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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驼千里》


第 九 回
莫惮人多 幸逢女冠子
自知命簿 甘让少年郎



  阿尔搭儿大喝一声:“你这些哥萨克强盗往那里走?”
  一俯身躯,催马追去。忽然前面也一声大喝,立闻一声惨叫,同时有一条身影飞落。阿
尔搭儿吃了一惊,宝剑一挥,芒尾扫出。
  那条身影忽又拔高丈余,叫一声:“是我!”
  阿尔搭儿出是逍遥客的口音,不由得粉脸一红,忙将宝剑收回。逍遥客身形落地,见她
两人没事,笑了一笑,打个手势教他两人照顾帐幂,立又飞身走了。
  原来当时逍遥客一出帐外,即由战马蹄声辨知来敌不少,急带张氏兄兄迎上前去,免致
波及帐幕,今后没处安歇。
  他老少三人么得速,敌人也来得快,双方在二里外碰了面,张惠雍大喝一声:“来得是
什么人,快给我停下!”同时也就掣剑在手。
  敌方在急进中忽见三条人影拦在马前,还敢亮相喝阵,也颇觉意外地勒马止蹄,为首一
人冷冷地说一句:“快陕点献宝!”
  张惠雍朗笑一声道:“你是什么人?叫我献什么宝?”
  那人大声道:“本将军是阿鲁思罗系国斯兹搭尔部的大将军,今夜看到你们有发光的
宝,才率领本部勇士千人向你索宝,你须连这女……”它说此间,右手的马刀即向惠雅身上
一指。
  张惠被听那贼人哇例讥咧说得像枭叫般难听,已是心里充气,再见它开口索宝,还要指
着自己身上,意思那还不够明白?登时粉脸含晕,跃上去就是一剑劈落。
  那人既然自称为大将军,武艺也不至于太差,乍见银光一闪,左臂套着铁盾去即一迎,
“当”一声响,张惠狱钢剑所在钢盾上,被它一推,竟自滑落。
  但是张惠雅含烦发招,一击不中,趁着身形落下的时候,钢剑沿后一落,把那贼入的坐
骑斩去一只前肢。
  四脚马骤然变成三脚,痛得它一声历嘶,后蹄往上一踢,剩下一只前胶无法站稳,立把
那人掀翻地上。
  那贼人挥身甲胄,转动不灵,一落地面,更只有挨把的份儿,顷刻间,被惠雅一连斩它
十几剑。
  逍遥客虽听不懂张惠雍和来人说些什么,但由疾言历色判断,也知来人决非善类。一见
外曾孙女儿已经出手,它也大喝一声,起子一掌,将另一名马贼震落马背,双脚一伸,已是
不活。
  要知这批马贼原是罗刹鬼国的一支鬼兵,它们飘忽无常地在漠北掠劫商族,横行无忌,
因为人人受制于玄冰谷老魅,连性命都无法自主,对砍时只知拼命,竟使征惯战的游牧部落
全都畏之如鬼。
  它们是以戈萨克的马贼为前锋,以匿夫哥乐的贼种为中坚,
  自从渡过太和岭以东,即未逢敌手。更因它们向常掳人蒸吃,甚
  至于生食人血、人肝,所以游牧部落都把它们叫成罗刹鬼,更加
  不敢接近。
  这一夜,它们本来扎营与逍遥客诸人相距不过百里,但这罗刹鬼的行动真正如鬼,营地
不亮灯火,竟瞒过了于志敏一对神眼。如果这边不接起鳗珠,罗刹鬼也难发觉湖海这边有人
而过来侵扰。偏是马根短少,于志敏须往别处购粮,大雪天的瀚海中难于辨向回来,只好挂
起经珠以便辨认,反将这批下流马贼先引过来。
  张惠雍一剑斩废一马,佼这批强盗大感突然,群呼一声,立将老少三人围在核心,两翼
的弓箭手也猛沙向珠光的所在。,  逍遥客本来就恐怕波及帐幕,才出来远处拦截,此时
见贼人冲向营地,那肯轻易它们得手?大喝声中,‘‘英雄索’’同时撤出,“啪——”声
响,将那自称大将军的钢盾碰成两半,连它一条左臂也被打扔。英雄索横里一扫,纵里一
跳,遏上中是脑袋开花,就是五脏震碎。
  张感雍也在他妹妹发招的同时,挺起长剑,向贼丛斩砸,但他遇上的情形和妹妹一样,
对那些浑身里在甲胄之下,只露出一对眼珠贼人,竟是无隙可寻,不知由那里着手?反被恢
骑的冲力,压迫他跃上贼人的头顶。
  逍遥客见他兄妹徒劳无功,大为着急,忙喝一声:“你们用劈空掌把她震死!”
