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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刀亭》


第十二章 大忍禅师



  杜天林躲在石堆之后,一直等到柳姑娘的足步都听不巳了,才缓缓走了过来。 
  老惜回过头来,对他微微招了招手道:“小哥儿你都听见了。” 
  杜天林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晚辈都听到了,想不到这柳姑娘原来与大师极为相
识。” 
  老僧嗯了一声道:“老衲问你一句,你可得真心相答。” 
  杜天林怔了一怔,老僧微微一顿,接着便道:“你对青儿的印象如何?” 
  他这种单刀直入的问法,杜天林只觉难以回答,他略一思索,缓缓说道:“柳姑娘么?
真是秀丽可爱。” 
  老僧点点头道:“不错,老衲对她亦甚为看重爱护—一” 
  杜天林微微点了点头,心中却暗暗忖道:“你对我说这是话什么意思?你对她爱护,我
也看得出来,可是与我无关。” 
  老僧顿了一顿又道:“青儿对你的印象十分深刻呢。” 
  杜天林感到脸上微微发热,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老伯望了他两眼,缓缓说道:“老衲若没有看错,小哥儿,你对青儿毫无特殊之感觉。” 
  杜天林道:“晚辈觉得柳姑娘天真可爱,真纯感人,而且又是身出名门,晚辈自惭形秽,
岂敢与之相提并论?” 
  老僧微微嘘了一口气,半晌也不说话,登时四周的气氛又凝结起来。 
  杜天林也不知如何接下去才好,那老僧顿了一顿,缓缓开口道:“小哥儿,可是你已有
了旧识女子?” 
  杜天林只觉心中一跳,暗暗忖道:“大师,你别说笑了,我那有什么旧识女子?我自身
的事还是如谜团一般若现若隐,师父吩咐的责任压在双肩之上一刻也不松懈,我下山行走武
林至今还不到半年的功夫……啊……” 
  他思念如电,但不知不觉之中,脑前浮起一个清清的影子,那影子罗衫飘飘,嘴角上挂
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双目之中却流露着难以形容的光辉,原来是那郭姑娘,杜天林只觉内心
一颤,那影像象是要模糊却又清明,他呆呆地站在当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僧双目望着杜天林面上微微有些发痴的神情,好一会杜天林吁了一口气,苦笑说道:
“晚辈别师下山不及半载,说实在的,连自己身世且不明,有什么旧识的女子?” 
  老僧啊了一声,他望着杜天林有些胀红的面颊,忽然开口道:“咱们不谈这个吧!” 
  杜天林只觉心头一松,连忙接口说道:“大师,晚辈还有好些话要相问呢!” 
  那老僧点了点头道:“不错,你有资格知道这些事的!” 
  杜天林虽然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既听他如此说,连忙道:“敢问大师与那八玉
山庄有什么关系?” 
  那老僧的面上缓缓流露过复杂的神情,他的目光渐渐移向远处,平平地注视着洞口透过
的天光,好一会才开口说道:“这一个问题的回答,将包括你心中一切想要知晓的事实!” 
  杜天林心中一跳,暗暗忖道:“看来这老僧是一清二楚的了!” 
  他口中说道:“大师请说,晚辈洗耳恭听!” 
