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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龙佩》


第十五章 海蛇阻道



    待惠元传音,麟儿纵敌,势子一缓,老魔即乘隙而入!
    他这次,对麟儿已决定下绝情,施毒手,身法手法,全是九
幽宝典中最复杂最难练的功力。
    麟儿见老怪进袭,手持双钹,纵身避开,这一次,要以轻灵
功夫,再来斗他一斗。
      毒龙叟冷笑道:
    “小狗,这次如让你逃出手去,我也不算江湖长辈了!”边
说,边跟着一晃身,伸手便朝麟儿脖子就抓。
    寒风入骨,腥气扑人,疾同电闪,掌力如山,毒龙叟这双魔
掌,在江湖道上,自属少见。
    好麟儿,一声清啸,双钹一合,不但饶声震耳,且无边劲
风,恰似车轮一般,直向毒龙叟周身猛扑,这种以攻还攻的打
法,谁的功力强,出手快,就可占尽便宜。
    尽管老魔功高,刀枪难入,但这孩子所发出的,竟是道家伏
魔秘技太清罡力,只要一挨着,就可伤人于不知不觉之间。老魔
见来势甚勇,只好中途撤招,冰绡袍袖一拂,即将麟儿所打出的
罡力,卷朝顶上掠过。
      麟儿暗吃一惊道。
    “好厉害的魔头,昆仑山绝传神技,曾经威镇四方,我自习
这种罡力以来,在江湖上已无敌手,虽曾巴山见挫,那并非技不
如人,这么厉害的神功罡力,他竟能用袍袖把它卷起,就是自己

恩师紫阳真人,也决无这种精湛功力!”
    其实,这种地方,麟儿也把老魔的功力,估高了一点,他却
未想到,自己打出的太清掌,却是藉纯阳双钹一合之力传出,这
比用手掌打出的,那功效自然要部份减低,在同时,他这一天,
已和人家搏斗数次,真力消耗特多,故老魔捡了不少便宜,也使
麟儿把对手过份估高。
      毒龙叟只一中途撤招,麟儿却一晃身,就转在老怪背后,也
把秀眉一扬,冷笑道:
      “老魔头,何必这么狠,竟六亲不认!长年随着你自己的孙
女,冰情玉洁,恰似泥淖中一朵白莲,你为人长辈,不知爱怜子
孙,却把她一掌震伤,揆其心迹,殆与虎狼无殊,自应打杀!看
    钹!”
    他立把左钹一扬,挥动右手,右钹平起,随着一挥之势,震
起一阵嗡嗡之声,猛对着毒龙怪叟,拦腰就砍!
    暮闻老怪冷笑一声,回身疾转,全身骨胳,竞格格大响,右
手立往前一探,那手臂便似立即长了一两尺,骈食中二指,竟用
“双龙抢珠”,朝着麟儿双目就点。
    这原是通臂功和普通拳招并用,却也不是什么罕见的奇招异
式,但是他这探出的两指,却发出两丝寒风,指不着眼;即可伤
人,而且指风奇寒眨骨,腥风扑鼻,稍事闻及,即觉头痛欲裂,
    两眼生花。
    麟儿大吃一惊,知道这魔头一身功力,无处不毒,仗着自己
一身奇遇,食过灵药不少,虽然吃惊,但方寸未乱,遂也立即中
途变式,左臂一落,藉着饶钹掩护颜面,在同时,立将身子一
挫,探右脚对着老魔膝盖踏来。
    毒龙老怪,虽然暗服这孩子一身诡秘武功,但总还有三分惧
怕,谁也料不到,他两手来不及,却用脚攻,这一踏,如以他目
前的功力来看,不管老怪一身武功怎样精湛,那膝盖骨也非受伤
不可,遂狞笑一声,腾声一跃,即轻轻把麟儿这一脚避过。
      惠元一边关怀玉女伤势,一边也在为鳞儿担心,见老怪凌空
飞跃,快得只见白影连晃,不觉脱口惊叫道:
      “麟哥哥,你得严防这老牛精攻你头部!”
      玉女怨他口没遮拦,全然不管她受不受得了,一味的逞口而
出,又想到自己一念情痴,堕入色戒,而今身受重伤,生死原已
难卜,即便麟儿奔赴昆仑,求得灵药,把一身治好,但也不能与
祖父母及堂上慈亲,断绝往来,一心一意的长伴玉郎!固然:玉
树琼花,一双两好,神仙不啻,但人世间,最重忠孝,大罗天更
没有无父无母的孽子孤儿,如果遽与玉郎断义绝情,则又何必有
今日一着?阴山对背师叛祖的弟子,处分极严,五马分尸之刑。
极为惨酷,自己虽然可以及时自求解脱,但一想到这种悲惨情
况,能不伤然欲绝?女儿家心思最细,愁思一动,遂如决江河之
水,各种杂念,纷至沓来,泪,更是女儿家有生以来天赋的一种
妙物,不管玉女怎么倔强,但一触动愁肠,眼泪却沿着粉腮,滚
滚自落,这妮子,人本美艳,纤细身材,浑身翠绿,晶莹玉颊,
浅褂珍珠,自更倍惹人怜,就连琼娘玉英,也看得有点情不自禁。
      惠元虽然天真淘气,但自把话骂出以后,却也惕然知警,一
见玉女口虽未言,但已变颜变色,紧跟着就是热泪纷抛,遂疚责
重重,举止失措,只好满脸乞怜之色,望着盟嫂求援。
      琼娘正待拿话解劝,玉英恨他天真淘气,有时好使捉狭,而
今把握机会,也好逗他作急,故把粉脸一整,冷幽幽的埋怨道:
      “玉姊姊为了你,身受重伤,你却惹她生气,还不赶紧长跪
谢罪!”
      惠元只好涎着脸,携了玉女素手,央告道:

      “玉姊姊,小弟一时气急之言,无端让你伤心。至感歉疚。
还望饶恕这遭吧!”
      玉女凄然一笑,但翦水双眸却注视场中,默察麟儿与祖父决
斗情景,遂低语惠元道:
      “你盟兄武功真高,这一身轻功,更是诡秘逾恒,居然能在
我祖父手中,剧战三十余合,而且双方施展的都是煞着,你
……”底下的话,却划然中止。
      琼娘知她心存顾忌,遂笑对惠元道:
      “你赶紧出场,助他逃出绝谷。赶赴昆仑,但必需对得住云
妹!知道没有?”
      惠元衔嘱而出,手抱轩辕剑,静立一旁,觑机待发?
      场中麟儿和毒龙老怪,正是打得不可开交,毒龙叟把一身奇
异武学,尽量施展出来,竞连那蚩尤九幽宝典中最难练就的“千
变魔影”的奇特身法,也都使出,那掌力更是惊人,一招一式。
除掌力纯厚,自不必说,最难抵御的,还是那剧毒阴寒的蚩尤掌
风,只一劈空打出,就势若奔雷的紧对麟儿猛击。
      麟儿已收拾平日那轻松情景,竟用神山异僧防身秘技八八六
十四式伏魔钹和老怪对敌,周身却用昆仑派镇山神学伏魔功护
住,这一连攻快打,和第一次交手方式,截然不同,双方都是一
沾即退,绝不让自己把招式用老,纯阳双钹现出万道紫光,发出
震耳饶音,扬合之间,便似排山倒海,激起一股热流,对着那又
毒又寒的蚩尤掌风,疾攻急挡。
      两人愈打愈快,星陨丸泻,鹰飞兔落,最后只看到紫白两色
光华,在场中空际,飞来扑去。
      暮闻老魔大喝一声“着!”那身子洽似一条白练,疾朝下落,
手掌却对空一扬,立见黄光闪闪,寒风习习,眼看无奇,但这正
是阴山派冠绝江湖的魔功异技,太阴冰魄神光。
      麟儿惠元,同在鹤峰上,和玉面金童袁素涵对过手,业已会
    过这种奇异功力,哪得不知厉害?
      惠元惊叫一声,一挥手中神剑,护住全身,竟用身剑合一之
术,纵落盟兄身旁,神剑所发出的紫龙光幕,及那十彩流光,如
    珠帘倒卷,直把两人身子罩定。
      在同时,那纯阳双钹,在麟儿真力凝运之下,却也现出它的
    奇异之处。
      黄光掠近,钹身上一阵震动,发出一种龙吟凤哕之音,那纯
阳罡风,却从钹身激射而出,太阴冰魄神光,竟丝毫奈何两人不
    得。
    暮地里,麟儿却将钹交左手,从囊中取出一物,用手一挥,
    口中也大喝一声“着!”
      但闻“轰”的一响,一溜乌光,脱手挥出,直钥老怪头上肉
    角撞来。
      毒龙叟正在凝神运功,神光却不断出手,但作梦也没有想
    到,对方这小孩,身旁会有这种魔家异物。
    那乌光,无巧不巧,正打中了头上肉角,“轰”的一声,肉
角被打去了半截,下半截因深入头部,一经强大之力震撼,头上
即发生一阵剧痛,鲜血津津,从肉角四周,不住直冒。
    毒龙叟怒吼一声,那脸上痛得变颜变色,劈空一掌,疾朝麟
儿所发出的乌光打去,却不料麟儿觑机乘隙,人已腾身空中,有
    手往后一摆,却又把乌光收回。
    这孩子,一着得手,心胆立壮,双钹扬合之间,发出一股强
    烈罡风,疾朝毒龙老怪罩来。
      天狼钉一振之力,因为位当老魔头上百汇要穴,事实上已将
这魔头打得受伤极重,仍他功力深厚,哪甘就此服输?
      只见他脸上形似抽搐的动了几动,但仍凝运全力,对空劈了