  一语惊起梦中人,张氏兄妹被他舅公爷爷一提,各自吆喝一声,用劈空掌力震得那些贼
人惨嚎连连,眨眼间,已有十几名破人躺在自己铁蹄之下。
  但这些马贼个个都是亡命之徒,江洋大盗,越狱死囚,虽知z、t方三人武艺高强,眼见
己方多人死亡枕籍,仍想仗人多把方拖{,以夺取最后一胜,因而前仆后继,蚁附上前,逍
遥客三人打杀得血肉横飞,仍不肯退后。
  尽管逍遥客武艺高绝,看到这种不知道“死”字的马贼,也不由得皱眉,除了“杀”字
之外,竟想不出善策。
  敢情那自称“大将军’’的贼人所说不虚,这一批马贼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八百铣骑
横行起来,得少也有两里路宽,一个“大将军”死了,另一个又自称为“大将军”统率余众
猛冲。逍遥客三人要不是轻功卓越,走在马贼的头上,真是被这庞大的铁骑队践踏糜烂。
  经过好一阵子,正面这股马贼十停已死去三停,攻势也被他自己的人马尸骸挡得没有初
时凌厉。逍遥客侧眼一看,瞥见左右两翼的贼人像两只虾钳,弯弯地伸向账幕,不由暗目吃
惊,急喊一声:“雍儿!你们两人脸力挡他一阵,我回去就来!”话声一落,人即飞走。
  那知未达帐前,已见贼人纷纷退下,逍遥客无暇推想,见贼就杀,掌索齐施,立将两名
马贼毙在马下待与齐孛姊妹会合,见她两人无恙,又转替张氏兄妹两人担心,急赶往援助,
不料一转回头,立见一道银色光芒在嘶杀那场地往返盘旋。
  逍遥客认得那道银色光芒,是一种最厉害的剑光,再见它一伸一缩就是将近百丈,惊得
他暗叫一声:“完了!”一路尽力飞纵,因知己方无此手,急到尚未看清那人的身影,远远
就大喝一声:“休欺人大甚,逍遥客在此!”
  话音发出又听惠雅的口音喊道:“舅公爷爷!我们有了好帮
  手了!’’逍遥客这才知人家原是来帮手杀贼。这时见他兄妹呆立
  在两匹死马上,忙道:“你们还不上去,站这里子甚么?”
  惠雅道:“她说用不着我们哩!’”
  逍遥客目光一扫,果见那人剑芒到处人头滚落,马贼枉有一身甲胄,遇上那道剑芒,竟
如豆腐做的一般,毫不留滞,就被一扫而过。那人的剑芒固然凌厉,而身法也快得出奇,看
来竟与自己不相上下。虽说如方不需人帮助,但自己那好坐事其成?叫一声:“大侠请稍缓
手,留几个给老夫!”人随声去,“当”一声响起,又有一名马贼丧生在英雄索下。
  深人吃吃两声娇笑道:“前辈尽管找好的杀,我一时也吃他不完!”
  逍遥客一听,竟是呖呖莺声,分明是个少女的嗓音,不由得暗暗惊讶心想:“这人莫非
就是……”忙扬声道:“来者莫非是王姑娘么?”
  那人笑道:“王姑娘没有来!”
  逍遥客听她这回的笑声竟是略带凄凉,虽觉有点奇怪,但这时杀贼重于一切,不便诈
问,只好漫应一声,便挥舞英雄索扑进贼丛。
  那样马贼为数虽多,被新来这位少女一阵狠杀,十停又去了五六,逍遥客百几十年来,
难得有机逞雄,这时见那不明来历的少女杀得多,杀得狠,激起他万丈雄心,竟像是与那少
女赌狠,一索一掌打得贼人漫天飞舞。  ‘
  马贼被他两人杀得胆寒,也顾不得玄冰谷老继刑法厉害,且顾性命要紧,各自策马向夜
幕中四散。
  那少女娇连声,不顾一切起步猛追。
  逍遥客忙边追边唤道:“女侠暂且留步,穷寇匆追,饶她共罢!”