  那老僧嗯了一声,缓缓说道:“说起来,这要从三十年前说起,那时候,老衲正值壮年
之时—一” 
  三十年前,当中原武林正值低落之际,西域脉流之中却出现了一个盖代奇才,这个盖代
奇才对武学上的领悟能力之高,实是百世所仅见。 
  偏偏他一生嗜武如命,年及弱冠之时,胸中武学已然十分深厚,一身功力也出奇地高强,
西域一带人都称他为神龙。 
  这时,他突然生出一个想法,想到中原西域两脉源流,究竟是孰盛孰衰,他想要找出一
个明确的答案。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他因世居西域,对中原武林陌生的很,上几代所传种种有关中原武
学,总是有些夸大其实,是以在‘神龙’的心目之中,中原的武学高深难测。 
  但他既存心把两脉作一个比较,便不想那中原一脉源流,全心全力致志于西域武学。他
化了十年的功夫,西域绝学在他身上可说已练至绝顶,他有了充分的信心,这时才开始打算
向中原进军。 
  在十年苦修之时,他因要屏弃一切,致志一事,是以在一处‘回龙古刹’中带发修行,
日日苦研本门绝学。 
  当时回龙寺中原还有一个带发修行的执事,称为白执事的,也是二十之年纪,‘神龙’
入寺不久,发现这白执事身怀一身上乘武学。 
  ‘神龙’大感兴趣,便常常和白执事谈论武学,发现那白执事造诣之高,似乎不在自己
之下。 
  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要知那时他虽然仅三十左右,但一身功力已然出奇高强,那白执
事不在他之下,两人谈论了几次,便成了莫逆之交。 
  渐渐地,神龙发现白执事的武学路数和自己不甚相同,那白执事的武学乃是集数派之长,
汇合而成。 
  常常在推究一些道理之时,两人想法往往大相径庭,而最后终又不差分毫。 
  白执事当时便说武学源流有别,但殊途同归,其最后终结的道理不会相差。 
  神龙却是不能接受这一个观念,他仍认为专攻为上,是以两人意见相歧,日后就很少相
论武学,但两人的交情仍然不变。六个年头匆匆地过去了,神龙的过人天份硬生生地带着他
一步一步跨向武学极顶,这时他有一个感觉,自已超过白执事的能力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切事情忽然接二连三的发生,整个地影响了神龙的一生以及西域武林! 
  当时西域武林能人辈出,名手甚多,大多移向中原去了,闯下了赫赫声名的不乏其人。 
  有一日,有一个枯瘦的僧人来到回龙古刹,说是要见寺中主持。 
  主持与他相见,谈了几句,主持便匆匆一人退出,到后面找着了“神龙”,面色极为沉
重地对神龙说道:‘有一位方自中原回来的大师,指名要见你哩。’ 
  神龙当时有些奇怪地问道:‘自中原回来?那么那人原先是西疆人士了?’ 
  主持点了点头,神龙想不起有什么人会如此,便又问道:‘那僧人是何模样?’ 
  主持一沉吟说道:‘年约四句上下,身体却是出奇的枯干。’ 
  神龙当时便想起了一人来了,他面上神色骤变,点了点头道:‘原来是他。’ 
  那白执事在一旁听他们的对话,这时忍不住插口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神龙微微吁了一口气道:‘这个人是小弟的大对头,许多年未曾听到他的讯息了,原来
在中原一带行走。’ 
  白执事啊了一声,又开口问道:‘他此来可是寻找什么麻烦么?’ 
  神龙双眉皱起,沉吟了一会道:‘这个—一小弟也不知究竟,不过怕是有此可能。’ 
  白执事望了那主持一眼,缓缓说道:‘若是如此,争执起来,最好是远离寺中,行动之
间也比较方便。’ 
  神龙点了点头,面上却隐隐露出难色。 
  主持与白执事都不明白他心中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神龙嘘了一口气道:‘只是小弟
隐身此地六年,便是要求得一个清静之处,却不料仍然被人寻找上门,看来,这里又不能久
留了呢!” 
  白执事从他的语气之中,知他一气苦研,对于这种个人的争强斗胜已毫无兴趣,是以不
想一会那枯瘦的对头,白执事沉吟一会,缓缓道:‘这样说,不如由白某代去相见如何?’ 
  神龙微微一怔,随即面露喜色,连连点头道:‘如此多劳白兄了!’ 
  白执事向主持点了点头,主持便起身带路,白执事跟着身后一直走到前厅,那神龙想看
看究竟,也悄悄隐身在殿内侧,一见那枯瘦僧人,果然便是自己的大对头。 
  那个对头的功夫相当深厚,但神龙深知白执事之能,并不担心。 
  白执事来到大殿之中,对那枯瘦僧人行了一礼道:‘大师是寻找神龙来的么?’ 
