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 《红花谷》——第十一章  险象环生 -- 武侠天地 > 上官鼎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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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花谷》


第十一章  险象环生



  夜幕渐垂,下弦月尚未升起,大地一片模糊,林中更是阴暗不已。
  老婆婆此言一出,血手帮和青城派的首领以下,无不满心欢喜。血手帮帮主殷开甲正要
催促老婆婆说出钟宗藏身所在,只听西南方有人低宣一声佛号。
  群雄齐吃一惊,才循声急望,不料西北两面,一面响起干咳之声,一面则连声冷笑不已。
  陈菡英震惊不已,暗道:“果然四面八方俱有强敌伺守,钟宗既然身怀万象宝录,以他
的个性,定会以身护宝,看来今番万难全身面退了!”
  钟宗伤势未愈,功力已复,耳听干咳和冷笑从北西两方传来,自知身在重围之中,也是
吃惊不已。
  陈菡英怕他轻举妄动,忙抓过他的手掌,在掌心上急写:“静以观变。”
  钟宗素来信服陈菡英,虽然此刻不明当时情况,却也潜伏不动。
  这刻——
  西南、北、西三方面,先后出现几个人来。
  西南:是个白眉白发,满面通红,脸色慈祥的老和尚——当今少林派四老兄弟之一的尘
玄禅师,后面跟着两个黄衣和两个蓝衣僧袍和尚。
  北面:是个鹑衣百结,面目黧黑的,蓬头跣足的老叫化——当今雄霸马兰关内外的穷家
帮帮主铁头秦大头,身后并有三个乞丐模样的中年人。
  西面:是个体态轻盈,明眸皓齿,一袭红绸衣裤的妙龄少女——当今兄弟会的首领,人
称千面西施笑人屠叶兰珊,有四个小丫环尾随在她身后。
  这三个形貌极不相同的人,平日声威既盛,武功尤其了得,如今竟在顷刻之间先后出现,
场中立时掀起一片骚动,尤其青城派的几名后代弟子,更是震栗不已!
  少林派的尘玄禅师首先现身却最后到达。
  他缓缓走到群雄跟前,双手合十行了礼,露出一脸凝重之色,朗声说道:“各位施主请
了,老衲少林尘玄禅师首先向诸位声明,老衲今番行程千里,志在寻找钟宗小贼,绝无觊觎
万象宝录之心!这位杜女施主既然知道钟宗小贼的下落,便烦带领贫僧去会那小贼,本派上
下,无不感德!”
  群雄见他说得十分挚诚恳切,不觉半信半疑,纷纷交换了一下眼神,一齐转注那个被称
做“杜女施主”的老婆婆,看她如何答复。
  陈菡英和钟宗在暗处听得清清楚楚,却不知道尘玄禅师如何这般痛恨钟宗?以他的修养,
竞至一口一个小贼。
  钟宗心头十分激动,全身不觉微微抖动起来。
  陈菡英急忙用手连连拿捏他的臂膀,暗示他不可妄动。
  只听老婆婆徐徐说道:“禅师如此痛恨钟宗,大概你们两者之间定有莫大的深仇了!不
知可以见告么?”
  这正是场中群雄和树上的两小所急于要知道的事,场中数十道目光,登时一齐注视尘玄
禅师,要想从他的答话中推测他无心谋夺宝录的话是真是假。
  尘玄禅师闻言,面色突然十分严肃,双目更射出无比怨毒的眼神,切齿说道:“话应该
从死去的独眼龙宗如仪说起。这恶贼在九连山上临死之前,便蓄意离间前去九连山的各大家
派的情感,说敝师侄无为告诉他,‘万象宝录’是本派掌门师兄尘空禅师在太白山比武夺宝
的大会之前便私自窃出来了;此刻正在本派达摩洞中苦练宝录上面的功夫,并且还振振有词
的,说大家绝不能在短期内会见敝掌门师兄或无为师侄。绘声绘影,逗得大家狐疑满腹,有
的竟误会敝掌门师兄当真做出这等卑劣之事,纷纷仇视本派,老衲为了本派声誉,当场答应
各家派人物,在诛杀宗仪之后,立即领他们前去嵩山会敝掌门师兄。怎料……唉!”