  那少女头也不回,只说一声:“前辈照顾他们要紧,不必再追来了!’’逍遥客微微一
愕,被她接连几个纵步,去得无影无踪,不禁惘然痴立。忽听惠雅庄身后不远唤呼,只好移
步回转。
  惠雅见她舅公爷爷独出回来,忙问道:“那年轻的道姑娘怎地让她走了!”
  逍遥客吃惊道:“那人处道姑?她有名字汉有?”
  惠雍摇摇头道:“她只喝一声本道姑在此,就和敌人杀了起来,后来见我们还更和敌人
嘶杀,才说我的和妹妹的剑不成,别浪废气力,不让我们上前,并未听她报什么名字!”
  逍遥客沉吟道:“这哆说米也奇,大漠南北果然道教也盛行,但全真教、正乙数、太乙
教和天师教都已退回中原,只剩一个真大教是在漠北,而近百年来真大教并没有什么出色人
物,确及令人费解!“已独自想了一阵没有想通,又苦笑一声道:“我们回去喔,别让她两
人等久了!”
  阿尔搭儿若无其事地和她姊姊在珠光笼罩之下谈天,一见老少三人回到,登时满面春
风,打起乡谭道:“你们要是再不回来,可教人急死了哪!”很出然地走往惠雅身边,轻轻
握着她的手掌,对逍遥客点头微笑。
  惠雅笑道:“这时我不是回来了……”向狼藉地上的尸体瞥了一眼,“哟”一声道:
“你杀的真多!”
  阿尔搭儿眼珠一闪,笑道:“是敏郎杀的?”
  惠雅托道:“他回来了!”
  阿尔搭儿摇一抵头,将她手上的短剑带稍一扬道:“敏郎给我这个宝剑,所以说是他杀
的!’”
  惠雅好笑道:“那还是你杀的呀!’,
  阿尔搭儿摇头说出一个“不”字,接着又道:“我不会杀人,连杀鸡都不敢,但我一想
到敏郎给我这柄宝剑的用意,扰敢了起来了,不但敢,而且还杀得比我妹妹多,方才我问她
嘶杀时,她心里怎么想的,她说她在求上帝给她勇气杀人,但当时我没有求上帝,只是求敏
郎……,”
  惑雅失笑道:“他又不是神,求它何用?”
  阿尔括儿赶紧握一握她的手道:‘‘求他才真正有用哩!我想到要和他再相见,定要杀
尽这些贼人,勇气立刻就来了,所以敢给贼人一阵狠杀。但是,这些尸体我却搬它不功。要
等你回来搬哩!”
  惠雅笑道:“你再求他给你力气好了!’”
  阿尔搭儿摇头道:“求他也不会给,要是敏郎在这里,他也决不让我们去搬这些臭尸
啊!’”
  在情爱这一方面,阿尔搭儿自有她一套见解,惠稚说她不赢,笑道:“我们两人来
抬!”又朝正在说得起劲的哥嫂两人叫一声:“来呀!你们先来抬尸再说罢!’”
  惠雍正在眉飞色舞,向它自己的妻子大谈当时怎样打,怎样救,他舅公爷爷怎样把贼砸
死,那道姑的剑怎样厉害,大有将全般经过重演一遍的豪气,被她妹妹这么一嚷,厚脸皮不
禁一红,笑着骂道:“你说得,别人就说不得?”
  惠雅道:“你们过一会再说不行么?”
  逍遥客正站在一旁,欣稿这四位年轻人的神采,忽见张氏兄妹此一句,彼一句好像是争
吵,忙道问:“你两人又吵甚么?”
  惠雅笑道:“哥哥要把方才嘶杀的事,做出戏来给嫂嫂看了!”
  逍遥客哈哈一阵大笑。惠雍却恨不得立刻找一条缝钻了进去,但是齐孛儿不知老人家笑
甚么,她又脸包甚么,反而低声询问,更是急得惠雍尽是瞪眼。
  惠雅却自欣她那顽皮的杰作,在吃吃笑声中,将所说的转告她嫂嫂。齐孛儿听得好笑
道:“人家夫妇间的事,你也要说,难道你就变有呢?”惠雅的脸皮还不够厚,一扯阿尔搭
儿的,说一声:“我们收拾去!”