一掌。
     罡风如山,各挟呼呼异啸,一寒一热,压力千斤重,只震得
金牛绝谷颤动不已,刹那间,砂石飞扬,轰轰之声大作,直似天
崩地塌,岳撼山颓,令人心中无限惊惧。
   麟儿功力,毕竟逊人一着,那么强烈的罡风罡气,仍被老怪
卷回。
   他第二次又取出天狼钉,正欲觑机待发,惠元忙用传音入密
的功夫警告道:
   “老魔已伤,自应立即出谷,一俟他发觉我们存心逃走,只
要他自己把守谷口,我和你就莫想逃出手去!”
   麟儿长叹一声,大眼睛中蕴着热泪,立把双钹轻扬,紫芒闪
烁中,人己凌空直上,趁着自己打出热风冲来之力,复把手中双
钹往下一扑,便似鸟儿身上的两个翅膀一般,搏扶摇而乘风直
上,紧朝谷中冲来。
   谷顶出口处,原有神女峰得力头目,挽着强弩火矢,只要有
人出谷,必须用暗号相通。
   这一着,玉女却忘了告知麟儿,还未出谷,就被这些头目发
觉,只闻一声呐喊,接着便是一阵嗤嗤之声,但见烈焰漫空,箭
似火蛇般,密集如雨,没头没脑的朝着麟儿攒射。
   美男子怒火攻心,两臂轻抬,钹影如山,射来的火箭,只要
撞着这佛门防身祛魔之物,即便纷纷打落,但饶你武功再高,左
腿上还是挨了一箭,青缎长夹裤被火箭穿了一个大洞,腿子也被
箭镞划了一个大口,不但鲜血淋漓,而且伤口肌肤,被箭身火焰
灼伤,这种赤磷火箭,内有剧毒,一经伤人,奇痛无匹,好在箭
镞只是划肤而过,并未直接射入肉中,否则麟儿这条腿,只好废
掉,饶是这样,受伤还是不轻。
   只痛得麟儿眼冒金星,只好竭力保持心神不乱,趁着上冲之
    势未尽,在金钹罡风拥卫之下,人已冲出谷顶。
        守卫头目,见出来的竟是一个俊美少年,立时暴喝一声,烈
    火箭依旧纷纷出手。
        麟儿本欲用神功伤人,但因自己伤口发痛,而且谷中围困的
    人,五条性命,都系在自己手中,一个处置不当,立酿成千古奇
    恨。
        权衡利弊,只好忍气吞声,双镜飞舞,钹影如山,将射来火
    箭打落后,立施展凌虚绝技,疾朝神女峰下直落。
        箭镞剧毒,逐渐由伤口扩散,御气凌风之术,全凭丹田真气
    一口,起初,麟儿只觉伤口刺痛异常,好似有无数金针,在肌肉
  里钻戳,真气一运,似乎那奇痛又逐渐减少。
        不过伤口鲜血,还在津津冒出,而且愈运真气,鲜血流的愈多。
        凌虚飞行间,左边夹裤脚,粘搭搭的湿了一大块,不但感到
    一阵寒意,由左腿逼向丹田,而且腿部也颇觉麻木,试一运转,
    即感失灵,不由心中大吃一惊,暗道:
        “这烈火箭分明箭镞上置有奇毒,如果腿部难愈,如何赶赴
    昆仑?待落赴山脚后,须找点清泉,把淤血去净,设法疗伤要紧!”
        这一想,不觉分神,丹田真气一松,人如星陨丸泻,恰好降
    落之地,正是神女峰脚,古木千章,虬枝密叶,人即从枝叶间穿
    落,无巧不巧,左腿伤口,被树枝重重地刮了一下,一阵奇痛入
    骨,把麟儿疼得几乎喊出妈来?
        于是找着一块岩头,把夹裤脚裂口轻轻翻开,一道寸余长的
    伤口,深度起码在三分以上,周围肌肉,被磷火烧得卷边发黄,
    血和黄水,兀犹流个不住,那黄水竟有一股奇腥异味,显系箭头
    有毒。

    腿子一阵阵的发麻,头部也立觉昏眩,把麟儿只看得一股凉
气,打从脚底直冲口边。
    蝻蛇内丹,却把它放在琼娘身旁,芝马天露,却也不是解毒
之物,轩辕神剑,剑柄上虽有避毒珠,但又给惠元背上,恩师所
炼灵丹,对跌打虽具奇效,但用来解毒,却非对症下药之物。
    左思右想,竟是毫无方法,遂把心一横,打算找点清泉,先
把周围黄水毒血洗涤一净,再用干布裹扎伤口,设法奔赴昆仑,
就是把腿废掉,也在所难计。
    正待起身找寻泉穴,暮觉身后有人发话道:
    “毒磷烈火箭,镞上淬有奇毒,杨澜潜心研制有年,总算未
曾白费心血,把一位生龙活虎,武林中奇质异禀的大英雄,赏一
只箭,这不能不算他的成功!”话音珠圆玉润,如百啭黄鹏,清
脆悦耳。
    麟儿吃了一惊,疾回首,见是一位红装丽人,俏生生的立在
身后,手拈罗中,脸含笑意,妙目流盼,幽香袭人,正是那风骚
入骨的云梦三女之一的老大云姬。
    麟儿对她手中罗帕,隐有戒心,反手一拔,灵虎剑业已脱手
而出,低咤道:
    “难道你怙恶不改,了无侮意,却想乘人之危,落井下石么?
别以为我左脚有伤,就可称心如愿,只要你心存歪念,灵虎剑仍
可使你血溅巫山,不信,你就不妨一试!”
    那女人却嗲声媚气,噗哧一笑道:
    “我的公子爷,你别横眉攒眼,动辄拔剑好不好?”
    麟儿怒道:
    “对你这种淫荡妖女,谁敢推心置腹?”
    这话一出口,云姬立把秀容一整,冷幽幽的问道:
    “季公子,你认为我们女人只要有了过错,就得把她身上的
    血,洗你身上的剑不成?如果这样,你何不就在我失手当儿,一
    掌把我劈死?”
        麟儿被她轻轻数言,顶得语塞,只好红着脸嚅嚅答道:“我
    见你武功不恶,只望你能悬崖勒马,存心学好,故而在你昏绝之
    后,不忍再下重手!”
        云姬却又淡淡一笑道:
        “这大约也是违心之论吧?据我看,你不忍下绝情,施毒手,
    大约还有三分怜我容颜不恶,假如我是天生的丑八怪,说不定早
    已横尸当场,你季公子虽是奇人名徒,大侠高足,文韬武略,冠
    绝一时。却也并未全部脱离一般男人的槽臼,这话你可承认?”
        麟儿只好红着脸钠钠说道:
        “我也是人,哪能就比人处处高超!”
        这女人花样真多,一脸羞红,赛似玫瑰,拈巾媚笑道:“那
    我也不见得十恶不赦,处处就比人坏得不可收拾!”
        两人针锋相对,把美男子说活了心,只好把灵虎剑纳入鞘
    中,不过拔刀容易入鞘难,禁不住满怀羞傀难禁。
        暮霭沉沉,古木林中,却只剩下这一男一女,只闻呼的一
    声,恰是夜鸟归巢,浓枝密叶上,却闻有一类似孩提的口音道。
        “季公子,小姐叫我寻你,却料不到你和这淫妇坐在一处
    呢!”
        云姬把秀眉一皱,冷幽幽的说道:
        “寻你的人真多着呢!走了还不放心,却放出扁毛畜牲到处
    监视。”
        那东西却也不肯示弱,出口骂道:
        “谁不知道你是淫妇?专一味的迷惑男人,回家告小姐,她
    不用琵琶伤你才怪!”
      麟儿知是玉女身旁的秦吉了,怕它语多愤事,只好含笑向枝

头招呼道:
   “快莫乱说,这位姑娘为我足伤而来,我因左腿中箭,一时
把你忘却,快下来相见吧!”
   只闻呼的一声,枝头上落下一只黑色鸟儿,形似鸽子,灵巧
非凡,双翅一收,就立在麟儿左肩之上,歪着头,望着云姬,似
尤隐含戒意。
   云姬淡淡一笑道:
   “这是玉女的秦吉了,怎么会和你如此颇熟,难道她对你
   麟儿怕她出语不慎,有渎玉女清白,忙笑着接口道:
   “她对义弟一往情深,金牛绝谷,我和她祖父比斗时,双方
硬拼内力,她一时情急,和义弟用琵琶神剑,将我两人震开,不
想触怒了她的祖父,用掌风将她震伤,被琼姊元弟,把她移在一
处,而今伤势未好,一同困在谷内,是生是死,连我自己也无半
点把握!”
   云姬把娇躯略移,遂和麟儿一同落坐石上,娇笑道:
   “天生瑜亮,轩轾难分,择一而事,同是人世间美满良缘,
只是你季公子这一身武功,却远在他人之上,如不是你丝萝有
属,玉女恐非陈姓所有,而今她对你季公子,虽无室家之心,但
有朋友之义,否则,她不会冒人世间这种大不匙,拼着受祖父一
掌,而搭救于你,这种人,在别人心目中,认为她对惠元,不太
忠实,可是拿我这种邪门眼光来看,敬重的却是这种奇女子,她
心目中喜欢你这种人,但并不一定要做你的妻室,选择你的义
弟,作为她的丈夫,也不一定要对你季公子故作矜持,连珍贵友
情,也一并抛弃,女儿家要嫁人,嫁人就得对丈夫忠实,这是天
经地义的事,可是有了丈夫就得把朋友忘却,这也未免太不公
平!而且也太残忍!”
      麟儿见她愈说愈远,而且这道理似乎有点邪门,只好淡淡一笑!
      忽闻鹤唳云天,半空里,两点白影,从天际高空,疾朝下
    降。
      那秦吉了却尖声锐叫道:
      “雪光素云,翱翔一阵,却飞回来了,季公子,赶快裹伤飞
赴昆仑吧!”
      这两只大白鹤,展开双翅,长达八九尺,落时,只把翅膀一
    收,便似星陨丸泻,使人只看到两道白光,待离地还有两三丈,
复把双翅一展,略一盘旋,遂穿林而入,刚好落在麟儿跟前。
      麟儿见它们正是一雌一雄,都是同样大小,铁嘴红顶,长颈
    白翎从脚至顶,少说也有四尺以上,昂首争鸣,异常英骏,确是
人间灵禽,不觉心中一喜,就要跨鹤上路。
      云姬一脸黯然神色,冷幽幽的问道:
      “你连脚上的伤,也不管了么?毒磷烈火箭,侵入肌里,只
遇天风一吹,毒及心脏,立便全身麻痹而死,端的厉害绝伦,否
则,妾也不来了!”
      麟儿惊道:
      “难道姊姊身旁,会有这种解毒奇药?”
      这女人,手掠蝉鬓,艳同解语娇花,淡淡一笑道:
      “就算姊姊身边有:
      “治好了,你得如何谢我?”
      麟儿笑道:
      “受人之惠,只当竭力谋报,可是方式如何?此时委实难以
预测。”
      云姬淡幽幽的道:
      “只敷上药,跨上鹤背就跑,好似我专一吃人,这便算酬谢