  那枯瘦僧人似乎不料出来一个陌生入,而且对自己相问,他微微点了点头。 
  白执事故意笑了笑道:‘那可不巧——神龙已离此寺他去了呢。’ 
  那枯瘦僧人面上神色一变,冷冷地道:‘不知阁下是什么人?’ 
  白执事道:‘在下么?在回龙寺中管事的。’ 
  那枯瘦僧人突地上前踏了一步,那白执事有意无意之间向后一挪身形。 
  在侧室内的神龙看得不由暗暗赞许,他素知那枯瘦僧人生性阴狠,他上跨一步,无声无
息之中已占得主位,很可能随时便发出极厉害的招式。 
  那白执事一挪身形,却稳稳在右侧抢得平位,就看这一个小地方,那白执事在武学的造
诣上的确可谓精纯到家的了。 
  果然那枯瘦僧人面上现出惊震之色,半晌才缓缓说道:‘阁下是否记错了,贫僧有把握,
那神龙必然在回龙古刹之内。’ 
  白执事微微一皱眉道:‘在下在这古刹之内十年有余,对这古刹中事太过熟悉,那神龙
不在此寺之中!’ 
  白执事的口气并不太和善,那枯瘦僧人似乎不料对方忽然跑出这样一个人来,他为人心
性深沉,并不动怒,只是哼了一声,转变语气说道:‘那么,他现在到什么地方去了?’ 
  白执事略一沉吟道:“临行之时并未提起。’ 
  那枯瘦僧人伸手入怀,缓缓摸出一张信笺来,口中说道:‘阁下尊姓大名?’ 
  白执事道了一声不敢,回答道:‘在下姓白。’ 
  枯瘦僧人嗯了一声道:‘原来是白施主,可否将这一封信笺替贫僧相传给那神龙?’ 
  白执事故意沉吟了一会才道:‘这个—一若是在下与那神龙再有联系,自当转告。” 
  枯瘦僧人点了点头,右手缓缓伸了出来,将那一张信笺文于白执事手中。 
  白执事见他突然改变态度,心中虽有几分疑心,但他到底长年居于寺庙之中,用心不够
深沉,伸手接过。 
  刹那之间白执事只觉得周身一寒,有一股无比的古怪感觉在自己四周散开,不由自主打
了一个寒噤,一连倒退三步。 
  那枯瘦僧人嘿嘿一声冷笑,这时白执事只觉自己一身力道好像软绵绵地提不上来。心头
大骸,忽地大嘿一声,全身力道疾提而起,他此时功力深厚已极,竟然在这紧急关头一提而
上,热流奔向四肢百骸,那古怪的感觉登时便消除殆尽。 
  刹那之间白执事只觉额上冷汗淋淋,自己已经度过了险关,一股怒火不由直袭而上。那
枯瘦僧人正自冷笑不绝,白执事忽然大吼一声,一股极为强劲的‘劈空掌’力道袭向一丈之
外的枯瘦僧人! 
  那枯瘦僧人真是做梦也没想到,登时赫然变色,但是已自不及,只被击得闷哼了一声,
踉跄倒退,几乎一跤跌坐在地上。 
  几乎是同一时间内,那侧方堂门呼地被推开,那神龙一步跨到当场。 
  那神龙满面震惊之色,先对白执事道:‘白兄,你快运气……’ 
  白执事吸了一口气,只觉精神奕奕,缓缓道:‘没事!’ 
  神龙满面惊赞之色,低声道:‘白兄,小弟对于你的内功是服了,你可知道他方才以什
么功夫相袭么?’ 
  白执事想到那种古怪的感觉,摇了摇头道:‘不知。’ 
  神龙低声道:‘若是我未看错,竟像是失传已久的枯木神功!’ 
  白执事大吃一惊,那枯木神功之名他也曾听过,万万料不到这枯瘦老人居然施出。 
  神龙缓缓转过身来,望着喘息不止的枯瘦僧人,冷冷说道:‘大师,你要见在下?’ 
  那枯瘦僧人望见神龙,面上居然流过一丝欢喜之色。 
  神龙倒没有留意,他沉声说道:‘恭喜大师,居然练就那失传的枯木神功—一’ 
  他这句话有一部分仍存有推测之意,那知那枯瘦僧人嘘了一口气道:‘贫僧有话要和你
长谈!’ 