  兄弟会首领千面西施笑人屠叶兰珊接口笑道:“听说禅师在事毕之后,果然带领各家派
人物去了趟嵩山少林寺,只不知会见了贵掌门人和令师侄没有?”声音如乳莺出谷,好听煞
人。
  尘玄禅师明知她这是有意当众调侃,登时白眉双翻,直欲腾空飞舞,盛怒之容,只看得
场中群雄骇然震惊。唯独叶兰珊花容不改,反将一双媚眼,牢牢盯住老和尚,直视老和尚如
无物。
  群雄见了,预料双方准会因此闹翻动手,不料老和尚的满面怒容,居然稍现即敛,在叹
了一口气之后,颓然说道:“叶施主是明知故问了!想那达摩堂乃是本派禁地,非掌门人不
得擅人一步,否则即视为期师灭祖,削去四肢后再行处死!老衲纵不爱惜这条生命,闯进达
摩堂促请敝掌门出洞澄清此事。怎奈本派各代弟子异口同声,都说敝掌门绝没入洞,至于究
竟往哪里去,却无一人知道,利害权衡之下,是以情愿忍受各家派人物的指责辱骂,以待日
后的水落石出,如今事实证明,果然……”
  群雄急切间想起万象宝录仍在钟宗之手,不禁暗骂宗如仪临死还要捉弄这许多人!
  老婆婆接口道:“禅师立意要找钟宗,就因为独眼龙使贵派含了这些冤么?”
  千面西施笑人屠叶兰珊冷笑道:“焉知钟宗手里的万象宝录,不是以后得自少林派的?”
  尘玄禅师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积怒,厉声道:“老衲不过不想失了和气,所以百般容忍,
你咄咄逼人,难道少林派任人欺凌,一至于竟到如此程度!”
  铁头秦大头一旁劝解道:“叶妞儿少说废话,老和尚也不消生得那些穷气,且先说说万
象宝录又怎么跑到钟宗的手里去了的?”
  提起万象宝录,群雄顿时兴高釆烈,一齐进言劝止。
  尘玄禅师这才继续说道:“宗如仪若只挑拨离间,老衲也犯不着四处寻找钟宗这小贼了。
诸位可知道敝掌门和敝师侄究竟如何了?”说时,又复咬牙切齿,露出无比愤恨的神色来! 
  血手帮帮主五路煞神殷开甲道:“禅师说吧!”
  尘玄禅师忿忿说道:“宗如仪那恶贼在临去九连山之前,竟敢潜往少室嵩山,将敝掌门
人和无为师侄双双击毙!”
  钟宗暗骂道:“你怎么知道就是爹爹杀的?在此肆意辱骂他!”不禁热血沸腾,浑身抖动!
  陈菡英知道他满怀激愤,说不定在无法自制的时候,便会贸然现身一拚。念到心随,蓦
地点了他的晕穴。
  千面西施笑人屠叶兰姗嫣然笑道:“老师父,我又要问了。你怎么知道贵掌门人便是宗
如仪杀的?当时在各家派人物面前,又为何不即时说明呢?”
  这话问得在情在理,场中群雄的数十道目光,登时一齐注望着这位悲愤的老禅师。
  尘玄禅师抑住激动的心情,黯然道:“这也难怪诸位动疑,事情委实太出人意料之外了!
当各派人物离开嵩山之后,本派集中所有人力,全面寻了三天,敝掌门人始终踪影不见。依
据本派派规,掌门人行踪不明,如果超过十天,便另举新的掌门人。”
  “老衲不才,被公举为掌门人后,第一件事,就是进人达摩洞中探视,哼!当老衲进入
洞的深处时,敝掌门人和无为师侄两人,便赫然陈死在地上!”
  群雄心里齐想:“原来是藏尸在达摩洞这块禁地里面,难怪不易发现!但如何便知道是
宗如仪下的手呢?”