我了,是不是?”
      麟儿这才知道,她兜了半天圈子,原在怪他见着鹤就想跑,
显示自己心目中,几乎没有她这个人,女儿家心细,也很敏感,
怎怪她不燃起一股酸味,遂笑谢道:
      “而今师门长辈,金兰至友,都困在谷中,存亡莫卜,自然
使我心绪大乱,还望姊姊勿计较这些小节!”
      那女人一付翦水双眸,把美男子打量半晌,便又娇笑道:
      “谷中受困的人,使你心急的,除掉师门长辈,金兰至好外,
还有那知心腻友,白首为盟的枕边人,最使你放心不下。好啦!
我们也不再谈这些,待我把你腿上伤痕,予以医治吧!”
      麟儿长揖而谢。
      云姬噗哧着,也不答理,就在石上,着麟儿躺卧,复从革囊
里,拿出一干应用之物,朝着麟儿腹上一放,麟儿不由轻笑道:
      “云姊姊,难道你要把我这条腿,去皮挖肉,刮骨疗毒不成?”
      云姬噗哧一笑道:
      “刮骨疗毒,倒大可不必,但你伤口周围的肉,被毒火烧伤,
不与割除,势将延及其他肌理,你只好忍着疼,别哭出声来,大
声哭喊,姊姊受不了,执刀时,手腕难免抖颤,这样,会愈使你
痛不可忍,最易愤事,知道没有?”
    麟儿见她软语低声,樱口张吐之间,一股兰香袭人,五指尖
尖,恰似水葱儿般,微触娇躯,柔若无骨,不但天生来异常妖
媚,而且全身各处,修短肥瘦,决不能有半分增减,不由暗赞
道:
    “这女人真美,如能从此向善,实为武林中幸事一桩!…·
又见天色已黑,遂探手囊中,取出腩蛇珠,这珠子原是蝻蛇目中
之物,只一出囊,即见红光四进,周围十丈以内,均可见物。
      云姬不由惊奇道。
    “此物红光四烛,即便火明珠之类,也万难及此,修道人携
此探山人海,毒虫恶物,邪法异宝,均难侵袭,如是平阳之处,
此物出手,  难免不为寨间高手所见,迫踪直至,但此处枝虬叶
密,恰好把红光遮掩,不在附近,  绝难发现,倒不用担心,你只
管把红珠高擎,看姊姊为你削肌除毒!”
    这女人手脚,至为干净利落,也不知何时她还藏着一把犀利
银刀,把东西连柄到尖,不及五寸,受着珠光一照,但觉红光夺
目,她把玉葱儿似的五指,轻捻刀柄,沿着伤口边缘,只轻轻几
削,麟儿只注视她脸上的表情,但见她几度秀眉轻颦,酥胸起
伏,似担着无限关注与怜恤,有时停刀小息,但过不一会,却又
紧咬银牙,玉手轻移,银刀一挥,腐肌随手甩落,那精致的小玉
壶里,却储着已制备的药液,两三削以后,即得把银刀用药液洗
涤一次,方法却也简单,只须用玉壶嘴倒出药液数滴,注滴刀
身,旋用白布一擦,刀沾上了毒液,立时黯淡无光,白布将药液
涂遍刀身,稍加拂拭,立觉红光夺目。
    就这样,总在十余次以上,云姬也累得蝉鬓里现出冷汗来。
    麟儿渐渐看出这女子本性善良,以前淫行,也不过与江湖上
坏人往来,把她这种天生美质逐渐掩蔽,否则她可杀人不眨眼,
削肌去肉,那还用得着举颦蹙额?这一想,不但对她渐生好感,
而且还至为怜恤,不觉笑道:
    “姊姊,为着小弟伤痕,使你太累,略事小息如何?”
    云姬把罗巾拭去冷汗,娇笑道:
    “手太重,腿子痛了,是不是?这箭镞内含苗疆牵机剧毒,
虽然作用颇慢,但一入肌里,拔除却难,大约你受箭伤后,还凝
运真气,飞下峰头,致使毒药蔓延,范围极广,只要再过两三
时,侵及骨里,腿便难救,而今腐肉已去,待姊姊用药水把它洗

净,再敷上本门的拔毒生肌散,安宿一宵,到了明晨,便不碍事
了!”
      麟儿大为感激,星眸里竟泪光隐隐,注视玉人,默然无语。
      云姬笑了一笑,左手提着玉壶,右手拈了一块素布,净洗完
毕,更取出药瓶,倾了不少淡红粉未,满布创口,而后妥予包
扎,始舒了一口气道:
      “大功告成,幸不辱命!”说完,即把应用之物,纳入革囊,
一把扶起麟儿,无限关注道:
      “明晨,即可奔赴昆仑求救,几天来,不尽折腾,今晚,我
和你找个洞府安息一晚吧!”
      两人并肩而行,好在穿过森林,即找了一个岩洞,这儿原是
猎人晚间栖息之处,石墩上,弄得光滑如镜,尽可睡人。
      麟儿左腿,原本又麻又痛,且影响头脑双目,自经割肌敷药
后,不但麻痛立止,而且清凉之气,遍及全身,顿觉神清气爽,
对云姬自是感激,遂把石墩让她,并还说道。
      “姊姊为小弟疗毒,实在太累,须好好调息一晚,我就坐在
对面小石上,略事盘坐,即可复元,还望姊姊不要见却!”
      云姬淡淡一笑道:
      “往事如云烟,稍加回首,即觉心悸,妾自翠竹林闹闺以后,
感君临危缩手之德,再四思维,始觉邪正两途,不但势同水火,
而且深知侠义之士,处处与人为善,确属空谷幽兰,令人响往,
不但贱妾如此,即义妹两人,闻妾道及事变原委,亦感君不置。
武成林杨澜之流,嗜色如命,手辣心黑,更无以为比,惠元被你
和玉女救走,口虽未言,但已暗中怀恨,其所以未立即发难,一
则为我姊妹美色所诱,须加利用,再则就我数人武功而论,他亦
无可奈何,但防范之心,却渐趋明显,此次金牛绝谷,却未让我
姊姊同往,便是一例,他手下头目,和二妹多有来往,一举一
动,我们多了如指掌,我人在寨中,心却系在你兄弟身上,你中
箭下山后,我一得着消息,即由捷径奔来此处,对治疗毒药暗
器,我原得自师传,否则今日之事,还真不堪设想?从此誓必收
拾前念,一心学好,还望今后勿以淫贱视之,要知人生际遇,短
有不同,生为女人,更有其先天弱点,一旦厄运当头,就是从心
不想向坏,周遭环境,恰似天罗地网,把你一步紧逼一步,迫向
火坑,我姊妹三人,以前遭遇凄凉,此间原委,此时也无法细
说,我也不忍说它,看你对我还不大放心,好象和我处在一块,
即便畏之如蛇蝎,至少也有点儿见鬼神而远之之心,你也未免太
    残酷了!”
    麟儿见她把话说得如怨如慕,确实感动异常,只好和她坐在
一块,立加剖白劝慰。
      云姬始破涕为笑道:
    “感情这东西,确实过份微妙,你如真存心对我不加理会,
我自觉不如死去的好,但你尽管放心,我决不会对你妄加纠缠,
使你遭受无味指责,你明晨得赶路,就请卧下调息,我坐在一
旁,做你守护便了!”
      话完,果然正襟危坐,妖治之容尽敛。
    麟儿原是天生就的多情种子,不觉怦然心动,立携着她那柔
荑素手,微笑道:
    “我要离你一旁小息,你却偏生不肯,而今既已坐过来,你
便又要为我彻夜守坐,这一来,我哪能安心隐睡,好在石墩宽
大,干脆连姊姊也一同躺下便了。”
    云姬果然含羞带愧的和麟儿躺在一处,身子挨麟儿,麟儿闭
目息虑,灵智空明,虽然一阵一阵的奇香,刺激自己嗅觉,但因
经历过多,却也不以为意,不久,即呼呼人梦。
      倒是这女人,原是阅人千百,旦旦春宵,虽然受了麟儿惠元

的正气所感,收心学好,但麟儿天生就的男生女像,美绝人寰、
令人见了,就觉怦然心动,云姬先还紧闭翦水双眸,隐忍不看,
但愈忍不看,自己的一双星眸,偏偏不听指挥,只要微睁双目,
那猿臂蜂腰,星眸胆鼻,粉面朱唇,风标绝世的少年俊体,偏偏
就在自己的身旁,欲念这东西,不起则已,一受外物挑拨,如不
能达到目的,那可以说比忍受什么都难!
      尤其是女儿家,她们很少象男人易于冲动,可是一经冲动,
要息念也比较困难,云姬就无法解除这种苦恼。
      起初她只觉玉颊微热,鼻息琳琳,一闭目,立觉思潮起伏,
等到把麟儿多看了几眼,所想更多更乱,这时不但脸上觉得很
烧,全身各处,更觉得爆热难耐,一颗芳心,直欲冲口而出。
      尽管她把念头,转移到其他思虑上,但这一方法,几度尝
试,终归枉然。
      于是她轻轻爬起,把一张火烫的脸,贴在麟儿玉颊上,为免
将他惊醒,她动作很轻,正使麟儿香睡很浓,除了呼吸里,发出
一股兰花香味外(原因在于麟儿食了芝兰仙实),其他则不见有
半点动静。
      她胆子渐大了,连樱唇也正压着麟儿的嘴,这样她认为舒畅
得多,虽然两人身上都穿着衣服,那情形却也够得十分香艳。
      摹闻麟儿梦中惊叫道:
      “霞妹妹,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双手一抱,却把云姬的
细腰搂个绷紧。
      云姬心中一动,欲念奔驰,直如烈火燎原,不可响迩,她忍
无可忍,只好把麟儿嘴唇,轻轻一咬,美男子受痛吃惊,大梦醒
来,只觉怀中玉人在抱,而且她周身直似火烧,赶忙松了手,摸
摸自己衣服,也摸摸人家的罗裙,见一切了无异状,才把一颗心
定了下来!
      自己睡了一阵,自是精神饱满,可是身旁的人,娇喘微微,
双蛾似蹙非蹙,星眸欲闭还睁,脸,娇艳得象一朵盛开的玫瑰,
并还望着自己,现出满脸乞怜之色。
      麟儿对男女之情,虽有部份经验,但大体来说,却还差得很
远,竟携着云姬的手,低问道:
      “云姊,你怎么啦?”
      云姬只好半真半假道:
      “你梦中大叫什么霞妹妹,将我抱得紧紧,而今,我已……”
      这一说,麟儿再蠢,也知下文,遂引疚自责道:
    “我与师妹,久缔鸳盟,小别未久,颇为索念,一睡人梦,
似和师妹聚在一起,梦中失态,累及姊姊,至感惭惶!”
    语音一顿,目光如剪,把云姬略事打量,又低声叹了一口气
道:
      “本来男女大欲,王者不禁,武林儿女,有许多地方,更不
能囿于世俗浅见,致使男女之间,授受不亲,但也得发乎情,合
乎礼,纵令古洞幽林,孤男寡女,相处一处,必也谨遵师门戒
条,不涉于乱,真是双方有心,愿缔鸳盟,须得尊亲或师门许可
后,再行周公之礼,这才是一种光明正大,合情合理的举止!”
    云姬含羞带傀,把嘴一撇道:
    “你别在我面前摆出一大堆道理,你和你师姊师妹,谁能担
保你们都是一干二净!”
    麟儿急辩道:
    “不瞒姊姊,我与师姊同处一室时,有时也不免冲动,但均
被琼姊劝阻,直到而今,她们不但保持着玉洁冰清,而我自己也
是童身未破,姊姊系武林高手,分别这一点,谅还容易,不信,
你瞧!”
    他从革囊里取出蝻蛇目珠,照在自己脸上,云姬见他天真稚