  齐孛儿见她两人不嫌肮脏,搬走那些尸首,不法再说什么,也赶过去帮手,一面却在嘟
唱道:“没有我份杀,倒有我份搬,这些臭尸真惹厌!”  。
  的确也杀得太多了,五人一齐动手,也搬到斗转星移的时分,才尽将营帐,近的尸首拖
出百步开外。
  各人略为闭目养神,已是东方发白,飘舞的雪花在朝曦照射下,便作金黄,竟像金花朵
朵,由天空中撤下,了随世人进情撷取。
  阿尔搭儿一面和各人收集马贼遗下来的粮珠,一面哼她自己编成的单歌,不时抬头望望
她敏郎所去的方向,显得她心里有几分担忧,当她答头看那悬在帐顶上,被太阳照的有些失
色的鳗珠,双眉更是紧紧皱在一起。
  一作女孩子对她所爱的深不深情,只有在这些细节中力真正能够看到,逍遥客的目光不
时掠过个人身边,发现阿尔搭儿的神情,联想到多少人在枕边的山盟海誓,总带有几分造
假,不觉点头咨嗟。
  女阳一寸一寸地升高,阿尔措儿的心情一寸一寸地下沉,终于忍不住叫一声:“皇后姐
姐!你说他几时回来?’,
  这一个疑问,教惠怎生答复?事实上她自己也暗自心急,烦忧。轻轻说一句:“我怎能
知道?”
  阿尔搭儿对惠雅这样答复并不满意,立刻又追问一句:“你说他要不要回来?”
  惠雅迫无奈何,只好点一点头,当作个“回”宇。那知阿尔搭儿获得她这样一点头,竟
如获至宝般笑起来道:“他一定回来的啊!从昨夜到现在。我总担心他在路上遇着像这边同
样的事,他到底只是一个人啊了,你这么一说,我已经放心了!”惠雅见她痴得可怜,”故
意呕她道:“我点头的意思是说不回来,你自己弄错了!”  。  ·
  阿尔搭儿怔了一怔,立又“噗”一声笑道:‘‘人家摇头说不是,点头就是,你点头说
不是,这是那来的道理?”
  惠雅笑道:“我金口说的什么,就应该是什么!’”
  阿尔搭儿尽是摇头道:你不依照人家的习惯。那就是你错了,我就不相信你的话!”
  这一对同裳姐妹一面做她的事,一面不停嘴的戏谑,飞舞的雪花已由金黄变成灰白,这
力听到远处一声长啸。
  逍遥遥客曾经听过于志敏的啸声,知道那啸声定是于志敏所发,急忙以啸声相应。此一
声,彼一声,振荡得近处的雪论横飞。过了半晌,才见于志敏提着两个大森袋,冲雪走来。
  阿尔搭儿已是迫不及待,高叫一声:“敏郎!”飞一般跑了过去,抱着他的颈子嗅个不
停,还滴下两行热泪。
  于志敏反而被她闹得满脸通红,忙在她身边轻轻说了一句,然后和各人相见。
  逍遥客瞥于志敏精神有点困顿,忙道:“你此行辛苦,反正我们粮袜已经充足,不必急
急起程,先进去歇息罢!”
  于志敏确是累够了,当下不再客套,向纵横狼藉的尸体瞥了一眼,立即说一声“有劳老
丈照应了!”将麻袋让在帐前,径进自去。,
  阿尔搭儿见爱婿回来,也不管别人笑她不笑,朝惠雅使个眼色,示意一同往帐里去。惠
雅可没她这份胆量,轻轻摇一摇头。却教逍遥客看在眼里,笑道:“你两人去罢!还害什么
羞?看他累得一身回来,说不定昨夜也曾厮杀一场,莫让他连水都没有一口吃的!”
  惠雅得此一语,才任阿尔搭儿牵她走入帐中,再看于志敏,
  自己取了一个衣包当枕头,闭目躺着。
  阿尔搭儿轻手轻脚,走上前去,坐在个郎身侧,一本正经替他捶腰拍腿,连惠雅都不住
要咬着指头偷笑。
  于志敏这一觉竟又睡到飞雪金黄,中间一顿午餐因为睡得
  太香,别人也不去找他,直到晚饭陈列,他才醒起来揉揉眼睛,询
  问时刻。
  逍遥客笑道:“你也不必问时刻了,看位能睡得这么香甜,昨
  夜里只怕也像这边同样经过厮杀吧?”