  正要发问,尘玄禅师已继续说道:“老衲当时十分惊疑,不料敝掌门师兄却悠悠醒转,
张眼见了老衲,立即吃力地道出他是独眼龙诱人洞中打死的!老衲深知敝掌门师兄生赋异禀,
只要心脉不断,伤势纵然再重,仍可延续十几二十天不死。估量着宗如仪当时并不知道敝掌
门有这等惊人禀赋和造就,以为已死无疑,这才去到九连山大放厥词,一口咬定任何人在短
期内会见不到敝掌门和敝师侄两人。天哪!这恶贼的居心该是如何险毒呀!
  “有道人定不能胜天,他的奸谋,终被敝掌门师兄亲口道出了!”
  青城派掌门人七步飞头霍逢光插口问道:“独眼贼如此做法,禅师可知为了什么?”
  尘玄禅师愤愤道:“恶人做事,岂必有所为么?”
  千面西施笑人屠叶兰珊笑道:“尽说些废话干什么,贵掌门是否真的窃出万象宝录了?”
  尘玄禅师立刻朗声说道:“老衲也曾问起过,敝掌门师兄说万象宝录就在最里面的铁盒
的夹层中间。老衲在九连山小住之时,曾听赫连帮主说起过当年太白山中比武夺宝的经过,
那个空盒子已被钟宗带走。这本是少有人知的极端机密,老衲为了刷洗本派的玷污,才特地
传言江湖,道出个中秘密和宝录的去向!”
  群雄这才恍然明白,江湖中传言钟宗怀有万象宝录的事,还是少林寺的人有意散布出来
的。
  尘玄禅师暗扫全场,见群雄大都深信不疑,便向群雄朗声说道:“老衲绝不染指宝录,
只烦杜女施主即刻引见钟宗小贼,以报先掌门师兄被杀之仇!”
  姓杜的老婆婆迟疑了一下,缓缓道:“说了半天,不过是独眼龙与贵派有梁子罢了,如
何又牵涉到钟宗身上去了呢?”
  血手帮帮主五路煞神殷开甲哈哈大笑道:“你婆子隐居多年,怎知钟宗就是独眼龙的义
子的事?”
  穷家帮帮主铁头秦大头也补充说道:“独眼龙没有儿子,他干父子的情分超过亲父子,
独眼龙前番自绝九连山,便是以放掉钟宗为唯一交换条件的!”
  老婆婆心中暗笑:“我岂只知道他们是干父子,而且更知道他们仍是亲父子哩!你们知
道么?还笑我!”于是说道:“独眼袭既无子嗣,就难怪禅师要迁怒到他干儿子身上去了。好!
钟宗此刻身负重伤,谅来行动不得,婆子立刻领禅师前去,包管手到擒来!”又向群雄问道:
“诸们要不要跟婆子一道走呢?”
  千面西施笑人屠叶兰珊口头上素来不肯吃半点亏的,闻言淡淡笑道:“老人家如果认为
此行必有把握,我等岂有不愿附骥之理?”
  老婆婆微吃一惊,却倚老卖老地笑道:“女娃儿怕跑冤枉路,就不去算了。”说着,当
先向陈菡英和钟宗藏身的林中走去。群雄也跟在她后面鱼贯而行。
  陈菡英耳听数十人的沙沙步履之声渐渐走近,顿时对老婆婆生了戒心,略一思忖,忙伸
手活开钟宗的晕穴,在他掌心中写了“戒备”两字。
  钟宗懵懵懂懂,不知她在他掌心写了些什么,耳边只听到众多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心想
先下手为强,莫要连累了陈菡英。
  心念一了,霍地站直身子,作势纵下树去!
