老门子。”
  未待老门子站稳身形,乾坤一剑沉声问:“是什么人拜庄?”
  老门子一怔,急忙躬身道:“武当掌门人率该派护法长老前来拜庄,要求请见雨大
侠。”
  乾坤一剑愣了一下,转首望着雨北,道:“申某打算请龙兄代为迎接,老弟意下如
何?”
  雨北面有难色道:“在下实在不想与彼等相见,打算避一避。”
  “不可如此。”罗刹夫人接口道:“你如溜走,申庄主岂非作难?何不对他们把话说清
楚,绝了他们那些可笑的念头。”
  “这……”
  “听我的绝对带不了。”罗刹夫人转首向龙剑笑道:“有劳龙大侠了……”
  龙剑欣然长身而起,与老门子急步出厅。
  七名青袍道人面向大厅肃然而立,为首之人正是武当派掌门人雨东道长,身后分别是雨
南、雨西,以及四大护法。
  雨北在石阶上凝目望着这七位曾是同门的方外之人,心中百感交集,激动异常,可是并
未形诸于色,脸上神色十分平静,甚至有些木然。
  罗刹夫人似乎看透他的内心,踏前一步在他耳边轻声说:“你切勿心软,以免中了对方
哀兵之计。”
  雨北轻声道:“晶姐请放心,我自有主张。”
  “师弟,愚兄是真诚的。”雨东道长的语气极为诚恳:“敦请你重任掌门人,并非是仅
愚兄之意,而是经由派中长老会议决议通过……”
  “掌门人或许未曾听清在下刚才所说的话。”雨北淡淡地道:“在下脱离武当门墙之
事,早经贵派昭告天下,因此,在下与贵派已无丝毫瓜葛,对掌门人所提之议,恕难从
命。”
  “师弟此言差矣!”雨东道长微微激动地说:“在私言,我们师兄弟四人感情深厚,亲
如手足,况且,你对我们三人尚有授艺之恩,我们对你极为敬爱。在公言,你自幼即在山上
成长,备受师长和同门呵护,恩情深厚。这些事实都无法抹杀,怎说无丝毫瓜葛?”
  雨北苦笑道:“掌门人昔日对在下之关爱,我皆铭刻在心,但这是原则问题,在下绝不
会重返武当,更不会接任掌门。”
  “为了武当百年基业,愚兄只好甘冒大不敬之罪。”雨东道长自怀中取出一方玉牌,双
手捧牌高举过顶,神色肃穆地道:“师弟,愚兄以本派祖师爷传下之玉符,恳请你返山接任
掌门。”
  雨北面色微微一变,但倏即恢复如常。
  他微一转身,伸手拔出罗刹夫人腰间的长剑,用指甲在迎锋尖处刻上雨北两字后,拇指
与食指微一用劲,折下刻有名字的那段锋尖。
  “在下并非无情之人,但此事的确难以从命,请掌门人察谅。”雨北神色凝重地道:
“除此之外,日后贵派如有需在下效劳之处,只要派人赴江西翠园知会一声,在下必将会一
尽绵力,这段剑尖是在下之信物,请妥慎保管。”
  话声一落,一扬手将剑尖抛向雨东道长。
  由于雨东双手棒玉符,雨南急忙跨步上前,接住那段作为信物的剑尖。
  南北抛出剑尖后,立即回身向乾坤一剑等人告辞。
  “对方请出祖师爷玉符恳求,并挡住去路,老弟务必要谨慎处置。”龙剑轻声嘱咐。
  “多谢前辈好意,在下会小心处理。”
  雨北转过身躯,凝目望向阶下,但见雨东道长等,人人面色凝重,神态肃穆。
  “掌门人此举令在下十分为难。”雨北皱眉轻叹:“在下业已表明心意.不可能回心转
意,掌门人何不收起玉符,让在下与同伴离去?”
  雨东道长肃然道:“师弟应该熟知其中规矩,未达目的,怎敢收起玉符?愚兄此举实乃
不得已,师弟谅我!”
  雨北伸左臂突然拦腰抱住罗刹夫人,正色道:“在下必须要走,掌门人与各位道长多多
珍重。山长水远,后会无期。”
  “师弟你……”雨东道长面色倏变。
  一声长啸,雨北人化电光流火,抱住罗刹夫人在十几双锐利的眼睛注视下,飞越武当派
众人的上空,像是化电逸走了。远处隐隐传来一阵马声长嘶,和车轮滚动,渐渐远去……
  玉笛书生与乃妹申天香,发出惊叫。
  雨东道长轻叹了一声,率领门下木然地走了。
  乾坤一剑僵在椅子上,感到全身发冷冒汗。
  “他……他是怎样走的?”乾坤一剑脸色泛青,骇然问。
  龙剑悚然说:“他是御剑走的,五行中的金遁。带着一个人,仍然走得不留形迹,如果
我所料不差,他的确已修至地行仙之境。难怪他能将无形门搞得烟飞灰灭。老哥,你真幸
运……”
  乾坤一剑喃喃自语:“是的,我很幸运……”

  (全书完)


 上一页  [返回目录] 
武侠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