  神龙微微一怔,他没有料到枯瘦僧人居然不是来找自己算旧账的,听他的口气,仿佛还
有事情与自己相商。 
  枯瘦僧人说出这一句话来,不但是白执事,就是神龙本人也都怔怔不知所答。 
  那僧人喘了一口气道:‘贫僧听说你立志研究西域武学,准备与中原武林一较上下?’ 
  神龙吃了一惊,缓缓说道:‘大师如何知晓?’ 
  那枯瘦僧人却是不答这一句话,只是摇了摇头道:‘贫僧这五六年来,一直在中原游
荡。’ 
  神龙嗯了一声,尚不明白他说这句话有什么用意。 
  枯瘦僧人顿了一顿道:‘这几年来,中原武林是人才兴盛,突然发展到了极致——’ 
  神龙听到他此说的与自己所思的有重大的关连,立刻惊问道:‘大师此话怎讲!’ 
  枯瘦僧人叹了一口气道:‘贫僧在中原到处流荡,终于承认那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
话!’ 
  神龙吃了一惊道:‘大师遇上了敌手?’ 
  ‘不瞒你说,贫僧当时去中原之时,自视甚高,到了最近,真所谓心灰意懒,豪兴全无
了。’ 
  神龙的面色逐渐阴沉下来,他沉声问道:‘那中原高手到底有那几人?’ 
  他这句话问得甚是外行,枯瘦僧人想了一想才缓缓答道:‘目下中原盛传灰衣狼骨之名,
这两人贫僧尚未遇过,但有一人崛起武林,人称盖世金刀——!’ 
  他说到这里,那白执事斗然身体一惊,神龙没有看见,而那枯瘦僧人却是亲眼看见了。
他立刻停下话来,望着白执事。 
  白执事微微咳了一声道:“那盖世金刀么?白某也听过其名。” 
  枯瘦僧人嗯了一声道:“那灰衣狼骨也还罢了,极少在武林之中出现,就是出现,总是
不见其首尾,只有这位盖世金刀,仗义行侠天下,真是纵横大江南北,打遍三江五湖从无敌
手。名声之盛,如日之中天。” 
  神龙默默念了几句“盖世金刀”,用目光望着枯瘦僧人,枯瘦僧人顿一顿,接着说道:
“那盖世金刀之威,贫僧亲眼目睹。” 
  神龙嗯了一声,沉声道:“如何?” 
  枯瘦僧人吁了一口气道:“盖世两字,的确是当而无愧!” 
  那神龙低低哼一声,枯瘦僧人却注视着白执事,这个陌生的奇人,只见他面上带着一丝
晒笑的神色! 
  神龙沉吟了好一会,缓缓开口说道:“大师自中原回来,找寻在下不知有何见教?” 
  那枯瘦僧人道:“这便是贫僧要与你长谈之事。” 
  神龙考虑不已,那白执事忽然插口说道:“大师找你有事相商,不如到那边静室去谈,
白某失陪了。” 
  他问两人行了一礼缓缓行开。 
  神龙便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大师请随在下来。” 
  于是两人走进一间密室,这一谈竟然整整谈了一日一夜,到了第二日时,那神龙送枯瘦
僧人出门而去,白执事在心中暗暗纳闷,但此是别人私下讨论之事,自己自然不好过问。 
  神龙送走那枯瘦僧人之后,立刻来到白执事房中,微微笑道:“小弟最初料不到这和尚
有此等大量,那昔年的小梁子一刀两断竟再也不提了。”白执事嗯了一声,缓缓问道:“那
和尚和你相谈整整十二时辰有余,谈很重要之事么?” 