气,果然捧着他的俊脸,仔细端详一会,所言果然不假,不觉爱
极,娇笑道:
    “我不管,谁叫你梦中把我抱得浑身难耐,燃起了火,你不
设法把它扑灭,却想轻轻撇开不管,天下没有这样容易的事!”
    麟儿被她说得红羞满颊,只好央告道:
    “好姊姊,自古无心之失谓之错,何况小弟人在梦中,失去
知觉,但事情总是由我而起,怎么罚,我也甘心情愿,只要姊姊
不要让我失去童身。”
      云姬淡幽幽的一笑道:
      “要罚,自然容易,但是你能甘心领罚,毫无顾忌?”
    话虽然来得有点突兀,但美少年知道她决不会使出什么峻罚
苛刑,遂坦然说道:
      “罪无所逃,甘心领罚!”
      也是云姬存心逗他,故把粉脸一整,冷笑道: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意?只为满身欲火难禁,故作呓语,
就势把我紧抱,只等我去了衣裙,你却半真半假的大肆把人糟
蹋,这样存心,  谁说不是犯淫,为使你今后一心向好,更使你武
功独臻堂奥,自当从轻量刑,大辟可赦,腐刑难饶,还不赶紧躺
    下,让姊姊动手?”
      说完,果然从革囊中,把她那套医药用物取出,首先却是那
把寒光闪烁的银刀,觑着麟儿,就要动手。
      这一着,还真厉害,话如斩金断铁,恰似毫无半点商量,把
美麟儿听得毛骨惊然,无法反口,只好嚅蹑说道:
     “如姊姊认为非此不可,就请动手吧?”果然躺着不动,紧闭
    星眸,甘心受罚。
      女儿家的心,最喜男人听任自己摆布,只闻笑似银铃,美男
子的朱唇上,不但又压上了两片又软又热的樱唇,胸部上,也贴
上了人家那富有弹性的鸡头肉。
      正待正言规劝,甚至就此反脸,不想人家却适可而止,轻颦
浅笑道:
      “我以败柳残花之质,却能获你数吻之缘,业已喜出望外,
从此一意精修,洁身自好,也决不愿对你再事纠缠,而且你季公
子,只要用得着我,赴汤蹈火,决所不辞,此时此语,似乎言之
过早,但未来自有佐证,夜已深沉,凌晨即须赶路,你只管静睡
便了!”语言一了,她复就麟儿身旁,静静躺下,果然不再相缠。
      美男子不想她变得这样快,确实感动异常,为报答人家一片
好心,忙取出玉瓶,倾了半盏灵石仙露,拣了一片芝肉,恭恭敬
敬的递与云姬道;“灵石仙露,世之奇品,与千年芝马同服,功
效更著,就请云姊一饮如何?”
      云姬惊道:
      “你从何得此奇品?”
      麟儿遂把得露及得成形灵芝的经过,约略一说,只听得云姬
变颜变色道:
      “灵石天露,千古难逢,成形的活灵芝,只闻武林有人言及,
但谁也没有见到,鹤峰出现这种奇物,轰动武林各派高手,愚姊
姊即为此事下山,不料路遇武成林,道是阴山派已派出绝顶高
手,并还广有连络,志在必得,旁门别派,只一插手,便是祸
端,经他苦苦相劝,不必介人其事,以避免无谓纷扰,遂不得不
中途变计,奔赴巫山,不料这种旷世灵药,阴山派费尽心力,仍
属徒劳,我也能分沽神禄,驻颜有术,只是愚姊妹义同生死,打
算将君所赐,储之玉瓶,再采药名山,以露芝天露,作为药引,
食后不但却病延年,而且可使芳年永驻,委实感激匪浅!”
      忙探手革囊里,取了一具碧里带红,精美绝伦的细玉瓶,把
麟儿所赐,倾入瓶中。

    麟儿随手又将天露倒了一小半盏,低笑道:
    “为着扇起姊姊心火,小弟至感惭疚。饮此既可去火清欲,
就请先点双目,而后将它服用如何?”
    云姬自是感激,一任麟儿拔取她头上玉簪,点过双目,立将
余下的一口吞服,立便紧闭双眸,盘坐行功。
    麟儿也把神山异僧,传授的六合神功,暗中练习,这一来,
两人虽然坐在一处,却能处之泰然了!
    五更不到,云姬即劝麟儿骑鹤上路,麟儿认为太早,云姬
道:
    “不听良言相劝,玉女险阻重重!”
    这一说,不觉将麟儿弄得大吃一惊,忙问其故。
    云姬笑道:
    “道理很简单,你和神女峰的人,大白天整整斗了一日,晚
间,谁也得想法休息,此时骑鹤离开,谁也不会想到,鹤背上还
坐了人,就是阴山派的人,也不至有人料及,玉女朱云英,会有
这么大的胆子,以阴山派的灵禽,资敌为用,你如等到大白天再
走,神女峰一干人众,势将有目共睹,毒龙恼羞成怒之下,必施
展最毒辣最残酷的方法,对付云英,那一来,岂不是天大的麻
烦?”
    麟儿正容逊谢道:
    “姊姊高见,确实料事如神,待小弟招来二鹤便了!”忙往洞
外一看,除那秦吉了在一株老松上闭目歇息外,雪光素云,却不
在附近,麟儿笑着招呼道:
    “小吉儿,雪光素云,哪儿去了?我们得立即离开此处,赶
快把它们唤来?”
    那秦吉了竟懒洋洋的答道:
    “此处后山滋生毒蛇,它们两个食量很大,大约又在找寻美
    食去了!”
        麟儿急道:
        “晨曦未出,即便离开,若事迟延,势将不及,你何不及早
    把它们一同叫返?”
        小吉儿气道:
        “我也累着呢!谁耐大清早,就去找它们!”
        云姬悄立麟儿身后,娇笑道:
        “这小鸟儿,聪明怜俐,就是有点懒惰顽皮,大约玉女云英,
    把它喂得太娇,喊它作点事,专喜与人抬杠呢!”
        麟儿点头道:
        “云英的脾气,就带着三分刚强,稍不如意,马上就可反脸,
    起初,我还对她不太放心,认为盟弟惠元,身负绝世奇资,要找
    一白首良伴,并不困难,但暗中却也为云英可惜,谁料她不但一
    貌如花,而且心如莹玉,方正中更有炯娜,文学武功,人品天
    赋,色色比惠元不差,于是她在我们心目中,份量比前更重,加
    以她一心为友,乃至于身受惨伤,亦所不计,自此以后,当然成
    为我们生死之交的理想人物了,这鸟儿的个性,大约也承受了它
    主人的性格不少!”
        云姬携着麟儿的手,无限关注道:
        “此去昆仑,将近四千里,纵骑白鹤飞行,一往一来,昼夜
    无阻,大约也需时五日以上,绝谷里的人,除你义弟外,其他四
    位,都已受伤,虽有宝光护体,但以毒龙老怪武功之高,要把他
    们一举擒获,恐还不难呢?这事情,你得另有妥善之策,否则恐
    有变生不测之虞!”
        此话一提,不由麟儿心中一怔,暗道:
        “这女人心思真细,代人策划,语语中肯,确是巾帼中一位
    不可多得的人物。”遂把自己心意,向她说出。

      原来美男子也早想到这一点,同时以两件防身至宝一紫龙珮
和轩辕剑,一件都未留在身,星宿海雪地冰天,海中玄冰逾丈。
破冰入水求药,如无至宝护身,则入水准死!
      自己背上,虽背着佛门的纯阳双钹,但因此宝新得不久,各
种灵异之处,一时还体会不来。
      与自己共有至宝的人,只有那天仙化人的师妹,白衣龙女
了!惟有亲去会她,借她身上的神珮一用,以便飞赴昆仑,求取
灵药。
      还有那爱妻知己,围困谷内,目前能赶往救援的,也只有这
位娇憨师妹了。
      七宝金幢,降魔利器,骊龙神剑,恒古奇珍,多此二物,自
然增加不少、威力。
      师妹兰心蕙质,盖代天人,有她和玉女琼娘在一处,金牛绝
谷,必然频添无限风光,也为那些受困绝谷的人,带来无限生趣。
      毒龙老怪,功力虽高,但遇着天地间双龙二剑,玉珮神珍,
顶上还有那七宝金幢,紧紧护住,就是陆地神仙,恐也无可奈何
了,请来师妹,自己也就安心奔赴昆仑。
      云姬听他一说,不由心中惊喜道:
      “原来你心中还有这等巧妙打算,只是你那位天仙一流的师
妹,难道还高过玉女不成?”
      麟儿点头微笑道;“就武功而论,两入可能在伯仲之间,不
过师妹所习,范围极广,如得着再传恩师的培育,以她的悟性,
不久可能就在玉女之上,论文才,恩师学究天大,才华渊博,师
妹功得恩师教养,天资既高,用功又勤,在基础上,已较玉女棋
高一着,今后造诣,云英自然很难和她并驾齐驱,至于论资格,
同是丽同仙女,美绝人寰,但在秀雅而言,我师妹自又稍胜一
    着!”
        云姬把朱唇一撇,故作椰榆道:
        “情人眼内出西施,自古而然,这般解说,焉知其不是故意
    杜撰?玉女云英,丽胜天仙,才比道蕴,千万女人群中,就难选
    出一个,我就不信你那什么霞妹妹,着着胜似人家,如果你适才
    所言,我们只有当人家的丫鬟仆妇了!”
        麟儿忙笑道:
        “你自己问我,我据实相告,不惟没有讨好,反而遭你白眼
    挪榆,你们妇道人家,委实无法侍候!”
        说得云姬也噗哧地笑出声来。
        暮闻一阵呼呼之声,穿林而入,卷起松涛阵阵,滚滚狂风,
    疾朝洞口直逼。
        两人注目凝视,原是雪光素云,奋鼓双翼,穿枝渡叶,疾飞
    而至。
        云姬笑朝麟儿看了一眼,似惊似喜道:
        “别瞧它懒,作起事来,却也性急,这两只长颈怪物,大约
    听它一说,拼死命的振翼飞来,它原追赶不上,干脆就骑在素云
    身上,自家有翼不展,恁地安闲,未免太可恶了!”
        麟儿一心只接惦谷中契友,却未意这些,听她一说,星目流
    转,略一凝住,果然前面白鹤,背上却立着足有喜鹊大的一只小
    黑鸟,不用目力,还看不出来,暗中却惊异云姬功力,也颇不
    凡,否则,灵石天露,功力发挥,却无这般迅速,遂笑答道:
        “云姊内力精深,一经灵药洗目,眼力便自不凡,如再努力
    潜修,不到三年,足使江湖绝顶高手,刮目相看!”
        女儿家生来爱捧,娼门荡妇,却也有人愿抬高她的身价,照
    样的可以为她大起贞节牌坊,而她自身却受之无愧,美男子数语
    赞扬,却把云姬说得心花怒放,回眸一笑,百媚横生。    雪光素云业已飘然降落,引领低鸣,似若告知麟儿,要走趁
早。
    麟儿早已收拾停当,青缎长裤,箭洞依然,原来随身衣物,
却把它寄在店中,云姬虽略娴女红,但震中针线告乏,便也爱莫
能助,由来离别一事,最惹愁思,男女之间,更多缠绵哀怨。
    云姬虽曾寄迹淫荡,面首三千,对男子自无半点真情真意,
但一存心学好,便与以往截然不同,自觉吻抱情深,春宵不可复
得,此地一别,人世间幻变无常,今后遭逢,殊难逆料,不觉玉
容黯淡,泫然泪落。
      麟儿也觉心酸,只好劝慰道。
    “姊姊割肌疗毒之德,小弟固已铭之肺腑,此处险恶重重,
最好趁早离开,异日有缘,自当专程造访,俾图良晤,此时,因
师执良朋,陷身险地,急宜求救,无法久留,虽近不情,还望见
谅!”
    美男子词意恳切,惜别之情,溢于言表,随跨上雪光,带着
玉女灵禽,面向云姬挥手示别后,即低喝一声:
    “起!”雪光双翅一拍凌空直上,素云则追随身后不舍。
    也是麟儿运好,神女峰上,突然泛起大雾,加以晨曦未出,
星月无光,白鹤临空,义勇寨里,一干妖人匪众,竟无人察觉。
    离开巫山后,即向东南进发,飞驰不久,晨曦初出,极目遥
天,但见漫天红霞,临空荡漾,一轮红日,远在海天交接之处,
随波涌出,载沉载浮,有若美人出浴娇姿,不尽施旎之致。
    不俄倾,红光转紫,晓色云开,大地景物,尽入眼帘,只觉
江河如带,千山凝碧,行人如豆,房舍如拳,古有所谓纳须弥于
芥子,自非欺人之论。
    美景无边,赏心悦目,人在鹤背,有如星陨丸泻,电掣风
驰,每遇絮云横空,立觉云拥足下,纯阳双钹,映日生辉,自身
负有绝世奇资,关系武林劫运,直若西天善财,偶离碧落,降身
人凡,伸挽尘劫,这一激发他那满怀豪迈之气,顿觉身无疲困,
一声长啸,荡漾云天,雪光素云,原系阴山派数白年的灵禽,巧
知人意,遇着麟儿高兴,立即振翼长驱,神速无比。
      一人两鹤,还携着那能通人语的秦吉了,翱翔碧天,由清晨
至午后,足足飞了六个时辰以上。
      玉女灵禽秦吉了,立在麟儿的左肩上,突作人语道:
      “肚子饿啦,再不找点食物,我也受不了这天上寒风,每次
随着小姐出来时,灵丹食物,应时鲜果,应有尽有,倒霉才遇上
你,饿着肚子赶路!”
      麟儿笑道:
      “你这小东西,真是又馋又懒,雪光载着人,还得振翼前飞,
你呢?坐着无聊,还喊肚子饿,真气人!”
      正待着雪光素云,凌空下落,找点野食充饥,然后上路。
      摹闻一阵啸声,凌空直上,似有一股无形力量,排云荡气,
凌厉无涛,麟儿坐在鹤背之上,突觉有力难展,那载人的白鹤,
竟将翘膀一收,直冲而下。
      麟儿惊咤道:
      “雪儿,要下降,也不忙在一时?为何这般性急!”
      这种极有年代的灵物,它如容你骑在它的背上,若非卒遇事
变,绝不至于桀骜不驯,这时不但雪光似乎失去自身控制,连那
素云也跟着直落。
      麟儿周身,似遭着一种奇异力量所制住,浑身功力,无法施
展,连太清罡力及伏魔神功,一经施运,立感真气不继,遂大吃
一惊,赶忙强敛心神,用昆仑绝传摄气归元之术,将真气凝聚丹
田,而后缓缓施展,这一来,才察觉周身竟有数次要穴,已于不
知不觉之间,受人封闭,赶忙导气冲开被封穴道,全功未竟,雪