  便在这时,陡觉肩上被人轻轻按了一把,接着右臂又吃人捉住。手是那么软绵绵的细腻
腻的,知道定是陈菡英在阻止他,便丧气地依然坐下来。
  这一行人中尽多高手,饶时钟宗只微微挪动一下身子,这声音立被那干人发觉,纷纷停
步注望……
  这时月华业已初现,陈菡英从暗处看明处,比较清楚,眼看十来丈处一片黑压压的人影
忽然停止不动,意识到群雄必因响动生了疑念,不禁乱怦怦心跳,暗说:“糟了!”
  但听老婆婆笑骂道:“死夜猫子,把婆子吓了一跳!”说罢,继续前往走去。
  群雄疑念顿消,复又尾随前行。
  踏上林内小径,距离钟、陈两人,只有两丈远了,老婆婆突然沿着小径向东北行走,陈
菡英紧张的心情,顿时松驰了一半! 
  但凝目望时,这干人的最后面,忽有四五个人在附耳低言,倾刻,只见其中两人退回林
外,另外三人则大步追赶群雄而去。
  两三丈的距离,陈菡英看出那正是几个女人,猜想必是叶兰珊等人无疑。
  脚步声渐渐去远,终于消失。
  陈菡英附着钟宗的耳根悄声道:“老婆子带他们去扑了个空,势必回到这儿来搜寻,咱
们快离开这儿吧!”
  钟宗也轻声问道:“那个老婆婆是帮咱们的忙么?”
  陈菡英怕他死心眼不肯离开,低低催促道:“她怎么会帮咱们的忙,她只是骗开众人之
后,回头单独下手夺你的万象宝录。别把恶意当好意了,走吧!”
  钟宗半信半疑,首先跃下大树,不想伤口受了急剧的震动,十分痛楚,不禁低低“哟”
了一声!
  陈菡英慌忙随之一跃而下,拉着钟宗直往旁边急闪、
  钟宗只问是什么事?陈菡英悄声把看到有两个女人留下说了,又分配两人从左右迂回出
林,好一举扑灭这两个女人的计划,于是一个在左,一个在右,分别向林外搜寻而出。
  陈菡英走在左面,当她刚刚到达树林外缘,便听林外一声娇叱,心说钟宗好快的脚程,
已跟那两个女人接触了!
  赶到林外一看之下,不禁大感奇怪,忙不迭退在树后窥瞧。
  原来林外这时,正有一人力战两名少女,但那人并非钟宗,而是一个身着蓝布衫衣,形
同乞丐模样的中年人物,钟宗则踪迹杳然!
  那两名少女不过十三四岁,俱是一身青色衣裤,头梳小髻,婢女打扮,小小年纪,出乎
既稳且狠,配合得尤其严密,武功实已超过年龄,显然下过番苦功。 但那个乞丐模样的人,
能耐更是了得,只见他一举手,一投足,皆恰到好处。
  三个拳来脚往,斗得正酣,半弯新月之下,只见三团黑影,滚来滚去,阵阵拳风,把五
丈以内的斗场,激得沙土飞扬,端的一场旗鼓相当的激战!
  数十招一过,到底两名幼女天赋所限,渐露败风,但仍顽强抵敌,不肯示弱。
  再有十多招,两名幼女简直已经无法支持,其中一个低说一声:“秋妹,咱们退!”
  蓝衣乞丐冷笑道:“若容你们退走,简平枝岂不是白留此地了!”说时,指东打西,一
招“腾蛟起凤”打向那个被唤做“秋妹”的幼女,但招式才出,半途中忽又改击另一名幼女,
动作奇快绝伦,且力道威猛至极!
  那名幼女猝不及防,躲避不及,一拳正击中她的前胸,一声惨号,登时倒地气绝身死! 
  陈菡英心说:“这臭叫化不愧是‘纯色’级中‘蓝衣’的人物!”
  原来穷家帮的规矩,虽然以长幼辈份论尊卑,所穿衣着,却是以武功高下分等级。衣着
共有“纯色”和“花色”两种,纯色中计分黄、蓝、青三种,“花色”中则以补钉的多寡分
高下,补钉多的人,武功则较高。全帮唯一的例外,就是帮主一个人衣着可以不受这些限制。
  陈菡英曾听人言,所以知道这蓝衣叫化简平枝在帮中武功的等级。
  便在这名幼女倒地身亡的一霎,树林中突然一声大喝!