  于志敏摇也我道:“厮杀倒是没有,但那些瓦刺人因为这把
  弓,几乎和我发生误会,迫我和他们玩了十几套把戏,这力肯收
  兵回转,如果他们真个心服口服,这时已该走在回国的路上了!”
  阿尔搭儿“唉”一声道:“昨晚还是我害你白跑一趟!”
  于志敏含笑道:“你这话怎说?’”
  阿尔搭儿道:“要不是我说马粮没有了,你就用不着赶那么多路,提那两袋子马豆回
来,当时只要再等两个时辰,戈萨克那些马贼主自己送来了”
  于志敏笑道:“走这趟也不冤枉,本来瓦刺已被牛祥明那厮蛊惑,前阴工到什么芦草井
字,要不走这一趟,那能把他们赶回去?再则我要不走,鳗珠也不挂在帐顶上,戈萨克人怎
知有人这里,而自己送马粮来?
  阿尔搭儿夹了一大块马肉放到于志敏的面前,笑道:“他们不但送马粮,也送了马肉,
乳酪和酒。这几天光吃干粮,喉里总是干焦焦的不好服,这回可好了,再在这里住上个把月
也不要紧!”  。
  离雍忽然插口道:“方才你说牛祥明那厮,到底杀了没有?’,
  ?志敏才回得“没有”两字,惠雍叹一口气道:“还好!’’于志敏笑道:“他已经走
了,要是再遇上,就留给你兄妹杀就是!’’接着又问起这边厮的情形。逍遥客道:“要非
那年国道姑帮手纵命名能够取胜,这帐幕也无法保持完整了,当时我以为是你那位梅花女
侠,待问起来,她却说王姑娘没有来,照说你应该认得才对!”
  于志敏忙道:“她长相什么样运?’”
  惠雅抢着道:“很美!用一枝带着芒尾的宝剑!’”
  于志敏道:“这就奇了,我从来没有那样一位朋友!”
  逍遥客道:“面貌没有看清,由说话时的嗓音听来,反正总是少女就是!”
  于志敏无论如何绞干脑汁,仍然思考;出那年轻道姑是谁。他曾经想到也许是蝉儿或闵
小玲,以蝉儿已被毁容,决不会关,武艺也高,但也高不到这份程度。再则,她两人都不是
道姑装束,也没有那样好的一枚宝剑。
  他死自要想出那神秘而年轻的道姑来历,不觉出神多时。阿尔搭儿见他沉吟不已,忽将
他面前那块马肉夺过,另换一块热的过去,并吃着嘴道:“你再不吃,又要冲了啦!”
  于志敏不忍却撼似水般的柔情,只好报以一丝轻笑。
  这天刚逢雪齐,阿尔搭儿一早起来邀她姐姐齐孛儿和惠雅帮手,将散在各处的戈萨克人
坐骑赶在一起。待得于志敏三人出来拆那帐幕的时候,阿尔搭儿已将马群分成三队,每队将
近百匹,哈哈娇笑道:“现在马都不露卖了,只好招兵来骑就行,你们三人做先锋,我们三
人娶做抑队将军哩!”
  逍遥客见她三人顽皮得可爱,也忍不住发笑道:“我的这一行将要变成马贩子了,直往
瓦刺也不怕没有路费了!”
  于志敏道:“我们这里已是瓦刺的地界?”
  逍遥客一惊道:“怎会是瓦刺地界?”