光素云却已扑落尘埃,麟儿尚无法施展轻功,一个步履踉跄,无
巧不巧,青草地上,正卧着一位玄衣道者,曲肽作枕,酣然入
梦,收步不及,右脚撞着人家的左膝,一式黄狗扑食,重重的跌
了一交。
      这一下,人虽未伤,两膝双肘,却隐隐作痛。
      那道人犹酣卧未醒,嘴中却在骂道:
      “没出息的蠢材,大白天不知胡想什么?地上有人,不知避
让,偏对着人家的脚上直撞,惹翻了道爷,不挖出你的招子才
    怪!”
        麟儿正在气头上,打算回他几句,继而一想,人家既未惹
    我,自己把人撞上,无论怎样,总算理亏!讲上两句好话,自然
    也就获得人家谅解了。
        遂含笑赔罪道。
        “道爷,弟子一时不慎,把你撞醒,好生过意不去,就此陪
罪,尚望海涵!”
        那道人也不理睬,口中却吟哦道:
      “中岁惟好道,晚家雪山睡,兴来常独往,胜事空白知,行
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偶然遇童子,谈笑无还期?”
      麟儿听他吟的,正是王维所作的终南别业,他却偏把几处修
改,不觉私自窃笑。
      那道者却又自言自语道:
      “这时,我把它一删改,偏偏弄巧反拙,看来王摩诘真比我
高明,起初我还以为偶遇林叟,无什好谈,故把它改作童子,谁
知遇到一些乳臭小儿,幼不更事,和他说笑,岂不是对牛弹琴。”
      麟儿笑答道:
    “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正是先圣先贤,舞咏雅事,道
长却偏把童子认作不值一谈,如人人均作此想,岂不今天下童
子,对长者大失所望?”
      那道人却从草上,缓缓地坐了起来,虽然睡意惺松,但两道
眼神,却是非常犀利。
      麟儿把他仔细一看,见他黄冠玄服,修盾朗目,三络长胡,
轻拂胸际,飘飘然确有出世之姿。
      使人最注目的,还是他手上持的一把羽扇,扇上精光闪闪,
耀眼夺目,扇柄,却套着一式紫金锦囊,一看就知这把扇决非等
    闲之物。
      道人把麟儿望了一眼,大拉拉的道:
      “这么说来,你是赞成我修改的了。”
      麟儿笑答道:
      “王维的话,确是清高绝俗,浑身无半点烟火,不过道长应
情即景,改掉几字,却也未无不可?”
      那道长拈胡微笑道:
      “看你适才所言,颇有一点谈锋与才趣,而且坐跨灵禽,身
    负宝剑,自然是武林高手,可是练武的人,必须先具备一对明察
秋毫的双目,既然这样,你为何一意的瞎冲乱撞,难道我人老好
欺,目前世道衰微,连个敬老恤幼之心也没有了么?”讲到最后
一句,却把两道修眉一挑,仅见两股冷芒,直冲出约有四五丈远
近,只看的麟儿心中惊讶不已。
      这时周身穴道已解,雪光素云,也若无其事的争鸣身畔,麟
儿知道适才的事,明是这位道爷一手所作,但他不惟赖账,而且
设词相逼,只好苦笑道:
      “弟子如在往日,即从高空跌落,也决不至于无端累人,今
    日情形,实在特别?”
      道长朗声笑道:
      “你开口弟子,闭口弟子,让人听着,以为你不是我的徒弟,

起码也是与我互有关连的后生晚辈,而今你我不但互无关连,而
且尚有纠葛,据我看,弟子,还是把它不用的好!”
    麟儿也天真稚气的大笑道:
    “天下文学武事,言正统都是同源,老前辈目蕴精光,分明
功臻绝顶,季嘉麟未学后进,在长辈面前,岂容随便放肆?”
    那道长仰天打了一个哈哈道。
    “果然不错,无怪三弟自愿背蓑衣扑火,惹火上身,可是劫
运重重,道长魔高,能与人家作对,起码也得花我兄弟两三年的
心血!”
    这样一说,分明语中有话,话中有因,已把麟儿暗中点破。
    美男子不由得如醍醐灌顶,甘露凉心,忆及自己未来三位再
传恩师,其中有一位法号天惠真人,虽然未曾会面,但无时不在
响往之中,这位前辈道长,分明正是自己心中所想念的人物,遂
赶忙跪在膝前,一把抱住道长右足,喜极而泣道:
    “恩师!你想煞弟子了?弟子目前正在走头无路,何不插手
其间,挽此一劫?”
    道长把两道修眉,皱了一皱,旋又和颜悦色的微笑道:
    “我何时收下你这样一个活象大姑娘的弟子?”
    麟儿谨答道:
    “已得三恩师当面许可,神山三老就是弟子再传师傅,弟子
被人打败,师傅也跟着颜面无光,你老人家总不能弃我不顾!”
    道长朗笑道:
    “三弟一向滑稽玩世,专喜拖人下水,不错,我正是天惠真
人,偶尔小憩此间,喜爱雪峰山云海雅兴,一见鹤上骑着人,早
知是你这冤孽,被人围困金牛绝谷,受伤的人,又多是和你这孽
障纠缠有关的人物,哪得不急,作了我们弟子,就得胆大,前怕
狼,后怕虎,见人就哭,哪能算是武林中侠义之徒?还有崆峒门
    下那小鬼,虽然天真淘气,人品学问,也较你稍差,但还可作为
    我们门下弟子,不过,他爱上了那弹琵琶小妞,这个麻烦还真不
    小?!阴山五老,道已通神,声势极大,目前江湖上已无人能是
    他们敌手,还有峨嵋青城以及氓山那几位老不死的怪物,如和他
    们联合一气,那简直就变成魔飓万丈,不可响迹,就是我兄弟三
    人,一同出手,也并无制胜把握!”
      这话一说,把麟儿冷了个透心凉,不觉迫不及待的说道:
      “据恩师这么说来,武林劫运,挽救无望了!”说完,一脸伤
    感神色。
      天惠真人轻叱道:
      “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心存善念,必有天知,岂能为着一
    点小挫,即灰心丧志!”
      略事沉吟,又继续道:
      “你大师傅乾坤正气元妙书生,学究天人,功参造化,已是
    仙侠一流,授你纯阳双钹的,正是你三师傅饶钹僧,也是佛门莲
    花座上的人物,不过素喜滑稽玩世,对人却最是和易可亲,三弟
    已将传钹之事,一一面告,并向盟兄请示机宜,但他为人一向稳
    重,只笑谓,此时言之尚早!”
      麟儿满脸凄凉道:
      “恩师等先天神算,徒儿自宜遵守,只是师执庐山青莲师太
    与师姊琼娘玉英等人,已被毒龙老怪暗用散瘟元恙所伤,及义弟
    惠元腻友玉女云英,也是毒龙老怪的嫡亲孙女,却被老怪用掌风
    震伤,据云:这种毒物,惟有星宿海内有药可解?但不知恩师能
    否将药名见示?”
      真人含笑道:
      “药物到时自知,至于能否获得,那倒得看你缘份如何了!
    你那启蒙师傅,昆仑掌教司马紫阳,爱你至极,你去求他,决有

办法,何必此时求助于我?”
      麟儿只好听在耳内,苦在心头,正待别过恩师,骑鹤上路。
      那道者却又含笑招手道:
      “你既然是我弟子,对我磕了头,初次见面,自然也得给你
一点什么?”
      说完,立从袍袖中取出鹅卵大的一颗红珠,及一只纸袋,并
还神色庄严的嘱咐道:
      “纸囊之物,必须珍藏,非到万不得已时,不得拆阅,凡遇
奇凶恶怪之物,必须妥用定静功夫,否则心神一乱,步调失调,
而且红珠一用即完,用之不当,迹近糟蹋可惜!”
      麟儿谢赐后,遂把赠己之物,一一纳之囊中。
      天惠真人仰天大笑道:
      “为着你这孽障,又耽误了半天功夫。”羽扇轻扬,清风阵
阵,风过去,人迹杳然,只看得美麟儿感叹不置,深觉武功一
道,漫无止境,自己这点功力,固然是武林中有数高手,但和这
几位恩师一比,那就有小巫大巫之别。
      感叹一阵,就在雪峰山前,(雪峰山系湖南峻山之一)采了
一点水果充饥,雪光素云和那秦吉了,也找了一点野物吃食后,
立即凌空赶路。
      飞经长沙,水鸳洲正当其下,离别家园,已逾半载,自当一
叩椿庭,稍慰依阎之望。
      骑鹤归来,飘然降落,一入家门,但见门窗已闭,铁将军拒
不开关,不觉心中忐忑不定,正待找人询问,恰遇洲上渔人,见
到麟儿,先还一惊,但仔细辨认之下,忙喜呼少主,亲热之情,
溢于言衷。
      麟儿忙询问慈父何往?
      渔人笑道:
        “早在月前,水鸳洲上,飞来两只大苍鹰,鹰背上并还坐着
    一位身穿葛衣,身材矮胖,道貌岸然的老者,据云,系奉昆仑掌
    门之命,来此迎接洲主,同赴昆仑小住,洲主同着文大爷,遂于
    翌日清晨,骑鹰飞去,迄今未返,房屋我们轮流看守,钥匙就在
    村主身上,如今公子既已返里,我们立即面陈村主,着他开门便
    了。”
        麟儿听他一说,知是恩师派人来此,把父亲和文虬一同接赴
    昆仑,不觉心中大定。
        赶忙笑答道:
        “我身怀要事,即须奔赴昆仑,既然家父离此,我也无暇入
    内,本拟盘桓数日,与洲上父老兄弟,稍叙离情,但事情紧急,
    刻不容缓,就此别过,并还望原谅此举之不情。”说完,拱手作
    别,旋即跨止鹤背,振翼腾空。
        洲上渔人,见少主能骑鹤凌空,几疑真疑幻,感叹不已。
        麟儿一心记念谷中受困的人,也急于一见师妹,遂不分昼
    夜,骑鹤赶路。
        第二天清晨,即赶到粤境南海普陀岩上空,麟儿一时口渴,
    驱鹤下落。
        普陀岩依山傍水,林中清幽,绿竹千章,葱翠欲滴,一落鹤
    背,即找清泉,但降落之处,却是翠竹林中,右竹撑云,遮天蔽
    日,凝神四注,却不见有半点清泉。
        麟儿暗道:
        “曾在故乡时,据云粤境之普陀岩,为当地胜景,大抵就是
    此处,当地灵泉岩洞极多,紫竹林更为佛门胜地,我何不穿出竹
    林,顺便一览此处风光?”
        暮闻喝叱之声,却自远处传来,那声音虽然清脆悦耳,然中
    气充沛,似有武功极高的人物,发生争吵,麟儿犹属童年,天真