  随着这喝声,钟宗飞步跑出,戟指着蓝衣叫化斥责道:
  “兀那讨饭的,你一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女娃儿,不害躁么?”只因他并不认识这个蓝
衣乞丐,特地出来打抱不平的!
  蓝衣乞丐简平枝前会跟随秦大头上过九连山,认得钟宗,回头一见是他,心中狂喜,暗
地钦佩该帮帮主秦大头的深谋远虑,见地过人。当下哈哈一笑,道:“钟小子,你那么大一
双贼眼,却怎地不长乌珠,你还把这两个妞儿当朋友,拔刀相助?!嘻嘻……”
  那被唤做“秋妹”的幼女眸子一转,计上心来,幽幽泣道:“钟相公,你帮我杀了这贼
男人,我再告诉你他欺负我的事!”说完,立即抢近简平枝,拳脚并进,奋力猛攻,不让简
平枝有说话的时机。
  钟宗不识江湖阴险,怔了一怔,果然扑上前去,朝简平枝打出一记劈空掌力!
  简平枝见钟宗胸前血迹未干,证实老婆婆所说钟宗受伤不假,当下毫不考虑,以九成真
力硬生生接了一掌!
  一记微微闷哼,筒平枝不过略晃一晃,钟宗却被震得肺腑动摇,连退两步!
  简平枝以战胜余威,一掌迫退“秋妹”,面对钟宗得意地大喝道:“钟宗,献出你身上
的‘万象宝录’来,简平枝饶你……”
  话未说完,忽然半途顿住,急急回身探望,忽听见是陈菡英在后面对他袭来,陡的往旁
一闪,嘿嘿笑道:“好啊!难得你干兄妹都在一块啊!”
  陈菡英无暇理会这些,立即大叫道:“钟宗,毙了这叫化,越快越好!”
  钟宗刚才因顾虑胸前伤口未愈,只用了五成内功,吃了大亏,已经颇为恼怒,听陈菡英
这么一叫,立时暗运真气,用九成劲力照简平枝打出一掌! 简平枝心中骇然震惊,钟宗刚才
明明受了内伤,怎有力量再次发掌!而且劲道并还倍见威猛?时间不容他多作考虑,忙叫足十
二成内力,奋力迎了上去!
  两股疾劲一经撞击,立即发出一声巨响,疾劲分两股回窜,一窜钟宗,一窜简平枝。但
因双方力道不等,四窜的力道也各异,钟宗马步虚浮,上身微微摇了两摇,双脚分毫没动,
简平枝只觉回劲袭来,势如翻江倒海,锐不可当。说时嫌迟,登时被震得连连后退,一跤跌
倒坐在地上,兀自眼冒金星,血气汹涌!
  方自挣扎站起,猛听一声娇叫,侧头望时,只见“秋儿”已倒地不动!
  钟宗不觉惊愕不已:“你怎么会把这丫头也给打死了?”却听陈菡英急叫道:“你还不
快下杀手!”声音竟是十分急促!
  钟宗不遑细问,运起“天罡指”力,径朝蓝衣叫化额前点到!其疾如风,简平枝那里躲
避得了!
  但见钟宗手指一出,简平枝立即应指倒地!
  钟宗问道:“有什么紧急事么?看慌成这个样子。”
  陈菡英顿足道:“你这人怎么搞的?我不是说过怕那老婆子回来找你索讨万象宝录么?”
  钟宗淡淡道:“我身上又没有万象宝录,怕她何来?”
  陈菡英忽然想起刚才晕穴被点,原不曾听到尘玄禅师所说空铁盒便是万象宝录的事,于
是匆忙地说了,并拖着他赶快离开。
  钟宗听了,只如未觉,忽然他指着南面低声道:“那边有人来了?”