  神龙微微一笑,却是不答,白执事自然也不好再向下问。 
  自此之后,那神龙似乎变了一个人,每天总有好几个时辰一个人躲在房中,也不知他究
竟干些什么。 
  但白执事感觉得到,他的朋友已确确实实全力以赴地在赶研武学。 
  这一段时间之内,他的超人天赋发生了显明的功用,他的功力一天一天进步,这样的日
子匆匆过了两个年头。 
  有一天,神龙和白执事在言语之间首次发生了争执之处。 
  那是神龙先提起的话题,以武林的局势为题,白执事突然发现神龙的思想之中,有一种
无法形容的倔强与偏激。 
  这种剧烈的改变,使得白执事大大地吃惊,他立刻相劝,却引起了很大的争执。 
  当那神龙在激怒之下,一连串说出他的想法,也就是他的计划时,白执事几乎被震惊得
呆在当地。 
  他没有想到这个和自己已是同道八年的人竟突然存了这种思想,最可怕的是,他很可能
有这种实力,白执事心中不禁开始暗暗担忧起来。 
  神龙却似乎认为这是理所当然之事,直到有一天,两人又争执起来,白执事叹了一口气
道:“兄弟,你完全变了。” 
  那神龙沉声说道:“小弟穷尽毕生之力,便在于力求发扬西域绝学,有什么不对?” 
  白执事摇了摇头道:“白某早知中原幅员广大,人才众多,奇人异士真是擢发难数,几
千年来的渊源,武学发扬一定已到了极高的境界,所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纵使你有天纵
之才恐仍有能达到目的,到那时候的失败,真是大大的不值呢。” 
  神龙吟吟一笑道:“此说来,中原高手难道便一定较西方为强?” 
  白执事吐了一口气道:“不瞒你说,白某便有此感!” 
  神龙拂然不悦到:“这个多说无益,到时候血洗中原武林之时,不由你不相信。” 
  白执事面上微微露出冷笑道:“血洗中原武林?只怕你第一关便通过不了!” 
  神龙怒极反笑道:“第一关,是什么人?” 
  白执事吁了一口气道:“那盖世金刀仗义行侠天下,若是听有此事,立刻便会出面阻
上。” 
  神龙说道:“那盖世金刀便又如何?” 
  白执事微微一笑道:“那盖世金刀么?白某是见过的!” 
  神龙吃了一惊,缓缓说道:“难怪那日枯木大师说他提及盖世金刀之时,你的神色有
异!” 
  白执事哼了一声不作回答。 
  神龙顿了一顿,接着又道:“那盖世金刀功力较诸小弟如何?” 
  白执事认真地想了一想到:“真所谓各有所长,但那盖世金刀秉天行义,总是邪不胜正
啊!” 
  神龙怒火中烧,哼一声道:“如此说来,小弟是邪恶之辈了?” 
  白执事道:‘不是行为的邪正,而是武学源流,到底万流归字,主脉为先。’ 
  神龙似乎呆了一呆,缓缓说道:‘对了,咱们相交八年,小弟却始终不知白兄的武学派
别源流呢……’ 
  白执事微微一笑道:‘白某呢?真可说是杂门杂派,只是对中原、西域的绝学均有所识
而已。’ 
  神龙哼了一声,他素知白执事之能,是以白执事虽如此说,他内心倒不由不挂上很重的
份量。 
  白执事忽然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其实白某与那盖世金刀尚有一段同门之谊呢!” 
  这一句话说出,立时将神龙惊呆了,白执事满面感伤地道:‘日后为了细故,竟然闹得
师兄弟反目,白某一人下山,永不再见他,这许多年来,白某东飘西荡,为的也便是如此。’ 
  他说到这里,望着那神龙一瞬不瞬,神龙长长吁了一口气道:‘原来白兄与那盖世金刀
师出同门,那么,可也是出自中原门派了。’ 
  白执事微微笑道:‘这个倒是无关紧要,就我个人说,对于你的恒心以及功力,的是由
衷的感到钦佩,但对于你的用心,则大大不愿苟同。’ 
  神龙默然无语,沉思了足足有一顿饭的功夫,摇摇头道:“不成,小弟一生的愿望,总
愿达成而后已。’ 
  白执事当下也不再说什么,第二天白执事一人飘然离开了他居住了八个年头的回龙古刹。 
  以后的一年之中,神龙练什么功夫便不为人知,到了第十个年头上,神龙也悄悄离开了
古刹。” 
  那老僧一口气说到这里,杜天林听得出神,正想听那神龙离寺之后的一段,那老僧却停
了下来。 
  杜天林诧异地望着老僧,只见那老僧面带感伤的表情,似乎在叙述往事之时,引发了许
多感触。 
  杜天林突有所悟,于是问道:“那白执事,便是家师么?” 