稚气之心未改,虽然有事在身,却也急欲一探究竟。
      忙循声向,穿出竹林,秦吉了与雪光素云,亦紧随麟儿身
后,飞身急进。
      一出竹林,青山在望,山虽不高,玲珑秀拔,雅绝人寰,叱
咤之声,却来自靠海一面。
      一人两鹤,均循右径而入,麟儿为欲悄窥究竟,竟施展蹑空
提纵术,身如天马行空,人若风飘落絮,轻灵巧快,令人自叹观止。
      愈往前行,山形愈险,回峰合抱之处,危岩屹立,下临南
海,遥望碧波无际,似觉水天相接,海风徐来,竹叶摇翠,使人
飘飘然有遁世之思!
      岩前旷地上,立著三女三男,分作两排,东西分庭抗礼,正
在大事争执,那叱咤之声,却正来自此处。
      东面一排,却是三男一女,当中两男,正是昆仑派驰誉江湖
的八大门弟,水火童子朱志明和天龙剑徐瑶,左右两端,一男一
女,也是八大门弟武功极高,年纪最轻的挺秀人物,左端正是蔡
楚翘,那容颜秀丽,美似仙姬的女子,正是最年轻,最俏皮,而
曾由紫阳夫人亲自传授的白玉娇。
    麟儿虽是掌教真人嫡传弟子,但从未到过昆仑,门中长辈同
门,更从未面晤,自然不知这四位少年男女,就是自己的师兄师
姊。
    面东而立的,却是两位身着淡蓝的绝色女子,论年龄,彼此
都不过十之七八,左面一个,身长玉立,右面一位,却是娇小玲
珑,这两个妮子,虽是艳如桃李,但对人却是冷若冰霜。
    麟儿潜身竹林隐蔽之处,因地势颇高,双方情形,却看得清
朗楚楚,不觉暗想道:
    “东西两面的人物,都是一脸正气,但不知为着何事,弄得
    剑拔弩张,倒得看看他们如何结束这场争执?”
        他却不知这两位女子的来历,更未想到她们的长辈却是何
    人?南海普陀岩水灵宫住的是何人物?
        那长身玉立,冷若冰霜的美丽女子,混名俏罗刹,芳名铁秋
    英。那娇小玲陇,性格奇特的一位,却是赛飞琼聂芷兰,别小看
    她们,授业恩师,却是两位带发修行,空门中最为厉害的武林异
    侠。
        铁聂两女,多行侠沿海一带,海面上的人物,只要闻及两女
    的大名,没有不为之张目结舌,麟儿出道未久,自然不知这两人
    的来历。
        只闻那铁秋英翠眉一挑,冷幽幽的说道:
        “你们成群结队,未经许可,擅人普陀岩本门禁地,既经喝
    间,尚不退出,意欲何为?”
        这女子所发质询之辞,虽然语音不高,但字字入耳,知道这
    正是玄门上乘功力,飞音入耳之技,不由惊道:
        “真奇怪,恩师麓山传艺之时,各门奇功异技,均言之颇详,
    南海普陀岩,却未闻出有什么厉害人物,为何会有这种功力的女子!”
        那貌相英俊,年约十六七岁的武装少年,也冷幽幽的答道:
        “普陀岩为粤省名胜风景之区,自古以来,即供人游览采药,
    从未闻有人擅敢把它列为禁地,是否你师徒即可横行霸道,蛮不
    讲理?”
        答话的人,也正是昆仑派脾气最大的一个,天龙剑徐瑶,此
    人生性至傲,除昆仑派的人外,梗直有点目无余子。
        麟儿知道此语一出,好戏就此开场,果然那女子哼了一声。
    怒咳道:
        “狂徒,你大约是活得不耐烦了,佛门胜境,一派庄严,许

来此处与否,权在洞主,而今你们擅入禁地,我们如不加以阻
止,武林人物,势将窃笑我们,连保卫洞府的能力也没有了!”
      那一身蓝装,仪容韶秀的少年,忙含笑答道:
      “道友,天下武林人物,彼此原是一家,我们来此,也不过
为了几炉丹药,想找几样药物而已,普陀岩下的紫海藻,这在你
们,毫无用处,我们要的,更是少而又少,纵令有触禁条,那也
只能算是我们误犯,还望道友见谅此举之不情,返归师门,必面
陈本门尊长,专函致谢,不知此意如何?”
      麟儿一听这人说得合情合理,不觉暗中钦赞。
      那长身玉立的少女,毫不动容,还是冷冰冰的答道:
      “我姊妹两人,只知遵守师命,其他一无所知,你们犯到那
里,我们就得按规处罚!”
      这说话的少年,原是一阳生蔡楚翘,仍然含笑问道:
      “倒不知道友,要把我们怎样处分?”
      那娇小玲拢,但是对人也无半点情分的赛飞琼道:
      “处分很简单,男人犯禁,每人三十蛟鞭,女人免究!”
      麟儿暗笑道:
      “岩主人一定是位女子,她对女人特别宽厚,对我们男子,
委实太不公平!”
      蔡楚翘冷冷笑道:
      “如果不接受这种处分,道友又把我们怎样?!”
      俏罗刹秀眉一挑道:
      “那他是自嫌命长,只要他能逃出我手中长剑,本姑娘就一
身为他承当!”
      水火童子朱志明,一见对方础础逼人,不由也引发了满腔怒
火,当即冷笑一声道:
      “道友!但退一步地,何处不饶人?何必做得这么决绝?”
      赛飞琼聂芷兰,似感不耐,立向朱志明娇咤道:
      “我们四人,除随来女子,可以离开外,其余三位,均即入
洞领罚!”
      仙姬白玉娇也怒喝道:
      “我们四人,均是同门兄弟姊妹,你如要固执己见,任意呈
凶,说不得我们只好手底上见输赢,再论是非曲直?”
      铁秋英和聂芷兰气得玉容变色,首由聂芷兰拔剑发难,剑指
水火童子朱志明道:
      “你大约是他们的师兄,可指人出来与姑娘应战。”
      天龙剑徐瑶,遂跃身而出,两道剑眉一挑,满怀不耐的喝
道:
      “既是如此,就请亮剑!”
      聂芷兰也把长剑一指道:
      “犯徒,难道你身边无趁手兵刃么?”
      摹闻天龙剑冷笑一声,绕场疾转,展开身形,口中还出语几
讽道:
      “对付你,还毋须拔剑!”
      麟儿一见他这种身法,不由大吃一惊道:
      “原是本门师兄师姊,到了此处,倒是这位师兄,过于小观
敌人,恐难讨好!”
      那赛飞琼果然视同未睹,怀抱宝剑,两眼注视剑尖,只待对
方出手。
      麟儿一见这年轻少女,却有这等气势,不由心中又是一惊,
暗替本门这位师兄担心不已!
      果然天龙剑徐瑶,绕场两匝后,摹地欺身进掌,他原是用昆
仑派独门武功“大擒掌法”,这种武功,施来极具声势,天龙剑
为昆仑紫阳夫人抚育而成,武功拳技,多得夫人亲传,餐霞客和

白云生,对这位少年师侄,也极钟爱,不过徐瑶心性高傲,真人
有许多心法,尚未亲传罢了。
      他还保持着名门大派的身份,女人的前胸,因有玉乳双耸,
不便动手进袭,故第一掌,用的却是“金豹探爪”,直攻左肋,
掌风疾劲,势挟奔雷。
      赛飞琼不等他右掌递到,立将手中那废铁似的乌剑,缓缓往
前一指,剑尖上立有千丝寒风,还带着一种令人困惑的奇啸,直
对天龙剑周身袭来。
      徐瑶一见,大吃一惊,赶快闪身避开,再觑机发掌。
      不料赛飞琼却把手中乌剑,对空一挥,那剑身似乎含着千钧
力量,施展得至为缓慢,然后左右纵横,上下飞舞,剑身上乌芒
打闪,光长数十丈,而且愈演愈烈,愈变愈长,只闻轰发之声震
耳,刹那间,立把天龙剑徐瑶,笼罩在乌光剑气之内。
      立在一旁的,都是昆仑剑术高手,一见这少女所施展的,竟
是一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奇异剑法,不但徐瑶拟以徒手入白
刃的方法,将人战胜,已成幻想,就以剑术对攻,也恐难是人家
敌手,这种用剑气伤人的上乘剑法,在江湖上确还不可多见。
      天龙剑徐瑶,总算受过高人指点,虽然被人用剑气所笼罩,
却能保持心神不慌,摹地用掌风将自身护住,反手一拔,白鹤神
剑业已脱鞘而出,剑是七弟玉虚道人手中防身怯魔之物,此次采
药南海,特借来一用,不料竟由此闹出绝大风波。
      这宝剑一出鞘,立即发出一片银白光华,从那森森剑气中,
直冲而出,天龙剑徐瑶,立将长剑挥动,剑如经天银慧,矫天不
群,在那少女千重剑气之中,却也有攻有守,无如对方手中乌光
神剑,威力奇特,那剑术,更是独具一格,看起来剑随少女美荑
素手,缓缓挥动,但式中套式,招内藏招,明是逼攻,却又变作
退却自保,分明反身撤式,却似灵蛇一般的绕身卷来,如波面云
    诡,干变万化。
      徐瑶施展的,却是紫阳真人的镇山艺业乾坤剑术,无如这种
    神奇功力,他不过得了六七真传,原因在于内功造诣不深,过于
    秘奥的奇异招式,无法施展,就这样,也和那少女打了六七十回
    合以上。
      少女意感不耐,微一撤身,剑幕立解,徐瑶只觉周身压力一
    松,他如收剑疾退,还不至于当场出丑,无如个性好强,眼高如
    顶,一领长剑,跃身直逼。
      摹闻少女娇叱一声:
      “着!”手中剑连环挥动,乌光几闪,紧跟着只闻咝咝几响,
徐瑶上身衣服,立即被人用剑气划了三道七寸余长的口子,那少
女虽然手黑,总算还未手下绝情,施毒手。
      徐瑶当场怔住,痴若木鸡,俊脸通红,眼蕴清泪,白鹤神
剑,几乎脱手自落。
      白玉娇知这位师兄心性极傲,此时如不出手劝解,说不定会
酿成绝大变故,遂飞跃上前,娇笑道:
      “师兄不必介意,且请退后小息,并还借剑一用,待小妹来
    会会高人。”
        赛飞琼聂芷兰,冷幽幽的说道:
      “我劝你还是安份点好,别以为我们对待妇女不同,真如不
知进退,刀剑无情,难免不同样的出乖露丑!”
      白玉娇不由心中冒火,娇咤道;“你只管施展煞手便了,无
谓之言,少开尊口!”
      话完,一领长剑,招名“白虹贯日”,分心便点。
      赛飞琼这次出手,与前次大不相同,乌光剑往上一翻,竟实
行硬接硬架,两剑相交,创作龙吟,乌光银芒,分外刺眼。
      白玉娇手中神剑,被她这一架之力,震得剑身抖颤不停,暮