  陈菡英正在将信将疑,钟宗忽然拉住她疾奔林中,她挣扎着指了指地上的三具尸体,两
人连忙将尸体一并拖往树林深处。
  只听衣袂飘风声音越来越近,陈菡英这时也已察觉,喑奇道:“老婆婆他们要来就应该
从北面来呀!难道这来的不是她?!”
  两人藏妥尸体,双双隐在树上窥望,只见南面一道黑影箭一般射去!
  来人身法不弱,饶是几步一回头,兀自速度如飞!
  错眼工夫,两道黑影的距离已逐渐逼近……
  月光之下,但见前面那人好像十分惊惧似的,距离越近,身法越发迟滞,可惜相隔尚远,
月色又暗,瞧不见此人是谁,如此胆怯!
  钟宗突然悄声道:“我见过前面这人的!”
  “在那里见过?他是谁?”陈菡英悄声发问。
  钟宗确知此人是谁,但一时答不上来,便道:“以后再告诉你。”
  陈菡英以为他在卖关子,心中不悦,想要抢白几句出出气,恰好那一追一逐的两人已来
到近前,只好按捺不言,憋在心里。
  目光流转,但见前面那人瘦瘦高高的,后面那个则面蒙布幕,身材细弱,仿佛是个女人
模样,一追一逐,其疾如矢。
  蓦地!
  前面瘦瘦高高那人陡然停下身子,回头厉声喝道:“贱人,你休到老子面前甜言蜜语,
老子闯荡江湖几十年,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你依老子的话,老子设法送一半给你,不然,
老子是豁出去了,老子死了,你也休想弄到那本书!”
  蒙面人果然是个女人,只听她咯咯笑道:“熊开腾,咱们都是一个香炉里烧香的伙计,
你何必如此绝情?咱不是早就答应过你我各人一半么?”
  熊开腾道:“一句话!你马上离开,到时候我送一半到吕梁山去!”
  蒙面女人立刻沉声道:“不行,除非我和你一道去拿!”
  钟宗忽然听出这蒙面女人就是那个所谓“二先生”,忙在陈菡英掌心上写道:“蒙面女
人是二先生。”
  陈菡英摸头不知脑,哪来的什么一个二先生?
  熊开腾恶声道:“拿命可以!万象宝录你是休想拿到的!”
  二先生冷笑道: “哼!不说出‘书’的地点来,姑娘要你吃尽了苦头才让你死!”
  熊开腾斩钉截铁地道:“老子等着你,也看你去拿万象宝录!”
  二先生不觉犹豫起来:“据说熊开腾当年独来独往的时候,是个出了名的倔强家伙,假
如激发了他的野性,宁可熬刑一死,也不肯说出宝录的放置地,岂不太不合算了……然则就
轻易相信他的诺言么?让他独自离开?!”
  突然北边隐约传来阵阵衣袂飘风声响,使他很快作出了生擒逼供的决定。
  蓦地,双臂齐出,左手抓拿对方左腕骨,左手五指直奔对方胸前大穴,出手如飞,快速
至极!
  熊开腾已经豁出了性命,不避不让,左手微微一拨,右臂如电暴长,食中两指径奔对方
一对翦水双瞳!
  这是一种意图两败具伤的打击!
  二先生如若不避让,她的手指固然可以点闭对方的胸前大穴,然而自己的一双眸子也定
然被废掉!
  她自然不甘这么打法,当下把头首一偏,伸出的五指微微向上,改奔对方的喉结大穴,
顺理成章,熟练已极!
  熊开腾避已不及,左腿霍地猛抬,踢向二先生的下阴,势急力沉,不容忽视!居然又是
玉石俱焚的打法!
  这时那衣袂飘风之声越来越近,二先生并听出来人人数众多,心中急怒,左手改拿对方
右腕骨,右手径拿对方左踝骨,双管齐下,存心要一举制住对方!
  熊开腾顾得上面顾不到不面,发觉脚踝骨上猛然一痛麻,人已失去重心,当场仰面栽倒!
  二先生动作奇快,左手顺着他栽倒的身子,电一般地一把把住他的曲池穴,熊开腾饶是
再凶再狠,也无半分反抗之力了!