  于志敏笑道:“我们在大漠走了几天,竟不知究竟走了多远,原来已经走到匣尔札库附
近,今天再走,可能要经过三处小河,幸而河水已冰,人马还可以走得过去。”
  逍遥客既不曾来过,又无道理图,想答讪也无从答起,授应
  了一声“哦”便协力捆扎营帐,驮上马背。
  因为赶这成群马匹,自然走得迟缓,朝行暮宿,可是大半个
  月,中间经过米米散丹,巴夏托里等地的时候,于志敏就想将这
  累人的马群卖掉。无奈找不到若大的买主,而且马神上已烙存
  大印,一看旗知足戈萨克人的马,更加没有人敢买要想把它们放
  走。却因他久已供人骑乘,依人而食,若放任不管,反而使他自
  己不会找食,而活活饿死有乘本意,只好拖着这个累赘,打算走
  到较大可作镇再作区处。但是,多了这些马群,却使这一行六人
  垫须在市镇外面搭起营幕作为起居之所,并须轮流看守,还得替
  他找粮食和饮料。
  这时候阿尔搭儿已深深感到替别人带来不少麻烦而十分懊悔。到达鸟兰布哈晚上,阿尔
搭儿享受她夫婿盗意温存之后,面带愧色,晚一声:“敏郎!要是明天到扎萨克图还卖不摊
马,就任他们自己走了罢!你看这一路已经有不少森林。也曾见过三几匹野马,它总可以找
它同伴寻些吃的了!’,
  于志敏笑道:“我的亲亲!你怎忽然忘了扎萨克图正是瓦城为都城呀?明天到了都城,
要是没人买马,就送给也的光,也两国的刺交好的礼物呀!””
  阿尔搭儿一被提醒,蓦觉自己一个心已全放在丈夫身上,一切都作等闲,也不禁自己失
笑起来。
  于志敏见她笑得诡弄,忙向她询问,阿尔搭儿默默无言地卷入怀抱,这一份情态那还不
识?于志敏触起情思,不禁轻轻一喟。但他两人肌肤相接,这一喟未轻,阿尔搭儿已自惊
觉,立将粉脸一贴个郎腮旁,唤一声。“敏郎!你觉得有什么不快活么?”于志敏轻轻答了
一个“不”字。
  阿尔搭儿把他搂得更紧,并在他耳边幽幽道:“你不必瞒我,我知道你定是不能快活,
因为你担心我和王姐姐相处不来。唉!她深深透了一口气,续道:“但我只要你永远记住我
就行了,要是王组姐当真不肯相容……”
  于志敏忙将她纤腰搂紧,贴耳急道:“你王姐姐也是宽宏大量的人,不会不近人情,容
不了你!”他说到这里,自觉脸颊上有点湿腻,急用手一摸,原来阿尔搭儿的泪水已滴在他
脸上,真使人可怜可惜。忙用手替她擦干,一面说道:“你不需伤心,急不会没个着落!”
  阿尔搭儿动动头道:“我也知道会有,但终觉苦了你,使你替我担心,还要受委屈!”
她说时嗓子犹自暗哑。
  两人又相互慰藉一阵,然后鼾鼾入寐。
  由鸟兰布哈到扎伊克图不过是百里左右,两者之间,隔了一道察罕何。北部河流不急,
尤其察罕河是一道内陆河道,长不过云百里,流进萨金察泊就算到了它旅程的终点,所以流
速更缓,冬季水枯,厚冰盈尺。各人在路上已有过醒厚冰的经验,这时毫不犹豫,将战马驮
来炉灰,干草,撒在冰面,便赶马过河。
  于志敏是这一行人中的主脑,而且已可说流利的土话,自然和逍遥客,惠雍等两人走在
前头。那知刚过河岸,即见路侧的一栋高大的杉树枝上,有一样白色的东西在树叶丛中掩
映。若非于志敏随地留神,敢情也不会发现那杉树的高校,居然有异。这时免不了“咳”一
声,停下步子,向那枝上加加注视。
  逍遥客见于志敏忽然停步,也跟着向他自己目光投射处看去,不禁失声道:“谁把一张
纸贴在上面?’,
  于志敏已看出。是一张白绵羊皮,因见逍遥客说是纸,不好实说,笑说一声:“我去拿
来!”轻身一纵,将那方羊皮取下,一眼便看出上面用针刺成“主臣不和,谨防有变。,’
八个中华楷书,虽是针剂的笔划,仍看出十分娟秀。
  逍遥客见于志敏手上拿的是羊皮,老脸也不禁微红,凑上去一看,失惊道:“看来又是
那道姑所为!’”
  于志敏道:“我也猜必定是她,可见她已是跟我们一路,并且先我们到达,而我们竟毫
无所觉。,”
  逍遥客道:“主臣不和四字是什么意思?’”
  于志敏才说一声:“这个我知道!”却见马匹源源渡河,忙道:“我们先让开马站的地
方!“与逍遥客走了一程,续道:“本来也先原是瓦刺王,但他的父亲脱欢立脱脱不花为鞑
靼王而自居太师,专揽权势,再传到也先,三番两次出兵彭我邦能,全是也先的主意,脱脱
不花反而有意归附,那道姑说主臣不和,定是指此。由此看来,那道姑竟是奇人,倒非见一
见她不可,但她教我谨防有变,到底要我保护脱脱不花,还是教我特别当心自己?”