觉手臂一麻,似乎立椿不稳,赶忙疾退数步。
      赛飞琼却出语相讥道:
      “原只有这点本事么?想来此处呈凶,未免自不量力!”
      双方都是年轻少女,而且彼此心性都傲,一经对手,就绝不
容情。
      白玉娇和天龙剑徐瑶,使的都是乾坤剑法,功力也与徐瑶相
若。
      两人都用疾攻快打的方式,想迫使对方还不出手,刹那间,
飞砂走石,竹叶纷飘,不到一盏茶久,双方都廖战在七十合以
上。
      白玉娇内力比人差,不敢用神剑硬拼,久而久之,双鬓间业
已见汗,但赛飞琼却是愈战愈勇。
      俏罗刹在旁娇唤道:
      “兰妹,和她久缠作什?早点把人打了发吧!”
      聂芷兰抖擞精神,乌剑使来,如怒龙飞舞,越攻越快!竟把
白玉娇圈在剑光之内。
      蔡楚翘一见大惊,正待出手相救。
      水火童子朱志明秀眉一皱,竟探手囊中取出一颗鸡卵大的黑
色弹丸,暴喝一声:
      “打!”随着话声,那弹子早已脱手飞出。
      突闻一声娇咤道:
      “无耻匹夫,敢施暗算,看宝!”发话者,正是俏罗刹铁秋
英,一梭形之物,带着一溜乌光,也从她手上打出。
      麟儿潜身竹林之内,圆眸着一双星目,凝神一志,注视敌我
双方情势发展,一见师兄脱手飞出一颗形似鸡卵的黑免弹丸,体
散乌光,便知这是一种极为厉害的火药暗器,不觉心中一喜道:
      “倒看看对方怎样防御解破!”
      不料念头刚起,那艳如桃李,冷似冰霜的女子,却发出一梭
    形之物,那东西一出手,赛似自己魔家异宝天狼钉,发出一种
    “呜呜”锐啸,知道这也是一种火器之类,不由大吃一惊道:
        “两方面互不相让,各走极端,这事情恐难好好收场!”
      果然震天价一声”轰”然大响,乌梭撞着乌弹,火花四迸,
    碎片横飞,半空里,射出无数白点,带着千丝蓝火,直往两位少
    女身上射去!
      铁秋英和聂蓝兰,赶忙往旁纵开,虽然避过正面,但犹沾染
    了不少,那东西一挨身,就着火,少女芳心大震,赶忙用手扑
    灭,但一身所著,全是细软绵缎,而且身上沾的又多,只闻一阵
    咝咝之声,身上的火,竟是愈扑愈烈,眼看就得活生生的烧死当
    场。
        可是昆仑派这一边,也未占到便宜,原来那梭形之物,爆炸
    之后,接头上,立飞出无数红珠,忽然“波波”之声大作,红珠
    碎裂,不但散出磷火千点,而且白烟弥漫,白玉娇和天龙剑徐
    瑶,两人适当其冲,身上既已著火,同时烟迷双目,立觉双目奇
    痛,有眼难睁,那情形,比铁秋英和聂芷兰,凄惨处,丝毫不
    减。
        水火童子朱志明,面色铁青,立时沉声大喝道:
        “师弟师妹,静立毋躁,待愚兄用癸水弹前来破它!”
        不待话完,右手一扬,立时打出一白色弹丸,径可逾寸,长
    约三寸有奇,那东西起在空中后,立沿着一道弧形,疾朝下落,
    同时朱志明又大喝一声:
        “着!”
        第二颗弹子,迅如石火电闪,朝着第一颗癸水弹对撞而至,
    双方只一接触,只闻“呼”的一声,白沫四溅,喷得徐瑶和玉娇
    满身都是。

      空中的烟,和两人身上的火,受那飞来的白沫一罩,立便烟
消火减。
      徐瑶和白玉娇危局虽解,但目痛并未减轻,只好由蔡楚翘扶
着两人,退往后面。
      铁秋英和聂芒兰以身上着火,无法扑灭,只好往地上滚去,
无如这种烈火弹,一经燃烧,虽然灭掉,不久又燃,非得把人化
骨成灰,梗直难于敢止。
      水火童子朱志明,系紫阳真人嫡传弟子,居心至正,一见对
手与自己,并无深仇大根,虽然为人偏激冷漠,但还罪不至死,
遂皱了皱眉,一扬手,打出了两颗癸水弹,弹丸一破,白气弥
    空,往南海二女身上一罩,把两女弄了一身泡沫,虽然将人变得
    如同妖魔鬼怪,但身上的火,业已火迹全无,两条小命,总算从
    火德星君的手下,夺了回来。
      铁秋英和聂芷兰,原已吓得三魄杳杳,七魄悠悠,身上的
    火,熄了很久,还怔在地上,作声不得。
      朱志明面容一整,冷幽幽的发话道:
      “我们彼此,原无仇隙,今日之事,朱某也迫于万不得已,
    彼此都未讨好,算是拉平,还是两位道友,互释嫌怨,化干戈为
    玉帛,不识所见如何?”
      铁秋英和聂芷兰,忙从地下,一式鲤鱼打挺,跃身而起,且
    不答言,先行察看一身,谁知不看犹可,这一看,几弄得无地自
    容。
      原来铁秋英的淡蓝灰裤,前面裤裆上,无巧不巧的着过火,
    整整烧去一大块,洞穿见肉,双股妙处,如不盖着一层白沫,几
    似小孩穿着开裆长裤一般。她原是一位尚未出阁的大姑娘,这种
    羞人答答的地方,怎能让人赏鉴,当时又气又急,只好扭头就跑。
      聂芷兰的情形,一样的惨,胸前烧了一大块,玉乳双峰,几
欲脱颖而出,这还不太严重,臀部夹裤面,左右都烧了一个大
口,那又白又滑又嫩的肥臀,左右都露了出来,凉风一吹,自然
觉冷,她用玉掌一摸,只吓得花容变色,好在脸上满溅白沫,人
家无从看出她的表情,但闻嘤的一声,一跺脚,纵身而逃。
      麟儿把双方情形,都看得清清楚楚,知道逃入洞中的两位少
女,决不就此甘心,说不定要把师门最厉害的人物,招了出来,
一场大战,眼看就得爆发,又见一位师兄,师妹,目已受伤,本
想立时出面,设法解救,又顾虑眼前情况,却似山雨欲来风满
搂,不如暂潜身以察势,伏以待时,一侯敌我情形,全部了如指
掌,觑机一击,自然能收实效。
      忽闻玉磐三响,却从普陀岩下,往上传来。
      麟儿心中暗地吃惊道:
      “果然这两个性格冷漠的妮子,恩将仇报,潜居洞府的人,
如不适值早晚二课,无故决不敲动玉馨,这分明是此处洞主人亲
自出动,一则通知守洞的人,准备洞主经过迎接,再则不过向敌
人示威罢了!能有这等排场,此人武功道力,决非小可!”
      摹觉两道红光一闪,两条人影,却从普陀岩下一跃而上,正
是那铁秋英和聂芷兰,两人原来所著的一身淡蓝装束,此时已全
部换了一式淡红紧身装,愈显得人比花娇,俏艳欲绝,只可惜玉
颊凝霜,对人形情冷漠。
      两人几个纵跃,一身轻灵,捷同飞鸟,仍飘落原来对立之
处。
    朱志明将徐瑶白玉娇置在自己身后,立和蔡楚翘仗剑而立,
静待敌人出手,偏生南海二女,不理不睬,但一脸怨毒之色,却
从玉颊上可以观察出来。
      只闻一声冷笑道:

    “何方狂徒,擅闯本门重地,并还用火器之类,伤我门下弟
子,还不跪下领罪么?”
      白光连幌之下,空中却降落一妇一尼。
    那妇人,看来不过四十上下,风譬宫裳,全身雪白,那白
衣,闪闪发光,又软又滑,却不知是用何物所制,衣服穿在身
上,非常美观皎洁,配上她那宜咳宜喜的脸,细长的身材,愈显
得婀娜有致。
      麟儿一眼就把这妇人看个清楚,不觉心中大惑不解道:
      “很奇怪,这妇人为何如此面善,我几时见过她来?”左思右
想,才忆及,玉女朱云英的身材颜面,有好几处,就酷似这个妇
人,不由心中暗想道:
      “难道这位就是玉女云英的祖母扶桑姥姥,如果真实年龄,
怕莫不有百十来岁,但闻她驻颜有术,永保芳华,不图果然如此!”
        那秦吉了一见这白衣妇人,早已叫道:
      “老祖母原来在这里呢!”扑的一声,早已振翅而起,雪光素
云,亦已腾身直上。
      麟儿正待制止,那还来得及?只好暗骂道;“这几个扁毛畜
牲,还真恋主呢!如我两只苍鹰,跟在身旁,就无须仰仗它们
    了!”
      扶桑姥姥,一见玉女灵禽,均在此处,似乎吃了一惊,但这
位个性奇特的美妇人,什么事都能沉得住气,看了一眼后,并不
立即招呼,依然气定神阔望着右侧那带发女尼。
      那女尼看来也不过四十左右,青丝长发,披垂肩际,玉面朱
唇,貌像极美,但双眉微挑,两眼神光十足,冷冰冰的全无半点
    温暖。
        麟儿一见这带发女尼,不由暗道:
      “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师傅傲不容物,教出来的徒弟也必
偏激不仁,看这两人的像貌,准知都是门户之见,高人一等者
流,今天我倒得和她们斗上一斗!”
      那女尼把星眸往朱志明一掠,冷幽幽的说道:
      “此处的规矩,你可曾知道?”
      朱志明见她那样傲慢无礼的态度,也不由引起千重怒火,冷
笑道:
      “这儿有何奇异规矩,你几时向人说过?某等初来,倒不会
知!”
      女尼双眉一挑,脸罩寒霜,意似不耐道:
      “好个素无教养的后生小辈,司马紫阳传授徒弟,对于礼节。
真是了点不管,居然还想领袖武林,实属天大笑话!”
      朱志明怒喝道:
      “你既在此处,创宗立派,自也是一门等长,当知辱人师尊,
无殊自失身份,再如类似这种村妇骂街的话,恕我要无礼得罪了!”
      扶桑姥姥,对场中情形,原似乎不太注意,但一见朱志明态
度强硬,却也大起反感,遂从鼻中哼了一声,冷峻地一笑道:
      “你面当长辈,自己做错事,不惟不伏首谢罪;反和长辈顶
嘴,真以为我们无策制服你之力么?”旋仲手往前一指,立发出
千丝寒风,直袭朱志明的玄机要穴,这原是一种阴功绝技,朱志
明和敌人相隔又近,正待趋避,不想扶桑姥姥功臻化境,心念才
动,便已全知,王指频敲,一下即把朱志明点过正着,旋将身子
微闪,扑上前即把朱志明擒诸胁下,蔡楚翘正待飞身扑救,岂料
那带发女尼也已飘身上前,身法之快,真如幽灵魅影般,霎眼之
间,蔡楚翘的笑腰穴上,似被人捏击了一下,当即感觉全身酸
麻,动弹不得。