  老僧点了点头道:“白执事离开回龙寺之后,便不再有消息,不料他收了你这样一个徒
弟。” 
  杜天林想起师父平日极少言语的性格,原来他是感伤心事太多了,自己是如何被师父收
留的,他却始终不说,师父与那盖世金刀竟有同门之谊,怪不得一柄金刀会在他那里了。 
  他心中思索,耳边只听老僧说道:“那白执事一身功力奇高,可惜昔年他极少施展,他
既自称门别复杂,一定各种绝技均怀身中,小哥儿,你可得了不少真传呢?” 
  杜天林叹了一口气道:“这些年来,师父和我交谈极少,晚辈始终便未曾见过他露出笑
面。” 
  老僧叹了一口气道:“事情变化得太多了,昔年的当事人,谁又不是满怀感触,不能自
已呢?” 
  杜天林道:“那神龙离开了古刹之后,可有什么行动?” 
  老僧道:“神龙离开了古刹之后,没有人知道他在作什么,但他却以另外一个身份出现
在西疆!” 
  杜天林斗然只觉心中一明,大声说道:“可是唤作百川先生么?” 
  老僧微微一惊道:“原来你也知道!” 
  杜天林想到那日苗疆血魔所说,只觉得事情逐渐已开始合并一致了。 
  他微微一顿说道:‘晚辈曾听苗疆血魔说过,盖世金刀要赴百川先生什么邀约—一” 
  老僧点了点头道:“嗯,血魔也是当时一人。” 
  杜天林道:“据晚辈所知,还有一人,乃是那青海柴达木的高手,名叫赵宫凡的!” 
  老僧似乎大大吃了一惊,急道:“赵宫凡?怎么有他?” 
  杜天林心中一怔,他一时之间又被弄湖涂了,那老僧双目移在杜天林脸上,一瞬也是不
瞬,缓缓说道:“这赵宫凡之事,你是听谁说的?” 
  杜天林面色一整,缓缓答道:“这个么?是那苗疆血魔亲自所言。” 
  老僧的面上露出又惊又难以置信的表情,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杜天林迟疑地问道:“怎么?有什么不对么?” 
  老僧却似乎没有听见他的问话,只是思索不止,似乎正在思想一个重大的难题! 
  杜天林又等了一会,忍不住又道:“那赵宫凡功力甚高,听说……” 
  那老僧忽然插口道:“岂止甚高,他那独门心法,迄今仍是独步一方” 
  杜天林道:“但是他却败在金刀之下。” 
  那老僧更是吃惊,大声道:“什么,赵宫凡与金刀交过手?” 
  杜天林点了点头道:“那苗疆血魔当时也在场亲目所见。” 
  老僧摇了摇头道:“难道果是如此?那么老衲蒙在鼓内整整已二十年!” 
  他不住地摇头,面上仍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 
  过了好一会,他忽然仰起头来,注视着杜天林一瞬不瞬地道:“小哥儿,那苗疆血魔还
对你说了什么?” 
  杜天林当下便将血魔所说的经过简单地又重述了一遍。 
  老僧一面听着一面连连叹气,杜天林说到最后,老僧长叹一口气道:“原来其中有这么
许多复杂的因素。” 
  杜天林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会,只是怔怔地望着老僧。 
  那老僧缓缓闭起双目道:“小哥儿,你先别急,待老衲仔细想一想——” 
  杜天林只好耐着性子在一旁静坐,足足过了有半个时辰,那老僧缓缓睁开眼来道:“想
不通,想不通……” 
  杜天林道:“什么事,大师请说出来,晚辈也可思索……” 
  那老僧摇摇头道:“不行,现在不可能说了。” 
  杜天林大怔,呐呐说道:“为何?” 