  逍遥客道:“既然脱脱不花为人平和,自然要暗里保护,但这里是也先势力之内,不便
与他决裂,只有步步当心为好!’”
  于志敏同意此说,继续前行,直至太阳卸山,才在距城里许的旷地上架起棚帐,拴好马
匹。
  依照路上的惯例,这时该是齐孛儿妹妹和惠雅争着做麦饼,于志敏三人分头饲马的时
候。可是,今天却有点特别。
  ——她们三人帮忙拴好马匹,惠雅便靠近于志敏身边笑道:“我们在路上商量好了,今
夜不做麦饼,也不烧马肉了,往城里买一顿好的回来吃吃!”
  于志敏赞一声:“好”接着道:“待我去买!”
  惠雅摇摇头道:“不!我们三字妹去!”
  逍遥客也听到了,笑道:“你们三人别去闯了大强回来!”
  惠雅说一声:“不会厂就跑往帐里,取了必要的东西,招呼齐孛儿和阿尔搭儿联被走往
城里。
  张惠雍目送她三姊妹进了城门,蓦地一惊道:“不好!她们三人别教牛祥明那顾发觉而
逃跑了!”
  于志敏也是随之一怔,旋又笑道:“牛祥明要走,只怕早就走了,如果他觉得也先能够
保障他安全,相信决不会去!”
  逍遥客也同意中志敏的意思,但它知道张惠雍报仇心急,顺便开导一番,慰勉几句,便
与于志敏谈论别的事,专等三女回来。
  太阳落往山后,晚霞漫天通红,不少土著赶马群进城,看到城外逍遥客这一座小小帐
幕,居然牧有几百匹良马不由得人人向这边投以诧异的目光,逍遥客三人也向那些土著微笑
招呼,表现出客人应有的礼貌。
  于志敏以目光和笑脸迎送最后一队土著进城,眼角再问远处一移,忽见五骑如飞,正由
乌兰布哈的方向驰来。虽的相距数里,但已看出那五位骑士一律白色衣装,前面那人披着一
件白得发亮的大氅,迎风招展,不禁“咦”一声道:“她们也来了!”
  逍遥客惊道:“是谁来?”于志敏已来不及答,一声长啸,飞纵而去。张惠雍道:“妹
丈走得那么急,我猜定是他那五位娇妻全来了,这回妹妹怎生是好?”逍遥客被张惠雍后一
问,也触动他的心事,一觉微喟一声,勉强道:
  “这倒无须发愁,俗语说船到桥前自然直,米已炊成,总有相容之地,这些日子来,我
见你妹丈对你妹妹和阿尔搭儿是无分彼此,她们五人要是懂得体贴丈夫,也该懂得苦乐与共
才是!“其实逍遥客自己也没把握,才说出这不着边际的话来。,”
  张惠雅们曾不知这一问已使他舅公爷爷为难?但也见妹妹和妹夫恩情甚笃,得舅公爷爷
一语也够有点安慰,双目凝神,向那来骑看去。
  于志敏对于王紫霜日常彼着那件大氅早经眼熟多时,只不知她何事赶来漠北,谅喜中先
发啸声,随即赶去,果见是王紫霜、丁理姑、阿萄、阿莎、阿苫等五人,不由得相隔百几十
丈就扬声道:“你们怎么也来?”
  王紫霜诺女远走漠北,为的正是要找她的英雄夫婿,爱侣敏哥,因为言语不通风俗习惯
迥异,五位少女虽具有精湛的武学也吃够了苦头。好容易找到一队商旅指点她们来瓦刺的
路,这才摸索来乌兰布哈,看着天色将晚,不知城里有无宿处,暗自焦急,忽闻熟悉的啸
声,那得不喜出望外?
  那细正在催骑急进令,忽听到爱侣那样一问,引发了满肚子的牢骚,娇嗔:“怎么?我
来不得?”
  于志敏饿得躬背作揖道:“我那是说你来不得?只因梦想不到你会来,所以才问问
罢!”