      女尼把蔡楚翘随手一带,即将人摔诸地下,冷峻的脸上,却
现出一丝笑容,转头嘱咐铁秋英道:
      “秋儿!且把两人用蚊筋捆绑,先行重责二十蛟鞭,对这使
用火药暗器的人,除责打三十蛟鞭外,并行倒挂三日示惩,我倒
不信昆仑派的司马紫阳,他能跋扈到那里!”
      铁秋英忙应了一声:
      “遵命!”
      不料那聂芷兰却肃察师尊道:
      “昆仑派还有两位受伤的弟子,如何发落?”
      带发女尼冷笑道:
      “男子也先行责打三十蛟鞭,一同收禁,女子却把她的衣裤
弄破,放逐了之,我虽身入佛门,素来主张以牙还牙,以爪对
爪,这样的作,倒要看看司马紫阳那牛鼻子,有何话说?”
      聂芷兰赶忙立起身,正待避师嘱咐,去发落白玉娇和徐瑶,
不料放眼一瞧,岩边却杳无人迹,她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朱
志明和蔡楚翘,人还躺在地下,白玉娇与徐瑶,双目已伤,适才
就在朱蔡身后坐定,难道目伤是假,趁自己跪禀师尊之际,撤身
逃走不成?且往两人靠身悬岩之局,先行察看一下再说!
      于是拔身飞空,人如一只彩凤,一跃十余丈,直往岩后落去。
      聂芷兰飞落岩后半晌,却是一去不出。
      铁秋英不觉心中怯缀道:
      “怎么搞的,我就不信当着师父的面,会有什么邪门,且待
我前去一看!”这妮子,一身傲骨,比乃师尤有过之,暮地一纵
身,直朝崖后飞扑,不图还未到达岩缘,忽闻一声清笑,起自岩
后,紧跟着冲出一条黑影,疾如星陨电闪,双方前扑之势都快,
而且被此互是对面相撞。
    铁秋英一怔神,凌空挥掌往前劈去。
    不想她快,人家比她更快。
    对方前冲之势,丝毫不减,左掌往前一搭,直扣阳豁(穴
名),右手却击捏铁秋英的期门要穴,铁秋英大吃一惊,赶忙往
右一侧,只闻那人轻笑道:
    “想逃么?那有这种轻而易举的事?”
    不等铁女闪避,右手已触及期门,只须轻轻一拿,铁秋英即
锐叫一声,立时晕绝,对方一拦腰将她抱住,快如石火电闪般的
降落地面。
    带发女尼,怒叱一声,正待飞身扑击,扶桑姥姥立时将她止
住道:
    “此处尚擒住两人,英儿兰儿,虽然中人诡计,尚不足为虑,
倒看这乳臭小儿,有何话说!”
    原来搭救徐瑶和白玉娇的,正是麟儿,他趁聂芷兰在跪禀师
傅的当儿,却从那竹林之中,飞身而出,本来他这一着,逃不过
扶桑姥姥一双慧目,无如她正向空中,招呼玉女灵禽秦音了,一
时也未在意。
    麟儿提着两人的左右肩膀,飞身一跃,遂降落岩后。
    徐瑶和白玉娇,两目奇痛流泪不止,人在视力模糊之下,见
对方是一个秀美绝伦的美少年,论年纪,最多也不过十之五六,
徐瑶一向心高气傲,自视极高,一见此人,也不由心中佩服不
置,暗道:
    “本门师弟董练秋,仪容秀美,除掌教真人外,均一致认为
他已是人间无双的美少年了,谁知道如与此人一比,还稍逊人家
一着呢?!”
    不由心生好感,遂含笑谢道:
“多蒙台端犯险相救,隆情厚谊,没齿难忘,还望将姓名见
示,否则受人之惠,连恩人姓名也不知,那才是天大的笑话呢?”
    麟儿不觉忸怩含笑道:
  “俩位兄姊,我们彼此原是一脉,同门兄弟,还有什么感恩
图报的话好说呢!”
    白玉娇一凝神,似有所悟,立即迫不及待的问道:
    “你是否本门传遍上下,掌门恩师的衣钵弟子而兼爱婿,湖
南麓山的嘉麟师弟不成?”
      麟儿忙含笑作揖道:
    “小弟正是季嘉麟,两位兄妹,想是八大门弟的五师兄和八
师姊了。”随说,  随把袋中的天露瓶取出,给两人点目,灵石夭
露, 旷古神品,能治百般目疾,其效神速。
    两人双目,原是一阵一阵的刺痛,逐渐红肿,天露入目,遂
觉凉爽无比,刺痛立减,不由大喜过望,对这位赛似金童的师
弟,赞不绝口。
    麟儿点目完毕,又告诉他两人,如何运功调养,聂芷兰因徐
瑶和白玉娇两人,眨眼即失,遂飞身岩后探察,还未落地,即给
麟儿用对空点穴术将人擒缚。
    铁秋英也继起而来,不想麟儿以两人双目已痊,正欲与岩主
人亲自理论,如果对手将师兄师姊擒缚不放,也决以铁聂两女,
作为人质,这一来,铁秋英自然无法逃脱出手。
    麟儿落地后,对着那带发女尼,淡淡一笑道:
    “名山采药,古洞潜踪,这在武林中的人,原认为是一件平
常小事,不意本门中几位师兄师姊,来此处采取几样海上药物,
洞主门下,口口声声谓我们擅自入禁,有触定规,而今竟把我两
位师兄擒住,并还语侵师门,我路过此间,适逢其会,为维护师
门声望计,自不能插手不管,而今双方互有擒获,和与战取决于
一言,不过本门与贵派,遥遥相隔,无怨无恩,即便师兄师姊,
有何冒犯之处,那也是无心之失,值不得即开衅端,还望前辈仔
    细思考!”                                          :
      那带发女尼立把双眉一挑,星眸中精光电闪,纵声冷笑道:
      “如你所言,你大约是昆仑门弟子!”
      停了一停,又望着扶桑姥姥一笑道:
      “曾闻司马紫阳,在武林中尾大不掉,傲视同济,尝以为传
闻之言,过甚其实,不意他的门人弟子,就这样的飞扬跋扈,在
长辈前面,居然使用教训口吻,我倒要将他们一并擒拿,一一予
以重惩,看看司马紫阳,他又能把我普陀岩怎样?”
        扶桑姥姥笑道:
      “他不来便罢,如果不自知趣,还不一样的将他擒缚,倒挂
猢狲,杀杀他那股夜郎自大的火气!贤侄女只管放手去作,老身
    绝对支持就是了!”
      麟儿见她们藐视师门,不由引发他满腔怒火,立将俊脸一
    绷,淡幽幽的说道:
      “本门尊长,向未对人失礼,即便弟子亦颇知自爱,至若武
林中那班邪魔夕随,存心不轨,想要乱加罪名,侮辱同门兄弟姊
妹,自无需本门长辈动手,弟子就凭单剑双掌,愿意和他们斗上
    一斗。”
        带发女尼怒咤道。              
      “好大的口气,接掌!”语音未落,人已抢近身前,玉掌往前
一探,即卷起一缕寒风,招式未尽,立将五指一抓,麟儿立觉前
胸似有一阵剧痛,不由心中大吃一惊,赶忙用天罡指往对方手上
一划,回身绕步,捷似风驰,伏魔神功,业已随念而发,飘身五
丈开外,立运气凝神,暗中一试,内腑还未受伤,心中始定,立
    沉声大喝道:
      “玄门中的五指问心掌,原是对付魔教中的一种降魔绝技,
习此艺者,非遇十恶不赦,而自身遭遇危害,绝不准以此掌伤
人,老前辈一出手,即用此种神功,对付晚辈,普陀岩的半觉师
太,却是前辈何人?赶紧道出渊源,如果一意逞强,勿怨晚辈无
礼!”问语既完,立以双掌当胸,伏魔神功,源源发出,罡风阵
阵,散之四方,静候对方回话!
    带发女尼,开掌立式,即施毒手,她也看出麟儿功力,已臻
不凡,五指问心掌,厉害绝伦,虽然只施出五成功夫,原意这少
年必禁受不住,谁知他飘身一闪,即已趋避,并还施展天罡指,
几乎使自己右手受伤,不由心中一怔,暗道:
    “这么年轻的孩子,怎会有这种功力?”正待凝功运气,再施
毒手,不意对方身上,却发出一阵香风,看似温和,事实上却蕴
藏着道家九天元阳内罡,奇特秘奥,莫可端倪,只好暂时停手,
    静以观变。
      麟儿发话,竟道出她的师门,不由大感困惑,立时喝问道:
      “这篇话,是否司马紫阳,教你问我?”
      麟儿整容答道:
      “历来徒弟出自师传,晚辈所言,恩师如不谈及,如何得知?
数十年前,一重旧案,那与本门二师伯有关,老前辈恐不是不知
    罢!”
        带发女尼冷笑道:
      “好一个狂妄无知的后生小子,谁愿意听你这种胡说八道!”
立探掌出手,旋将五指一扣,问心掌力,二度出手,这原是一种
阴手秘技,可以伤人于不觉。
      好麟儿,冷笑一声,双掌往前一推,大清罡力,随掌打出,
微风起处,一股无形奇劲,隐含力道万钧,疾从四方八面,挤压
    而来。
        扶桑姥姥,竟沉声大喝道:
      “贤侄女留意,这是昆仑派的镇山神功,太清神罡!”立将双
掌一扬,只闻震天价一声大响,刹那间,狂飓四起,寒气袭人,
闪闪黄光,直向四周激射。
      双方都惊于彼此间的威势,立纵身撤退,空中掌罡,只一接
触,立发出一阵异啸之声,但见断枝横空,沙石蔽日.天空里。
白云翻滚,海面上,恶浪漫天,那威力简直使人难于想像。
      带发女尼面色铁青,扶桑姥姥,也变颜变色,美麟儿,依然
双掌护身,脚下不丁不八,星眸紧注,只待敌人二次动手。
      空中的两只大白鹤,一见罡气弥空,狂风怒吼,吓得立把双
翅一拍,搏扶摇直上青云,霎眼间,立飞出掌风范围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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