  钟宗心头好生折服:“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娃儿,能够练成这么一身绝艺!
  陈菡英却拉过他的掌心写道:“他们回来了!咱们乐得坐山观虎斗。” 
  二先生一下制住熊开腾之后,五指微一用力,低喝道:“书在哪里?说不说?一句话,
快!”
  熊开腾毫不屈服,闻言立即断然大喝:“要命,拿去,想要万象宝录么?今生今世休
想……”
  话没说完,二先生食指在他阴交穴上使劲一捺,熊开腾的周身百穴,登时有如蚂蚁在爬
行一般,痛楚难禁,忍不住厉号一声!
  二先生耳听众人业已来到切近,更是着忙,轻声喝道:“快说实话,否则更有你受的!”
  熊开腾满头大汗,四肢痛得急剧乱抖,但他始终咬牙忍受,不言不语,宛如没有听见一
般!
  钟宗见状,不觉回味起自己以前受刑的滋味,余悸犹存,不禁当场打了个寒噤!
  只听不远处一个沙嗓子声音叫道:“平枝!平枝!秋荷!秋荷!死丫头……”
  场中没有半点反应,只有熊开腾“虎虎”地急促吁喘声!
  错眼间,一行十多人突然现出了。穷家帮帮主铁头秦大头,一见简平枝不在,以为必是
为场中的蒙面人收拾了,立即越过群雄,向蒙面人扑去!
  血手帮帮主五路煞神殷开甲忙用手一拦,轻声道:“等她和熊开腾的事情了结之后,再
去问她不迟。”说时连连以目示意。
  秦大头老奸巨滑,立时回味过来,便与群雄一列站定观望。
  二先生原有一手极厉害的手法,叫做“百穴会师”,这等手法比之“错骨分筋法”毫不
逊色,受刑的任是铜铸铁浇,也难片刻忍受。但此种手法因为忒过厉害,受刑的人往往瞬刻
之间即会死去,所以她迟迟不肯使用这等手法。
  眼下群雄已经环伺在侧,情势又当别沦了。
  她明知当着群雄逼供不甚妥当,但她无法兼顾!
  决定之后,手指立刻往熊开腾头顶百会穴上点了几点!
  “百穴会师”的手法果然凶霸绝伦!她手指才起,熊开腾马上浑身发抖,头上黄豆大小
汗珠,颗颗凝聚,脸上呈现出了无法描绘的痛苦神色来!
  二先生厉声轻叱:“我让你痛足几个时辰之后再来问你!”
  声音虽然低微,熊开腾听来,却如五雷轰顶!就只这错眼时光,已经万难忍受,几个时
辰,如何支持得了?任他再是顽强,也禁不住低声哀求道:“快……快解……解开……
你……”
  微弱的声音中,掺杂着一种凄苦的声调,令人不忍卒听! 
  二先生慢条斯理地冷笑道:“你先说出来,我再解开!”
  熊开腾只求痛快一死,吃力地说道: “书……书……书在……在……”声音更加微弱了!
  二先生冷叱道:“书在哪里?快说!”
  这正是紧要关头,群雄无不聚精会神,倾耳注听。
  熊开腾用尽力量,极端吃力地说:“书……书在……在……”偏生他把那紧要的放书地
点,说得极其微弱,而且含糊不清,仅有少数几个人听得恍恍惚惚!
  秦大头神经过于紧张,立时脱口叫道:“什么?‘书在园里’?!在哪个园子里啊?”立时
扑上前去,突见熊开腾四肢陡然一抖,立即气绝身死!
  群雄一拥上前,九嘴八舌,严词责问蒙面女人,为何要暗地杀死熊开腾?
  二先生迅速往后退了一步,布幕中射出两道慑人心魄的眼神朝群雄扫了一眼,只连声冷
笑,并不答言。
  青城派掌门七步飞头霍逢光喝道:“贱人,你先报出师承门派来,老夫好找你掌门人算
帐!”
  二先生反问道:“你又是准?”