  那老僧缓缓说道:“只因老衲心中所知之事,完全是一片虚伪情形,可怜老衲二十年来
日日思念,经你一言提醒,也真是安排巧妙啊!” 
  杜天林怔在当地,也不知如何说才好。 
  过了一会,杜天林缓缓开口说道:“哪么,大师可否相告,大师究为何人?” 
  那老僧微微一笑道:“据你所请,老衲是何身份?” 
  杜天林略一沉吟说道:“先前晚辈一度以为大师便是那神龙了,现在才知原来神龙乃是
另有其人,晚辈猜不出大师的身份了。” 
  那老伯微微一笑道:“卅年前,老袖忝为回龙古刹主持!” 
  杜天林呆了一呆,一时尚且会不过意来。那老僧听说的往事登时在他脑中一闪而过,这
时那老僧长长吁了一口气道:“可惜这许多年来,老衲自以为心中熟知事前本末,却不料完
全一片虚伪情形,廿年来老衲日日思念,看来全是白费心神的了。” 
  杜天林忍不住问道:“大师是说,有关盖世金刀之事完全是一片虚假?” 
  老僧此刻若有所思,却是不答。杜天林又道:“晚辈一提及赵宫凡与金刀交手之事,大
师立刻说出白费心神之话……” 
  他话声尚未说完,那老僧忽然一挥手道:“小哥儿,这事不必多说,老衲非得好生思索
一会不可。” 
  杜天林抬起头来,只见那老僧面上神色十分烦躁,一时倒也不好说些什么。 
  老僧思索了足足有半顿饭的功夫,这才缓缓抬起头来,对杜天林道:“明日那八玉山庄
之主便要来此山洞与老僧相会,到时你最好不要露面。” 
  杜天林见他突然将话题岔开,心知他已决定不再提起此事,自己若是再问也未必会有什
么结果,于是点了点头道:“方才晚辈也听见那传讯之人说及。” 
  老僧面色甚是沉重,点头道:“整整有五年了,五年之中,不知他的功力进展究竟如
何?” 
  杜天林开口问道:“大师与他有五年不见了么?原来是旧识?” 
  老僧点头说道:“五年前,庄主找到谷下,虽与老衲整整交谈了一夜,仍是不能相合,
我们次日便动了手。” 
  杜天林啊了一声,他弄不清楚两人之间关系究竟如何,一时也不好相间。 
  那老僧却又自行接着向下说道:“那一年交手,老僧功力的确在他这上,但他内力走的
是纯粹细长一脉,虽占下风却最能持久,结果老衲好不容易在三百招上胜了他一式。” 
  杜天林噢了一声道:“大师功力高深。” 
  老僧却摇摇头道:“这是五年以前的事了,想他必定日以继夜苦研武学,他既能参悟那
‘八极玄功’,功力自是非同小可,明日之会,说不得一定是交手场面,老衲未必便能取
胜。” 
  杜天林想起这老僧出手相试,以内功助已疗伤等等,心知老僧功力高强之机,但那柳青
青舅父仪表堂堂,气度非凡,而已若是那夜身后一掌果为他所发,则他的内力造诣的确也到
了登峰造极之境。 
  他心中思索,耳旁听见那老僧吁了一口气道:“若是老衲败在他手中,也许反倒解决了
不少问题呢!” 
  杜天林诧声问道:“敢问大师,那庄主为何一定要与大师动手?” 
  老僧顿了一顿道:“他想作一件事,老衲不让他作,昔年咱们曾有约定,有一日他的功
夫能超过老衲了,老衲便不再相阻。” 
  杜天林啊了一声道:“这是许多年以前的事了?” 
  老僧嗯了一声,缓缓嘘口气道:“前后整整有十七个年头!” 
  杜天林吃了一惊,看来十七年中这老僧便生守在深谷山洞之中。 
  他转念忖道:“看来这一件事一定关系极为重大了,这老僧耗去十七年光阴倒也罢了,
那八玉山庄之主居然也不惜这么长的时间,钻研武学,以求达成目的,不知这一件事究竟是
怎么一回事。” 
  他心中思索,忍不住道:“大师,这么长的时间,想来这事必定十分重大的了?” 