  丁瑾进姑以下请女看着于志敏的尴尬相,都忍不住发笑,于志敏看在眼里,心想:“你
们总是看笑话来了!”但因爱侣当前,勉强装出一本正经,接着又间道:“霜妹!你们不是
往西倾山,为甚会跑来这苦寒的漠北?那鸾妹已放出来没有?”
  王紫霜轻叹一口气道:“说起来话长,敌是奉恩师转告师公的意思,教赶我来助你,玉
驾妹妹并没有到两倾山,就被别人,还害得我几乎向仙女教杀戮!”
  于志敏笑道:“仙女教那些邪魔外道,专掳掠人家的女孩子,纵使大开杀戮又有何
妨?”
  王紫霜“呸”一声,骂道:“你才是该杀,掳了人家五个女孩子在你身边,敢情还要再
掳下去哩!”
  阿萄再也忍不住,“噗”一声笑了起来。丁瑾姑和她并留,忙轻踢她一腿,但王紫霜已
自发觉,回头骂道:“浪蹄子笑个甚么?那夜哩还听到哭哩!”阿萄这回不敢笑了,但脸上
死自抽搐不止。
  王紫霜狠狠瞪她一眼,又转口问于志敏道:“你终日说杀,何知道人家仙女教是干甚么
的?”
  于志敏只是摇头,眼珠却向爱侣身后四女的脸上溜去。
  王紫霜失笑道:“你别在我面前打歪主意,她们也不知道,就使她知道也不会告诉
你!”秀目向四周一瞥,改口问道:“你住在那里?还不带我们去安置,难道还有别样见不
得人的不成?”
  于志敏素知爱侣词锋凌厉,说话不肯饶人,但听她后面一句,好像她预知似的,不禁一
惊,忙道:“当然有重要事要告诉你知道,反正说起来话长,我也是才到不久,住在帐幕里
面,先和你去见过苍莫前辈的门下,郭良的师父逍遥客再说罢!”
  王紫霜听说郭良的师父和爱侣同来,也觉得毛点意外,由夫婿引导先行,不消多时,到
达于志敏营幕的所在。
  经过引见,略事寒喧,逍遥客说一声:“王姑娘远来辛苦,请和老弟台往帐里钦息,老
朽与雍儿往城里备点酒莱来接风!”
  王紫霜馆叫一声:“不必麻烦老丈!”逍遥客仍漫应一声,拉起张惠雍径自走了。
  于志敏正要将纳二女的事向爱侣说明,王紫霜已先开口道:“你很想知道仙女教的事
吧?”这时只好点一点头,说一高:“你先说也好!”
  王紫霜姊变一笑道:“仙女教掳少女的事是实,但她的用意却在于救少女,因为十四五
六岁的少女多半无知,而已婚姻不能自主,常会被她们的长辈卖嫁,所以仙女教先查明这些
事实,才将那少女掳去,待她就大成人,然后微询她的意思,放她回家。不过,经仙女教掳
去的少女再出时,人人已有一身艺业,并看破世间险恶,自愿当教徒一辈子的人也有!”
  于志敏“哦——”一声道:“原来有此曲折,说起来也是一件好事,但她用的手段总是
不太高明,为何不事先说明白?玉容妹妹给什么人救去,你可知道?”
  王紫霜道:“这个我却不知。因为往西倾山的路上,巧逢仙女教的两人正要掳另一名少
女,被我把她制服,正巧那两人就是掳玉鸾妹妹的人,问了起来才知玉鸾妹妹,被一名年轻
道姑救走,她们投法向教主交帐,只得另掳一个,又遇上把她生意闯散。我问清了她教内的
情形,再问被掳的少女,果然是被父母卖嫁的可怜虫、才让她们将人带走了!”
  于志敏听说又是道姑救人,不由得沉吟道:“又是道姑,这道姑艺业可高,但她究竟是
谁?”
  王紫霜说道:“你们也遇上道姑?”
  于志敏点点头,将所瀚海里厮杀,和当天渡河后羊皮留字等情形一说。王紫霜奇道:
“我也不认得有这样一个人呀!丁瑾!”等四女也觉那道姑来历奇怪,纷纷乱猜。
  他两人还在彼此猜测,忽然帐门动处,两名娇艳欲滴的少女已跨步进来,一瞥见王紫霜
等五人,立即盈盈下拜,各娇呼声:“各位姐姐在上……”王紫霜不待来人拜倒,已将她两
人扶起,回顾于志敏道:“这两位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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