  霍逢光傲然道出身份姓名,二先生冷笑道:“你枉为一派之长,开口就是满嘴秽言,偏
又有眼无珠,我真为你青城派贻羞!”
  血手帮帮主殷开甲情知蒙面女人来头不小,见霍逢光受窘,忙插口问道:“熊开腾意图
独吞万象宝录,死有余辜,请问穷家帮和兄弟会的徒众又犯了尊驾什么忌,也将他们处置
了?”他有心要逼使秦大头和叶兰珊出面与之周旋,故意以此相询。
  秦大头和叶兰珊闻言,果然双双越众上前,齐声问道:“你把本帮简平枝怎样发落了?”
  “你可见小妹的两个丫环?”
  二先生本来就没有看到他们,见秦大头问话无理,冲着他冷笑道:“你那简护法是大人,
还是小孩?你交给我了?”言语冷冰冰的,饱含斥责意味。
  秦大头恼羞成怒,大喝道:“老子这样问你,算是顶客气的了,你敢顶撞老子,是活得
不耐烦了?”话才说完,霍地欺身上前,右手一抓,五指直向对方面门抓到,去势迅捷无比! 
  二先生不避不让,等他势子用老,忽然手化兰花,轻轻往他臂上一拂,姿势又轻又妙,
优美绝伦!
  但见秦大头急忙撤回左手,“哟”地尖叫一声!
  物伤其类嘛!群雄顿时兴起敌忾之心来。
  二先生冷笑道:“没用的脓包,凭你也配当一帮之尊?真是丢人!”
  秦大头满面杀机,眼露凶光,一低脑袋,恶声道:“老子与你这贱人拼了!”说时,一
头向二先生撞去!
  二先生娇躯一闪,正要还击,忽听有人宣了一声佛号!
  声音不大,入耳却甚清晰。二先生不觉停了下来,跟众人一齐望去。 
  群雄抬眼望时,原来是当今少林掌门尘玄禅师。他因说决不染指万象宝录,所以独自站
到一边,群雄深知他武功过人,难得他此刻肯自动参与,无不暗怀兴奋,只见他缓缓踱近二
先生,双手合什问讯道:“敢问女施主与‘卜二’夫妇如何称呼?”
  二先生眸子一亮,见他白眉白发,宝相壮严,不敢轻率,忙道:“禅师可是当今少林掌
门?缘何问起家师?”
  要知“卜二”夫妇的武功,早在五十多年前已享誉武林,有名的手辣心狠,睚眦必报。
群雄一听蒙面女人竟然自称是两大老魔的徒弟,立时心中惊惶,后悔不该得罪于她。
  尘玄禅师一听她口称“家师”,百十岁的年龄犹自未死,便自脊梁冒汗,合什朗声道:
“女施主的‘百穴会师’手法和刚才的‘兰花手’法,俱足令师早年驰誉江湖的绝艺,老衲
幼年寸节,曾亲眼见识过,以此才敢问讯!令师他们可好?”
  二先生朗声道:“他两位老人家,矫健尤胜当年,禅师出面可是为他们讲情?”
  尘玄禅师一听“讲情”二字,颇感为难,偷眼一瞥群雄,各人俱有怒色,便道:“老衲
不欲染指万象宝录之事,所以双方都是友人,既是友人,便不愿双方有所误会,是以特地出
面解释,尚望双方都能冰释才好。”
  二先生冷冷说道:“此刻便说敌友未免言之过早,今岁中秋之夜,便当个别柬邀,为友
为敌,那时再说吧!眼下我尚有要事,恕不奉陪!”
  说完,竟自转身姗姗行去。
  好一副倨傲的神态,群雄愤然作色,欲加阻拦,尘玄禅师忙以目示意,群雄乃止。
  眼望二先生的身影业已消失,尘玄禅师不觉幽然叹道:“从此武林多事了!”
  群雄争相询问,尘玄禅师黯然道:“诸位施主回到本帮,便见分晓了!”又复喃喃自语
道:“路途传闻,如今证实不假,浩劫!真是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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