  老僧面上流过一丝忧虑,他双目望着空空的石壁,长叹道:“说来说去,还是你师父最
为有福。” 
  杜天林听他突然提起师父,不由微微一怔,接口便问道: 
  “师父与此事也有关连么?” 
  老僧微微摇了摇头道:“他若迟去一年半载,便再也脱不了身了。” 
  杜天林想起这老僧说师父原是盖世金刀同门师兄弟,心中一动。脱口说道:“大师,此
事想来便是与盖世金刀有关了。” 
  老僧略一沉吟,点点头道:“不错。” 
  杜天林紧接着又道:“那么百川先生必是其中之一。” 
  老僧忽然又叮了一口气道:“想当年那金刀崛起中原,如日中天,百川先生功力也自盖
世,白回龙一代奇才,老衲在回龙寺中冷眼相观,心中时常暗自叹道:“这真是天下的英才
啊!却不料事不如人所愿,各自凋落分散,想不到老衲到老年还独坐深谷枯洞,命运变化委
实难测啊!” 
  杜天林见他面上流露过感慨之色,忽然一个念头掠过他的脑中,他脱口说道:“大师,
晚辈有一事请问……” 
  老僧见他神色之间似乎有些激动,不由微微一怔,接口说道:“什么事但说不妨。” 
  杜天林略一沉吟说道:“大师法号可是唤做‘大忍’?” 
  老僧一惊,点头道:“正是,小哥儿你怎么知道?” 
  杜天林道:“晚辈方才忽然念及,师父似乎曾经提过此名。” 
  大忍禅师呆了一呆,缓缓说道:“白回龙似乎提起此名?此后怎讲?” 
  杜天林忙道:“那一日晚辈别师下山,师父曾对晚辈说,若是找寻盖世金刀不着,带此
金刀去找两人……” 
  大忍禅师啊了一声,插口问道:“去找两人?此两人为何? 
  杜天林略一沉吟才道:“那两人一是六指老人,还有一位要找着六指老人后,他自会相
告的。” 
  大忍禅师啊了一声,杜天林接着又道:“当下晚辈便问师父那六指老人的行踪,师父却
摇头说不知。晚辈便问还有否其他线索,师父沉吟了半晌,忽然道:“有一位大忍禅师……” 
  晚辈便道:“那大忍禅师如何?” 
  师父忽然摇摇头道:“算了算了,此人不能算为线索。” 
  以后便不再多说了,晚辈也没有太记挂在心中,方才忽然心中一动,想到大师既是师父
旧识,又与那金刀之事有所牵连,是以猜出口来,不想正是。” 
  大忍禅师嗯了一声,思索了一去才道:“白回龙大约认为老袖与神龙有旧,是以有此一
提。” 
  杜天林点了点头道:“想不到晚辈先遇上了大师,大师可否指点一条明路,好早日找寻
那金刀?” 
  大忍禅师默默思索了好一会,缓缓开口道:“小哥儿,这事咱们明日再说如何?” 
  杜天林怔了一怔,大忍禅师接着说道:“若是明日老衲败在八玉山庄庄主手中,那么形
势便完全改观了。” 
  杜天林啊了一声,也不好再说什么。 
  那大忍禅师顿了一顿又道:“今日你便暂且在此洞中歇息,老衲要好好调息运气,作作
准备功夫。” 
  杜天林点点头道:“明日交手之时,晚辈避过一旁便是。” 
  大忍禅师点点头不再多说,双目一合,端坐盘膝运气。杜天林走到一个石坐,坐了下来,
靠身在石壁之上,只感觉心中一阵纷纷乱乱。他只觉这一下事情发生太多,一起拥杂在头中,
也分不清孰重孰轻。 
  想了好一会,始终是纷杂无序,终于他吁了一口气暗暗忖道:“事已至此,只有先静等
明日之变了。” 
  他再也懒得去思索大忍禅师为何突然改变告诉自己的决定,那柳青青的舅父为何要置自
己于死地的原因,放开这一切不想,心中立刻感到一片轻松,模模糊糊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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